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 作者:张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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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 作者:张廷玉- 第6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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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察院文止籍瑄,未有亨名。”帝曰:“院文无名而不籍,不失为慎重。”鉴得免。
户部人材高文雅言时政,因及建文事,辞意率直,帝命议行之。瑛劾文雅狂妄,请置之
法。帝曰:“草野之人何知忌讳,其言有可采,奈何以直而废之。瑛刻薄,非助朕为善
者。”以文雅付吏部,量材授官。海运粮漂没,瑛请治官军罪,责之偿。帝曰:“海涛
险恶,官军免溺死,幸矣。”悉释不问。瑛之奸险附会,一意苛刻,皆此类也。
    帝北巡,皇太子监国。瑛言兵部主事李贞受皁隶叶转等四人金,请下贞狱。无何,
贞妻击登闻鼓诉冤。皇太子命六部大臣廷鞫之,自辰至午,贞等不至,惟叶转至。讯之,
云贞不承,不胜拷掠死,三皁录皆笞死三日矣,贞实未尝受金。先是,袁纲、覃珩两御
史俱至兵部索皁隶,贞猝无以应,两御史衔之,兴此狱。于是刑科给事中耿通等言瑛及
纲、珩朋奸蒙蔽,擅杀无辜,请罪瑛。皇太子曰:“瑛大臣,盖为下所欺,不能觉察
耳。”置勿问,械系纲、珩,以其罪状奏行在。又有学官坐事谪充太学膳夫者,皇太子
令法司与改役,瑛格不行,中允刘子春等复劾瑛方命自恣。皇太子谓瑛曰:“卿用心刻
薄,不明政体,殊非大臣之道。”时太子深恶瑛,以帝方宠任,无如何。久之,帝亦浸
疏瑛。九年春,瑛得罪下狱死,天下快之。
    帝以篡得天下,御下多用重典。瑛首承风旨,倾诬排陷者无算。一时臣工多效其所
为,如纪纲、马麟、丁珏、秦政学、赵纬、李芳,皆以倾险闻。纲在《佞幸传》。
    麟,巩人。洪武末为工科给事中,建文时坐罪谪云南为吏。成祖即位,悉复建文朝
所罢官,麟得召还。寻进兵科都给事中。麟无他建白,专以讦发为能。帝久亦厌之,谕
麟等曰:“奏牍一字之误皆喋喋,烦碎甚矣。伪谬即改正,不必以闻。”麟等言:“奏
内有不称臣者,不可宥。”帝曰:“彼亦偶脱漏耳。言官当陈军国大务,细故可略也。”
久之,擢右通政。帝一日顾侍臣曰:“四方频奏水旱,朕甚不宁。”麟遽进曰:“水旱
天数,尧、汤不免。一二郡有之,未害。”帝曰:“《洪范》恒雨恒暘,皆本人事,可
委天数哉?尔此言,不学故也。”麟惭而退。麟居言路,纠弹诸司无虚日。尝署兵部事,
甫一日,辄有过,为人所奏,自是稍戢。居通政八年,卒于官。
    珏,山阳人。永乐四年,里社赛神,诬以聚众谋不轨,坐死者数十人。法司因称珏
忠,特擢刑科给事中。伺察百僚小过,辄上闻。居官十年,贪黩不顾廉耻。母丧未期,
起复视事,辄随众大祀斋宫,复与庆成宴,为御史俞信等所劾,论大不敬当死。帝曰:
“朕素疑其奸邪,若悉行所言,廷臣岂有一人免耶?”遂谪戍边。
