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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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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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坐在直棂窗漏斗形空档里同爵士夫人谈话时,他的脑子走了神,想到了浓荫如盖的无花果法院,想到了可怜的乔治。托尔博伊斯独自在房间里吸着雪茄,身边只有狗和金丝雀。“我但愿自己从来没有对这家伙产生过任何友谊之情,”他想道。“我觉得自己倒象这么一个人:他有个独生子,而独生子生活于坎坷之中。我祈求老天爷,但愿我能把他的妻子还给他,送他到文特诺去平平安安度过余生。”
  爵士夫人弹奏的美丽乐曲仍旧叮叮咚咚的响,欢乐地,继续不断地,犹如溪流潺潺;而罗伯特的脑子依旧在走神,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乔治。托尔博伊斯。
  他想到乔治乘着邮车赶到南安普敦去看他的儿子。他想到乔治象他时常见到的那样,对着泰晤士报上装船运货的广告沉思,在寻找一条能把他送回澳大利亚去的海船。有一回,他不寒而栗地想到乔治冰冷僵硬地躺在一条浅浅的溪水里,死去的脸朝着黑沉沉的天空。
  奥德利夫人看出他走了神,问他在想什么。
  “乔治。托尔博伊斯,”他出其不意地答道。
  她稍稍有点儿不安,打了个寒战。
  “暧呀,”她说,“你讲起托尔博伊斯的样子,叫我很是不安。
  人们会想到他碰上了什么异乎寻常的不幸了。”
  “上天不容!可是我禁不住要为他担忧。”
  深黄昏时迈克尔爵士要欣赏音乐,爵士夫人便去弹钢琴。罗伯特。奥德利跟在她后面踅向钢琴,想替她翻那一张张的乐谱;可是她凭记忆弹奏,这就把骑士风度要求于他的那点麻烦豁免了。
  他搬来一对点亮的蜡烛放在钢琴上,安排得便于这俊俏的音乐家弹奏。她试了几个音,然后漫弹出一支贝多芬的沉思奏鸣曲。这是她性格中自相矛盾的情况之一:她喜欢低沉忧郁的乐曲,这跟她那快乐、轻浮的天性恰巧相反。
  罗伯特。奥德利逗留在她的身边;他没有翻动乐谱的任务,便聊以自娱地瞧着她珠光宝气的白皙的双手温柔地在琴键上滑来滑去,饰有花边的袖子从她弓起的优美手腕上滑了下来。他挨个儿瞧着她玲珑的手指;这只手指上闪耀着红宝石鸡心,那只手指上绕一条绿宝石蛇;它们的周围还有钻石蔚为群星灿烂。他的眼光从她的手指溜到了她浑圆的手腕上:她弹奏到乐曲的快速段落时,又阔又扁的金手镯便从她右腕上落到了她的右手背上;她猝然停手,要把手镯戴好;然而,在她得以戴好之前,罗伯特。奥德利已经注意到的的娇嫩皮肤上有一处伤痕。
  “奥德利夫人,你的手臂受伤了,”他惊讶地说道。
  她赶紧戴好手镯。
  “这算不了什么,”她说,“我不巧稍稍碰伤了一点皮肤。”
  她继续弹奏钢琴,可是迈克尔爵士从房间那一头走过来端详他妻子娇美手腕上的受伤之处了。
  “露西,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问,“怎么弄伤的?”
  “你们大家多傻呀,竟为这么一点儿可笑的事情大惊小怪!”爵士夫人哈哈大笑着说道,“我真是心不在焉,几天以前,我闹着玩儿,把一条带子紧紧地缚在我的手臂上,带子解下来时便留下了伤痕。”
  “哼!”罗伯特心中想道,“爵士夫人在说一个稚气的、并无恶意的小小谎言;这伤痕不是几天以前而是最近才有的;皮肤刚开始变色哩。”
  迈克尔爵士把这娇小的手腕放在他强壮的手里。
  “罗伯特,你拿着蜡烛,”他说,“让我们来看看这可怜的小手臂。”
  这不是一块伤痕,而是四条细长的紫红色的痕迹,很可能是一只强壮的手的四个手指过于粗暴地抓紧这娇嫩手腕所造成的后果。一条窄窄的带子,紧紧地缚住手腕,也可能造成一些这样的伤痕,这倒是确实的;而爵士夫人一再地抗辩说,她记得十分清楚,伤痕就是带子造成的。
  在一条淡淡的紫红伤痕上,还有一道较深的颜色横贯其中,仿佛是戴在一只强壮而残暴的手指上的戒指,曾经嵌在这娇嫩的肉里。
  “我深信爵士夫人必定在说一个并无恶意的谎言,”罗伯特想道,“因为我没法儿相信这带子的故事。”
  他在十点半时同他的至亲道了晚安,告了别;他说他要坐明天第一班火车赶到伦敦去,上无花果树法院去找乔治。
  “如果我在那儿找不到他,我就要到南安普敦去,”他说:“如果我在那儿也找不到他──”
  “那你怎么办?”爵士夫人问道。
  “那我就会认为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了。”
  罗伯特。奥德利在阴暗的牧场间慢慢地走回去的时候,感到十分沮丧;等他重新进入太阳旅馆的起居室的时候,那就更加沮丧了,他和乔治曾经一起在那儿懒洋洋地躺着,一边抽雪茄,一边观望窗外景色的啊。
  “咳,真想不到,”他沉思地说道,“我居然为一个朋友这么担忧!然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明天早晨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到伦敦去追踪他;我决心走遍天涯海角,马不停蹄地去寻找他。”
  按照罗伯特。奥德利先生的粘液质的迟缓天性,下定决心倒不是常规,而是个十分难得的例外,所以,一旦他在生活里决定了行动的方针,自有某种固执的、钢铁般的顽强意志推动着他去完成任务。
  他的头脑的懒惰倾向,阻止他象精力更加充沛的人那样,同时考虑五六个问题而哪一个问题都没有考虑透彻;这种倾向倒使他在他认真注意的某一点上显然看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归根结底,尽管严肃的英国律师协会的主管委员嘲笑他,尽管人们在讲到罗伯特。奥德利时,后起之秀的大律师们在瑟瑟有声的绸子长袍下耸耸肩膀以示鄙夷,我倒有个疑问,如果他费点精神接受一桩诉讼案件,说不定他会叫那些低估他的才能的达官贵人们大吃一惊哩!
