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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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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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开弓放箭,同样射中了柳叶。顿时,人群中爆发了巨大的欢呼声。
前二十枝箭里,郭存射落八片柳叶,赵行德射落六片,耶律磐射落了九片,而康德裔射落了九片。这时,风忽然停了,柳枝静静的下垂不动,四人射柳的命中率皆有提高,但一直到最后两轮,赵行德与康德裔仍旧落后一箭。
郭存再度上场,射落了一片柳叶,赵行德一箭出去,却堪堪擦着柳枝的边飞了出去,离柳叶还离得远,人群再次爆发出巨大的叹息声,李若雪的眼中满是担忧,赵行德却面无表情,提着弓箭走下去,接下来,耶律磐和康德裔都箭无虚发。
最后一箭,郭存照例等待了许久,方才一箭射出,稳稳地将一片柳叶钉在了树干上,他脸上带着一丝讥笑经过赵行德的的身旁。
赵行德却恍若不见,提起自己的弓,搭上箭,引而不发。若能射中柳枝最中心的那一段,以三石弓的力道,便能狠狠地将柳枝断为两截,而哪怕一丝一毫的偏差,柔软不堪的柳枝都会侧滑开去,就像刚才那样。
赵行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天地万物都化为前面微微摆动的一剪柳枝,全身都绷紧了,仿佛和弯曲的弓合为一体,而张紧的弓弦则似乎随时要将笔直的箭支弹射出去,终于,在风势稍缓,而呼吸变幻之间,赵行德觉得瞄准的精力已经达到极限,不知是否是幻觉,不远处那根静静垂下的柳枝,仿佛那不是细细的一线,而是粗若廊柱一般。由于精神过于集中,他几乎听不见弓弦的响声,目光直追随着那箭矢风驰电掣的朝前飞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李若雪的心几乎都停止跳动了,那枝箭带着劲风,几乎是毫不客气的一头扎在了柳枝的中部,人群还来不及发出叹息,便见那柳枝被箭矢一扯,居然从中间被截为两段,下面那一段,带着七八片叶子,软软地掉在了地上,而依旧悬挂在空中的,只有光秃秃的一根柳枝而已。
赵行德轻松吐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放下弓矢。霎时间,所有人都忘记了应该如何反应,李若雪掩住口,几乎就要激动的大喊出来。郭存和耶律磐带着不可置信的眼光望着赵行德,辽国的射柳之戏便是射柳枝,但柳枝既柔且韧,根本不是这么容易被射断的,要不然,他们早就这么干了。康德裔看着赵行德,脸上露出笑意。
“大宋万岁!”“大宋!”“大宋!”
终于,沉默了片刻的人群忽然爆发出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如雷鸣一般,此刻如同不是清明,而是元宵之夜那般的热闹,许多人都拼命向身旁的人说他刚才是如何预测的,更多的人朝中间挤去,想要看清楚为大宋扬威的太学士子。太子赵柯远远站在人群之外,望着被太学士子不断欢呼着抛起来的赵行德,带着欣赏的笑容道:“文武兼资,如斯豪杰,吾必得之。”而郭存和耶律磐,则自讨没趣,悄悄地离开。
许久之后,赵行德好不容易从欢呼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回到李家的营地,才发现只有师尊晁补之还留在当地,李家因为有好几位女眷,现在场面又混乱,便先行离去。看着满脸皆是失望之色的赵行德,晁补之脸带着笑意,温言问道:“元直,文叔兄看重你的人品才学,有意将爱女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
赵行德闻言,顿时呆若木鸡,片刻后方才回味过来,心头狂喜,一揖倒地,高声道:“求之不得,学生谢过老师成全。”晁补之哈哈大笑,抚着胡须,对成全了这桩美事极为得意。
在一辆回城的牛车中,李若虚饶自眉飞色舞地议论着刚才射柳之事,李若雪似乎刚才过于紧张兴奋,心跳的太厉害,以至现在都有些疼痛,她轻轻按着胸口,回想刚才,心头浮现一丝甜蜜。





正文 第五章 误逐世间乐(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12 7:24:16 本章字数:4754


赵行德向晁补之道谢后,高兴得仿似五脏六腑都抹了花蜜一般,如腾云驾雾一般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太学生的人群之中,康德裔上来和他说话,他犹自遥望回汴梁的道路,心潮起伏,脸现痴笑。康德裔见他如此神情,还以为他今日在万众瞩目之下大大扬名,难免有些飘飘然,他有意和赵行德结交,也不以为忤,主动和他攀谈道:“赵兄,不知如何习的这般精湛的射艺?”
