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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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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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没了。
天子的宝座空空荡荡,总得有人坐上去。
宇文化及现在当然是不能坐的。他也必须演一场政治秀,先推一个傀儡上去,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再玩一回“禅让”的游戏。
要先推谁上去呢?
宇文化及想到了杨广的四弟蜀王杨秀。
这是隋文帝杨坚五个儿子中唯一在世的一个,十几年前就被杨坚罢官软禁。杨广即位后虽然没有杀他,但也始终不让他恢复行动自由,而且担心他背后搞小动作,所以每次出巡总是带在身边——此刻杨秀就被关在江都的禁军军营中。
宇文化及觉得蜀王杨秀在目前的宗室亲王中资格最老,而且又因长期囚禁几乎成了一个废人,所以立他最为顺理成章,也最为安全。
可宇文化及的提议却遭到了众人的反对。
宇文智及提出了另一个人选,那就是与他私交甚笃的秦王杨浩(杨广三弟杨俊的儿子)。
宇文化及同意了。他觉得反正这皇位迟早是他的,现在牵谁出来走这个过场对他来讲没有任何区别。
新皇帝的人选一确定,剩下来的宗室亲王就没有任何存在价值了。
当天,蜀王杨秀和他的七个儿子,齐王杨暕(jiǎn,杨广次子)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燕王杨倓,包括隋室的所有亲王和外戚,无论老幼全部遭到屠杀。
其中死得最稀里糊涂的,可能就要属齐王杨暕了。
杨暕历来失宠于杨广,父子之间长期互相猜忌,所以政变爆发当晚,杨广就曾满腹狐疑地对萧皇后说:“莫非是阿孩(杨暕乳名)所为?”而当宇文化及派人诛杀杨暕时,杨暕并不知道父亲已被弑,居然以为来人是杨广所派,故央求说:“且慢杀我,我不会辜负国家!”来人一声冷笑,不由分说就把他拖到大街上砍了。杨暕至死还以为是父亲杨广对他下的毒手。
清理完隋宗室,接下来就轮到杨广的那些心腹重臣了。
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秘书监袁充、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千牛宇文晶、梁公萧钜等人,以及他们的儿子,都没能逃过这场灭顶之灾。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政变发生的时候,他们都在干什么呢?这些人几乎都是玩了一辈子政治的老手和人精,难道关键时刻都成了瞎子和聋子?难道他们对这么大动静的一场政变事先真的毫不知情,以至最终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不,其实他们中早已有人事先得到了密报。
政变前夕,江都县令张惠绍就已经探知有人即将谋反,立刻向御史大夫裴蕴作了禀报。裴蕴随即和张惠绍一起制订了一个紧急行动方案,决定矫诏逮捕宇文化及,然后入宫保护杨广。可当裴蕴把政变消息和他们的应变计划向内史侍郎虞世基报告时,虞世基却认为消息不可靠,把计划压了下来,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还没等裴蕴想出别的办法,政变就爆发了。裴蕴仰天长叹:“跟虞世基这种人商量,只能误大事啊!”
裴蕴说得没错,跟虞世基商量,不误事才怪。虞世基这几年来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替杨广屏蔽各种坏消息,所以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任何天大的坏消息到他这里都成了捕风捉影、危言耸听。
这次所谓的政变消息当然也不会例外。
从这个意义上说,虞世基这么做不叫“误事”,而叫“尽职”。道理很简单,他要是不具备如此强大的屏蔽功能,杨广早把他一脚踢了,怎么会把他倚为心腹?
