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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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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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过:寸土不失吗!
  是谁的过错?谁的?
  布鲁诺已经发了报,把一切情况都通过电台发出去了!
  还有他,魏斯,不是每周都发出报告,说希特勒的好些集团军从欧洲各占领国调集到苏联边境,形成了一个拳头吗?他在最近的一次情报里还说,波兰许多内地城市里出现了海关人员和边防军。这表明原来驻扎边防部队的国境线已经由德军接防了。
  难道苏联人民对法西斯分子的仇恨曾经减弱过吗?难道苏联人民不曾枕戈待旦准备同法西斯主义进行搏斗吗?
  难道有谁不相信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吗?
  那么,为什么他们的国家被法西斯分子打得措手不及呢?为什么?
  公路上出现了写有“注意!危险!绕行!”之类字样的路标。
  魏斯他们的队伍离开公路,转上一条村道。车辆在垫路的圆木上颠颠簸簸地行驶,时而扎进坑洼,时而陷入泥沼。从左边,公路那边,不停地传来短促而频繁的机枪射击声,沉闷的手榴弹爆炸声和隆隆的大炮齐射声。
  魏斯很快就知道了绕道的原因。原来,一个永久火力点里的一小股守军用机枪火力封锁了公路,正在同德国的炮兵和坦克进行战斗。
  一个参谋对施泰因格里茨说,红军用铁链把士兵们锁在机枪和大炮上。施泰因格里茨以嘲笑的口吻建议他成立几个特别分队,发给钳工工具,让它们去帮红军开断铁链。
  魏斯发现,施泰因格里茨那干燥的嘴唇不高兴地垂向两边嘴角,他动怒了。德军胜利突破后的景象非但不使他感到鼓舞,反倒使他有点闷闷不乐。
  可不是嘛,施泰因格里茨觉得自己受了好大委屈,上了人家的当。对他来说,调到东线是一种流放。他是西方通。伦敦事件发生后,他就被调离了熟悉的活动场所。他并非胆小鬼。西班牙战争时期,他曾打入共和军;在其中作战,同时提供以下内容的情报:装上速爆雷管的手榴弹在共和军战士的手里就炸响;炮弹落在佛朗哥军队的战场里不开花;机枪坏得不能使用;大炮才打一发就炸膛,等等。
  所有这些武器弹药,都是希特勒分子通过伪装人员转卖给共和军的。施泰因格里茨在战斗中检验了第二处这一秘密行动的效果。
  曾经策划刺杀德国驻布拉格大使,并在那次行动中对施泰因格里茨委以重任的卡姆胡贝尔,在一九四)年建议他到弗赖堡执行一项任务:当希特勒的“火绒草”航空大队袭击该市时迅即制造伪证,诬赖法国飞机轰炸了这座德国城市。施泰因格里茨出色地完成了这项任务。他甚至把外科医生从空袭受伤者身上取出的德国弹片也偷换成法国炸弹的碎片。他打听到弗赖堡的德国居民中有人看清了飞机的模样,就把他们作为危险的见证人统统收拾掉了。这件事干得干净利索,十分有趣,而且给他带来了奖赏和晋升。
  可是东线对他有什么好处呢?陆军统帅们将把全部功劳攫为己有,机械化部队的飞速挺进又使特务情报网无法开展破坏恐怖活动。
  施泰因格里茨知道,他的那些精通东方情况的同僚们,早已把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分子组成了一些从事破坏活动的匪帮,专门破坏通信联络,制造混乱和杀害无辜。他也知道,化装成红军的空降特务已经由德国飞机运送到这里,空降到俄罗斯的土地上了。
  他还知道,早在一九四)年底就成立了一个“勃兰登堡特务团”,其任务是在东线进行破坏活动。它的成员都是精通俄语的德国人,他们身穿苏军服装,配备苏式武器。
  但是这些成绩都是别人的,而不属于他阿克塞尔·施泰因格里茨。这是一项简单粗糙的工作,国防军的任何一名校级军官都干得了。勃劳希契陆军元帅把他身边的许多钻营之徒都塞进了“勃兰登堡团”。这些人将因为胜利完成特别任务而获得骑士十字勋章。好吧,让他们得勋章去吧!施泰因格里茨认为,毫无风险地去大杀那些轻信的苏联官兵有失自己的尊严,所以他丝毫也不想受命指挥这支破坏部队。这是陆军干的差事。而他这位老牌间谍,经验丰富的破坏专家竟然跟捡破烂的人一样,奉命收集丢弃在战场上的苏联文件,单是这一点就已经使他的职业自豪感大受刺激。
