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天 - 凌云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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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天 - 凌云志异-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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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老生常谈的罪名了,郭汉谨和卢思芒几乎是听得耳朵根子都长了老茧,怎会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当下两人就齐齐俯首认罪道:“犯官辜负圣恩,罪该万死。”余下的竟是多一句都没有了。

上头的九卿顿时一阵议论,这种会审比不得刑部普通的审案,无关人等早就全都摒退,堂上的除了显赫的九位官员之外,余下的都是最可靠的差役。谁都知道这种名头的会审指不定会爆出什么大事来,因此差役们都谨守着缄默的守则。

鲍华晟不禁气结,本来他们的罪名就是这个,这两人倒好,来了个不加辩白,这案子还如何往下审?好歹也交待几分隐情或是苦衷来着,否则自己干脆退堂得了。他目视其他几人,示意他们发问。

众官都是精细人,这种场合哪会轻易开口,你眼望我眼好一阵子,何蔚涛方才慢吞吞地问道:“郭汉谨,卢思芒,皇上对你两人本就是格外施恩,因此福建贪贿案后只处置了聂思远一个,饶过了你等。你们不思报答皇上隆恩,反而又捅下了这样的窟窿,让吾皇如何自处?如今朝中多有流言,说你等为保一己之利而派人刺杀姚慕同。虽然皇上并未完全采信,但传扬出去有损朝官尊严,尔等可知罪过?”

萧云朝不解地瞥了瞥一脸肃然的何蔚涛,很是疑惑他为什么挑了这样一个由头,即便不论皇帝的吩咐,光是两人的交情,他就不该在这时候问如此敏感的问题。何蔚涛仿佛是看到了同僚的疑问,努努嘴示意萧云朝往旁边看。果然,礼部尚书崔勋阴沉着脸,显然不忿何蔚涛抢了他的话头。萧云朝顿时省起崔勋乃是风无言府中的常客,顿时心中一紧,难道他居然敢在这个时候违逆皇帝的圣旨?

郭汉谨心中了然,这个问题此时甩出来还算得当,而且何蔚涛本就和自己背后的那位主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话中也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意味。他略一思索,微微用眼神示意卢思芒应付下一个问题,朗声答道:“回诸位大人,犯官本就是待罪之身,万不敢一错再错。姚大人乃是我等上宪,官位尊崇,况且继任福建巡抚乃皇上旨意,吏部发文,犯官有几颗脑袋敢行此逆举?”

“说一句诛心的话,即便犯官胆大妄为,神不知鬼不觉地使姚大人殒命,也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皇上决计不会因此而撤销对我等的责罚,犯官和卢思芒乃是连降了四级的人,能安居藩臬两司之位已是异数,又怎敢奢望巡抚之位?七殿下离开福建时曾托付我二人好生约束属下,善待百姓,待到新任巡抚上任时徐徐交卸了一众差事,到时圣上明鉴,说不定能免了犯官的罪过,重复原职,谁料想居然有如此变故!诸位大人明察秋毫,定不会被市井之言所蒙蔽,恳请还我等一个清白!”言罢郭汉谨竟是涕泪交加,只差没有嚎啕大哭了。

卢思芒暗自佩服郭汉谨的做作和老练,深深磕了一个头,接上话头道:“诸位大人,犯官身为臬台,原想着大灾过后能安静些,谁知福建居然常有神秘人活动,数次出动官兵却依旧一无所获,其后得到密报,这些人全都遁入山中躲藏。那时总督宋大人孤身进京述职,犯官又无法调动闽东大营,因此只得眼睁睁地放跑了他们。犯官确是罪该万死,可怜姚大人死得冤枉啊!”

他这句“姚大人死得冤枉”来得无比突兀,硬生生地将礼部尚书崔勋即将出口的质问憋了回去。崔勋和姚慕同的关系虽然只是一般,不过都是风无言那边的人,自然不能任由他白白死了,更何况风无言早有叮嘱,让他务必设法严办郭卢两人。谁料皇帝突然下了密旨,虽然话语中有些含糊,但他还是瞧出这位至尊网开一面的真意,心中早犯了嘀咕。

刚刚准备开口被何蔚涛拦下以及萧云朝颇有深意的笑容,已是让崔勋这个在朝廷中枢厮混多年的老油条心生警惕,而卢思芒横出来的一句话更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难道三殿下真的猜错了,此事是有人从中作梗,意图挑拨?他想起皇帝前后不一的态度,背心顿时就凉了,本来一肚子的话立即全扔到了九霄云外,只管正襟危坐,其余什么事都不理。横竖今儿个是鲍华晟主审,自己还是省省心算了,三殿下那里到时再寻个借口解释吧。

