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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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 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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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落安心头微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拱手笑道:“西北之地在吾王治理下百业兴盛,恢复汉唐繁盛指日可期,正待与民休息,现在尚未有再动刀兵的意向。倒是小可从东面过来时候,听闻大宋正厉兵秣马,要收复燕云。”暗示辽夏皆在大宋的威胁之下,现在大宋更有可能攻辽而不是攻夏,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夏国自然不会引火烧身,主动去攻打关中。
韩德让微微一笑,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吾国遭逢国丧,正欲休养生息,若是宋人一意来攻,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届时夏王举一支义师,东向关中,可成王霸之基。”
勾落安从韩府告辞出来,不禁暗暗心惊,陈德欲乘辽宋相争之际袭取关中,乃是只在军情司、行军司和龙牙军极小的范围内秘密推进的方案,谁知在韩德让这等当世枭雄看来,夏国对关中有必取之势,洞若观火。韩德让如此,以中原朝廷人才济济,又怎能没人察觉,看来这取关中之策,看似简单,若要成功,却是极难。
韩德让待勾落安走后,取过陈德的密信细细又看了一遍,不禁哑然失笑,萧后令自己总领宿卫,外间传言甚多,陈德听到些以讹传讹的消息也不难,只是他一口断定萧后有吕氏之妒,会将自己本身妻室害死,还会让自己终身无后,却太过骇人听闻。所谓疏不间亲,以陈德的格局,似乎不至于做出如此捏造谗言来离间自己和萧后的蠢事,但若是给他料中,岂非他比自己还要了解萧绰?这样的人,未免也太过可怖了点。如今朝堂大事刚有起色,就算如陈德信中所言,如何取舍,还需仔细斟酌。当年吕不韦权倾一时,便是因为将家小留在他国,才被政敌落实了罪状,满盘皆输。
韩德让苦笑着摇了摇头,披衣而起,天色渐晚,他还要到宫内宿卫。虽然各族酋长,朝堂重臣都陆续向萧绰和耶律隆绪效忠,但韩德让丝毫不敢放松对宫禁的宿卫,他是汉人,如今将韩家三代积累,千百忠心部属的身家性命都孤注一掷地押在了萧绰和耶律隆绪身上,容不得半点闪失。似契丹人中间的权贵,如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等人,换个皇帝也就是换个人效忠而已,但对韩德让来说,万一萧后和耶律隆绪有个不测,他和追随他的部属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萧绰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坚持让自己总领宿卫的吧,韩德让心中暗道。
“妾身恭送夫君。”李氏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见睫毛微微颤动,韩德让心头微动,碍着旁边婢仆众多,不能安慰与她,只轻声道:“谢过夫人。”他的嗓音浑厚,李氏听来,竟带着少许温存的味道,不禁心头微微酸楚,自从成亲以来,夫妇聚少离多,圆房的次数也少之又少。夫君居则日夜处理军国政事,出则忙于联络各地豪杰,公婆见自己久无所出,都颇有些怨言,妯娌间更是闲话不断,外间人言可畏,将夫君与太后之间的暧昧传得煞有介事,讥笑自己留不住男人。婆婆抱不到孙子,平日难见好脸色看,甚至还劝韩德让早日纳妾,她出生于幽燕世家大族之女,向来知书识礼,只能默默隐忍,尽心侍奉夫君和公婆。
来到宫中宿卫衙署,还未坐定,侍卫来报,太后传召,韩德让没半点犹豫地起身前往,萧绰所居宫室周围禁卫森严,却唯有韩德让能够不解刀便进去,侍女撒各只在门口等待,俏脸微红,他确实比旁的男人要耀眼太多。
萧绰见韩德让缓步近来,美眸微闪,欣喜道:“德让。”见韩德让一本正经地站着,又叫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这已是二人相处时常有的开端,韩德让总是拗不过萧绰。
萧绰将桌案上的几份奏折拿给韩德让看,笑道:“南京道上奏,当初将南逃汉人的土地和农庄赏给现在的耕种者,这几年风调雨顺,汉民对我朝都更加归心。”她拿起另一份奏折道,“现在官府幽云汉地倡导儒学,读书人听闻本朝打算开科取士,都在用心发奋读书,还写了不少赞颂本朝的文章。”
