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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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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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说,要两个人同他们谈话吗?”
  “不。让克劳斯一个人去谈。另一个人不参加谈话,只是从侧面客观地评价他们。又要谈话又要观察是有困难的。”
  “好吧,我去帮忙,听听他们谈些什么。”
  “你不行。”
  “为什么?”
  “他们谁都可能出卖你。”
  “这是怎么说的——我救了他们,他们却要出卖我?!”祖鲍夫火了。
  “你呀,阿廖沙,不该在敌后工作,应该在前线指挥一个营。”
  “难道我在这儿干得不好吗?”祖鲍夫觉得受了委屈。
  “这样吧,”魏斯站起来,“你去旁听这次谈话,但是不能让他们任何人看见你。”
  “怎么!我是隐身人吗?”
  “好了,”魏斯皱起眉头不高兴地说。“比方说,你让克劳斯和他们在工具库那间木板房子旁边谈话,如果有人躲在库房里偷听,你怎么办呢?”
  “不能在库房旁边。我不会干这种蠢事。”
  “你要明白,”魏斯用央求的口气说,“对你来说最有害也是最危险的,就是你不愿意害怕,简单点说,就是不愿意胆小。”
  “怎么,我该做个软骨头吗?”祖鲍夫忿忿地说。
  “听我说,”魏斯变得严肃了,“你很清楚,你不光是拿自己冒险,而且还拿我、拿你的全组人冒险。不管你牺牲得多么壮烈,对我们大家来说,你的死却是一种背叛。因为你不是作为一个德国人,而是作为一名苏联情报员被打死的。这样你就连累了大家。明白吗?并且你还要考虑到:布丽基达也会因此被绞死。就因为一次愚蠢的疏忽,比方说……”魏斯学着祖鲍夫的腔调:“‘聊聊’什么的。倘若被救的四个德国人里有一个人后悔,出卖他的救命恩人呢?”
  祖鲍夫忍不住笑了。
  “对,圣经里面也写着这种事,不从中汲取教训是要倒霉的。”
  魏斯没理会他的玩笑。
  “你还要记住一点。你牺牲了,得有另一个人接替你。你知道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这要由许多人,许多比你我更有价值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的牺牲将要归咎于你我。”
  “我明白了,”祖鲍夫终于沉痛地表示。
  魏斯笑了,口气缓和下来,兴奋地说:“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一生要过得有朝气,有意义,要过得美好。要扮演一个突出的、独立的、高尚的角色。别让后人谈到我们时说:‘那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或者更糟……”
  “这话是谁说的?”祖鲍夫急切地问。
  “契柯夫。”
  “真没想到!”
  “为什么?”
  “他是那样平易可亲,怎么……”祖鲍夫沉吟了一下。“好吧,”他毅然决然地说。“现在就象在下棋:我要先想好三步再走。”
  两天后,祖鲍夫把克劳斯和被救的德国人谈话的情况,以及他本人对这次谈话的印象,向魏斯作了详细的汇报。
  魏斯认为,四个人当中最适合与海因里希见面的,是个叫赫尼格的人。
  克莱门斯·赫尼格老成持重、寡言少语,已经四十开外了。当初他公然拒绝参与处决苏联战俘,原以为会得到其他士兵的支持。可惜没有人响应他。他怪自己没有积极地在营里进行反法西斯宣传,致使这次行动未能取得预期的效果。
  “是个正直的德国人,”祖鲍夫转述了赫尼格的话之后,对他表示赞许。
  “对,”魏斯也有同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随后魏斯详细地告诉祖鲍夫,克劳斯应以自己的名义向赫尼格布置什么任务。
  不久,海因里希和克莱门斯·赫尼格就见了面。魏斯没有向海因里希打听见面的情况。海因里希也不打算把自己的感想告诉魏斯。
  几天后接到祖鲍夫的报告: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在赫尼格指定的密藏地点放了几份重要文件的副本。
  现在魏斯认为可以问问海因里希,他对赫尼格的印象如何了。
  海因里希很快地回答了几句,说这个德国人是敌方游击小组救出来的。看样子赫尼格拒绝处死战俘,并没有什么政治动机,纯粹是出于人道主义。
