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大妞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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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大妞在北京-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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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一个飘在空中的我同一个躺着的我谈话。就像《色情男女》里死后的尔冬升宽慰一个要死的人一样。
空中飘着的说:〃喂;伙计;为什么不振作一下呢。只要往好处想一下;挺一挺就过来了嘛;失败了可以重来嘛!〃
躺着的回答也同尔冬升一样:〃我是人呀;是人总得要体面;有情绪嘛。〃
飘在空中的立即明白了;打了一个响指;道:〃嗯;这就是做人的弱点。〃
这样想像着;又觉得不对。飘在空中的我头上应该再有一个光环;这样形象会好一些;只好又重新想一遍。
当我第n次想像着这个场面的时候;舞池里已充满了人;我再也没找到刚才那个独舞的傻逼。
或许;这个晚上我不会回去了。定定再也找不到我;他也不必悲伤;也许我找到了更好的存在方式。
我也许就是他走路时抬头看见的一朵肥白的玉兰;或者是角落里他踩到的一片墨绿的苔藓;或者是在小河边拣到的一块石头;再或者是窜过他身旁的一条糊糊涂涂的土狗。
总之;我并没有离他远去;只是不再以人的形式出现。 

二○○三年;我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考研。如果你那时去过北航;见过一个白白胖胖的姑娘;穿着破烂;背个被太阳晒褪色的书包;无论春夏秋冬;都戴一顶帽子;有时还戴着一个口罩;像个神秘的克格勃;风风火火来往于学校之间;那就是我——北航考研大军里的一员。
刚来时我还只有一百一十几斤;还算是可以吧。可是万恶的考研事业;把我摧残成一个 一百三十斤的胖妞。我穿的是五道口十块二十块的地摊货;脸上擦着一块五一瓶的甘油;洗面奶根本就省了;睡的是每月二百块钱的床铺;天天同一群成人自考的小姑娘在一起。
没有娱乐;没有打扮;没有交际;也没有性生活。因为考研;我和男友没钱出去租房;也不想去西门开房;认为又脏又不安全。
现在;我自我介绍一下。女;二十八岁;计算机专业毕业。由于大学的学校太糗;加上本人又懒;所以什么也没学会。毕业后靠卖东西为生;在一个国营大厂里混了几年;想起考研。
由于在社会放〃羊〃太久;每次坐进教室;心里都不能平静。总是回想前尘往事;偶一小事;莫不令我感到无地自容。我总是这样时常自责以至于无法安然。 

以前的学校简直就是青少年疗养所;什么也没教。听说我们那届是第一批计算机专业的学生;连课程都安排得不对;记得第一学期是学FoxPro;后来那个系主任——一个秃头、对计算机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他是学机电的);听了我们的反映后认为这样不对;就在第二学期让我们学DOS入门和五笔。妈的!错上加错。如果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他;我会狠狠地骂他一次。记得有个老师以前是修拖拉机的;课讲得稀松;上课时喜欢穿个白大褂;像个打饭的。结果我们那届的学生既不会编程;也不懂原理;毕业后基本上都在干与本专业无关的工作 。
我这么说只是向你表明;考研对我而言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我得从头开始学高数、概率、线性代数、英语、专业课。妈的;我好比是郭靖学艺;全凭一股刚勇之力;打通了一个又一个关节。当我把数学、英语学完之后;我差点儿像王小波说的那个傻大姐;对天大喊一声〃我会缝扣子了!〃
学习的心得就是数学真好;博大精深;英语真差;只要下功夫学几个月;就可以考过线。继而非常瞧不起英语专业的人;尤其是英语专业那些学得不好的人。认为他们是一群笨蛋。只有没任何天赋;什么也学不了的人才去学英语。
我想我讨厌英语的原因可能跟我遇到的人有关。我遇到了不少肤浅的功利的学英语的妞;会几千个单词;天天想泡老外;见到老外就像解剖医生见到死尸一样高兴。
说到这我又想起板牙杰——我的一个室友;东北妞;一个学中医的人。在老家学了五年;毕业后无业;〃来北京找机会〃(她的原话)。自以为很美;大傻个;两个板牙;一口东北土话;说自己信基督教;我看她是想借此来结识一些来北京传教的老外;并把此当成一种炫耀;把与老外的合影一一贴在墙上。她刚来时想考研;继而嫌辛苦又去学英语;学了一年的成果就是成功地和信教的老外挂上了钩。一个肤浅、愚昧、功利、虚荣;满脑子找人傍的东北妞;不说她也罢。
我就是与这样一群人相处一室;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厌恶感流露出来。

