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 作者:鲁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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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道而驰 作者:鲁鸣-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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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给田麦去了个电话,像是解脱自己的罪孽。田麦从电话里察觉他并不开心,他只好回答:“你在这里就好了,巴黎这个城市每一点每一滴都充满了罗曼蒂克的浪漫色彩。一个人在这里真受不了。我爱你!”放下电话,李之白对自己最后一句话有点吃惊。自己太会演戏了,一边在想另一个男人,一边在对妻子说我爱你。不过,他心里的确爱田麦,这不是谎言。只是他对她没有性的欲望。
    李之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每分钟就像每小时一样难熬,他理解了什么叫度日如年。尼采说得对,是我们的需要解释了这个世界。人以自己的需要来体会时空的存在。他只好走出旅馆,沿着塞纳河在大街上瞎转。
    塞纳河上桥真多,隔几个路灯又是一座。李之白看着两岸16世纪甚至更早年代建造的楼房,想像当年法国的辉煌至极。巴黎的确很美,美得让他觉得自己绝不可能属于这个地方,不像在纽约大街上行走,他感到自在,觉得自己属于纽约。法国女人大多很有气质很有女人味,一举一动都很温柔,不像很多美国女人即使妖艳也带着野粗阳刚,像小伙子似的。
    李之白喜欢听法语。语言绝对不只是一个交流工具,它是文化根基。温柔动听的法语,是造就灿烂的法国文化艺术和气质独特的法国女子的根源之一。如果当年美国选择了法语作为国语的话,今天的美国会是什么样子呢?面对着多情的塞纳河,李之白的答案是肯定的:美国文化会截然不同,整个世界会因此面目全非。
    走到巴底士歌剧院不远的地方,他听到一位小女孩在给她妈妈数数。虽然他一个法语词都不懂,却听懂了她数数中所蕴涵的音乐,看懂了母女俩所构成的一幅人间画面。他决定去歌剧院看一场歌剧。那天晚上上演的是歌舞剧《巴黎圣母院》,可是票都卖出去了。他很幸运得到了一张退票,把票卖给他的是一个伦敦来的舞蹈演员肯特。肯特来巴黎演出根据柴可夫斯基同名古典芭蕾舞音乐改变的现代芭蕾《天鹅湖》。因为《巴黎圣母院》的舞台设计和舞蹈造型都相当出色,他所在的舞蹈团组织演员在演出任务完毕后来观赏这部法国歌舞剧,可有一个演员临时有急事来不了。
    这场歌舞剧舞台设计的确非常别出心裁,舞蹈造型也不错。可惜,女主角没有一点吉基普赛女人的野味和泼辣劲,比起电影《巴黎圣母院》里的女主角差多了,使整个歌舞剧因此而被大打折扣。中场休息,李之白对肯特说:“应找个真正的吉基普赛女郎来演女主角。实在找不到,哪怕由美国或西班牙、意大利女人甚至南美姑娘来演,都比这个法国女演员强。”
    肯特同意李之白的看法。他向李之白介绍,他们的现代芭蕾《天鹅湖》远比这部法国歌舞剧出色多了,获当年全欧现代芭蕾金奖。他在《天鹅湖》里扮演一只天鹅。
    李之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没错。我们的《天鹅湖》只是采用了柴可夫斯基原作的音乐,其故事舞蹈与原作面目全非,讲的是同性恋故事,所有天鹅都是男舞蹈演员跳的。你绝对不会想到有多么精彩!”