  海因里希忽然变得含蓄起来,这使魏斯非常高兴。
  海因里希整个人都变了。他的话不多了,酒也不喝了。甚至在餐厅里和一群党卫队军官吃饭时,也只喝点矿泉水。
  有一回,一个军官见他这样,就跟他开了个玩笑。海因里希傲气十足地盯着这个人的眼睛,恶狠狠地问道,这个玩笑是否也是针对元首而发,因为元首除了矿泉水不喝别的东西,乃是清心寡欲的最高典范。那位军官面如土色,惊恐万状地望着海因里希那严厉无情的眼睛,陪了好长时间不是。
  现在,魏斯和海因里希俩人在一起时,他们的角色起了变化。不是魏斯询问海因里希怎样认识生活的目的,而是海因里希来盘问魏斯了。过去海因里希总是忿忿地揭露柏林掌权人物的各种恶习,现在他听到魏斯要议论军事情报局军官的作风时,就打断魏斯的话,并且说,帝国并非天堂,而是一个公开宣扬暴力的国家。受权实行帝国政策的人,不但要有坚强的神经,而且要具有健全的体格。至于说伦理道德,想把这种观念强加在那些解放生存空间、确立新秩序的人身上,这本身就是不道德的。
  魏斯听着海因里希高谈阔论,为朋友如此急剧的转变而暗暗高兴。魏斯对他越来越刮目相看。海因里希变得非常小心谨慎,甚至对魏斯也不那么直言不讳了。他身上出现了某种完全不同的东西,他变得胸有成竹、精神集中了。不久前的那个萎顿、仿惶、内心充满痛苦的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消失了。
  魏斯满意地发现,海因里希借口正在忙于一项“柏林的绝密使命”,好象在设法和他疏远。
  一天,祖鲍夫通知魏斯:海团里希要求赫尼格安排他会见苏联情报人员,说有十分重要的情报面交,不能通过别人。
  “好吧,”魏斯同意了。“我去见他。”他说了个合适的地点。
  “还是让我去吧,”祖鲍夫说。“你暴露身份为时太早了吧?不值得冒这个险a”
  “谢谢你。”
  “谢什么?”祖鲍夫问。
  “谢谢你小心谨慎。”
  “我为你担心。”
  “我还以为你为我们大家担心呢。”
  “别老揪我小辫子,”祖鲍夫不高兴了。但是他的气性不长,马上又夺起口来:“不久前我当着托德建筑队的人吹过一回牛,吹得不比元首本人差。当然,纸上谈兵,全是书本里的话。但是击中要害,把大伙的劲头鼓得很足。”
  “你真行,”魏斯称赞道。
  “都是让人作呕的东西,”祖鲍夫挥挥手。
  赫尼格通知了海因里希:何日、何时、何地,用何种暗语会见同德国反法西斯小组有联系的苏联情报部门的人。
  魏斯老远就看见了海因里希。
  维斯拉河的滨河大街上没有行人。虽然烈日当空,天气炎热,到浴场上来的却只有一群群的德国兵,其中上了年纪的耐心地坐在一旁垂钓。
  魏斯两肘撑着护墙,眼睛望着河水,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油污。
  海因里希踱了过来。魏斯转身朝他笑笑。
  海因里希遇见他并不显得高兴,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惊奇,不如说是懊恼。他向魏斯点点头,冷淡地问道:“看来,你喜欢呼吸新鲜空气?”
  “是啊,”魏斯说。“城里灰尘大,又闷热。”说罢和海因里希并肩走起来。
  “你上哪儿?”海因里希问,同时朝四下望望。
  “哪儿都行,随你便。”
  “对不起,”海因里希说,“有时候我想清静一下。”
  “换句话说,你要我走开?”
  “你太敏感了,”海因里希冷笑一声a
  魏斯伸出一只手,挺近便地帮他把制服从上数第三颗钮扣扣好,然后又把自己胸前同一位置的钮扣扣好,意味深长地说:“你我今天都有些衣冠不整。”
  海因里希吃惊地盯着他。
  “说啊!”魏斯催了他一句。
  “莱茵,”海团里希机械地嘟哝了一声。
  “伏尔加。”
  “这不可能!”海因里希生气地说。
  “为什么?”
  “这怎么可能:你——可是忽然?!”海因里希甚至向后一闪。
  “好了,我们认识一下吧?”魏斯伸出手。
  海因里希犹豫不决地握了握手。
  “这毕竟是难以置信的,或者……”
  “明白你的意思,”魏斯说。“要证据吗?”
  海因里希点点头。
  魏斯提议走下河岸,到那条他早已搜索过的警备巡逻艇上去。
  这是最适于开诚布公地谈话的处所。
  “坐吧,”魏斯指指一个被缆绳磨光、已经朽裂了的、象个大蘑菇似的木缆柱。
  “你呢?”
  “看看这个吧,”魏斯说,并把一叠薄薄的材料递给海团里希。“这是鲁道夫·施瓦茨科普夫被杀一案的卷宗副本。里面有帕普克的供词。还记得帕普克吗?我设法让这个家伙空投到战线那边,我们的人在着陆地点把他抓住了。苏联侦查机关对他发生了兴趣,因为他参与杀害过一位苏联公民,就是你父亲。”
  “我父亲不是苏联公民!”
