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十日谈-一个上海知青在缅泰的奇遇 作者: 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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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十日谈-一个上海知青在缅泰的奇遇 作者: 吴越-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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胫,阒无一人,只有风吹叶片发出的飒飒声。抬头看看河边高处,原来的无名村寨
本来只有三座竹楼,如今已经变成了七八户人家,比十六年前扩大了许多。但不知
柳芭三姐妹和她的父母们,如今怎样了?
    吴永刚几乎是一溜儿小跑奔到了村寨面前。但却已经面目全非,分辨不出哪是
柳芭家的竹楼了。这是因为竹楼易霉易蛀,每隔四五年五六年就需要重新翻盖。他
围着村寨转了一圈儿,终于发现那座全村人共用的木碓,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在
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翻动石臼里的糙米。那情景,与十六年前的柳芭与宝
萝十分相似。
    他走上前去,先合十问讯,说了一声“萨瓦迪”,两个姑娘都嘻嘻地笑了。因
为在她们这里,还没有一个比她们年长的男人向她们行礼问好的。他接着动问:这
里可有一个叫柳芭的姑娘。两个姑娘同时摇头,都说本村没有叫柳芭的。他又问有
没有叫宝萝和达吉的。她们两个依旧摇头。他又问有没有一个大叔叫岜里的。两个
姑娘还是摇头。吴永刚一想:她们都还不满十六岁,都是他离开这里以后出生的,
如果这里十六年前出过什么事儿,原来的人都不在了,她们怎么知道?
    这样一想,他又问她们:家里可有大人,能不能带他到家里坐一会儿。泰族人
民俗好客,小的一个立刻站起来,把吴永刚带回家去。
    热带地区,中午阳光直射,热得要命。农家人大都一早一晚下地干活儿,中午
在家休息。这时候还不到下午六点钟,青壮年们都下地干活儿去了,家里只有一个
五十来岁的妇人正在切菜。吴永刚脱鞋进门,合十问讯。那妇人一听有人打听柳芭,
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上上下下看了吴永刚好久,突然问:
    “您是陶先生么?”
    “是啊,是啊!我就是陶涛。您是?……”
    吴永刚总算找到了一个认识自己的老村民,心里高兴极了。但是岁月催人老,
面前这个半老的妇人,十六年前不过三十多岁,却无法想起她是谁了。
    “我就是罗西他妈呀!”半老妇人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继而语调一变:“十六
年啦!你怎么直到今天才来?”
    “柳芭她一家呢?罗西呢?他们都在哪儿?”吴永刚顾不上解释自己为什么十
六年不来的原因,却首先想知道柳芭她们的下落。
    “走了,都走啦!”罗西的母亲眼泪扑簌簌往下滚。“都是你作的孽呀!你们
这些没良心的,人家救了你的一条命,又养活你好几个月,还把那么好的女儿许配
给你,你走的时候说得那么好听:到了曼谷就来信,到了香港就来接!瞎话呀,都
是骗人的瞎话呀!你害苦了人家一家啦!”
    吴永刚被她说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好耐着性子问她:
    “大婶儿,您先别生气,柳芭一家到底怎么一回事情,您慢慢儿跟我说。我这
不是回来接她们来了吗?”
    “太晚了哟,孩子呀!不管你有多么充足的理由,你也不该一去不回头哇!那
时候,世道这样乱,她们还只当你被人家打死了呢!”
    吴永刚见她过于激动,只好盘腿坐了下来,把自己到达曼谷和香港以后接连给
柳芭写了许多信,后来到美国又年年给她写信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遍。罗西他妈听
了,不相信地摇摇头说:
    “不能吧?你把信都寄到哪儿去了?柳芭总应该告诉过你,我们这荒僻的边境,
是不通邮政的。本地人有事情要写信通知,都是派人送的;外地有人写信来,一律
都放在驿站也就是现在的汽车站认领。自从你走了以后。柳芭每隔一两个月就到王
塔克车站去看有没有你寄来的信,可是都没有哇!”