  所以,这些天来施泰因格里茨把德军在苏联领土上的胜利推进看作是自己的失败,是自己希望的幻灭,前程的完结。
  魏斯起初搞不懂少校何以情绪低沉,闷闷不乐。后来根据施泰因格里茨说话时那种冷嘲热讽、喜欢挑剔的语气,他渐渐明白了,原来少校是不满意目前的处境,厌恶委派给他的任务,忌妒陆军的胜利。汽车被迫绕开公路后,少校幸灾乐祸起来,因为他看到,无论是炮兵还是坦克,都不能同驻守在永久火力点里阻止后勤车队前进的这支苏联孤军作长时间的周旋。
  他甚至把那个差点要了他命的老人也赞扬一通。他说俄国人尽管是劣等种族,但是跟西班牙人仍有相似之处,迪特里希上尉满以为踏上莫斯科之路将是一次愉快的散步,就象德军进攻巴黎一样,那不过是他的妄想。
  魏斯也明白,施泰因格里茨是由于职务上不顺遂而心烦意乱,脾气暴躁,见谁都想闹闹别扭,以发泄他从上级那儿受到的窝囊气。
  原来标定为特勤部门宿营点的那个村庄,战斗尚在进行。苏联守卫部队在撤退中占据了这块地方,把它变成一个防御枢纽部。
  这一意外情况使第二梯队的各个车队张皇失措,军官们都束手无策。根据命令应该在这个村驻扎下来,可是村子还在敌人手里,怎么进得去呢?违背命令,不行。执行吧,又做不到。
  特勤部门的指挥官们商议了一下,下令离开公路,靠近该村,在敌人火力达不到的地方安营。
  从前在另一种生活中,当魏斯不叫做魏斯,而叫做萨沙的时候,他参加过大学生旅行团,跟随父亲打过猎,那时他已学会了适应各种环境的本领,不管自然条件如何,不管是什么气候,在什么季节,他都能安之若素。以后的一段军中生活也使他有所收益。
  现在来到这个沼泽地带,他在一些深褐色的干土墩中间挑了一块比较干爽的地方,用铁锨划出一方地,在周围挖了沟,然后砍些河柳,抱来铺在地上,压上泥煤,再加一层树枝,垒成个台子,在上面支起帐篷。他还用枯枝败叶在帐篷里生起一小堆火,把蚊子熏走,这才拉上蚊帐。
  施泰因格里茨站在不远的地方,同迪特里希谈着什么事情,两个人都使劲地用树枝抽打脸颊以驱赶蚊子。
  魏斯报告说,帐篷安排好了,里面绝对没有蚊子。
  施泰因格里茨邀请迪特里希同住。
  不管两个军官是否情愿呆在一起,他们倒是离不开魏斯,而且认为魏斯侍候他们是理所当然的。魏斯把迪特里希的皮箱支起来当桌子,铺上一件防芥子气斗篷,居然还整整齐齐地摆上了两副餐具。功夫不大,他就在篝火上做好一顿热腾腾的晚餐,跑着——因为帐篷太低——侍候两位军官。
  魏斯担心主人的健康,坚持要他喝烧酒而不喝葡萄酒,因为蚊子传播疟疾,喝烧酒是最好的预防办法。
  迪特里希比施泰因格里茨更关心自己的身体,所以一个劲儿地喝烧酒。
  帐篷里很黑。魏斯想把篝火再生起来,但是浓烟呛人,眼泪直流,只好熄掉。迪特里希不时担心地摸摸他那被蚊子叮肿了的脸,他一定要照一下镜子。
  魏斯拿来个空铁合,把香肠罐头的油脂填在里面,然后剪下几段系帐篷片的帆布带,插进油脂,把线头捻开当作灯蕊,点着了。这盏灯还挺亮。
  两个军官都喝醉了,但是醉得不一样。
  施泰因格里茨认为喝酒是一种竞技、决斗,他必须挺住,必须神志清醒,记忆健全。酒精是松懈对方意志、麻痹对方警惕性、促使对方喋喋不休地饶舌的最佳手段。施泰因格里获很会利用这个手段,而自己却练成了一种醉不倒的本领。他喝得越多,头疼得越厉害,脸色苍白,左眉抽动,但是眼神仍然象平时一样呆滞,并不丧失自制力。
  他从未领略过醉酒的愉快,现在同迪特里希对饮也仅仅是出于礼貌。
  迪特里希喝醉后却感到畅然一身,肆无忌惮,可以为所欲为。他说;“听我说,阿克塞尔,我现在就把衣裳脱光,只戴一顶帽子,佩武装带和手枪,光着身子走出去,把我的人都叫过来,我要进行队列训练。告诉你,没有一只猪罗胆敢表示出一点儿惊讶。我命令他们于什么,他们就会干什么。”说罢动手解衣服。
  施泰因格里茨想阻止他:“何必呢,奥斯卡,你会感冒的。”
  迪特里希费劲地把脑袋探出帐篷,在外面试了试。
  “当真,有点潮湿。……起雾了。”他想了想说,一面暗暗得意找到了一个下台阶的办法:“那我就命令他们都把衣服脱掉,我要对一群光屁股的士兵发号施令。”
  施泰因格里茨嘟哝了一句:“我们俩趣味不合。”
  迪特里希着恼了。他轻蔑地瞅了施泰因格里茨一眼,问道:“照你看,我们在遵守国际义务方向是不是也讲究体面呢?”
  “干吗还讲那个?”
