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乱:风月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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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风月栖情-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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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服那药后,我的癸水再没有来过,我只当自己心思劳碌,加之小产后从来也不曾准过,更不曾往这方面想过。
安亦辰眉目不动,看不出特别的惊喜来,只是袖了手,淡淡问那太医:“胎儿几个月了?”
太医笑道:“还小呢,估计才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吧。

安亦辰轻轻一笑,道:“好,本王知道了。这事你先不要在外宣扬,王妃身子弱,经不起亲友们你来瞧他来探的,耽误了静养可就麻烦了。”
太医也知道当年我小产之事,当下俯首应是,由侍女领了出去。
安亦辰望着太医的背影,面色冷凝中泛出青白来,方才安然而笑的双瞳,此时寂然无波,深不见底。
夕姑姑和茹晚凤正欲前来贺喜,见了安亦辰神色不对,相视一眼,居然没敢说出口来。
我正满心欢喜,见了安亦辰那副模样,一时笑容凝结,紧张地绞了手,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么?”
安亦辰勉强一笑,低沉道:“回房去吧,我想和你谈谈。”
又侧身向夕姑姑等人道:“你们也早点下去歇着,栖情有我照顾着,不用担心。”
夕姑姑等何等灵巧,立时觉出不对劲了,疑惑地望了我一眼,慢慢告退。
我也觉出不对,却想不通安亦辰为何不悦。他不想我为他诞育后代么?他甚至希望尽快有个孩子……收了我的心。
忐忑随了安亦辰回了卧房,安亦辰却没有说什么,默默将我的寝衣递过来,看着我换了,便轻轻将我拥到怀里,抱入锦衾之中,细致地吻着我的面颊,我的脖颈,缓缓向下游移着。那温柔的鼻息,一下一下,如羽毛般拂在肌肤,亦拂在心头。
那种不肯放手的温柔里,纠缠着说不清的爱恋和痛楚,让他喉间的喘息,都带了微哽的低咽。我正琢磨着他的异常,略嫌粗糙的微凉手掌,轻重有致地揉捏于女子最敏锐的部位,激得我低喊一声,渐渐迷醉,迷失,再也无法推详他眸中的深沉和痛楚从何而来……
“栖情……”安亦辰轻柔地唤我。
我本就倦倦的,经他这番索取,眼皮已沉涩得打不开,模糊地应他:“嗯……”
“把那孩子拿掉吧,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安亦辰的声音依旧轻柔,仿若在耳边低萦着缠绵的誓言。
“……”我很想顺了他的口音乖巧地应声好,但字在舌尖,终于没能发出,而脊背上已有一道冷气,嗖地窜过,将一溜的冷汗,从额前逼出。
“你说什么?”我猛地坐起来,睡意全无。
略嫌阴暗的小小烛火,透了霞影鲛绡帐帏投入,将帐中的一切都模糊了,安亦辰的脸在黑暗中如一道剪影,轮廓清晰,却看不清神色,更不知道他那对向来蕴了极多东西的双瞳,此时又是怎样的波澜壮阔或点尘不惊。
“对不起,我没办法容忍你把那个孩子生下来。它已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安亦辰平静地回答着我,口吻已是不容置疑。
我不信地抓住他的手,侧着脸,意图借过模糊的烛光看清他的面颊,看懂他到底在想什么。这是那个刚刚和我颠凤倒鸾,共尝人间极乐的夫婿么?
“你……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为你生的孩子么?”我喉咙口已经发紧发僵,简直快要不会说话了。
“呵……”黑暗中,安亦辰笑得凄冷:“栖情,你自己明白,那孩子……你是为我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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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隐约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气急道:“你……你在疑心这孩子……这孩子……”
我说不出口,泪水却已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他在疑心这孩子不是他的。
而安亦辰的下一句话,更叫我心寒到哆嗦:“不是疑心,是断定。”懒
他抬起眸,黑暗中,依旧辨得出如烈火般的煜煜闪光:“如果我没记错,在你离开我跟随宇文清出逃前一天,你来过癸水。而你回王府,才一个月,哪里来的一个多月近两个月的身孕?”
我这才恍惚记得,去救宇文清的前一天,安亦辰曾向我求欢,我因宇文清之事毫无兴致,借口癸水来了将他拒绝。我又怎知,这事会造就现在天大的误会?