我越来越胖;胃却越来越不好;我真奇怪这两种情况怎么会同时出现在我身上。我得上了神经官能症;动不动就呕吐、发烧。我像一个白白的、水水的、软软的、不经事的大蠕虫;一步一步蠕动着向我的考研目标前进。


如果你去过北航;一定知道北航的南边是繁华的知春路;每个店铺的东西都死贵死贵;北边和西边就是破烂的农贸市场;到处跑着皴红了脸的、脏兮兮的、可爱的摊主们的孩子。我很喜欢他们;每次都用手弹弹他们的脸蛋;回应的是他们农民母亲受宠若惊的讨好的笑容;唉!我亲爱的农民姐妹呀!
由于这里交通便利;所以以北航为中心衍生了各种各样的寄生物;有各式各样的草鸡学 校因此而生;有北京应用技术大学、新东方第二教学区;和各种各样的花样繁多的自考与成人高考类学校。
每天挤在教室里的没多少是真正的北航人;到处都是那些考研者和自考者用来占座的破书;当然好书是不会放在那儿的。那些人真无耻;把教室弄得像他们家;书桌抽屉里满满地塞着他们的东西;有过了时的考研材料、洗手用的香皂、糊满茶锈的富光杯;还有骚娘们嫌冷又不肯多穿衣服时用的〃盖腿衣〃;而且永不挪动。
一派欣欣向荣的小农多贪多占的景象!我数次想到教室前面大喊一声〃够了!给北航学生留点儿空间吧!〃每次都是忿然压抑下来。我总认为;你在人家的校园能借一桌一椅还有满室的灯光已经不错了;还想贪婪到什么程度?
我喜欢大大的阶梯教室;尤其喜欢最后一排;因为无人注视感觉舒服;不过那也是情侣经常选的地方。常见一对一对地在那儿接吻;总怀疑他们是不是为了给我看的——那么投入;男生还时常翻翻眼睛。
最可气的是有的家伙放屁的问题;每到天气冷了总有人穿得很少然后紧闭门窗;你哪怕是开一条缝;都会被人无情地关死。显然他们认为屁味和二氧化碳最能取暖。每到这时;我就两个脸蛋潮红;像发了情一样目光红赤。我是过敏性体质;各种器官特别敏锐;所以备受恩宠地闻到各种屁味、走廊的尿臊味和各人嘴里发出的浑浊的二氧化碳味。
这个问题在〃非典〃刚过去的时候得到了解决;那时我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在按我的主张生活。他们勤通风、勤洗手、喜欢擦桌子。〃非典〃呀;〃非典〃呀;你暂时给我带来了黄金时代!!


