“阿昭就是再聪慧也揣测不透七公子的心思，若猜透了，七公子以后在京城还怎么混？”说话间，于昭竟不知不觉说了些以前的常用语，‘混’这种词语在这个时代的形容还很单纯。
李瑞峰瞅了瞅于昭，见她小样儿很是得意，心里顿时有一种无力感，脸上却笑着说：“看来行知学院才女的称号阿昭是高攀了。”
于昭昂着头，切了一声，说道：“我可从来不稀罕什么才女不才女，七公子也别抬举我，我就想安安静静平平安安长大而已。”
“就光想着长大？”李瑞峰在于昭疑惑的眼神中，突然咧嘴笑着说：“便不想嫁人么？”
说着说着，突然说道结婚嫁人的事情，不管是谁都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不过于昭很快恢复过来，抬头看着李瑞峰微微一笑道：“若能寻得一心人自然是好，要是不能，此生也不是非要有君不可。”
李瑞峰显然对于昭这一番话感了兴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于昭好奇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你因何发笑？”
“若我四哥知道，你有此生独居的想法，不知会做何举动！”说罢，李瑞峰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而且还用削下来的木屑丢了一块砸在于昭肩膀上。“四哥临去南海时，特别叮咛让我看着你，真是可怜他一番心意。”
于昭听着听着，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就是李瑞峰此时此刻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原因是李慕交代他护着自己。所以李瑞峰那天在书院捉弄她时便说了，因为她要出席诗词大赛，所以他也要回去找回丢弃的请帖，好去诗词大赛看热闹。
一切，都是李慕么？
李瑞峰看着于昭一脸纠结，收敛了笑声，盯着于昭看了一会儿，直到发现自己看得入了神，这才连忙收回目光，心里划过某种不知名的感觉。
“当真是…四公子让你来的？”于昭添了添干涩的嘴唇，声音有些颤抖。自己也算没出息的，每次一见到或者在第三个人面前提起李慕，她心里都要颤抖颤抖。他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她的身体也不过是九岁，竟会在每一次提到有关他的事情时心跳慢一拍。
李瑞峰撇撇嘴，丢了一块削下来的木块进铁盆，头也不抬一下。“阿昭觉得，我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半夜三更冒着暴风雨的危险来这等荒凉之地？”
他这是很肯定的在回答她，绝对是因为李慕的托付，他才会不远千里跑来寻她。只因为若是她出了什么状况，他没办法对他最亲爱的四哥交代！
第七十二章 怜心大起
于昭想起李慕那日跟自己说的一些话，加上今天李瑞峰突然出现救了自己，心里头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思绪。
叹了一口气，心想，她今年不过九岁，未来的路多长会发生哪样的变化没人知道，李慕虽然说了那么些话，但是自己毕竟不当真。若哪一天事情有变，也与她无关，她不想给自己太多压力。昨天她还在心里头跟自己发誓呢，这世上除了她自己，谁都不能信，哪怕李慕曾经那么坚定地跟自己说这个世上她只能信他！
李瑞峰低头看着铁盆里幽幽弱弱的火光，忽然低声问道：“你可知今日是着了谁的道？”
于昭回头看了看他，沉默一会儿后说：“不必说，于梦自然脱不了干系，至于其他几个跟于梦走得近的贵女也不能排除。”
李瑞峰挑挑眉，抬头张嘴笑着说：“倒是还有些心思。”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于昭突然想，李瑞峰就算得了李慕的托付护着自己，也不可能知道她今天会被驭夫送到这个地方来啊！
李瑞峰眼珠子转了转说：“那日我在书院见到简家的嫡女跟于梦鬼鬼祟祟，后来那日抢了你请帖时无意看到贴上的地址，今日去大赛现场，没见到你却正巧被我见到简家的嫡女，便叫人把她掳来一阵威逼利诱，总算确定了这个地方。”说罢，李瑞峰抬头望了望帐篷顶，伸手扶额。“真不晓得会是这种鬼地方，若然知道，我便称病也不愿意来，四哥怪罪下来我便说没去诗词大赛也就罢了。”
于昭嘟着嘴，伸手朝他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人都在这边了，何必再说这些话来贬低此行，就不能让我好好存了感激么。”
李瑞峰很诧异地回头看着于昭问：“原来于大姑娘也懂得感激的吗？”
于昭皱眉，轻轻咬着下唇说道：“我便是那种不懂世事的人么？”
李瑞峰勾起嘴角笑起来，又抓起一块木头丢过去。“反正我是没受过你什么感激。”