   
  第十二章  依旧不知下落
  第二天早晨,罗伯特。奥德利回到无花果树法院时,九月的阳光在圣殿花园里的喷泉上闪烁生辉。
  他看到金丝雀在乔治睡过的美丽小房间里歌唱,但寓所里还是两位年轻人离开后由清洁女佣收拾得秩序井然的老样子──没有一把放错了地方的椅子,也没有雪茄烟匣的盖子耸立着的情况,来表明乔治。托尔博伊斯就住在房间里。他抱着最后残留的一丝希望,搜索着他房间里的壁炉台和几只桌子,但愿碰巧找到乔治留下的信。
  “他也许昨夜睡在这儿,今天大清早出发,到南安普敦去了,”
  他想,“大概马隆尼夫人来过这儿,他走后她便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但,当他坐在那儿懒洋洋地把房间看了个遍,时而对他那喜悦的金丝雀吹吹口哨之际,门外楼梯上有穿着塌跟鞋走路的声音,这声音告诉他:侍候这两个年轻人的马隆尼夫人来了。
  不,托尔博伊斯先生并没有回来;那天大清早六点钟时她曾进来看过,发觉房间里空无一人。
  这位可怜的亲爱的先生出了什么事吗?看见罗伯特。奥德利脸色苍白,她问道。
  他听到这个问题,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对着她。
  他出了事!他该出什么事?他们昨天两点钟才分手的啊。
  马隆尼夫人很想讲给他听,有个可怜可亲的年轻火车司机,曾经一度寄宿在她家里,有天他走出门去,正餐吃得饱饱的,心里高高兴兴的,却在特别快车和行李车相撞时,送掉了性命;然而,这诚实的爱尔兰女人还没有开始讲她那令人哀怜的故事,罗伯特便戴上帽子,笔直地走出屋于去了。
  他到达南安普敦时,天色正在暗下来了。他认识路:一条通向水边的萧条街道,斜坡上一排可怜巴巴的小房子,乔治的岳文就住在那儿。年轻人从街上走过来时,小乔治正在起居室打开的窗子旁玩儿。
  也许,正是这件小事,以及房屋阴暗寂静的外貌,使罗伯特。奥德利的头脑里腾起了一种模糊的结论:他要找的人不在那儿。老人亲自开门,小孩儿从起居室里偷偷张望着陌生的先生。
  他是个漂亮男孩,生着他父亲的棕色眼睛和黑色波浪式头发,但,某些潜在的表情却不是他父亲所具备的,而这种表情又渗透到他的整个脸蛋上,因此这孩子在外貌上虽然同乔治。托尔博伊斯一模一样,实际上却并不象他。
  老人看到罗伯特。奥德利,很是高兴;他记得有幸曾在文特诺和他见过面,在那郁郁不乐的时刻……他擦擦泪水盈眶的老眼,结束了这句未说完的话。奥德利先生进来坐坐吗?罗伯特大步走进小起居室。家具破旧肮脏,房间里散发出陈腐烟草和掺水白兰地的气味。孩子的破损玩具和老人的破损陶土烟斗,沾着酒渍的破碎的报纸,乱七八糟地丢在肮脏的地毯上。小乔治向来客爬去,棕色大眼睛鬼鬼祟祟地瞧着他。罗伯特把孩子抱到他的膝上,拿他的表链给孩子玩儿,一面跟老头儿谈话。
  “我无需问起我特地来问的问题了,”他说。“我原是希望在你这儿找到你的女婿的。”
  “呀!你知道他到南安普敦来过?”
  “知道他来过!”罗伯特喜形于色,大声说道。“那么,他是在这儿啦?”