说说〃非典〃吧;二○○三年四月十三日;我开始相信北航有人得〃非典〃了;我和男友每晚见一次面;主要是他向我汇报情况;功能是制造紧张。他消息灵通;身体力行;我们最先在北航戴起了口罩。四月十八日听说空姐班有人得了〃非典〃;我就住在双航附近;看到那些面容不错、打扮恶俗的小妞在搬家;更是吓得不得了。我得出结论;谁让她们臭美穿得少;冻得没有抵抗力了;要不怎么就她们得了此病?  二○○三年四月十九日。
我与男友逃回老家。期间;我饿了两顿;他不让吃东西;只让吃密封的方便面。
二○○三年六月二十三日。
我偷回北航。从南门的福建兴业银行旁进入;跳栅栏的时候有几个人注视我;看我鹘然落地。之前我已上东升乡卫生院开了健康证明。
二○○三年七月二日;北航解禁。
我特意花十二块钱买了一件绿纱带泡泡袖的衣服。骑着脚踏车;风驰电掣;以表示可以接着学习的高兴。那件衣服直到被我穿得皱巴巴走了型;在深秋的一天;我才从里边脱下。它被称为〃荷花仙子衫〃。 

接下来出场的是一个男的;长相剽悍、声音粗哑;也是考研的;北航计算机系毕业。他身上到处都挂满了银质首饰;还穿了一件黑色T恤;上面燃烧着雄雄烈火;后来他告诉我那是一件金属天堂的衣服。问:〃‘金属天堂’为何物?〃答:〃是一摇滚。〃
他是在主M教室里向我搭讪的。〃搭讪〃是他常用的词;他也特喜欢到处搭讪。我至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我这种穿着土里土气的人搭话;按我的猜想;他更应该向什么空姐班的 、新东方里学雅思的、考托福的那群没脑子的妞打招呼才对。
听说他是北航计算机系的;我还以为是一高手;后来才知他啥也不是。他就是喜欢占座的那种人;我经常在被撵得如丧家之犬的时候;看见他在屁味和二氧化碳之中怡然自坐。看见我时他继续看书;刚开始;他的样子真的骗了我;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在作学习状!
他可能是没把我当女的;或者只想找一个说话的人;我们俩在一起说些对方不感兴趣的话。我拼命表示自己是一个多么睿智、多么有趣、多么博闻强记的人;和他以前接触的水货是多么的不同。这倒不是想取悦于他;而是我在任何人面前都有表现欲。他则跟我讲他在北航八年来的糗事;他如何占女人便宜、如何同人打架、如何泡妞——花钱泡学雅思的妞。说了一大堆同考研无关的话后;他会说:〃你要好好学习;好好考研;别像我。〃然后再说客套话:〃有事找我。〃其实真有事他也不管。一天我在六号楼被三个白白胖胖老娘们似的男生骂了以后;打电话让他给我出出气;他则息事宁人地劝我不如不了了之吧;说日后……云云。我在电话里做出无所谓地哈哈大笑;其实我真被骂得不轻;好几天心里都犯堵。
认识一年后我们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不说;我也不问。他认真地帮助过我几次;一次帮我找房子;一次是我心情不好;他还请我吃过东西。他有暴力和犯罪倾向;一次他说他要〃跑路〃。他喜欢说诸如〃跑路〃之类的话表示他已是个混事的;说是要和飞行学院的人火并一场;还给我一箱书让我帮他收藏;并说我够意思等等。我感到很惭愧;理想中的我应该是手里拿钞票说;朋友有难;这钱拿去跑路吧!
后来证明是虚惊一场。他没打飞行学院的;飞行学院的也没打他;他们像娘们一样和解了。
我们就这样君子之交淡如水;每隔十天半拉月他就会打电话问我的情况;我过生日时还收到了他一个电话。如此不相同的男女;被北航考研大旗招到一块儿——〃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标……〃 