    “我很难想像男人跳的天鹅。柴可夫斯基若在世,一定会控告你们,绝不允许你们这样把他的名作给篡改了。”李之白很少观赏芭蕾,但古典芭蕾《天鹅湖》他在国内看过,田麦来美后他陪她看了一遍,他很喜欢。不但它的音乐美,而且整个舞蹈的编排绝对是芭蕾舞精典,尤其是那四只小天鹅的群舞让人妙不可言,回味无穷。
    肯特笑了笑:“柴可夫斯基若活到今天,对我们的舞蹈一定百看不厌。他自己就是不公开的同性恋者!不要对同性恋有先入为主的偏见。”
    李之白忍不住地笑个不停。
    “我说的什么让你这样好笑?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肯特大惑不解。
    李之白脱口而出:“我自己就是同性恋者。我不会有先入为主的偏见。”
    肯特说他们舞蹈团里演员里好些都是同性恋者或双性恋者,虽然他本人在性生活上只对女人有兴趣。
    肯特告诉李之白:“10月份,我们要到纽约演三个月。你一定要去看。看了你就会知道了我们的舞剧有多棒。”
    回到旅馆,已近半夜1 点钟。刚躺下,李之白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原来是艾德瓦多的回电:“非常对不起!你的留言叫我不管任何时候回来都给你回话,我只好把你弄醒。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你来吧,我刚回到旅馆。”
    一进艾德瓦多的房间,两人疯狂地拥抱在一起。艾德瓦多两手把李之白抱起来,走进卧室。那晚,他们做爱了两次。
    那个周末,他俩简直就是性爱动物。在汽车座位上,在红磨坊戏院里,在塞纳河堤下的黑夜里,在艾菲塔上,枫丹白露公园椅子上,他们缠绵在一起。还没回到纽约,李之白在飞机上就已发现自己男根头疼痛,被磨破了一点。
    李之白跟我谈论了艾德瓦多的性强壮。他说:“西方人的身体比我们健壮,对他们来说性生活就是锻炼身体,每天锻炼一下是正常的。我精疲力竭,艾德瓦多好像没事一样。按理说,我比他年轻多了,应该精力更充沛。我们这一代中国人,小时候太苦,缺乏牛奶和营养食物。我虽然健美,但小时候身体底子没打好,精力和耐力都不如艾德瓦多。”
    我向他指出,中文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流行说法。中国人大多更欣赏的是儒雅书生,而不是硬汉。这几年从国内到纽约的留学生里,我碰到也大都是身体素质差戴着近视眼镜的人。但愿中国在争办奥运会的同时,也能够大大地在全民文化里灌输重肢体发达的意识,而不是单纯地追求金牌。国内现在很多人富裕了或吃公款,不节制吃喝,是很有害的。营养过剩,没有足够的体育运动将其消耗掉,留在身体里只能是负担而成为疾病。中国现在高血压和糖尿病,已成头号常见慢性病。而且,身体的处境如今已不是没病就意味着健康。身体内部的磨损或受害,很多情况下是潜伏的,当人发现时已太晚了。这一切,都会影响人的性生活。
    李之白听了我的分析,觉得有道理。他之所以被西方男人吸引,主要是他们健壮高大的身体,当然还包括其阳刚气质和潇洒的个性。
    不管李之白如何解释叙述,我还是很难理解他们之间的性吸引。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从心理上去理解他们。我想,人对所渴望的东西总是千方百计地想得到最好的,在其过程中这人便成了专家,而别人则很可能对此一无所知,根本没法理解。
    李之白提到,他所交往过的同性恋者每个星期平均做爱或自慰三次,有的人每天都干。他叹道:“我真不知他们怎么会这么能干!”
    我告诉他:“多次做爱的男人,不可能很快就射精,他做爱的时间就会长。性器,用则强,不用则弱。没有性对象的男人,应经常自慰,生殖器才强壮。西方男人性能力强的另一原因,是他们性发育后经常自慰。我看过一个研究报告,被调查的很多美国小伙子平均每周自慰高达5 次。他们无意中锻练了性器,使其更健壮更有耐力。我们心理医生不担心一个正常的少年会沉溺在手淫里,因为男人过多手淫,射不出精液,他会自动停止自慰,除非这人脑子已有毛病。”他直叹气:“嘿,太晚了!我们年轻时,怎么就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些?”
    10月份,肯特所在的伦敦“动中画”舞蹈团到纽约演出现代芭蕾《天鹅湖》。李之白前去观赏其首演。果然,这是一部划时代跨世纪的杰作,完全超出了李之白的想像。整个剧情围绕着一个王子的梦展开,揭示了人的灵魂在同性爱之中的强烈、好奇和冲突。该剧的舞编导演的确是天才!新颖的舞蹈语汇,把梦幻和现实、古典和当代、反叛和顺服、柔情和阳刚表现得淋漓尽致。那群男演员扮演的天鹅,舞姿精湛炉火纯青,勇猛刚柔并兼,充满了魅力。这种魅力不是妩媚,而是超群的机智幽默和力度,是女舞蹈演员在古典巴蕾《天鹅湖》里扮演的天鹅所不能达到的。雄性天鹅,这本身就是一个逆反概念。在人们的意识里,天鹅是女人的象征。这个现代舞,提醒人们天鹅也有雄性的,其用意不言而喻。
    李之白被艺术家的高超演技和意想不到的剧情内容所震撼,不断地为之惊叹欢呼。只是他怎么也辨认不出台上哪一只天鹅是肯特扮演的。演出结束后,他到后台询问。肯特从演员人群中走出来,还没卸妆。原来他扮演那四只小天鹅里其中的一个。肯特很高兴能见到他,并把周围的几个同性恋男演员介绍给他。