  “不,他现在不在这儿,可他曾经来过这儿。”
  “什么时候?”
  “昨几夜里很晚;他坐邮车来的。”
  “来了又立刻走了?”
  “他待了一个钟头稍为多一点儿。”
  “天哪!”罗伯特说,“这人弄得我徒劳无益地忧心如焚啊!他这一切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那么,你一点儿也不知道他的意图吗?”
  “什么意图?”
  “我是指他要到澳大利亚去的决心。”
  “我知道他心里始终多少存着这种想法,但眼前也不比往常强烈。”
  “他今夜从利物浦启航了。今儿早晨一点钟他上这儿来看一眼他的男孩儿,他说,离开英国前看他一眼,也许他这一去就永远不回来了。他告诉我,他厌恶这个世界,澳大利亚粗野的生活是唯一适合他的生活。他待了一小时,亲吻小男孩,可没有叫醒他,然后乘二点一刻开的邮车离开南安普敦了。”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罗伯特说,“他以这种方式离开英国──没有跟我这最亲密的朋友透露一言半语;也没有换换衣服,因为他把一切东西都丢在我房间里了──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呢?这是最最反常离奇的行径了!”
  老人的脸色很是严肃。“奥德利先生,你可知道,”他意味深长地轻叩前额,说道,“我有时胡思乱想,觉得海伦的去世,对可怜的乔治产生了奇怪的影响。”
  “啐!”罗伯特鄙夷地叫道。“他觉得这个打击万分残酷,然而他的头脑是健康的,跟你的或我的头脑一样健康。”
  “说不定他会从利物浦写信给你的,”乔治的岳丈说道。看来他恐怕罗伯特会对他的朋友的行为有什么不满,急于要平息他的怒气。
  “他应该写信给我,”罗伯特严肃地说道,“因为自从我们一起在伊顿公学读书以来,我们俩一直是好朋友。这样对待我,那就不象乔治。托尔博伊斯的为人了。”
  然而,即使在他说出责备的话的时刻,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悔恨自责之情穿透他的心。
  “那就不象他的为人,”他说,“不象乔治。托尔博伊斯了。”
  小乔治听到了这名字。“那是我的名字,”他说,“也是我爸爸的名字──大个儿先生的名字。”
  “是的,小乔治,昨夜你爸爸来,亲吻了睡熟的你。你记得吗?”
  “不,”男孩儿摇晃着头发鬈曲的小脑袋,说道。
  “你必定是睡得很熟,小乔治,没有看见你可怜的爸爸。”
  孩子不回答,但,一会儿之后,他两眼盯着罗伯特的脸,猝然问道──
  “俊俏的夫人在哪儿?”
  “什么俊俏的夫人?”
  “很久前常来的那个俊俏的夫人。”
  “他指的是他那可怜的妈妈,”老人说。
  “不,”男孩儿果敢地大声说道,“不是妈妈。妈妈总是在大哭。我不喜欢妈妈──”
  “别作声,小乔治!”
  “可我不喜欢妈妈,妈妈也不喜欢我。她总是大哭。我指的是俊俏的夫人;穿得那么好的夫人,给我金表的夫人。”
  “孩子讲的是我那老上尉的妻子──一个极好的人,她十分喜欢小乔治,给过他漂亮的礼物。”
  “我的金表哪儿去了?让我把我的金表给这位先生看看,”小乔治大声说道。
  “小乔治,金表拿出去拆洗了,”外祖父答道。
  “老是拿出去拆洗,”小男孩说。
  “我向你保证,奥德利先生,金表安然无恙,”老人抱歉地喃喃说道;他掏出一张典当里开的“当票”,递给罗伯特。
  当票上写的名字是莫蒂默上尉:“镶钻手表,十一英镑。”
  “奥德利先生,我时常拮据得连几个先令也没有啊,”老人说道。“我的女婿对我很慷慨;可是还有别的人,还有别的人呀,奥德利先生──他──他们待我不好。”他用可怜的哭泣的声音说这话时,用手擦掉了几滴一点儿也不假的眼泪。“来吧,小乔治,该是勇敢的小小男子汉上床的时候了。跟外公一起来吧。奥德利先生,恕我失陪一刻钟光景。”
  男孩子心甘情愿地走了。老人在房间的门口回过头来看他的客人,用同样气恼的声调说道,“奥德利先生,这就是给我度过晚年的穷苦地方,我作出了许多牺牲,现在仍旧在作出牺牲,可是人家待我不好。”
  罗伯特一个人留在小小的布满灰尘的起居室里,双臂交迭,坐在那儿茫茫然的呆望着地板。
  如此说来,乔治是走了;回到伦敦时,也许他会收到一封解释的信;然而,良机已失,他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他的老朋友了。
  “试想,我竟为这家伙那么担忧!”他说,他的眉毛揪到了前额中心。
  “这个地方散发出陈腐的烟草气味,象个酒吧间,”不久,他又喃喃自语。“不妨在这儿抽一支雪茄。”
  他从口袋中的烟匣里拿出一支雪茄来;小小壁炉里还有一星半点的余烬,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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