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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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娇娇-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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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姣!”妍超越师氏急急奔跑而来,尖着嗓子就开始质问,“姣,既然已脱离危险,何故不来接我们,难道我们不是你陪嫁的亲人吗?”

妧小碎步跑来,远远的便已是眼泪汪汪,委屈的叫了一声,“姐姐。”

师氏走的也不慢,紧跟着问上一句:“夫人,您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陪嫁的媵妾去做奴隶而不制止呢。夫人,您连自己陪嫁的亲人也保护不了,您还指望她们忠诚于您吗?”她施礼过后,便是一通指责,面容那叫一个正气凛然。

可她不是傻子,相反的,她的感觉还很敏锐,这个师氏对她是有敌意的,至于内因是什么,此时她并不想深入追究,这里面也包括妍,她看向身前的马车,抬手轻抚上面的花纹,莫不经心的道:“夫主的命令谁敢违抗呢。师氏,难道你敢违抗你的主?妍、妧,你们敢违抗我们共同的……夫主吗?”

当说到那最后两个字,她心中有酸涩一闪而逝。

“主的命令我自然不敢违抗。”师氏叹息一声,“奴只是想教您一些做人的道理,夫人若不领情,那只当奴没有说过刚才那话。”

吕姣斜睨她一眼,弯唇淡笑,“主也夸奖过师氏你的才德呢,既然你那么有教人的渴望,那么我正好心中有一问,还请师氏不吝赐教,请问,何为‘尊卑有序’?”

师氏的姿态是很恭敬的,在吕姣面前,她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给人以把柄,所以当吕姣抛出尊卑有序时,她并不显得慌张,而是进退合度的道:“夫人是尊,奴是卑,夫人有命,奴莫不从之,这便是有序。”

“很好。时下,各国招揽人才,不问尊卑,只求有才能者,虽身为国君公子之尊,也躬身来迎。那么,我再问,位卑者该怎样教诲位尊者?身为家臣又该怎样教诲主,是秉持着一颗怎样的心?是真正为了劝谏主,还是为了自己能名垂史册?我之于你,是主,你之于我是臣,师氏,大庭广众之下,质问主的不是,你是为了什么呢?你是真正在教我做人的道理,还是为了彰显你的贤德?你是想用自己的贤德来衬托我的不贤吗?置你的主于不贤不德的境地,你这样的臣,我不敢用。”

彼时,马棚奴仆俱在,主殿往来不少食客门徒,吕姣的声音不小,闻者无不驻足。

师氏顿时紫涨了脸皮,哑口无言。

公子重踱步而来,笑道:“姣说的不错,这样的人,既不能让主的贤名远扬,反而让主的名声更坏,谁敢用呢。”

那些恃才傲物,有把主家做晋身成名跳板想法的食客,有些红了脸,幡然醒悟,有些则悄悄退了出去,大抵是回去收拾行囊,偷偷溜走吧。

“夫主!”妍早已不耐烦听吕姣的长篇大论,一看见公子重便小麻雀似的飞扑过去,妧也很激动,但她却往吕姣的方向靠近了一步,做出以吕姣为尊的态度。

吕姣瞧他一眼,一身玄色绣红丝夔纹的深衣穿在他身上,气度迫人,冷硬的面容在阳光下有融化的迹象,唇边的笑靥,有冬阳初绽的冷魅,毫无疑问的这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也是一个并不是谁都能独占的男人。

此时此刻,她不想,更不敢。

“夫主,您冤枉了我啊,那夜的刺客和我一点关系也无。求您救我出去,我想呆在您的身边,尽心伺候您啊。您忘记我了吗,我是妍,妍啊。”

“倒是把你们两个忘记了,既然公孙暇已死,你们便留在姣的身边吧,她孤身在晋国,也是需要陪伴的。”这也是陪嫁团都是亲近姐妹的原因之一。各国口音少有相同的,当从一个国家嫁到另外一个国家,听不懂别人说什么,只能和陪嫁的姐妹们相依为命了。

妍欢呼一声,倏忽戛然而止,低喃道:“兄、死了……”

公子重没听她说什么,径自去往吕姣身畔。

随着他的靠近,吕姣便觉呼吸不畅,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情急之下把妧往前一推,低声道:“还不快去。”

妧“哦”了一声,往前一扑,慌张拜倒,娇呼一声:“夫主。”挡住了公子重的去路。

她和他之间就那么忽然隔了一个跪拜的距离。

他蹙眉,睨一眼躲到马车车尾后的吕姣,耐着性子低头看妧,“抬起头来。”

妧欣喜如狂,强压下受宠若惊的模样,缓慢抬头,撩起一个如水温柔的眼波。

此时的马车,车门是开在车后头的,躲在阴影里,听着他对妧说“抬起头来”,那是一种视这个女人为己物的,理所应当的态度,也是她最不该挑战的一道天堑。

最难改变的就是一个人的观念,她哪来的勇气和自信去改变这个人他骨子里头的东西呢?

委曲求全的忍受吗?

可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不是吗?