    李之白立刻被眼前的这几个小伙子吸引住了,不但高大健美,而且幽默极了。他们邀请他留下,参加其首演成功的庆祝。他们想庆祝完毕后请他带他们去同性恋酒吧。可没等庆祝完毕,这几个演员就跟着李之白去了曼哈顿最著名的同性恋酒吧之一──可可酒吧。
    在酒吧里,有人告诉他们一个地址,西14街有一个地方每星期日下午5点开始向男人开放,来客必须全裸,允许抚摸。那几个同性恋男演员听了很兴奋,说一定要去体验一下。
    李之白没在可可酒吧待多长时间,因为第二天他要作实验报告。他和男演员们约好星期日在西14街见面。走出酒吧,呼吸着一年一度的秋天的重逢气息,他深为居住在纽约而欣慰。在这个国际大都市里,可以耳闻目睹许多世界一流水平的艺术作品,碰到形形色色各有千秋的人,如同风景如画绚丽多彩的秋色。
    然而,李之白为性爱而疯狂。他不是把自己所痴谜的同性恋场合当作放荡者所设的游戏,而是作为平常和基本的生活现实一种。他在纽约待了好几年,还没去过西14街那个地方。按照地址,他在西14街一个类似地铁站的地下室找到了聚会点。11美元一张门票,包括一切费用。他看了看墙上的广告。原来这个地下室的老板为了赚钱和过瘾,就想出一招:每星期三、五向男人开放,星期二、四向女人开放,星期六向男女开放,星期日则是男人全裸日,但严禁任何抚摸以外的性行为。
    所有的来客全裸,却都穿着鞋。大概地上脏吧。有些人把随身带的钱放在鞋里。李之白把衣服全脱光,存好,要了一杯橘汁,定下心来观察周围的人。那几个英国男演员还没有来。他看看表,才5 点15分,自己来得够早的。他有些不自然,但看看已来到的这些裸男,他心里踏实多了。
    地下室的左边,有一张按摩床。3 个牛高马大的裸男正在给一个来客按摩,其中一个按摩师是亚裔。李之白一问,这按摩是免费的。这11美元门票居然还有按摩服务,真便宜。他知道,在纽约按摩30分钟一般要30美元外加小费,而技术高超的男按摩师一小时收费100 美元以上。华人在纽约靠按摩为生的不少。
    李之白对那几个按摩师说,他也要享受一下按摩。
    只见那个床上客背朝上,非常松弛地享受着。他浑身都被涂满了油。一个按摩师拿着一个电按摩棒,对着那来客下身刺激。另外两个按摩师则对着其敏感部分来回地推拿。
    有不少围观的人。好几个一边看一边自慰。有些则在互相抚摸。一个来客则在抚摸那个亚裔按摩师。李之白问了旁边一位来客才知道,3 个按摩者不是雇员,是喜爱抚摸别人的来客,以给别人提供享受来取悦自己。
    轮到李之白了。他能明显地体会到这三个按摩者对他没下什么功夫,全身被按部就班地按摩了一下,像蜻蜓点水似地就结束了。他没什么可说的。人家免费给你按摩,你还想怎么的。既然按摩者只是喜爱抚摸别人的来客,他们当然有所选择和针对性的。刚才那位被按摩者的男根硕大,人家自然会有兴趣,会卖力。李之白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整个房间已有很多人,至少近百。
    房间中间是饮料台。可能是怕来客酒后失控违反该场所的规定,饮料台没有任何酒供应。所有饮料免费。有的客人会从鞋子里掏出一二美元的小费。围着饮料台,坐着一些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亲吻和彼此抚摸。有那么一些人只是指望别人主动来和他们亲热,默默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观望四周。更多的人则在屋里不停地走动,寻觅对象。
    房间里到处都摆着纸巾和润滑油,供客人们使用。墙上挂着两台电视,放映着性场面。几个穿着印着“我在上班”的黑色上衣的小伙子,监督着人们的举动。李之白看着这几个工作人员,心想他们的工作就是观看人们彼此抚摸吗?这个世界无奇不有,竟有这种挣钱方式。
    一个中年白人走过来抚摸李之白。这人长得很像法国电影《爱情轶事》里的男主角。上个周末,李之白和田麦在巴尔的摩刚看过这部电影。那人非常轻柔地吻他,其薄薄柔软的嘴唇让李之白想起了兰德。他不理解为什么西方人总把厚实的嘴唇描写成性感。他感到对方这种大大薄薄的嘴唇才性感,吻上去非常温柔舒适。李之白没有看到那几个英国演员,已经6 点半了。他穿过拥挤的人群,观望着这些裸男而组成的肉体风景,想像如果他的同事、母亲、田麦以及他的非同性恋朋友们看到他在这样一个场面里寻找性快乐会怎样评价他。当他把眼前这些人当成风景时,自己也就成了风景里的一座活动的雕塑,在此游弋。这是一个他事先没法想像的世界。这个世界是纯肉体的。人们在一起,把隐私的自慰变成了公开欣赏和群体抚摸。他心里很明白,自己所参与的这一切,已远远地走向了天下大多数人唾骂的极端。他没等待那几个英国演员的到来,走出了地下室。
    李之白在上述这道肉体风景里,用身体走一条与人类大众背道而驰的道路,就像米山拥有两个妻子一样,实质上是一场革命。
    我诙谐地对李之白说:“你是生物教授,你知道,作为生物,人不需要革命,而是改进。革命太激进,破坏毁灭性太大。革命者本人往往为此付出巨大代价。你这样为性爱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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