我忙抓住他的手,解释道:“那天我心情不好,随口撒了谎。”
“是那天在撒谎,还是如今在撒谎?”安亦辰漠然问我,结实的手掌潮湿而沁凉,唇角自嘲般的笑意如浮光掠影般飘泊着:“皇甫栖情,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想和我过一辈子;而我,也是真心实意想护你爱你一辈子。我愿意做你的依靠,哪怕这只是你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我还是个男人。”
他亲了亲我的额,将我拥抱了一下,久在被衾外裸露的肌肤瞬间将凉意传递给了对方。

我打了个哆嗦。
安亦辰为我将寝衣披在肩上,自己却披衣下床。
淡绯色的霞影纱如水绵联晃动,连安亦辰的声音也在晃动,如隔了水纹般听不清晰:“我和宇文清的孩子,你只能选一样。但不管你选哪样,你都休想再踏出秦王府半步。我不会……容下那个小畜生……”
门吱呀一响,又被带上,卧房中已没有半点声息。
窗外,砌下春寒,蛰鸣啾啾,落花无声,清月撒辉,银霜满地。
他应当踏了那清霜白石,又住回他的书房去了。
我过了许久才从惊骇中醒过神来,抚住自己的小腹,很想痛声号啕,却知号啕再大声,安亦辰也不会再回头,回头多看我一眼。
他有多喜欢我,就应该有多恨我。
可是,他为何就不相信,我怀的,千真万确是他的骨肉呢?
或者,没有了信任,我们之间的爱情,已经和泡沫般脆弱不堪一击,甚至只是风吹影动,便足以破碎,成为飘缈的虚无,连感觉到它,都变得异常艰难。
那一晚,我做了很多的梦,流了很多的泪。
最多最重复的梦,就是我落到了一个泥潭之中,拔足不出,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眼看着那厚浊的泥浆已淹没我的胸膛,我的脖颈,我的下颔。
我大声地呼救,我甚至已看到了颜远风正陪着母亲在一旁的草地说话,看到萧采绎微笑着在昭阳殿前舞剑,看到宇文清正持了一朵月芙蓉发怔,看到安亦辰正和夏侯皇后激烈地争吵……
他们离我都不远,可他们都听不到我的求救,依旧专心做着各自的事。
而泥浆已掩住我的口鼻,让我无法呼吸,让我憋闷窒息到快要死去……
然后,我满身冷汗,满脸泪水,抽泣着哭醒……
第二日自然是病恹恹的,头晕脚软到几乎无法下床。
夕姑姑早知有些蹊跷,一早便在房外侯着,见我迟迟不起,便推了门进来。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她一撩开帏帐,已失声惊叫起来。
我便知我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可怕了。
“夕姑姑……”我颤着身子,抱住夕姑姑温暖的躯体,惊慌地喊着,喉咙已是嘶哑一片,舌头僵硬得几乎拖不出音节来。
“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昨天……不还是好好的么?”夕姑姑也是惊慌失措,高声喊着。
“他不相信我。”我木然地瞪着壁上燃了一夜,终于燃到了尽头的小烛。长长的烛泪,顺了蜡台垂下,蜿蜒柔顺的线条,勾画着泪泪相叠的悲惨和无奈。
我说得不甚清晰,但夕姑姑还是听明白了,脊背僵直了一下,扶正我的身躯,急急问道:“怎么会呢?你们不是和好了么?他……他还认为你和宇文清有染?”
我们的和好,在安亦辰看来,只是因为舍不得而不得不进行的一种让步。他对我的感情,强烈到可以容忍我与他人有染,可到底无法容忍我为他人生下一个孩子,顶着安氏的名义。
他不相信我的清白,所以,根本无法相信这个孩子是他的。
林翌等人已被调开,我的身畔,除了夕姑姑,几乎没有可以依赖的人。而如今能帮我的,也许只有她了。
努力凝定了心神,我将昨日安亦辰的话一一说了,也告诉了夕姑姑当日借口癸水拒绝安亦辰之事,吸着鼻子道:“夕姑姑,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绝对不要再失去这一个。——天又知道,再丢了这个,我还能不能再怀上下一个孩子了?”
“我会去找王爷说,我不会让他发疯打掉自己的孩子。”夕姑姑蓄着泪,为我梳理长长的黑发,低低地劝慰我:“王爷心里头只公主一个人,我好好和他说,他必定能够想明白。……你的身子,也经不起再次小产了,我不许他把你的性命开玩笑!”
我略略安定,抱住夕姑姑的身体,才渐渐阖上眼,安宁地睡了片刻。
而夕姑姑一直抱着我,如同小时侯一般,用瘦弱的臂膀撑着我身体的重量,以翼护的姿态将我怀在她的怀抱里,直到茹晚凤神情忐忑地端来一碗药。
浓重的药味让我皱了皱眉,立刻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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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吃多了,我对于药味还是有些辨别能力。
这绝不是我寻常吃的调理药,何况我既已受孕,证明宫体恢复,根本没必要再去吃那些药。
“王爷……让把这碗药给王妃喝了。”
茹晚凤说着,觑了我一眼,立刻惊缩回了眼神,丝毫不见原先的从容。懒
堕胎药?
我不由攥紧了夕姑姑的衣袖,正要说话时,夕姑姑将手一拦,已把那碗药打翻在地,黑褐色的药汁淋漓于地面,曾经是赤色的金合欢花纹,顿时渲成暗黑的颜色,浑浊一片,再不见原先的华美吉祥。
“晚凤,王爷是给气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么?我们公主虽然年轻任性些,可还不至于不顾自己的名节。她怀的,千真万确是王爷的骨肉,你要由着王爷的性子闹,将公主和这个孩子逼上绝路么?”夕姑姑声音很是凌厉,丝毫不见平时的温懦亲切。
茹晚凤秀丽的面庞上泛出迟疑和烦躁,吞吞吐吐道:“王爷……王爷说,让王妃一定喝下去。如果打泼了,就再煎去。”
“如果我不喝呢?”