远在宋国有一座庄园,在那里,有供她差遣的奴仆、侍婢,有亲娘那边的亲人做靠山,她手里有财物,加上她自己被现代文明熏陶了十多年的文化技能,做个奴隶主岂不更快乐逍遥?

有些人,只适合存放在记忆深处,或许每次想起的时候仍会心动,仍会有一丝的后悔,但至少不会让自己承受惨痛。

这样想着,她心情便开阔许多,脑袋高速运转起来,当看向手扶着的车门,一霎便有了主意。

安车,只是一种轻便的小车,此时前面的马匹被拉去喂食刷洗,车辕触地,车便向前倾斜着,当听见他转过来的脚步声,她连忙手脚并用的爬上车尾,重重往下一压,车辕上翘,车尾下坠,她装作惊吓,“啊”的一声。

“姣!”

“娇娇!”情急之下,乌和静女便喊出了贵女未出嫁时的称呼。

眼看着吕姣被下坠的车尾晃了下来,他大步上前,伸手去接,可还是来不及,更是吕姣不给他机会,她让自己受伤的肩胛骨抢先触地,登时,她便感觉到了撕裂的痛楚。

也不知怎么的,其实伤口不是疼的受不了,至少还不到令她痛哭的地步,但她就真的想哭了,尤其当被他抱起,揽在怀里之后,她趴在他的肩头呜咽大哭起来。

好像,什么东西被她自己狠心的扯了出来,血粼粼扔在地上,远远的躲开。

 第24章 果敢决绝做纸鸢

又到夜深人静,风起,吹起落花在苍白月光下独自翩翩。

大殿上,一个长相尖头尖恼的食客与公子重对坐,禀报自己白日里打探到的消息:“主,来的是鲁国上卿,现任执政的相国,季友。臣打探到,此人不仅贿赂了君上宠臣二五,还去见了中卿里克。”

“我知道了,叔牙此番辛苦,我已命人在你下榻之处置备了美人佳肴,请回去后好生享用。”公子重执手拜谢。

叔牙受宠不怠,忙执手回礼,欣然拜退。

他去后,以苍老为首的家臣们便议论开来,纷纷就季友秘使晋国一事展开了揣度。

公子重往靠背上一倚,执美酒抿了一口,食指敲击着膝盖道:“与鲁的对战怕是要取消了。”只有王对诸侯才能用“征伐”“讨伐”等字,诸侯与诸侯之间的战争,如若没有王命,只能用对战一字。

一个谋士点头道:“主所言不差,臣猜测,不日季友便会要求面见君上,以口舌说服君上对战鲁国的念头。”

“但集结军队的命令已下达国中诸封主那里,此番又要停止作战,岂非是有损君上威名?”另外一个谋士道。

“不然。”公子重饮把爵中酒液,起身道:“不能对鲁作战,但可对狄、霍、魏三国作战,这几年狄人时常扰我边境,君上早有灭了这支狄人的打算,现在,也是时候了。”

绿松石的珠帘后,吕姣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蹑手蹑脚的返回寝殿。此时妍和妧正在殿内试穿新衣。

她旧伤撕裂,不能侍寝,自然就轮到妍和妧。

“不是青绿就是浅黄,没有一件和我心意的。”妍一屁股坐到床榻上,撅着嘴生闷气。

妧挑起妍扔到地上的那件浅黄长裙笑道:“你既不喜欢这件,那我就选这件了?”

妍捂着自己火辣辣疼痛的胳膊没好气道:“穿吧,穿吧,什么好东西吗,还比不上姣那件嫁衣的一角。”

站在门槛外,她瞧着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心中竟是出奇的平静,好像她们不是情敌,而是两个熟脸的陌生人。

是啊,她们于她来说,原本就是陌生人。

当祛除掉她们之间因为一个男人的竞争,她们之间是没有丝毫恩怨的。

而今她去意已决,对她们就更不会生出怨怪来。

说白了,这两个女孩也只是这场联姻里的陪葬品。

“我已命人把侧殿清扫了出来,今夜,你们两人就住到那里去吧,好生伺候夫主。”缓步走进,她娇颜含笑,那是一种豁达与释然。

妍不以为然,妧却是惴惴不安,小步走来,行礼道:“姐姐,今夜就让妍去吧,我陪着你。”

“不用。”她望着妧,有心想说些什么,可话语停在肚子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只看得见,妧的脸很稚嫩,那双惶惶转动的眼睛虽然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可却挡不住她的孤独无助。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为何要嫁就嫁一个姐妹团,异国他乡,最亲近的也不过是这些姐妹了,现在公子重的后院只有她们齐姜,所以她们姐妹三人之间便没有那么团结,一旦公子重娶来卫国的、宋国的、郑国的等等美人,那么她们姐妹三人就成了绑在一起的蚂蚱,想不团结都难。

然而,这些又岂是她想要的呢。

“乌,带着她们去侧殿吧,让她们自己看看以后的住处,若有不合适的地方,你带着人重新布置。”

“喏。”

妍挪了挪脚,嬉笑着凑近,道:“姣,你真的不生气吗?”