    政学,慈谿人。永乐二年进士。历行在礼部郎中,务掇人过失,肆为奸贪。十六年
春,有罪伏诛。
    纬初为大兴教谕,燕兵起,与城守有劳。擢礼科给事中,坐罪谪思南宣慰司教授。
永乐七年,复原官,务捃摭朝士过。久之,迁浙江副使。后入朝,仁宗见其名曰:“此
人尚在耶!是无异蛇蝎。”遂谪嘉兴典史。
    芳,颍上人。永乐十三年进士。历刑科给事中。宣宗数御便殿,与大臣议事。芳言:
“洪武中,大臣面议时政,必给事中二人与俱,请复其旧。”帝是之。芳辄自矜,百司
所为,少不如意,即诣帝前奏之,人比之纪纲。久之,帝亦恶其奸,黜为海盐丞,弃官
归。
    严嵩,字惟中,分宜人。长身戍削,疏眉目,大音声。举弘治十八年进士,改庶吉
士,授编修。移疾归,读书钤山十年,为诗古文辞,颇著清誉。还朝,久之进侍讲,署
南京翰林院事。召为国子祭酒。嘉靖七年历礼部右侍郎,奉世宗命祭告显陵,还言:
“臣恭上宝册及奉安神床,皆应时雨霁。又石产枣阳,群鹳集绕,碑入汉江,河流骤涨。
请命辅臣撰文刻石,以纪天眷。”帝大悦,从之。迁吏部左侍郎,进南京礼部尚书,改
吏部。
    居南京五年,以贺万寿节至京师。会廷议更修《宋史》,辅臣请留嵩以礼部尚书兼
翰林学士董其事。及夏言入内阁,命嵩还掌部事。帝将祀献皇帝明堂,以配上帝。已,
又欲称宗入太庙。嵩与群臣议沮之,帝不悦,著《明堂或问》示廷臣。嵩惶恐,尽改前
说,条画礼仪甚备。礼成,赐金币。自是,益务为佞悦。帝上皇天上帝尊号、宝册,寻
加上高皇帝尊谥圣号以配,嵩乃奏庆云见,请受群臣朝贺。又为《庆云赋》、《大礼告
成颂》奏之,帝悦,命付史馆。寻加太子太保,从幸承天,赏赐与辅臣埒。
    嵩归日骄。诸宗籓请恤乞封,挟取贿赂。子世蕃又数关说诸曹。南北给事、御史交
章论贪污大臣,皆首嵩。嵩每被论,亟归诚于帝,事辄已。帝或以事谘嵩,所条对平无
奇,帝必故称赏,欲以讽止言者。嵩科第先夏言,而位下之。始倚言,事之谨,尝置酒
邀言,躬诣其第,言辞不见。嵩布席,展所具启,跽读。言谓嵩实下己,不疑也。帝以
奉道尝御香叶冠,因刻沈水香冠五,赐言等。言不奉诏,帝怒甚。嵩因召对冠之,笼以
轻纱。帝见,益内亲嵩。嵩遂倾言,斥之。言去,醮祀青词,非嵩无当帝意者。
    二十一年八月拜武英殿大学士,入直文渊阁,仍掌礼部事。时嵩年六十余矣。精爽
溢发,不异少壮。朝夕直西苑板房,未尝一归洗沐,帝益谓嵩勤。久之,请解部事,遂
专直西苑。帝尝赐嵩银记,文曰“忠勤敏达。”寻加太子太傅。翟銮资序在嵩上,帝待
之不如嵩。嵩讽言官论之,銮得罪去。吏部尚书许赞、礼部尚书张璧同入阁,皆不预闻
票拟事,政事一归嵩。赞尝叹曰:“何夺我吏部,使我旁睨人。”嵩欲示厚同列,且塞
言者意,因以显夏言短,乃请凡有宣召,乞与成国公硃希忠、京山侯崔元及赞、璧偕入,
如祖宗朝謇、夏、三杨故事,帝不听,然心益喜嵩,累进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少
傅兼太子太师。
    久之,帝微觉嵩横。时赞老病罢,璧死,乃复用夏言,帝为加嵩少师以慰之。言至,
复盛气陵嵩,颇斥逐其党,嵩不能救。子世蕃方官尚宝少卿,横行公卿间。言欲发其罪,
嵩父子大惧,长跪榻下泣谢,乃已。知陆炳与言恶,遂与比而倾言。世蕃迁太常少卿,
嵩犹畏言,疏遣归省墓。嵩寻加特进,再加华盖殿大学士。窥言失帝眷,用河套事构言
及曾铣,俱弃市。已而南京吏部尚书张治、国子祭酒李本以疏远擢入阁,益不敢预可否。