我从夕姑姑怀中坐直身子,瞪住茹晚凤,冷冷地问,手指已经冰凉。
茹晚凤更是局促,嗫嚅道:“王爷说,如果王妃不喝,就……就不用住这个正房了……”虫
“出去!”夕姑姑忽然打断她,喝叫道。
茹晚凤一惊,拣了碎了的药碗便往外走去。
我只觉一道恨怒从心肺处直冲出来,狠狠将衾被棉枕一股脑扔下床去,叫道:“不住就不住!他……他以为我希罕么?夕姑姑,收拾东西,我们这就搬出去!”
夕姑姑忙高声劝道:“公主,别冲动,别冲动!”
她大约早知茹晚凤那样说了,我必定忍受不住,而让出正房,无疑会将事情闹得更僵,以安亦辰目前同样激烈的精神状态,或者会一气之下另娶侧夫人,甚至废去我的正妃之位,另立秦王妃。
可那又如何呢?
他这样不信任我,这样逼我!
他想逼我再次让步,让我以牺牲自己的孩子为代价,去换取他永远怀着猜忌的怜爱么?
这样的怜爱,不要也罢!
我颤抖着嘴唇,穿了寝衣,赤着脚,胡乱搬着我的箱笼妆盒,叫道:“夕姑姑,帮我收拾东西,我还回那个青衿馆去住!他爱让谁当王妃就让谁当,我……我再也不想再见到他!”
足底的砖石凉气,丝丝缕缕透入肌肤,可终究敌不过心头冒上来的凄寒冷瑟。
安亦辰,你一定要我选择么?那我只能选择孩子!
我已经丢了一个,就是死,也不能丢了这一个!
“公主,公主,你冷静些!”夕姑姑用力抱住我,一边把我往床上拽着,一边叫着给惊怔地站在门边的茹晚凤:“晚凤,还不过来帮忙?”
茹晚凤如梦初醒,忙丢了药碗来扶我,慌忙道:“王妃,王爷也只是气头上,随口说说,您别冲动,别冲动啊!”
夕姑姑用袖子胡乱擦着我的脸,流着泪道:“公主,是啊,就是为了腹中的孩子打算,也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公主,这时候,你就别任性了。”
泪流得多了,我的眼睛又肿又痛,可偏还是止不住一阵阵的温热往下流淌,而我的身体,已经开始止不住的哆嗦。
我不能任性,我知道,我不能任性。
我自以为是的尊贵和安闲,无非建立在安亦辰的宠爱之上,所谓的秦王妃,也不过是他为宠爱的人送上的名份而已。
单就我自己而言,一个亡国公主,在这个所谓的大晋王朝,无权无势,更无可以依靠的背景,离了安亦辰的保护,只能任人鱼肉;而安亦辰若愿意,同样可以将我任意处置。
他高兴时可以让我拥有自己的势力,比如,那些从黑赫归来的侍卫;若是不乐意了,随时可以将赋予我的权力尽数取消。
比如林翌、达安木等,我曾为他们被允许来到我身边,并格外受到安亦辰的优待而欣慰不已,现在才知道,我有多么傻!
赋予他们权力,和剥夺他们权力,对安亦辰来说,都是件极简单的事,简单到只需一句话的吩咐就够了。寥寥二十三位护卫,相对于秦王手下无数的精兵悍将,早可以忽略不计。
我看似有很多选择,可事实上却毫无选择,除了服从安亦辰。
所以,被动的只能是我,屈服的只能是我,任性的也只能是我。哪怕安亦辰只是凭了一时怒火,要打掉他自己的孩子!
我伏在床上,恸哭失声,却终于安静下来。
我不得不安静,别无选择。
这里是秦王府,如果我还指望下辈子依靠安亦辰,我只能安静,安静地冀望夕姑姑劝服安亦辰,让他明白,他想伤害的,是他自己的亲骨肉!
我不知道我未来还要面对什么,但就目前而言,护好腹中的胎儿已成了我最大的责任和义务。夕姑姑端来的食物,我尽量吃得多些,然后缓缓在房中走动,尽量摒去凌乱的思想,以防心境过差影响到胎儿。
如此到第二日晌午时,我精神已恢复了不少,而安亦辰一直都不曾回府。
夕姑姑一直宽慰我,一次次拿安亦辰以往待我的种种好处坚定我的信念,让我相信,安亦辰终会原谅我,并接受这个孩子,哪怕心中仍有疑惑。
我并不觉得我有多对不起他,即便是江边之事,那顿毒打,也应该还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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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安亦辰坚持认定我和宇文清有染……
他勉强肯接受我,心里却带了这根刺;而现在,他不肯再带着这根带接受那个孩子,那个他认定不是他骨肉的“小畜生”。
但他目前接不接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得不到他的允许,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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