所以这场政变是注定要发生的,或迟或早而已。
在这场政治清洗中,有少数大臣幸免于难,其中一个就是时任黄门侍郎的裴矩。他早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自从来到江都后就一直表现得很低调,即便是对仆从差役也是执礼甚恭,尤其是想方设法讨好军队。去年八月他就向杨广提出了一个收买人心的建议。他知道军队中的很多将士在江都都找了姘头,于是决定做个顺水人情,就对杨广说,将士们之所以闹着回家,是因为老婆孩子都在京师,如果允许他们就地娶妻,人心自安。杨广觉得很有道理,就按他说的做了。大部分禁军官兵就这样在江都找到了他们人生的第二春,当然要打心眼里感激裴矩。
所以政变发生后,士兵们都嚷嚷着说:“裴大人是个好人,没他什么事!”而且当时裴矩一见到宇文化及,立刻非常识趣地上前跪地叩头,一脸弃暗投明的表情,自然让宇文化及也大生好感。
就是凭着这样的本事,才使得裴矩在整个江都朝廷彻底崩盘的时候,仍然不失为一只逆市飘红的坚挺个股——几天后就成了宇文朝廷的右仆射。
该杀的都杀了,该降的也都降了,昔日的轻薄公子宇文化及开始堂而皇之地踏上“摄政”之路。他自称大丞相、总百揆,以萧皇后的名义拥立秦王杨浩为帝,但却一直把他软禁在别殿,命士兵严密看管,只是让他在各种诏书上签字盖章而已;随后,宇文化及又任命二弟宇文智及为左仆射、三弟宇文士及为内史令,彻底掌控了江都朝廷的军政大权。
大业十四年三月二十七日,宇文化及任命左武卫将军陈棱为江都太守,同日宣布大军返回长安,带着傀儡皇帝杨浩、萧皇后,以及六宫嫔妃一同启程北上。其龙舟队的盛大排场与当初的杨广无二。
宇文化及踌躇满志、无比风光地站在巨大的龙舟上,感觉辉煌的人生正在不远处向他微笑招手。
此刻的他绝对不会料到,有两次兵变正埋伏在道路的前方,差点终结了他刚刚开启的这场帝王美梦。
第一次兵变发生在龙舟队启程的这一天。
当天傍晚,船队行至离江都不远的显福宫,三名禁军将领便开始了密谋。一个是虎贲郎将麦孟才,另外两个是虎牙郎钱杰和沈光。麦孟才说:“我等受先帝厚恩,而今却俯首侍奉仇敌,受其驱使,有何面目苟活于世?我一定要杀了他,虽死无憾!”沈光也流着泪说:“这正是我期望将军的。”
是日夜里,麦孟才积极联络军队中的旧交,迅速纠集了数千部众,约定于次日拔营前袭杀宇文化及。然而消息很快泄露。宇文化及带着心腹将领连夜逃离大营,同时通知司马德戡先对麦孟才等人下手。
深夜,沈光忽然听到军营中人喊马嘶,估计已经走漏了风声,立即带兵扑向宇文化及的营帐,可是帐中已空无一人。出来的时候,沈光恰巧撞见了江都政变的主要策划者之一,其时已被提拔为内史侍郎的元敏。沈光庆幸自己事败之前还能杀一个垫背的,随即历数了元敏的条条罪状,然后一刀砍了他。
与此同时,司马德戡已经率大军包围了军营。经过一番血战,麦孟才、沈光、钱杰及其部众数百人全部战死。虽然明知此战必败,可自始至终却无一人投降。
兵变总算是平息了。
还好,有惊无险。宇文化及在心里对司马德戡大为感激。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船队行驶到彭城郡(今江苏徐州市)的时候,第二次兵变接踵而至。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次的主谋居然是司马德戡。
其实宇文化及一上台,很多人马上就后悔了。
因为这位轻薄公子不仅没有半点能耐,而且骄奢之状比杨广有过之而无不及。
把杨广的六宫嫔妃都据为己有就不说了,龙舟队的一切排场都刻意模仿杨广也不说了,单就他在日常政务中的表现就足以让人大失所望。
他每次进入大帐的时候,总是大大咧咧地面南而坐,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帝王。更令人愤怒的是,他架子虽然摆得很大,可百官凡有进奏,他却一概保持沉默,什么话也不说。
这样的沉默是代表睿智和深沉吗?
不。谁都很清楚,他这是胸无韬略、不敢决断。
每次下帐后,宇文化及马上会召集唐奉义、张恺等一帮心腹,商量百官所奏议的事,等别人帮他出了主意,他才命人拟就相关诏书,拿去让杨浩签字。
大伙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搞政变,到头来拥护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既骄矜又无能的笨蛋,怎能不令众人齿冷血热?
司马德戡第一个跳了起来。他埋怨当初主张拥护宇文化及的赵行枢说:“我被你害惨了!当今要拨乱反正,必须依靠一个英明的领袖,可宇文化及昏庸愚昧,又被一大群小人包围着,大事必败无疑,你说该怎么办?”
司马德戡之所以跳起来,其实也不完全是出于公心。
还有一层原因他没说,那就是宇文化及并不信任他。
宇文化及总揽大权之后,封司马德戡为温国公、加光禄大夫,几天后又调任礼部尚书。表面上加官晋爵、极为尊崇,实际上是褫(chǐ)夺他的兵权。司马德戡大为不满,只好把所获的赏赐全都拿去贿赂宇文智及,通过他向宇文化及说情,好不容易才重新掌握了一点兵权——负责统领一万多人的后军。
但是这点兵权其实也是不稳固的。因为宇文化及始终防着他,哪一天要是把他的兵权卸了,司马德戡就彻底任人摆布了,所以司马德戡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听完司马德戡的牢骚后,赵行枢两眼一翻,说:“这全看我们自己了,要废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二次兵变的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
但是司马德戡还是有些信心不足。因为宇文化及现在是大丞相,手里掌握了十几万军队,而他只有区区一万多人。万一暗杀不成,双方开打,司马德戡的胜算并不大。为了保证计划万无一失,司马德戡决定找一个外援。
他找的人是其时盘踞在济阴郡周桥(今山东定陶县东南)一带的变民首领孟海公。
司马德戡给孟海公写了一封信,此后一直在等待回音,然而孟海公一直没有回音。
兵变的时机就这么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
宇文化及很快得到了消息,于是设计逮捕了司马德戡。计划中的兵变就此流产。
杀司马德戡之前,宇文化及问他:“你我同心协力、共定海内,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而今大事方成,正是共享富贵的时候,你为何又要谋反?”