嵩既倾杀言,益伪恭谨。言尝加上柱国,帝亦欲加嵩,嵩乃辞曰:“尊无二上,上非人
臣所宜称。国初虽设此官,左相国达,功臣第一,亦止为左柱国。乞陛下免臣此官,著
为令典,以昭臣节。”帝大喜,允其辞,而以世蕃为太常卿。
    嵩无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窃权罔利。帝英察自信,果刑戮,颇护己短,嵩以故得
因事激帝怒,戕害人以成其私。张经、李天宠、王忬之死,嵩皆有力焉。前后劾嵩、世
蕃者,谢瑜、叶经、童汉臣、赵锦、王宗茂、何维柏、王晔、陈垲、厉汝进、沈练、徐
学诗、杨继盛、周鈇、吴时来、张翀、董传策皆被谴。经、炼用他过置之死,继盛附张
经疏尾杀之。他所不悦,假迁除考察以斥者甚众,皆未尝有迹也。
    俺答薄都城,慢书求贡。帝召嵩与李本及礼部尚书徐阶入对西苑。嵩无所规画,委
之礼部。帝悉用阶言,稍轻嵩。嵩复以间激帝怒,杖司业赵贞吉而谪之。兵部尚书丁汝
夔受嵩指,不敢趣诸将战。寇退,帝欲杀汝夔。嵩惧其引己,谓汝夔曰:“我在,毋虑
也。”汝夔临死始知为嵩绐。
    大将军仇鸾,始为曾铣所劾,倚嵩倾铣,遂约为父子。已而鸾挟寇得帝重,嵩犹儿
子蓄之,浸相恶。嵩密疏毁鸾,帝不听,而颇纳鸾所陈嵩父子过,少疏之。嵩当入直,
不召者数矣。嵩见徐阶、李本入西内,即与俱入。至西华门,门者以非诏旨格之。嵩还
第,父子对泣。时陆炳掌锦衣,与鸾争宠,嵩乃结炳共图鸾。会鸾病死,炳讦鸾阴事,
帝追戮之。于是益信任嵩,遣所乘龙舟过海子召嵩,载直西内如故。世蕃寻迁工部左侍
郎。倭寇江南,用赵文华督察军情,大纳贿赂以遣嵩,致寇乱益甚。及胡宗宪诱降汪直、
徐海,文华乃言:“臣与宗宪策,臣师嵩所授也。”遂命嵩兼支尚书俸无谢,自是褒赐
皆不谢。
    帝尝以嵩直庐隘,撤小殿材为营室,植花木其中,朝夕赐御膳、法酒。嵩年八十,
听以肩舆入禁苑。帝自十八年葬章圣太后后,即不视朝,自二十年宫婢之变,即移居西
苑万寿宫,不入大内,大臣希得谒见,惟嵩独承顾问,御札一日或数下,虽同列不获闻,
以故嵩得逞志。然帝虽甚亲礼嵩,亦不尽信其言,间一取独断,或故示异同,欲以杀离
其势。嵩父子独得帝窾要,欲有所救解,嵩必顺帝意痛诋之,而婉曲解释以中帝所不忍。
即欲排陷者,必先称其DG,而以微言中之,或触帝所耻与讳。以是移帝喜怒,往往不
失。士大夫辐辏附嵩,时称文选郎中万寀、职方郎中方祥等为嵩文武管家。尚书吴鹏、
欧阳必进、高燿、许论辈,皆惴惴事嵩。
    嵩握权久,遍引私人居要地。帝亦浸厌之,而渐亲徐阶。会阶所厚吴时来、张翀、
董传策各疏论嵩,嵩因密请究主使者,下诏狱,穷治无所引。帝乃不问,而慰留嵩,然
心不能无动,阶因得间倾嵩。吏部尚书缺,嵩力援欧阳必进为之,甫三月即斥去。赵文
华忤旨获谴,嵩亦不能救。有诏二王就婚邸第,嵩力请留内。帝不悦,嵩亦不能力持。
嵩虽警敏,能先意揣帝指,然帝所下手诏,语多不可晓,惟世蕃一览了然,答语无不中。
及嵩妻欧阳氏死,世蕃当护丧归,嵩请留侍京邸。帝许之,然自是不得入直所代嵩票拟,
而日纵淫乐于家。嵩受诏多不能答,遣使持问世蕃。值其方耽女乐,不以时答。中使相
继促嵩,嵩不得已自为之,往往失旨。所进青词,又多假手他人不能工,经此积失帝欢。
会万寿宫火,嵩请暂徙南城离宫,南城,英宗为太上皇时所居也,帝不悦。而徐阶营万
寿营甚称旨,帝益亲阶,顾问多不及嵩,即及嵩,祠祀而已。嵩惧,置酒要阶,使家人