于昭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不想跟他多说。外边下着大雨，帐篷里头却一点儿也不湿，本以为这个时代的帐篷肯定不防湿，却没想到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这种帐篷是用整张的动物原皮子做成的，每个衔接处都用了上等的树胶先贴合，再取皮贴在缝隙处再用树胶贴合，然后整张皮用棒槌敲击至平整没有任何凹凸和缝隙，原理便跟水袋一样。
于昭困得不行，便坐到地上去，抬头看着李瑞峰说：“我、我且眯一眯眼。”
李瑞峰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依旧盯着铁盆里微弱的火光，心思不知落在何处。
于昭一手支在石头上，一手收在衣袖里紧握成拳，本来还睁着双眼看着幽暗的火光不时跳动，但是逐渐的，她便开始撑不下去了，直到最后，她整个人趴在石头上呼呼大睡过去。
李瑞峰本来盯着铁盆看的，不知何时，他的双眼逐渐转移到于昭身上，看着看着，他竞想，若不是四个喜欢于昭，怕自己也会喜欢上她吧。
虽然身份不高贵，虽然长相不是绝美，虽然不算才华出众，但是她的真性情却是他喜欢的。能在两个人单独呆在一块儿的情况下，跟自己闲话聊天，说到尴尬问题时不会因为羞涩而低头脸红不已，更能在他看着她的情况下呼呼大睡…只怕这些，是任何一个别的姑娘所做不到的吧！
可惜，不管她有再多的与众不同，再多的投自己缘，终究是四哥喜欢的姑娘，他以后的四嫂。
不能有其他的想法，那么帮四哥照看好她，跟她成为朋友还是可以的。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拧开水袋喝了口水，听着帐篷外啪嗒啪嗒的雨声。还好只见闪电不闻雷声，要不然这姑娘不知道还能不能睡得这么香。轻轻摇了摇头，他把自己穿在外面的皮草马甲解下，盖在她身上。
于昭一觉睡了很长时间，感觉整个晚上睡得特别安稳跟温暖，但是醒来时却是被冻醒的，她睁开双眼时吓了一跳。
看着头顶上碧蓝碧蓝的天空上挂着金灿灿的太阳与几朵漂浮在蓝天的云朵，她很怀疑自己现在是睡着了在梦中，又或者是再一次走在穿越的路上！
她记得昨天晚上是跟李瑞峰在一起的，两人搭了个帐篷，而且李瑞峰还给自己带了干粮跟水。但是这会子醒来，哪里有李瑞峰的影子？哪里有帐篷干粮水袋的影子？就连昨天晚上在铁盆上弱弱燃烧的火也连灰都不剩。
这、是怎么回事？于昭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空旷的一切，除了变得比昨日更加翠绿的草地之外，再无别的异样，她身下坐着的地上干干的，若不是远处草丛上挂着水珠子，便好似昨夜不曾有狂风暴雨。
于昭眨巴着双眼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四周看了一遍，根本就没有李瑞峰跟他那匹马儿的影子。
心里觉得很是纠结，到底是自己昨天走得太累了产生幻觉，还是李瑞峰趁她睡着便独个儿先走了？要是自己太累产生幻觉，出现在她幻觉里的人也断断不会是李瑞峰吧！
那肯定是李瑞峰在她即将醒来时离开了，至于为什么离开，于昭猜想，应该是他看好了时间，于府的人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这会儿应该找来了。
于是，她边沿着那条来时的路走，边寻找着昨天夜里暴雨留下的小水坑。勉强用水坑里的雨水漱口，再用手指头沾水把头发理了理，这才又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有一段路，于昭抬头时，见到前方有蚂蚁搬大小的影子，便知那是于府的人。
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她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走去。因为昨天走了那么长时间，裙下摆早就污脏得看不清裙子本来的颜色，更别提穿在脚上那双绣着莲花的绣花鞋。
于昭伸手推了推头上那根素银簪子，让刚刚弄得整齐的头发稍微凌乱一些，如此看起来才更像一个流落荒野一天一夜的姑娘。加上她步履阑珊，眼神无光，看起来更加令人怜心大起。
第七十三章 明知故问
前方的人群在逐渐朝她的方向靠近，很明显能看到所有人都分散了在寻找她，还伴随着远远传来的呐喊声。
那个骑在马上，盯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看过来的人，便是于绽。
他穿着素白的袍服，骑在黑马之上，远远望去就如贵不可攀遗落人间的某位仙君。
于绽盯着于昭的方向，盯着盯着，紧绷的脸色稍稍放松，嘴角也随着微微动了动，然后手里握紧缰绳马鞭，猛一抽马屁股，朝于昭的方向狂奔而去。
于昭站在原地，看着那天还对自己一脸失望的大兄，今日知道她失踪却还是第一个跑来找她。她虽然心里再次强调不能太过依靠他，但是他此举带给她的感动绝对不在少数。
于绽骑马狂奔到于昭面前，突然缰绳一紧，随后翻身跃下马背，跑到她跟前伸手抓紧了她肩膀，上下左右瞧了一遍后，懊恼不已地盯着于昭说：“阿昭，大兄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于昭抬头看着于绽，他的眼白显得丝丝发红，很明显这两日都没有休息好，特别是昨天晚上，应该是彻夜不眠的吧。