  “这里有你父亲一封信的照相复制件,他在信中通知拉脱维亚政府,说他决定选择苏联国籍。你看看吧。”魏斯同情地说:“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在附近岸上转转,等你看完,和我一道走。”
  海因里希没有回答,贪婪地把目光集中在河风轻轻拂动的几页薄纸上。
  魏斯在铺着砂石板的滨河大街上缓缓地踱着步子。他用怜海因里希。他明白,海团里希从帕普克的详细供词中得知父亲被害的惨痛经过之后,一定会非常难过。但是魏斯也知道,海因里希从此将坚决彻底地摆脱那个旧世界的羁绊,那个曾经用维利·施瓦茨科普夫——一个杀兄罪犯的手爱抚过他的世界。
  过了好一会儿海因里希还没有来。魏斯等不及,又走上了那股陈旧的警备巡逻艇的甲板。
  海因里希坐在缆柱上。他面色苍白,回过头来时目露凶光。
  “我要杀死他。”
  “我不准许,”魏斯料到海因里希会说这句话,早已想好了该怎样回答。他十分郑重地说:“维利·施瓦茨科普夫将受到苏联机关的审判,帕普克将再次出庭作证。”
  “什么时候?”
  “这部分地取决于你和我。”
  “我不明白;”海因里希忿忿地说。“这些事你干吗一直瞒着我?”
  这个问题也是早已料到的。
  “我想让你自己作出抉择,”魏斯说。“这不仅因为维利杀害了你父亲。你也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人。因为鲁道夫·施瓦茨科普夫坏了他的名声,妨碍了他的官运。让你自己作出抉择的主要原因是:你已经开始仇恨维利之流所属的那个世界。只是为了报仇而投向我们,情况会怎么样呢?你会成为怎样一个人呢?你只能按照我的意愿,在一定范围内完成某些任务罢了。”
  “我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
  “遵循自己的信仰,为祖国造福的人。”
  “难道为了这个,我应该帮助别人毁灭德国!”
  “是解放德国人民,”魏斯说。“在我们的协助下。”
  “以后呢?以后占领者就来主宰德国人吗?”
  “以后将由德国人民自已来表达自己的意愿。苏维埃国家将无条件接受人民政权作出的决定。”
  海因里希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打量着魏斯。他突然打断魏斯的话,急切地问道:“你是个共产党员,所以你在战前就投到了苏联一边?”
  “我是俄国人,”魏斯直截了当地说。
  海因里希从缆柱上霍地站起来:“这不是真的!”
  魏斯弄得莫名其妙:“怎么不是真的?”
  “离开柏林遇见你的时候,我不过是一名党卫队员。可是你把我作为老朋友来欢迎。你见到我很高兴,而且是真心实意地高兴。这个我知道。”
  “对呀。”
  “这怎么可能:我是你的敌人,德国人,党卫队,你是俄国共产党——可是……”
  “可是我曾经把你当作亲密的同志。我知道你身上有许多优点。对一个苏联情报人员来说,最不可宽恕的就是他不善于把敌人也看作一个人。你知道肃反人员的标志上有个图案吗?”
  海因里希摇摇头。
  “那上边是盾与剑,”魏斯说。“无论我们置身何处,我们的职责是用这面盾来保护人们免受残害。”
  “那么,你是用这块救苦救难的苏维埃之盾在保护着我吗?”
  “不,”魏斯说。“现在你自己也拿起了盾与剑。”
  “很好,”海因里希说,但仍然有些埋怨:“说来说去,不知为什么,我很难相信你是俄国人。”
  “就算我不是俄国人,而是一个德国反法西斯战士,共产党员,难道这会影响你作出抉择吗?”
  “大概不会,”海因里希若有所思地说,然后又执拗地要求魏斯:“你倒说说,你怎么能假装得一点不露痕迹呢?简直不可思议!”
  “你知道吗,”魏斯说,“我从中学时代起就坚信,继我国之后欧洲第一个发生革命的国家就是德国。我学习德语,读了不少书。真是爱上了德国。法西斯分子上台后,我想同德国人民并肩战斗,反对法西斯。所以我很容易觉得自已是个德国人。但不是随便什么德国人,而是我素来敬重的那种德国革命战士。最使人苦恼的是,我长久碰不到这样的人。你也知道,军事情报局可不是有这种人的地方。”
  “是的,”海因里希突然认真地说,“你确实是俄国人。”
  “为什么你这会儿才相信呢?”
  “请你原谅。因为只有俄国人才会象你这样谈话。”
  “怎么,你不同意我的说法吗?”魏斯不安地问。
  “我是想说,你的的确确是俄国人,马上就对我推心置腹……”
  “怎么可以不这样呢?”魏斯奇怪了。“现在我们站在一起了。”
  “是的。站在一起了,”海因里希说着站起来,激动地把双手搭在魏斯的肩上。我相信你。把你的真实姓名告诉我吧!”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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