现在说一下胖的问题;我的体重一向和成绩成正比。我肚子上的肉已经胖成两段;坐在那儿的时候;它们叠在一起。胃也越来越不好;不敢趴在桌子上睡觉;不敢吃太多。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大黑妞趴在桌上大睡;我就想她那只大胃呀;会不会掉下来呢?她就算是考上研究生;还会有人去爱她吗?她会不会后悔没有减肥而去考研呢?我晚饭只敢吃一两饭、一个青菜;否则胃和肚子联合起来让人堵得慌;但是这样的话;不到八点就饿了;这时又只有难吃的鸡蛋煎饼卖;真郁闷。 那时候惟一想的事就是考完研好好减一下肥;一定要恢复往日的魅力。可是现在真考完了;我一点儿没动。我的一个朋友让我去学瑜伽;我对第三世界的东西不感兴趣;尤其是什么打着东方神秘主义、天人合一之类名头的东西;这种东西这两年在本土闹得太凶;让我印象不好。她又说:〃去看吧;它有精华。〃我说算了吧;我可不想被装进箱子沉到水底去。这就是我对它的理解。听说它能锻炼耐力;我想要是考研的人学它的话;那考研时坐上三小时一定不会像我一样;被尿憋得差点儿瘫痪! 

由于学习压力太大;我总是想找我男友好好放纵一下;可是他总是让我清心寡欲;我只好每晚对着一群北语成考的小姑娘大谈黄色话题;她们是最后一批与我同住的室友。所有同住的姑娘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她们。由于年龄差别很大;她们先是管我叫大姐;发现我同她们又说又笑又不着调之后;就开始〃老大〃、〃XXX同学〃、〃死XXX〃地叫我;在她们向我询问人生之路时;我非常镇定地说:〃卖淫!〃她们习惯了;并且跟我处得很好。为了我改掉了她们晚上不睡、中午不休的生活习惯;对我很照顾。她们很寂寞;由于是成人教育;她们 没有太多交际;每天窝在屋子里;并且有点儿伤感;也没有什么男朋友。她们都是让一个叫杨晓辉的人从各处介绍过来的(她们常说是被骗过来的)。此人在北京的名号响当当;现在还是北航的研究生、新时代的人贩子;每年给北京各高校提供各种各样自考的、成人高考类的生源。主要有北科、北航、人大、北语。从每个学生身上赚几千块钱;她是河南南阳人;所以她弄来的学生以河南人居多;她家乡南阳就更倒霉了;那里的人交的钱是这里面最多的。
看来她发财了。这就是所谓的中介;在考研政治书上说他们是新阶层;是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力量。 

由于住在集体宿舍;太吵;我搬了好几次家。见到不少小姑娘;有把男友带到床上帘子里躺着的——就在离我十几厘米的地方;布帘之间还可以看见那个男生的大白膀子;床下还可以看见男生的大鞋;像船一样;触目惊心地提醒你它的存在。
有来北京学美声的、一堂课要五百块的温州胖妹妹;叫何毛赛。这个名字很怪;相处了很久还是觉得她姓毛;还有人叫她毛比赛。她家是温州暴发户;傻有钱;到了北京让人瞧不 起;北京那些人吃她喝她拿她瞧不起她最后不替她家办事;她就一年一年地待在北京等待着消息。我劝她向人自我介绍时就说〃我的名字叫何毛赛;一节课给五百块〃;这样记得牢。她学美声的结果是导致我常在屋里做鬼哭狼嚎状。我经常用美声方法演唱《相约九八》;到高潮处甩一个花腔〃噢——来吧;来;吧;来吧;来吧;相约九八……〃很是漂亮;人都说我不学唱歌糟蹋了。
最离奇的是一个北航英语自考的妞;是我在八月份遇到的;那是一个十人的宿舍;在北航篮球场南边对过的路上。她晚上十二点起来摸索着找塑料袋;然后便是撒尿的声音。哇;当时我震惊得魂飞魄散;真有如此之人;十人之室;公然开撒!更惊奇的事还在后头呢;只见她把门开一个缝;〃啪〃一声;果断地把塑料袋扔在门口;也不知溅在何人的自行车上了。第二天一早;我就搬走了;不留一丝云彩。后来我还在二食堂见过她;人模狗样的;不知现在还扔不扔尿袋。
同这样的一群人住在一起;时间久了;你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失败的人。那样被这个社会排挤;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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