于府应该是在昨夜便知道她失踪的，然后派人前来搜索，但是遇上大暴雨路上有所阻隔，才至于到现在才找到她。
“大兄能找来…阿昭很感动。”于昭说罢，望着于绽愣愣地笑了笑。
于绽却没因为于昭一句话而抒怀，松开于昭的肩膀，自责地说：“那夜若不是我没回府，阿昭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于昭见他是真心有在后悔，而且看起来，他对自己的兄妹之情似乎比以前更深，这是为何？“大兄何出此言？”
于绽深呼吸，然后说道：“那日是因为仲嫣之死，我心中有愧，总以为是因为阿昭出的计谋跟老夫人的所作所为才使仲嫣想不开自杀。”
是啊，难道不是这样的么？虽然她一开始也有怀疑仲嫣之死另有原因，但是还没来得及打探，以她目前的情况也没办法打探到什么。于绽这么一说，她绝对相信仲嫣的死有其他原因。
“仲嫣之所以自杀，是因为仲家不想把她下嫁孟家，而要把她许配给蛮夷一个部落长做妾。”于绽说罢，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她反抗无效被软禁后，才想以自杀威胁父母，谁知道假戏真做，竟…真的死了。”
于昭听着听着，感觉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好端端的与孟家的联姻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仲家为什么想把她许配给蛮夷部落长？孟家遇上仲嫣这么败坏德行的事情时竟然默默忍受没有退婚？仲嫣这么反抗嫁去蛮夷，显然她是知道那个蛮夷部落长人品不怎么样，为什么仲家却还把她软禁起来？难道那个蛮夷部落长处有什么东西是仲家想得到的么？
于绽看出她的疑惑，便说：“据匿名人说，仲家与蛮夷部落长私底下买卖马匹跟利器，蛮夷部落长无意中见到仲嫣美貌难求所以起了占为己有之心。”
于昭对那蛮夷部落长垂涎仲嫣的美貌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倒是对仲家跟蛮夷私下买卖马匹跟利器感了兴趣。若买卖其他的东西也就算了，据她这段时间对城里经济的观察，跟蛮夷敌国之间也是有通商贸的。但是马匹与兵器这两种东西，一听便让人联想到战争，仲家要这些东西做什么？难道想通敌叛国？
一想到这里，于昭抬头看着于绽，瞪大双眼有些不可思议。要说官职，仲家绝对不算高，但是狼子野心却不小呢！虽然她暂时还无缘见那个昏庸皇帝一面，但是就算要叛国起义，也不可能会是一个小小仲府能成事的啊！
难道，仲府只是虾兵蟹将，上面还有比仲府势力更强大的人在操纵，蓄势待发？
一想到逼宫叛国这些，于昭脑子里就是各种血腥的场面。
“今日府里仆人来报，仲府昨夜已被抄家。”说罢，于绽竟突然笑了起来。“如此算来，仲嫣这次自杀，倒是给她自己留了条全尸，风光安葬了。”
这么说，仲嫣昨天就下葬了？对于已经死了下葬的人，抄家也不会抄到坟上去，除非是诛九族这等残忍的罪行。
看着于绽脸上那抹自嘲，于昭笑了笑说道：“大兄可还真乐观。”
于绽低头看着于昭，有些疑惑地问：“阿昭以为？”
“阿昭觉得，仲家只不过其中之一，只要背后的主谋没有抓到，那么将会有无数如仲家这样的替死鬼来为‘那人’做铺垫。”于昭说罢，看着于绽双眉紧皱。“到那时，我们于家…可要选好位置才好。”
于绽听了她的一番言论，突然对于昭这个只有九岁，而且在过去的九年时间里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妹子，那种将事情利害关系看得透彻的心思起了佩服。
“阿昭冰雪聪明，只可惜…若阿昭是男儿身，想必能助父亲跟大兄一臂之力。”于绽说完，伸手揽住于昭的肩膀，转身朝于府寻来的人群走去。
黑马就跟在于绽身后，边走边啃路边新长出来的嫩草心。
“大兄说笑了，阿昭这些个还不是这些日子在书院里头跟先生学的。”说罢，于昭抬头看着他，得意地笑了笑说：“若没有大兄，阿昭此生又怎会有机会上行知学院读书？”
于绽听罢，心情变得大好，低头敲了敲于昭的脑袋说：“阿昭这小嘴儿真甜，说得大兄心都飘起来了。”
于昭见于绽难得心情这么好，也跟着开心地笑着，两人一道缓缓走到后面跟着寻来的于府众下人。
见到走在于府仆人最外面的人影，是于府的驭夫，五十多岁的老头，平日里因为是跟着于绽，所以倒还算意气风发。但是这会子一看，那眼神中的心虚与惊恐，怎么看怎么如惊弓之鸟。
看来于绽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至于这个驭夫，只要说出是受于梦收买，那么于绽是断断不会留下他。
“大兄，你是怎么知道往这个方向来寻我的？”于昭这是明知故问，她想看看，这个驭夫为昨天犯下的错误受惩罚的惊恐模样。
第七十四章 值得
于绽抬头朝人群中搜索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驭夫身上。
驭夫见状，低着头走到于绽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