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乱:风月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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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风月栖情-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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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你的瑞都去,和我没关系。”我挣扎着叫道:“我的凤卫呢?有没有跟过来?让他们送我回去!”
这时,只闻青飒在外答道:“公主,公子令凤卫所有人等跟随公主身侧,同回瑞都。”
我咬牙喝道:“林翌!”
林翌素来贴身跟着我,果然就在车畔应答:“公主!”
我恨恨道:“带我下车,领凤卫即刻回栖梧。那里才是……我的家。”
林翌沉默。
而我已耐不住,一拳砸开夕姑姑抱我的手,就往外冲去。
这时安亦辰抱住了我,曾经很熟悉的清醇气息,夹着龙涎香的味道,扑面拂来,却再也不能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所有的心智,都牵系在那病卧在床的温润男子身上。懒
我不敢想象我离去后他的病痛,他的孤独,他的悲凉。
他总是喜欢把所有的苦难,悄无声息自己吞下,永远只用最温润的笑意,安慰着我,并用他仅有的生命余晖,暗中铺排着于我最有益的未来道路。
可我怎能接受他这样的安排,留下他独自孤苦度过所余无多的时日?
我在安亦辰的怀里挣扎着,恶狠狠地用指甲掐着他的手,咬着他的手臂,绝不容情。
安亦辰凭我乱咬狠挠着,紧紧将我扣在臂腕里,叫道:“回去!回去!我送你回去!”
我怔了怔,停止挣扎,喘着气望向他。
安亦辰别过脸,淡然道:“宇文清亲手将你交给我了,我也要亲手将你交还给他。”
他说着,已跃下车去,骑上小卒牵来的马,喝命:“即刻原路返回!”
贺之彦等似轻声叹息了几声,然后带着浩浩荡荡的骑兵和凤卫,遵令往来路而去。
我舒了口气,宛如虚脱一般,软倒在榻前。虫
夕姑姑抹着泪,低声道:“真的不能怪秦王,是宇文公子坚持将你托付给了他。……宇文公子看人辨事很有眼力,他说,他说……只要没有他,秦王和你,将是最般配的一对……他病得那样,亲自送你上了马车,看着凤卫一路走远了,还站在那里……看着……”
夕姑姑的原意,自然是为安亦辰开脱,但说着说着,已是不由说起宇文清,心痛地用帕子掩着唇哭。
而我,心里一阵一阵的冰寒,宛若被雪水浸过一般。
清,他在安排着我的后路,其实也是准备着面对,面对他自己面临的绝路,被病魔逼得无处可去的死亡之路……
清,你要等我,我会守你一生,不论你生,或者死。
不论我们之间,是不是隔了一坯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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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栖梧的路,足足走了两天一夜,我才知那一觉我睡得有多长。宇文清对我用了那么强烈的迷药,自然是希望我去得远了,没那么容易回来。
可我又怎能放了他孤零零一个?
回到栖梧时,长风萧萧,黄沙漫漫,黄草枯木,鹰唳雕啼。
骤然被抽去了五百凤卫的营地,满是初冬的沧桑和狼藉,几处旗帜半斜不倒,猎猎吹着,数十间苍黄的房屋在漫天阴霾映衬下更形简陋陈旧。
忽然想起当日初来之时宇文清的话。
他说,我们也许不用在这里住很久。
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想搬别处去;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他早就打算好,若他一病不起,我还能再回到安亦辰身畔,寻找到自己的另一份幸福。
而为我训练的凤卫,则是为了守卫我的这份幸福,不致如以往般,处处受安亦辰掣肘。
在夕姑姑的扶持下,我腆着一路被颠得坠疼的肚子,慢慢向我们的卧房行去。安亦辰让仇澜等安排扎营,一径跟在我后面走着。
寒风刮过,零落的叶子簌簌响着,似谁在呜咽哭泣。
等我走到卧房时,我忽然僵住,而夕姑姑扶我的手似乎也僵住了。
我们真的,听到了哭泣声。
破锣般的哑声号啕,以及噎于喉中的破碎呜咽,提醒着我们那哭声,出自于口不能言的李叔和李婶。
当所有人都离去时,只他们两个忠仆,依旧伴在宇文清身侧。
我甩开夕姑姑的手,猛地冲进了房。
宇文清静静卧于床上,神色宁谧,脸色苍白,唇色浅淡,浓黑的睫深深覆住下眼睑,似随时会眨动,扑闪着澄澈宁和的眸子,温柔向我凝望;垂顺的漆黑发丝被风轻轻吹起,一缕一缕,温软地拂动着。
“清!”
我走过去,轻声唤他。
他不回答,安静地躺着。
“清!”
我再唤他,声音更加温柔。
他依旧不回答,柔软的发丝被风吹到我手上,丝缎般的触觉。
“清!”
我唤着,握住他僵硬冰冷的手,轻轻地说:“起来了,情儿回来了!”
可他还在沉睡。
“清!”