赵行德听他说话,这才回过神来,正要回答,忽然一位朱钗罗裙的俏丽丫鬟走到近前,看清楚他的容貌,检纫福了一幅,方才将一条蓝色的松花汗巾呈给赵行德,未语先笑,秋波流动,垂首低声道:“奴婢恭贺赵公子扬大宋国威;这是奴婢的主人赏给赵公子的。”
“赏赐?”康德裔眉角一挑,和赵行德一起顺着那丫鬟的目光望去,正是适才和李若虚的风筝纠缠在一起的出游队伍,已经准备回程,数十名骑马的护卫打出了皇室的旗帜,还有一些命妇仕女掀开车帘朝着这边张望,也不知这汗巾到底是哪位贵人所赠,赵行德只得接过来,笑道:“却之不恭,多谢你家主人。”
康德裔目送那丫鬟离去后,笑道:“大宋的公主教养极严,个个都温柔贤淑,和夏国辽国的公主刁蛮凶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赵兄好福气。”他这玩笑开得轻巧,赵行德却赶紧道:“行德一介庠儒而已,皇家威严,康兄休要拿来说笑。”
二人闲谈一阵,康德裔又问赵行德从何处习得的射艺,赵行德方才解释道:“射艺乃六艺之一,吾从七岁进学开始,便每天练习了,不过手熟尔。”
“是么?”康德裔眼神微闪,又问道:“没有教射箭的师父么?”
赵行德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有拜过师,自己照着《列子》中所述的古之神箭手甘蝇、飞卫、纪昌射箭的诀窍,边练边琢磨出来的。”康德裔大感有趣,问道:“从诸子中学射箭之术,果真?”
赵行德点了点头,笑道:“果真,日积月累,不过手熟而已。”康德裔点头笑道:“如此读书,方是真学士。结识赵兄,不枉吾陪两个跳梁小丑戏耍一场。”此时太学的士子纷纷围拢过来,康德裔便和赵行德约期再会,别时和赵行德换了名帖,名帖的正面写着名字,后面是他家宅的地址。
刚刚和康德裔作别,赵行德便被邓肃和张炳左右拖住,邓肃高声道:“今日元直扬吾大宋士子的威风,走,去会仙楼,今日不醉不归!”赵行德被他俩拽住,见李蕤等同窗好友都在左右,只得和众人一同簇拥着往酒楼林立的新门里而去,沿途,赵行德问道:“怎不见少阳兄?”邓肃摇头嬉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张炳低声道:“应赵光实之邀去了。”
众人来到会仙楼,事先已有斋舍中好上下奔走的同窗订好了雅间,荔枝膏、糖脆梅子等各色果子零食先罗列满席,怀抱着丝竹管弦的歌姬侍女陪坐在二十几位太学生旁边,满场都是年青士子和莺莺燕燕的嬉笑玩闹之声。邓肃见赵行德似乎有些拘谨,笑道:“今日华章斋雅集,陈少阳因故未到,须得有个惩罚,以儆效尤。”
“哦?”张炳眼珠微动,似乎猜到了邓肃的注意,笑着接道:“如何薄罚?”邓肃低声笑道:“便拿着陈少阳的名帖,将矾楼的李师师请来作陪如何?也算是夫债妻偿。”说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扬手将一杯美酒灌进肚里,周围的陪坐侍女有的掩口而笑,有的娇嗔不已。
“这如何使得?”赵行德知晓陈东与李师师的关系非比一般,急道。“这有何不可?”邓肃笑道,伸手将赵行德按住,口中吩咐酒楼伙计进来,拿了一张陈东的名帖叫他去请师师。那人走后,张炳更道:“若是陈少阳不至,元直便教师师姑娘一醉方休。”说完众人又大笑起来,唯赵行德暗暗叫糟,如何与陈少阳交代。
李师师抱着琵琶出现的门口的时候,满场的吵闹居然都静了下来。只见她随意挽了发髻,身披件淡绿色的襦裙,并未有穿金戴银的华丽打扮,脸上淡施薄粉,一双眼睛如秋水一般清澈,她望了一圈,旋即发现陈东并不在座,露出些失望的哀怨神情,虽然还没开口说话,却连邓肃、张炳这样厚脸皮地也感到颇为不好意思来。娼妓既然已经到场,便没有未奉命而离开的道理,她先向在座四周均福了一幅,目光最后落在垂着头的赵行德身上,便抱着琵琶,屈膝跪坐到了他的身旁,凝眸垂首低声道:“师师蒙众位官人相召,不知想听些什么曲子?”
适才邓肃、张炳乘着酒劲儿叫来李师师,此刻见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担心调笑过了则得罪陈东,都没有说话,反倒是另一个士子莫其高声嚷道:“吾等国子监生,自然要听今上的‘浅酒人与共’。”说完便得意的大笑起来,邓肃脸色一沉,斥道:“莫其,你喝多了。”莫玉却高声道:“今上做得词,师师姑娘唱不得?”他话锋一转,又道,“什么花魁娘子,不过是个娼女,唱个曲儿还有什么,你等怕陈东,吾却不怕,难不成他和师师还有私通之事?”