见她的神情颇为喜悦,韩德让微微笑道:“农耕乃立国之本,倡导儒学和科举可以收揽人心,不过这些都不是一两年可见成效的事情,虽然有些起色,但南京道官员们为了迎合上意,想必有不少夸大之词。”见萧绰柳眉微蹙,他又道,“不过他们敢这么夸口,应该还是有些依仗的,打个三四分折扣,也算是不错。”南京道乃是他的起家之地,韩德让对那里的情况称得上是了若指掌。
萧绰叹道:“你们汉官总是爱逞这些心机,不似契丹人直来直去,虽然确有功劳,看这些胡言乱语的奏折总叫人心里不舒服。”韩德让脸色微变,沉声道:“汉官并不是天生喜好讳过夸功,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之,君王喜欢歌功颂德,下面的官员也只能趋利避害了,天长日久,契丹的官员慢慢也会变得和汉官一样。”
萧绰听他反唇相讥,心知韩德让是不满自己贬低汉官的品格,偏偏还不能斥责于他,心头微微气苦,看了他一样,低声道:“朝中文武百官,也只有你才敢如此说话。”她声音渐轻,韩德让听她语中似有嗔怪之意,不禁一愣。两人间一阵沉默。萧绰自觉口误,粉颈低垂,虽然时至寒冬,这宫室内却是温暖如春,她平日里都是窄袖儒裙的汉女装扮,今日衣衫微显单薄,姿态楚楚动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的妩媚香气。





正文 第十三章  团练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56 本章字数:3574


大宋太平兴国八年,辽国统和元年,夏国推行五年计划已经入第三个年头,前两年冬天修筑的水利,购买的牲畜都发挥了作用,粮食增产,入冬农闲时候,荫户们也养成了服从军士调度安排的习惯。从这年冬天开始,从各地荫户中选拔胜兵的壮丁进行操练,在军士的指导下,先不分兵种,只练习队列进退,将来擅长射箭的荫户组成弓箭队,而不擅长射箭的组成白杆队,能自备马匹参战的荫户则组成游骑队。
恰逢回乐县团练操演的第一天,为显示对冬操的重视,不但驻扎灵州回乐县的骠骑军信字营校尉尚忠信亲自前来督导,回乐县令张昊,押司吴元等文官也到场观礼。校场中心的积雪都早早地被清扫干净,一片寒鸦惊得扑棱棱地四散飞起,四千余壮丁在军士的指挥下,在颇为宽敞整洁的校场上聚集成列。
张昊与吴元乃是同窗好友,两人都是长安人氏,在宋国也有功名,只因屡次赴汴梁科举不中,又见西北大夏国势蒸蒸日上,便相约来投。二人原本以为夏国不过边鄙蛮夷之地,只需稍微展露胸中才华,定会被夏王引为幕僚。然而,进入夏国后,先耳闻梁左丘主持的沙州书院和一干教门高人如火如荼的文战,又目睹李斯主持的税吏府中干才济济,两人只能将一腔热切抱负都沉心下来,决定走正途投考文士求官。
由于夏国对文士的骑射两艺要求苛刻,整个旧有的河西陇右十二州之地,得以晋身文士的读书人不过寥寥数百人,因为文士稀少,所以只要晋身文士,多半在丞相府衙署的培训后获得实官。而这数百人除了个别品格卑劣不堪任用的,约有一半人由李斯选任到各州县以及各曹署做文官,另一半人不愿为文官,或干脆弃文从武投军,或投身学士府钻研学问,或者留在乡间荫庇家族。
张昊好谈纵横术,弓马娴熟,虽然梁左丘并不是很赏识他,但还是很公正地依照他的学识认定了他有资格晋身文士。李斯倒是对张昊勉励有加,任命他做了灵州回乐县令,吴元则因为始终无法通过骑射二艺的考核,只得屈身在张昊的县衙做个押司。
“汝等分得清左手、右手,前胸、后背吗?”尚忠信手拿着一根短棍,挺胸凸肚地站立在土垒高台上,傲然扫视着下面黑压压地四千多壮丁。
客栈伙计梁德和张泰都站在队列当中,大声答道:“分得清。”声音过于洪亮,引得旁边的人侧目而视,他两人反而沾沾自喜,暗想,尚校尉应当看到我们了吧。夏国除了强行统一衣服的样式外,官府对服色并无规定,甚至富庶一些的荫户商民都可以穿朱紫袍服。这些灵州回乐县的壮丁身上服色驳杂,队形也见着散乱,不少人还在交头接耳的问好说话,闹嚷嚷一片,尚忠信不禁皱了皱眉头,听说甘、肃州的团练统一了服色,操练效果未知,但起码看上去比较整齐。虽然没有统一的军袍给这些仓促成列的团练穿,但尚忠信打算要在队列操演上狠下功夫,将来丞相府兵役曹和灵州团练使巡阅各县,回乐县团练一定不输于人。
“好!”尚忠信高声喝道,他一挥手,两百名手持短棍的军士走到荫户中间,夏国的军士大都是手上有几条人命的悍卒,凌厉的眼神让刚才还在热热闹闹地聊天壮丁们心生寒意,讪讪笑着小声下来。前两年每逢农闲,灵州军士便在匠师的指导下驱使荫户民夫兴修水利,虽然不是操练,但手中的棍子却是树立起实实在在的威信。如狼似虎的军士们低声喝道:“闭嘴,听大人训话!”底下嘈杂的声音立刻小了大半,迅速地静默一片。
“灵州乃四战之地,但土地膏腴,士民富庶,所以马贼、蛮夷,无时无刻不在窥伺着,吾等若不自强,则无以存身。”今天是尚忠信首次面对近五千人训话,还有饱读诗书的县令来观礼,他费劲地背着找人写的训话词,“为了使国中士民在危难时有能力保卫家园,陛下特意下旨,各州县编练团练,在农闲时候操演一月,还管给饭食。汝等一定要尽心尽力,方不负陛下天恩浩荡。现在,军士们现将操演的项目进行一遍,你等可要用心看好,待会儿军令下来,老实照做,不然是要吃棍子的!”他板起脸故作威严,从左到右将校场上的数千壮丁扫视一遍,松了口气,一挥手,两百余名军士徒手集合到校场前面。