我无奈地唤着,将他的手覆上我的小腹,埋怨着他:“你看,我们的孩子都睡醒了,不断踢着我呢!你再不起来,我不理你了。”
他的手僵直地由我拉来扯去,依旧不肯起来。
我慢慢将他的手放回被中,小心掖好,回头向夕姑姑笑道:“他睡得沉呢,我们到外面去,别吵着他。”
夕姑姑满脸泪水,用力咬住帕子,用力地点着头,忽然之间捂住了脸,痛哭失声。
安亦辰默然望着睡着的宇文清和哭泣着的李叔李婶,似有些失魂落魄,然后担忧地望着我。
为我担忧什么呢?
我脚下软软的,小腹越来越沉,大约是赶了路吧。
我很累了。
拿过桌上茶壶来,正要倒了茶来喝,已一眼看到了桌上的一幅画。
洁白的宣纸,新鲜的墨汁,略嫌虚浮无力的熟悉笔迹,都在无声地告诉我,这是宇文清新画的画儿。
满目幽篁,白衣少年不羁而立,自若吹埙;豆蔻少女仰首而立,眸如宝石莹亮,只向少年观望,倾慕难掩。
翠竹梢头,一双燕子轻巧纵跃,尾翼如剪,成对翩飞,自得其乐。
浓笔提词,只寥寥十字:“人生若浮寄,携手可栖情!”
人生若浮寄,携手可栖情。
我笑了一笑,将画儿抱起,揽在怀中,慢慢走回到宇文清身畔,轻轻说道:“虽然你不说,可我也早知道,从见我第一眼起,你心里便只有我,唯有我。人生若浮寄,携手可栖情。清,我们到底都有着……可栖情处。”
“公主,公主!”
夕姑姑忽然惊慌地喊起来。
我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嘘声道:“别吵,他画画儿,一定累了,让他睡,多睡一会儿。”
小心地伸出手指,沿着他冰冷的面庞,一点点抚摩着他脸部的轮廓,从额,到眉眼,到挺立的鼻,线条美好柔和的唇,一一抚摩着,低低地一遍遍呼喊:“清,清,清……”
“栖情!栖情!”
安亦辰也叫了起来,连李叔李婶都止了哭泣,惊慌地过来拉我,指点着我的裙袂。
我茫然地低下头,才见裙裾拖曳之处,**一大片,不知是水,还是血。
模糊间,终于抓到了一丝意识:我要生产了么?
这时小腹内的剧痛忽然铺天盖地袭来,让我再也立足不稳,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嘶声痛叫:“清!清!醒来陪我!醒来陪我……我很……痛……”
泣泗交流时,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痛。
可是,清,你居然忍心,你居然忍心不醒来陪我,陪我生下你的骨肉,然后亲呢地搂住我,抱住我们的孩子,温柔地一声声呼唤:“栖情,无悔!栖情,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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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博客和论坛里有刚刚做好的《风月》广播剧预告,音质极好,我听着听着好像又回到了当日沉浸在小说中不能自拔的岁月,差点掉下泪来~~很有感觉的,喜欢小安白衣的亲,可以到我博客去听一听。没法上链接,大家自己到作者公告那里有复制一下博客或论坛地址找过去吧!
生产的过程依旧很艰难,但宇文清再也不能如我生无恨时那般,守着我,甚至亲自为我接生了。
阵阵昏黑中,一直是安亦辰毫无避忌地在一旁守着,一声声呼唤:“栖情,坚持住,坚持住!栖情!”
他的手掌总是那般宽大厚实,小心地将我乱掐乱抓的手拢着,由着我痛叫流泣,将他手掌抓出道道的痕迹,也不肯放手。懒
折腾了一夜,我终于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儿啼。
“男孩!男孩!是个男孩!”
夕姑姑将小东西包裹起来,欢喜地叫着。
安亦辰小心将襁褓接过,送到我跟前,温和笑道:“栖情,你的孩子!”
两年前,宇文清也曾这般抱着无恨走到我跟前,温和笑着说:“栖情,你生下了一个儿子。”
望着婴儿小小皱皱的脸,我微笑着,一声声地低唤:“无悔,无悔,清,我们的无悔,出世了!”
而泪水,已如断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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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月子里,谁也不敢让我操心落泪,我始终没能再看宇文清一眼。
但我知道,宇文清的丧事,由安亦辰一手打理。
他将大部骑兵先行打发回了大燕,只带了几十名侍从驻扎在栖梧。虫
大殓之日,我带了无悔来送我的夫婿。
“清,不用怕。”
隔了棺木,我柔声向他说道:“我会守着你,一直守着你。”
在我的心里,你始终是那个竹篁里凝云散霭的绝世少年,便如在你心里,我也永远是那个带了稚气仰望着他的豆蔻少女。
安亦辰立于我身畔,低了头,轻声问:“你在这里一直守着他,不再回中原?”