  “可不是!”迪特里希乐了。“好嘛!实力跟道德是水火不相容的。实力就是为所欲为,无拘无束。所以我想赤身露体,学一学我们野蛮的祖先。”
  施泰因格里茨默默地抽着烟,脸上的肌肉由于头疼而不断抽搐。
  魏斯端上咖啡。迪特里希把塑料杯子放在面前,说:“其实世上的事,干起来都简单。如果每个人给一平方米土地,那么只要五十平方公里稍多一点,就可以容纳下整个人类。五十平方公里的一块基地!拿纸和铅笔来,让我算一下,譬如说,在一小时之内打掉这块基地,需要多少门大炮。一小时之后,去他妈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了!”他拍头问道:“现在有一种说法,说苏联已经答应让德国军队经过它的领上去征服印度。这个说法是谁发明的,你知道吗?”他得意地自己回答说:“是我!这是一种极好的掩饰,否则怎么解释我国军队集结在苏联边境呢?”
  “这是三岁小儿的话,太幼稚了,没人相信。”
  “你错了。假情报就应该幼稚得出奇,象野蛮人画的画那样。”他沉吟了一下,又问:“你看过塔斯社六月十四日的声明吗?”他在提包里翻了一阵,找出一本记事簿,念道:“…根据苏联所掌握的材料,德国也同苏联一样,对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的各项条款烙守不渝。有鉴于此,苏方认为,关于德国企图撕毁该约并进攻苏联的传闻是没有任何根据的。……”译文听起来非常确切。
  施泰因格里茨吹了声口哨。
  “第一流的假情报。是我们搞的吗?”
  “不,”迪特里希淡淡地说,“这不是我们的情报员干的。昨天我们截获了一批重要的苏联文件。你想不到,苏联国防人民委员部竟然命令它的军队在我们打过去的时候不得受人挑拨,以免引起严重的麻烦——仅此而已。由此可见,布尔什维克是迷信条约义务和国际法规的。”
  “扯淡!”施泰因格里茨不以为然。
  迪特里希注视着摇摇晃晃的灯焰,深信不疑地说:“我们应当把他们全部集合到一块儿,”他做了个合拢的手势.“给他们多大一块地方呢?十到二十平方公里,然后把所有的人……”他竖起一根指头,“统统干掉!不然他们就会把我们……”他猛一挥手,带起一股风,把灯都吹灭了。
  魏斯把灯重新点好,疑问地望望迪特里希。
  迪特里希大概把魏斯当成了施泰因格里茨,抓住肩膀把他拉过去,凑在他耳朵上说:“阿克塞尔,你是头蠢驴!我们参加的这场战争,不是靠打胜仗取得胜利,而是靠彻底消灭布尔什维克来取得胜利。彻底消灭!不让地球上有一个活着的见证人。到那时,我们大家都可以一丝不挂,人人一丝不挂!谁也不会说这样不体面了。”说着他又要脱衣裳,但是一下子躺到地上,打起呼噜来了。
  魏斯同施泰因格里茨把迪特里希安顿好,走出了帐篷。
  沼泽地上雾气弥漫。朦胧的月亮好象一个昏黄的斑点。群蛙鼓噪。
  两人沉默了一阵。施泰因格里茨点燃一支烟,他感到有必要对迪特里希的行为作一些解释。
  “上尉昨天发火了:他审讯两名受伤的苏联军官,他们蛮横无理,气焰嚣张。奥斯卡把香烟捅进其中一个人的眼睛里,那个家伙竟胆敢对他说,一定要把柏林变成一个烟灰缸。另一名伤俘用脑袋撞奥斯卡的肚子。其实根本没有要他们回去劝说被围的部队投降。因为他们可能欺骗我们。他们的行为真奇怪……”少校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突然脚底下踉跄了一下,他连忙抓住魏斯的肩膀:“酒劲儿过到腿上来了。”说完钻进帐篷睡觉去了。
第十九章
 
  第二天,施泰因格里茨少校的分队终于着手执行他们的直接任务。
  在一座野战医院式的宽大帐篷里,四名士兵,其中也有魏斯,围着一张可以折叠的桌子分选文件。常常碰到一些撕坏的、血迹斑斑的文件,就把它们扔在几只五颜六色的铁丝篓里。
  收集到的图章和硬印,先在纸上留下印样,然后编号放进一只大箱子里。
  没有任何标志的地图一律扔掉,如果带有标志或手作的记号,便交给沃尔夫上士。由他逐张仔细研究,挑出一些小心折好,收进一只双按锁带皮襟的普通民用皮包里。
  这几个当办事员的士兵象小官吏那样干得很起劲,一面还拉着家常,什么身体健康呀,家中来信呀,食品衣服鞋袜的价格呀等等。他们分选和浏览文件,隔一阵子就用浸了消毒药水的橡皮海绵擦洗手指,预防传染病。如果不是此情此景,不是他们身上的军装;不是从帐篷的赛  小窗孔照进来的那一束昏黄光线,那么这里的一切都只象普通的公务机关,而不象任何别的地方。
  沃尔夫看到一些血迹斑斑的文件,对大伙说:“先生们,我提醒各位;请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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