吕姣摇了摇头,径自坐到床榻上道:“去吧,夫主议完事就会去找你们的,耐心等着。”

“姐姐,你好生休养,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一定会劝夫主到你这里来的。”

她相信此时的妧是真诚的,但她却不能领情,轻挥手让她们离去,她慢慢躺到床上示意自己要睡了。

妍得意的扬唇笑,扯着妧,催着乌道:“快些带我们去。”

旧伤有些疼,她苦笑,依着她这么折腾法,此处想不留疤都难。

闭上眼,脑袋空空的,心也空落落的,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混混沌沌睡过一觉,待醒来时便听见从侧殿飘来的燕语调笑,仿似妍在劝酒,妧在温柔小意的捶肩捏背。

她的大殿里,仙鹤铜灯里的火焰明明灭灭,照着她的脸一忽儿白一忽儿暗,她突然坐起来,想清楚了自己在这样的夜晚究竟能做什么。

“乌,静女。”

“夫人。”就睡在凉席铺成的地板上的乌应声起身,上前来关切询问。

静女压根就没睡,一直照看着灯火,闻言把灯挑亮,也走到近前来听命。

“白天里,你说过的那个叫鲁驷的工匠何在,让他到殿外走廊上听命。”

“这……夫人……”静女往侧殿方向瞅了一眼,看着吕姣欲言又止。

乌却比静女坦然,喏一声,起身便去找人。

“静女,去把我嫁妆里的白绢找出来,我有用,另外,你能想办法弄些颜料来吗,赤、黑、青、绿、黄便可。”知道这个时代的染料没有后世那么繁多,她只要这几种便可。

“喏,奴会想办法的,如若找不到,奴便去找家宰。”

“好。”吕姣微笑点头,“静女,有你们两个在真好。”

“娇娇说的什么话,没有您,哪有我们。”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没有主的奴仆便会成为低等贱奴,谁逮到就是谁的,连同家臣也是一样,如若主意外死了,又后继无人断了香火,家臣的下场也很惨淡。

所以这些家臣家奴对自己主的安危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这也是原因之一。

这便是奴隶社会的特点吧。

侧殿里,燕语呢喃此起彼伏,吕姣释然一笑,穿戴整齐就出了寝殿。

内殿走廊上,侍婢贴墙跪了一排,瞧着吕姣出来自发跟上,吕姣挥手制止,让她们各自去睡,她的好心却让她们磕头求饶,惶恐不安,她没有强求,任由她们依旧跪在殿外听命。

大殿外,走廊上,站着看家护院的武士,原本困倦的打哈欠,瞧着吕姣出来,个个做出精神抖擞敬业的模样。

院子里,被月光照的淡淡苍白,走廊上黑漆漆的,她往上一瞧,竟没发现灯笼,转念也便释然,大抵是灯笼还不曾被人发明的缘故。

留给武士照明的是立在石阶两侧的石笼,也不知在油脂里加了什么香料,闻起来带着刺鼻的味道,应该是用于防止武士困倦的。

即便如此,偌大的院子也只有走廊这部分明亮,再往远一些就昏暗暗的,隐约能看见物体的轮廓。

“娇娇,白绢拿来了。”在这样的深夜里,静女也不愿喊那陌生的称呼了。还是娇娇好,显得亲近。

她们看顾着吕姣长大,衣食住行无不体贴,是真正的吕姣最亲近的人。

“善。”抚摸了一下绵柔的白绢,又站在走廊上等了半响儿,乌便带着鲁驷匆匆奔来,显见的是乌催的急了,那鲁驷竟是边奔边捆腰带。

“长夜漫漫,不急。”她出声道。

“静女,让人去搬长塌矮几。”

“喏。”

“夫人。”鲁驷长揖叩拜。

“起来吧,我找你来,是有事相询,我想做一个东西,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夫人但有所求,驷必尽心竭力。”他虽激动,但口齿清晰,显见是个条理清楚的人,吕姣满意点头,又道:“你可会做纸鸢?”

鲁驷面露疑惧,疑是因为他没听过这纸鸢是什么东西,惧是因为他怕自己做不出夫人要的东西而被拉去砍掉双脚扔出府去自生自灭。

原本想着能在夫人跟前露脸,进而飞黄腾达的想法一霎泯灭,他现在两股颤颤已开始大淌虚汗。

“夫、夫人,何为纸鸢,奴未曾听过啊。”

这会儿静女已命人将长塌搬来了,同被挪来的还有放在寝殿里的仙鹤铜灯,吕姣坐下后,先吩咐乌去家宰那里要竹条,这才道:“你先起来吧,没听过便没听过,你不必害怕,我已说过,是我要做纸鸢,而你只要给我把宽竹条削成我需要的细长便可。”

如此,那鲁驷方才定神,转念一想又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夫人难道是要向他授业?

先不管吕姣这边的制造材料准备的如何,静女又是指挥人搬长塌又是搬铜灯的,动静不可谓不大,早已把侧殿里的公子重惊动了。

他不是沉浸酒池肉林之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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