我靠着棺木,闭着眼睛感觉棺内那个心爱男子的存在,答道:“他不能守我一生,那么,我便用我的一生来守他吧!亦辰,对不起,是我负了你,违了当年的誓约,又选择了他。
就让我今生孤独,来世寂寞,永远只孤零零的一个人吧!”
隔了黄土,孤零零的,守着我的宇文清,守着我的医者白衣。
安亦辰沉默许久,抚了棺木,侧头深深望我:“这不是宇文清想要的。”
我宁和地回答:“这是我想要的。”
于是,安亦辰不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安排打理出停柩的殡宫。
宇文清曾被父兄勒令不得归葬祖坟,但我也不忍他一直呆在这样荒凉的极北之地,只能先停柩于此,准备找到我和无悔合适的隐居之地后,再择吉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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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悔很听话,比当日的无恨安静多了,只是身体很是虚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胎里时母体一直不安的缘故。
除了睡觉,大部分的时间,他都睁着一双明珠一样晶亮的大眼睛,温柔而安静地望着我。
那乌黑的瞳仁里,和他的父亲一样,倒映着我苍白宁谧的容颜,无悲无喜,无痛无怒。
这日,无悔又一次断续无力地哭泣时,夕姑姑才一将他抱过,便已叫了起来:“公主,小公子似乎发烧了!”
我一惊,一摸他小小的额,果然烫人,连双颊都泛着异样的湿红。
因着宇文清医术极好,便是他自己病得那样,治病开药,也都是自己弄的方子,这小小的栖梧,却没有旁的大夫了。
我再也顾不得别的,忙去安排人四处找大夫时,发现安亦辰已经打发人去了。
他负了手,一边陪我去看无悔,一边微微笑着劝慰:“别担心,无悔那孩子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面相,有着一生的好福气可享呢。”
到傍晚时,各处的大夫倒是来了四五位,但开的药方各有差异,我挑了比较相像的药方让人连夜煎了,给孩子服用。
无悔尚未满月,味觉虽未齐全,但多少还是品得出苦涩来,小小的眉皱着,舌头舔来舔去,不时挥舞着双手哭泣。
夕姑姑一直拍着我的肩,劝慰道:“没事!没事!富贵人家的小孩子么,魔障都重些。公主小时候不也是那么三灾八难的,不也好好过来了么?”
安亦辰很少说话,大半时间都在摇篮边默默守着孩子,守着我。
我已经无法说清,我对他,现在抱着的,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我不恨他,甚至可以说,从头至尾,我都没有恨过他,却一直在为他伤心。
他伤害着我,可受伤更深的,可能是他自己。
我无法想象,当时他认定亲手杀害我时,那种悲伤、无助和绝望;也无法想象,当他历尽艰辛想将我和宇文清一网成擒,却发现他的战争只是在追逐着一场虚无对手的游戏,又是怎样的失魂落魄。
我从没怀疑过他的感情,即便他娶了一位又一位的侧室夫人,我依旧认定,他最喜欢的,还是我。
可我已无法再如当年那般雀跃地投到他的怀里,温柔唤一声,亦辰。
七日后,无悔终于完全康复,小脸又开始漾出和他父亲一样好看的清浅微笑来。
而瑞都的消息也传来了。
始元帝安世远于半月前病逝,安亦渊继位登基,即刻下令收回秦王安亦辰一枝所有部属的兵权,并称秦王明知先帝重病,不问病痛,远走黑赫,是为不忠不孝,下旨夺其兵权,削去其秦王封号,改封成侯,令居幽州,终身不得返京。懒
他以这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行铁血政策,自然是因为秦王不在京中,他那么些年苦心栽培的势力虽大,却群龙无首的缘故。
若不趁此时削去秦王势力,只怕他的皇位,不过徒有虚名而已。
但贺之彦、杜子瑞、仇澜等自安亦辰徘徊着未回瑞都时就已暗作了准备,竟将大半兵力悄悄转移,在安亦渊圣旨下达前夕,尽数潜出瑞都,领兵入了晋州,然后以晋州为根据地,与安亦渊的瑞都朝廷对峙。
也难为安亦辰,兄弟部属为他已处于那等水深火热之中,他还能有和我避世隐居的打算;
更难为他,这样天大的事,他居然一字不在我跟前提起,自是不想让我操心了。
派出的探子,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安亦辰已经回到了晋州,领着他直系部属和六万余亲兵,准备与安亦渊决战。
但安亦渊既已登基,名位已正,许多原来蛇鼠两端的大臣,态度立时改变,完全倒向了安亦渊。虫
安亦渊下旨讨伐叛逆的亲弟时,卫国大将军曹朗、奉国大将军夏侯岚明确表示支持;
而镇国大将军端木适则自请前往幽州镇守边境,辅国大将军程去非正带兵在明州平息宇文氏残余势力,称余孽众多,一时无法抽身。
据传,安亦渊将亲自带了自己统属的五万兵马,联合卫国大将军、奉国大将军的六万兵马,围剿晋州,平秦王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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