尚忠信沉声喝道:“蹲下!”军士们全部蹲在地上,“起立!”军士们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出左脚!”“出右脚!”“出左手!”“出右手!”“前进!”“向左转!”“向左转!”“向后转!”“前进!”在军士前进的路上是一条深达十余丈的陡峭山沟,尚忠信未发口令前,两百军士眼也不眨地向断崖边缘整齐地前进,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直到所有的荫户壮丁心头都捏紧的时候,尚忠信方才高声发令道:“止步!”此刻前排军士离山沟的边缘不过一尺之距,若是后排的人推搡上来,只怕便会被挤下断崖去摔得头破血流,可两百军士居然如同一人般整齐的立在原地,然后随着尚忠信的口令向后转,然后带着骄傲地神情回到四千多荫户中挑选的壮丁面前。夏国选拔的军士,武艺高强是基本要求,从军以后,队列操演常抓不懈,能有如今的素质,也是经年累月之功。
旁边的壮丁看的津津有味,觉得过年前能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军士老爷们耍把戏,哪怕只是简单的操演,也不虚此行。军士乃是操练过多时的,动作整齐划一,煞是好看。
待军士操演完毕,尚忠信见底下壮丁脸上带着颇为惊奇赞叹地神情,点了点头,沉声道:“现在吾说什么,汝等就照着做,胆敢怠慢者,军棍伺候。”他顿了一顿,突然暴喝道:“蹲下!”
不光他的声音很大,两百多名军士一起重复着校尉的军令,“蹲下!”“蹲下!”不少动作稍慢的壮丁立刻被棍子敲在脊背腿弯,令人因吃痛而不得不蹲了下去。
满校场黑压压一片蹲着的壮丁,显得两百多个手持短棍的军士如鹤立鸡群,尚忠信满意地点点头,又大声喝道:“起立!”这时有些灵醒的壮丁,如梁德、张泰等人忙不迭地站起身来,起立得慢得又被军士们踹了一脚。
“好,”尚忠信点点头,又喝道:“蹲下!”对棍子记忆深刻的壮丁们唰唰啦啦地顿了下去,只有少数几个吃了棍子。“起立!”所有壮丁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像弹簧一样挺身站起。
“这就是教给你们的第一课,操练便如同行军打仗,定要令行禁止!”尚忠信大声道,“军令如山,前进,就是刀山箭雨也要往前冲,后退,就是金银财宝在面前也要退,坚守,就是战死到最后一个,也不能走!”他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高声道:“现在,听我军令,出左脚!”校场底下又是噼噼啪啪一阵棍子响声,每一名军士站在二十个壮丁背后,短棍朝着出错的右脚大腿一路抽打过去。
训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壮丁们勉强做到了按照口令蹲下、起立、出左脚、出右脚,尚忠信方才准许他们原地休息,松活筋骨。此时尚是寒冬,但不少人在神经高度紧张下,额头身上已经见汗,庄稼汉抱怨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居然比干重活儿还要折腾人。
“梁哥,你还想当军士吗?”张泰愁眉苦脸地揉着腿脚,客栈生意繁忙时候,在后厨切菜做饭,随随便便站上两三个时辰也不挪动,今天站了不过个多时辰,居然腿肉僵痛,真是见鬼了。“当然想。”梁德颇为羡慕地看着手持短棍,聚在一起谈笑聊天的军士们,有几个精力旺盛的军士居然以短棍为兵器相互比划起来功夫来。
“多谢张县令为回乐团练会操筹措粮草。”尚忠信笑道,平常为了管辖荫户的事情,军官要时常和县衙的税吏房和词讼房打交道,在这些日常事务上面,他和张昊相处得还比较融洽。这几年冬季兴修水利,有时急需材料在市面上难以购买,县衙统筹班、库藏房都十分帮忙,今次回乐团练集中操演,近五千人一个月所需粮食,也是回乐县衙按照丞相府兵役曹的要求筹措的。
“尚校尉过奖了。”县令张昊也笑着拱手回礼,夏国县衙班房的功能已经和中原完全不同,三班分别是皂班、统筹班、壮班,六房则是库藏房、捕快房、税吏房、文礼房、词讼房、察奸房。其中县衙的押司,三班班头可以由县令自行任命,其余胥吏和六房主事则丞相府制定章程,别有铨选程序。虽然县令的职权比中原大大不如,但毕竟是地方的文官之首,声势也不弱于驻军校尉,裁判所判官,护民官和教区教士。
张昊与尚忠信寒暄几句,尚忠信便告辞回去和军士们交代接下来的操演科目。
“张兄,尚校尉以军法治民,操练动辄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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