司马德戡说:“我们之所以诛杀杨广,是因为无法忍受他的荒淫暴虐,没想到阁下的所作所为比他还要严重!情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随后司马德戡便被绞死,同党十多人也全被诛杀。
几天后,让司马德戡一直望眼欲穿的孟海公终于出现了。
可孟海公不是来找宇文化及打仗的,他是来找宇文化及喝酒的。
孟海公带着弟兄、带着酒肉,要来为大丞相接风洗尘,顺便交个朋友。跟一个拥有十几万大军的人交朋友,总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司马德戡那封十万火急的求援信,估计孟海公看过一眼就把它烧了。
大业十四年四月下旬,由于水路受阻,宇文化及率大军改行陆路,从彭城进入中原。
在巩洛(今河南巩县)一带,宇文化及遭遇了瓦岗军的阻击,于是转向东郡(今河南滑县),隋东郡通守王轨立刻开门迎降。
中原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由于宇文化及的到来,东都的命运变得比以往更加扑朔迷离。
【后杨广时代的逐鹿游戏】
李建成和李世民比宇文化及先抵达中原。可还没等东都舞台上的逐鹿大戏开锣,李世民就决定弃权了。
因为他发现——此刻的东都与其说是一只肥鹿,还不如说是一个烫手山芋。
他和李建成于四月初率军抵达东都附近的芳华苑,立刻派人向东都朝廷表示增援之意,可越王杨侗不上这个当,始终紧闭城门。而李密的瓦岗军则试探性地和他们交了一下手,之后就各自按兵不动。李世民冷静地判断了一下当时的形势,得出了一个结论——现在夺取东都的时机还不成熟。
道理很简单:李密的瓦岗军总共有三十多万人,而且训练有素,都是百战之兵,具有很强的战斗力;东都的王世充虽然实力稍弱,但也算是隋朝军队中的一支劲旅;还有,宇文化及的十几万军队此刻也正朝中原扑来。这几大势力加在一起就有五六十万之众,如果硬要跟他们拼抢东都,就算获胜,也会极大地消耗自身的实力,即便是拿下东都,也不见得能守住。更何况关中刚刚平定,根基还不稳固,而他们兄弟二人以及各路远征军几乎把长安的所有精锐都拉了出来,万一西北的薛举和梁师都在此时乘虚而入、进攻长安,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李世民的想法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暂时先班师,坐山观虎斗,等这几大势力互相绞杀、斗得N败俱伤之后,再出关摘取胜利果实。
李建成同意李世民的看法。四月初四,军队班师。拔营之前,李世民料定他们一旦撤退,东都必定出兵来追,于是在三王陵(洛阳城西南)设置了三道埋伏,严阵以待。
果然,军队刚刚西行,东都的段达就率一万多人一路尾追,结果遭遇伏击,大败而逃。李世民回军反击,一直把段达追到了洛阳城下,斩杀了四千多人。随后李世民又在东都附近设置了新安郡(今河南新安县)和宜阳郡(今河南宜阳县),命部将吕绍宗和任瑰镇守新安、史万宝和盛彦师镇守宜阳。这一北一南的两个据点互为犄角、协同攻防,一方面窥伺东都,一方面作为防守潼关的门户,其战略意义要远比直接占领东都重大得多。
世间已无杨广,所以很多人有事要忙。
后杨广时代的逐鹿游戏不会再欲说还羞、遮遮掩掩。
人人图穷匕见。
人人大干快上。
首先作出反应的是时任吴兴(今浙江湖州市)太守的沈法兴。
当时沈法兴正在努力围剿东阳郡(今浙江金华市)一带的变民,一听说杨广被宇文化及诛杀,立刻起兵,以讨伐宇文化及之名,先后攻占江表(太湖流域及钱塘江流域)的十几个郡,自立为江南道大总管,同时设置文武百官。
这一年四月下旬,原来称梁王的萧铣也正式称帝,并迁都江陵(今湖北荆州市),随后派遣各路军队大举向南扩张。
原本一直在坚守城池的各地隋朝将吏听到杨广被弑的消息后,纷纷放下武器投降萧铣。
萧铣的势力迅速壮大,其版图东至九江(今江西九江市)、西至三峡(今湖北与重庆交界处)、南至交趾(今越南)、北至汉川(今汉水以南),成为当时南方最大的一个割据政权,并拥有常备军四十余万。
与此同时,杨广被弑的消息也传至长安。
这一天终于到来。李渊仰天恸哭,用一种伤心欲绝的口吻说:“吾北面事主,因关山阻隔而不能救,但实在不敢忘却悲哀啊!”
这场由李渊自导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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