鲍华晟心知两人的说辞中可信的只有一半,不过他也懒得追究。何蔚涛既然开了个头,其他官员也就不敢闲着,纷纷开口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于是乎,郭汉谨和卢思芒轮流作答,竟是一来一往,精彩纷呈,把鲍华晟气了个倒仰,这哪是审案,根本就像预先设好的问答嘛。敢情九卿会审已经变成郭卢二人表白自己心迹和冤情的机会了,鲍华晟一边暗骂几个官员的无耻,一边准备最后的言语。

好容易瞅准了郭汉谨闭嘴的时机,鲍华晟立即狠狠一拍惊堂木,倒是把一众官员吓了一跳,不少人都偷偷看了看时辰。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全都吓了一跳,就适才的一问一答,整整花费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怪不得那个铁面御史有些不耐烦了。

只听鲍华晟沉着脸喝道:“郭汉谨,卢思芒,今日本官奉旨审问你二人,如若刚才的供述有半点失实,你们应该知道后果如何。至于你们口口声声的公道,本官可以代皇上担保,当今圣上乃圣明之君,倘若你们仅仅是失察之罪,定会依律量刑。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各位大人,你们有什么要问的么?”

鲍华晟已经发了话,谁还会不识相地继续唠叨,众人都是一副唯鲍大人马首是瞻的模样。这位铁面御史见诸人无话,随即下令将郭汉谨和卢思芒收监。可怜这两人在堂上跪了足足两个时辰,早已是双腿发麻,在几个差役的搀扶下方才勉强挪动了步子。

鲍华晟也顾不得和众人多话,略略拱手为礼就先行退去,他是赶着进宫向皇帝禀报。其他人议论一阵子,也纷纷散去,只有萧云朝和何蔚涛两人结伴而行,像是又要去享受一次风流。崔勋则是一个人落在后面,直到越千繁轻轻碰了他一下方才缓过神来。

“崔大人,闲来无事,去找个茶馆喝口茶怎样?”越千繁笑吟吟地道,丝毫看不出一丁点担心的影子。

崔勋本想拒绝,突然省起越千繁乃是七皇子风无痕名义上的岳父,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如此非常时刻,能套点交情也是好的,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

· 第四卷 乱局 ·

~第二十四章 设法~

小方子百无聊赖地躺在漆黑的地牢中,脑中想着的却是王府中的情形。他不是没有担心过主子会灭口,毕竟自己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些,如果有一星半点泄漏,牵连的人就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个勤郡王府。每次看到狱卒送来的饭食,他都有一种最后一餐的感觉,然而,一次又一次地从梦中醒转过来,看到自己仍然活生生的,他最终确认了一个事实。自己还有价值,对于任何一个有用的人,主子绝不会轻易舍弃。

“方公公?”门外又传来一个遮遮掩掩的声音,应该是那个已经混熟的狱卒了。这些天要不是他送药,自己的伤也不可能好得那么快。

“进来吧,没有人。”小方子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即便有陈令诚教的功夫护着,连续这么多天熬下来,他也有些吃不消了。若不是狱卒们时常将不少珍贵的东西送进来,他恐怕都想一头撞死来得干净,也免得零碎受苦。

“方公公,小的给您送参汤来了。”一个猥琐的身影出现在牢房中,“您好好补补,听说七殿下向皇上递了折子,等皇上消了气,您就能出去了。”

小方子苦笑着接过那个瓷盅,要不是参汤燕窝之类的吊着元气,凭他那单薄的身子能熬过几天?殿下想必花费了不少金钱,他仰头将一碗参汤喝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今天还带了什么好东西?”

“嘿嘿!”那狱卒低声笑道,“方公公还真是遇着了个好主子,剩下的还有其他的酒菜,对了,还有王府里红妃娘娘亲手做的银耳羹,您真是好福气啊!”这狱卒显然和勤郡王府关系颇深,因此说话也没什么避讳,换作常人哪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议论天家之事。他小心翼翼地从食盒里取出一个瓷罐,笑着递了上去。

小方子顿时呆若木鸡,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那个他一直唤作姐姐的女子,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他。他捧着那罐犹自热乎乎的银耳羹,眼泪悄然落下,所幸牢内很是昏暗,那狱卒倒是没有发现。他一勺一勺地舀着那甜美的羹汤,想到的却是自己和红如初见时的情景,若不是当日的灵机一动,也许自己早就死在那间黑暗狭窄的陋室中了。

“方公公,原大人奉了皇上密旨,再加上内务府里有人盯得很紧,因此不得不每天审你。”狱卒似乎是在想着该如何开口,“虽然内务府名义上都是归着原大人管,但是这里头各王公大臣那里荐来的人着实不少,人多嘴杂,很容易出乱子,因此原大人才将您关在了最底层的黑牢里。一来这里是单间,不虑有人谋害;二来是来往不易被人发现,听说七殿下关照过,几天之内王府会有人前来探视,让您好生养息着,万万不可绝望。”