罗拜,举觞属曰:“嵩旦夕且死,此曹惟公乳哺之。”阶谢不敢。
    未几,帝入方士蓝道行言,有意去嵩。御史邹应龙避雨内侍家,知其事,抗疏极论
嵩父子不法,曰:“臣言不实,乞斩臣首以谢嵩、世蕃。”帝降旨慰嵩,而以嵩溺爱世
蕃,负眷倚,令致仕,驰驿归,有司岁给米百石,下世蕃于理。嵩为世蕃请罪,且求解,
帝不听。法司奏论世蕃及其子锦衣鹄、鸿,客罗龙文,戍边远。诏从之,特宥鸿为民,
使侍嵩,而锢其奴严年于狱,擢应龙通政司参议。时四十一年五月也。龙文官中书,交
关为奸利,而年最黠恶,士大夫竞称萼山先生者也。
    嵩既去,帝追念其赞玄功,意忽忽不乐,谕阶欲遂传位,退居西内,专祈长生。阶
极陈河,帝曰:“卿等不欲,必皆奉君命,同辅玄修乃可。严嵩既退,其子世蕃已伏法,
敢更言者,并应龙俱斩。”嵩知帝念己,乃赂帝左右,发道行阴事,系刑部,俾引阶。
道行不承,坐论死,得释。嵩初归至南昌,值万寿节,使道士蓝田玉建醮铁柱宫。田玉
善召鹤,嵩因取其符箓,并己祈鹤文上之,帝优诏褒答。嵩因言:“臣年八十有四,惟
一子世蕃及孙鹄皆远戍,乞移便地就养,终臣余年。”不许。其明年,南京御史林润奏:
“江洋巨盗多入逃军罗龙文、严世蕃家。龙文居深山,乘轩衣蟒,有负险不臣之志。世
蕃得罪后,与龙文日诽谤时政。其治第役众四千,道路皆言两人通倭,变且不测。”诏
下润逮捕,下法司论斩,皆伏诛,黜嵩及诸孙皆为民。嵩窃政二十年,溺信恶子,流毒
天下,人咸指目为奸臣。其坐世蕃大逆,则徐阶意也。又二年,嵩老病,寄食墓舍以死。
    世蕃,短项肥体,眇一目,由父任入仕。以筑京师外城劳,由太常卿进工部左侍郎,
仍掌尚宝司事。剽悍阴贼,席父宠,招权利无厌。然颇通国典,晓畅时务。尝谓天下才,
惟己与陆炳、杨博为三。炳死,益自负。嵩耄昏,且旦夕直西内,诸司白事,辄曰:
“以质东楼。”东楼,世蕃别号也。朝事一委世蕃,九卿以下浃日不得见,或停至暮而
遣之。士大夫侧目屏息,不肖者奔走其门,筐篚相望于道。世蕃熟谙中外官饶瘠险易,
责贿多寡,毫发不能匿。其治第京师,连三四坊,堰水为塘数十亩,罗珍禽奇树其中,
日拥宾客纵倡乐,虽大僚或父执,虐之酒,不困不已。居母丧亦然。好古尊彝、奇器、
书画,赵文华、鄢懋卿、胡宗宪之属,所到辄辇致之,或索之富人,必得然后已。被应
龙劾戍雷州,未至而返,益大治园亭。其监工奴见袁州推官郭谏臣,不为起。
    御史林润尝劾懋卿,惧相报,因与谏臣谋发其罪,且及冤杀杨继盛、沈练状。世蕃
喜,谓其党曰:“无恐,狱且解。”法司黄光升等以谳词白徐阶,阶曰:“诸公欲生之
乎?”佥曰:必欲死之。”曰:“若是,适所以生之也。夫杨、沈之狱,嵩皆巧取上旨。
今显及之,是彰上过也。必如是,诸君且不测,严公子骑款段出都门矣。”为手削其草,
独按龙文与汪直姻旧,为交通贿世蕃乞官。世蕃用彭孔言,以南昌仓地有王气,取以治
第,制拟王者。又结宗人典楧阴伺非常,多聚亡命。龙文又招直余党五百人,谋为世蕃
外投日本,先所发遣世蕃班头牛信,亦自山海卫弃伍北走,诱致外兵,共相响应。即日
令光升等疾书奏之。世蕃闻,诧曰:“死矣。”遂斩于市。籍其家,黄金可三万余两,
白金二百万余两,他珍宝服玩所直又数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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