张炳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站起身来想再要劝他,赵行德也皱紧了眉头,见李师师嘴唇微微颤抖,眼中隐隐有泪珠,她虽然是娼妓,但并非官娼,因为色艺俱佳,向来有挑选客人的自由,结识的都是温柔体贴的恩客,也从未被人当面羞辱过,今日若非见了陈东的名帖,也决计不会贸然出来献唱。
今上所作的“浅酒人与共”,实实在在是一首淫词,下面几句是“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李师师今日若被如此调戏,往后就算从良,跟了陈东,恐怕也难以在他的同窗和同僚面前抬起头来。
那莫其执意不休,并声言要检举陈东身为儒生与娼妓私通之事,李师师无奈,正要就范之际,赵行德却道:“今日既然诸位为行德庆贺,不才恰好得了一首新词,这便请师师姑娘轻吟浅唱一番。”此时虽然朝廷禁止词赋,但法令不行,连风流倜傥的官家也偶有佳作传出,士人们私下雅集,更以写诗填词以示风流不羁,众人听赵行德又有才思,都轰然叫好。
赵行德随即默了一首后世的《仆算子》,李师师接过笔墨,凝神细看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意,轻轻拨动丝弦,喉音婉转,浅酌低吟地唱到:“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李师师将风尘女子的彷徨和无奈唱得如此淋漓尽致,妩媚之中带着凄婉伤感的味道。赵行德心下暗赞,如此好词也要有佳人来唱,抬手将一杯浊酒倒入喉中。这一曲歌罢,众人都齐声喝彩,李师师亦起身向众士子道谢,唯有那莫其仍旧不依不饶要她唱那淫词艳曲,邓肃眉头一皱,正要呵斥与他,却听赵行德又道:“师师姑娘的歌喉,真是绕梁三日的余味,吾这里还有平日的几首游戏之作,且一一唱来。”说罢也不待众人答应,便取过纸笔,将记住后世的七八首好词书与纸上,令李师师一一唱过。
如此一来,众人皆知晓赵行德的回护之意,未几,邓肃、张炳等也各自将平日所作的好词写就,让歌姬一一唱来。而莫其被赵行德所慑,亦不敢犯了众怒,只得偃旗息鼓,和众人一起品词听曲。李师师偷空低声向赵行德道了声谢。赵行德笑着道低声:“此所谓‘嫂难叔援之以手’者,想来少阳兄不会怪罪吧。”李师师看了他一眼,掩口轻笑,此刻别的歌姬正在唱词,她便放下琵琶,为赵行德斟酒劝饮。
不多时,会仙楼各种美食流水般的传递上来,华章斋士子这厢里觥筹交错,管弦歌吹不绝,热闹至极。隔壁一处包厢却既静且雅,面如冠玉的三皇子,景王赵杞居中而坐,左上首鸿胪少卿王恒一身平常的儒服,下首是军器少监白懋辛,右上首乃女真国使者完颜宗弼,右下首是副使完颜希尹。几个姿色清丽,举止脱俗的歌姬安静地坐在酒席旁边斟酒。
“贵使仰慕天朝之心,孤已知晓。定盟击辽事关重大,需得从长计议。”赵杞斟酌着词句。女真人自称藩国,但在鸿胪寺的名册中,东北藩属只有高丽而不见女真的国号,想来不过是以声言结盟抗辽为由头,想要多骗些回赐钱粮的化外蛮夷罢了,若不是这完颜部进贡三百颗东珠,千两黄金,又走了蔡公相的门子,赵杞都懒得见他们。
“契丹残忍暴虐,欺压我族,还请上国垂怜。”完颜希尹秉道,赵杞有些不耐地点了点头,王恒代替他答道:“军国大事非同小可,自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定下来的,不过嘛,景王殿下和蔡相怜悯你等处苦寒之地,又被外族欺凌,特许你等以黄金向军器监购置铠甲、铁器、火药和弓弩,在山东诸路购置粮草,经由密州板桥市舶司查验后出海。”他话语中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意味,女真的使者只得唯唯称是。
“详细的情形,汝等可与白大人商议。”赵杞说完最后一句话,便站起身来,和王恒离席而去,下面还要赶一场士大夫赏画的雅集,为了营造取代太子的声势,他必须不断提高自己在士人中的声望。
完颜宗弼和完颜希尹留坐在雅阁中,心中亦喜亦忧,忧的是宋朝不肯和女真国联盟攻辽,喜的则是宋朝终于答应和女真由海路通商,完颜部落占据的金水和金矿中秘密开采出来的,不能吃喝的黄金,从此之后可以源源不断的换到钱粮和军械,这可以使更多的男丁摆脱射猎和农事的劳作,操练出更多的精兵。而这所谓的“多”,也不过是万余战士,远远不能和辽宋夏这等当世大国动辄数十万的军队相比。
军器少监白懋辛脸色看不出深浅,在景王离开后也不搭理旁人,只顾着和歌姬调笑。完颜希尹暗道,中原的大官果然沉得住气,他按照高人的指点,说话之前先摸出了三百两的交子金票,恭恭敬敬呈给白少监,笑道:“化外蛮夷之地的一点特产,还请大人笑纳。”
白懋辛见他循规蹈矩,暗赞孺子可教,不动声色的将号称“汇通天下”的交子接过来,眼神一扫,却着实吃了一惊,三百两黄金,看来确实是值得下功夫的主,脸上堆笑道:“受之有愧,却之不恭,既是景王和蔡相的吩咐,完颜三太子需用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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