小方子听得眼前一亮,王府中有人前来探视,那来人铁定就是陈令诚无疑了。这个老狐狸的伪装之术也高明得很,况且本就是闲职,出入也方便,若是他来,那自己就确实不必太忧心了。他悄悄拭去了眼角残存的泪珠,斩钉截铁地对那狱卒道:“这些天也劳烦了大哥照顾,像您这么仗义的人,在这里作狱卒实在是委屈了。如果我小方子能够侥幸脱困,必定不会忘记您的恩德。也烦您转告殿下和原大人,他们的苦心我懂,绝不会给他们添任何麻烦。”

那狱卒显然没想到小方子如此硬气,言语间还捎带着把自己恭维了一番,他早知这小子在七皇子面前是个说得上话的人,只要他肯为自己说两句好话,到时富贵自是少不了自己的。他满脸堆笑地连连推辞,又伺候小方子用完了所有饭菜,方才收拾了碗筷。临走的时候,他突然一拍脑袋,“看小的这记性,七殿下还托小的给您带了这些宫里秘制的金创药,听说效果极佳,只需一日就能令刀口愈合,想来您也用得着,小的就先搁这了。”他放下伤药,这才匆匆离去。

小方子拿起那瓶金创药,心中感慨万分,尽管年纪还小,但在宫里混过了这么些年,东西是否珍贵他还是分得清的。眼前这个小小瓷瓶,放在外边恐怕是价值百金都不止,谁知能用上它的竟是自己一个卑贱的阉人。

自从选择了进宫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有了希望和尊严,不过为了弟弟,他不得不忍辱负重。直到亲眼看见弟弟对自家这个书香门第的彻底背叛,他才认清一个事实,今后的路恐怕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走了。他既然选择了跟着那个和自己年纪相近的少年,就得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

小方子自失地一笑,已经不小的人了,居然还老是沉迷于往昔,真是无可救药了。他轻轻旋开金创药的瓶盖,细细地在伤口上涂抹起来,希望明天用刑的人能够手脚再轻一些吧,他暗自盘算自己该在什么时候撂出点东西来糊弄一下。

风无痕这些天可谓是忙得团团转,一边要关心九卿会审的情况,一点还得惦记着小方子,更伤脑筋的是方勇终于知道了哥哥被抓的消息,要不是郎哥及时出面暂时制住了他,恐怕这个莽撞的小子就直接打到王府来了。尽管如此,风无痕还是不得不加紧设法,要再让小方子这么受刑下去,别说他人压根受不了,就是自己也过意不去。小方子收的那些许银票本就是他默许的,毕竟那时卢思芒并不是自己人,收他一点银子只能算是给小方子零用,结果被小五子这么捅出来,自己反倒不好承认了,小方子只能顶缸。

“殿下,你已经决定让老夫去走一遭么?”陈令诚胡乱抓了一把胡子,“亦或是说你是不放心他的伤势,因此才假公济私,让老夫去替你瞧瞧?”陈令诚的笑容中有一点狡黠,中间还掺杂着一些其他复杂的情绪。

“随你怎么说好了。”风无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决定了要保下小方子,我就会用尽一切方法做到这一点。不管怎么说,他跟随我的这些年来,没有任何一件事办砸了的,反而处处建功,这样的人才,不是唾手可得的。你看看那个小五子,同样是宫里出来的,龌龊卑鄙到了极点,哪比得上小方子一星半点,居然还妄想挤掉别人,真是痴人说梦!”

风无痕冷哼一声,心中气恼不已。那天把小五子独自被扔下后,自知罪责重大,整整跪了一夜都不敢离去,要不是范庆丞“好心”地禀报一声,恐怕他就是死了也没人理会。

“殿下,那个小太监举止虽然卑鄙,但宫中内侍向来都是如此钩心斗角,他只是错会了殿下对小方子的宠信而已。”陈令诚正色道,“自古帝王都轻视阉奴,像殿下这样对小方子的纵眼皇家也找不到第二个,他自然是以为小方子只是一时得宠而已。其实这类阉人阴柔诡诈,古来帝王加之以严刑,这才约束住了。只要皇上不是认为小方子恃宠而骄,放了那小子生路,到时殿下想怎么处置小五子都行,估计皇上也是没有二话的。”

“陈老还真是字字珠玑呢。”风无痕凝视着这个一直以来默默陪伴着自己的老人,心中生出无穷无尽的感激,“若不是您时时刻刻的提点,恐怕我犯下的错误早就把自己葬送了。尽管我一直不知道您为什么一直在帮我,也不知道您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绝不会忘记,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是陈老您救了我。”

陈令诚不禁苦笑,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心甘情愿地助他。如果说是为了红如,那也不尽然,毕竟天下心思聪慧,可以当他女儿的人多得是,犯不着为了红如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许只是为了一口气吧,他无奈地想道,仅仅为了当年未完成的心愿,也许还有肃芬的惨死,总而言之,他要借由风无痕完成自己的心愿,不尽心竭力怎么行。

“殿下就不要追究老夫的身份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陈令诚的目光幽深而遥远,“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殿下有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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