    “这里连个村名都没有,不通邮政,我当然知道的。可是柳芭没告诉我可以把
信放在汽车站认领。我只知道你们种的都是头人老爷的地,算是他的佃户,时常要
到头人那里去交租买东西,所以我就把信写到头人那里,请他转交南览河畔的佃户
岜里大叔收。照我想,头人对自己的佃户,总知道的吧?”
    “要是这么说,柳芭姑娘的祸,还是你给招来的了。”罗西他娘脸色难看起来。
    “柳芭招祸了?她遭的什么祸?”吴永刚吃了一惊。
    “唉,真是冤孽!”罗西妈长叹了一口气。“女人长得美,就是招祸的根苗哇!
柳芭长得确实美,可她住在这偏僻的地方,没人知道。后来遇上了你,算是便宜了
你小子。可你得了便宜卖乖,你怎么也不能把头人的儿子给引来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您可越说越糊涂了。”
    “是我糊涂还是你糊涂哇?你把信写到头人那里,不等于是你告诉头人的儿子
南览河边有个叫柳芭的姑娘吗?我们大家还都奇怪呢,头人的儿子怎么会找到这里
来的。刚才不是说了吗?你走了以后,柳芭每隔一两个月就要到王塔克驿站去看看
有没有她的信。后来身子重了,实在走不动了,这才让宝萝替她去看……”
    “什么?你说柳芭怎么了?身子重了?”吴永刚突然听到这一句,怀疑自己没
听清,打断了她的话追问。
    “她有了八九个月的身孕,身子还不重啊?这都是你种的祸根哪!”
    “那么说,她有了孩子了?”
    “怎么不是呢,你走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你不知道?她给你生
了一个儿子,还是我帮着接生的呢。好漂亮的儿子哟,跟柳芭一样漂亮。如果还活
着,今年也有十六岁了。”
    “孩子没活么?”
    吴永刚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罐,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了上来,也不知道是喜还是
忧。至少对自己没有负起做爸爸的责任,颇感内疚。但是罗西的母亲说话一向逻辑
混乱,有点儿像是意识流作家写的文章,前言不搭后语,一件很清楚明白的事情,
让她一说,反倒糊涂了。还不能问得太急,问急了,会越说越糊涂,只能耐心听她
慢慢儿说。
    “谁知道哇,连我的那个孩子也算上,都不知死活哩!那一年,柳芭生了孩子
才一个多月,忽然头人的小少爷骑着大马,带着管家和好几个奴才,沿着南览河一
路问过来,哪个村寨里有个叫柳芭的姑娘。柳芭听说有人找她,立刻就想到一定是
你托他带信回来了,马上出来把他迎进家去殷勤款待。那小子一看柳芭长得那么好
看,眼睛都直了。柳芭问他可是陶涛有信托他带来,他说他根本就不认识陶涛,是
他老子说这里有个漂亮姑娘叫柳芭,叫他来相亲的。现在他看上了,要柳芭准备准
备,他回去挑个好日子,顶多再过一个月就要来迎娶。柳芭她爹说孩子已经有丈夫
了,小少爷哪儿肯信?因为凡是村寨里有姑娘出嫁,按例都要请头人来坐上席,这
事儿瞒得了别人,却是瞒不了管家的。柳芭妈把孩子抱出来给他看,他愣说是抱了
别人的孩子来懵他,生气了,从手上退下一只玉镯来,留给了柳芭,算是定礼,就
带着管家和奴才走了。过了三天,管家带着奴才们送来了银元、绸缎彩礼,更不容
分辩,说定过了解夏节就要迎亲。”
    “柳芭让头人家娶走了?”吴永刚这下可真急了。
    “要是娶走了,倒又好了呢!我们这里的山民,世世代代受苦,能有个女儿嫁
给头人的儿子,哪怕做小老婆呢,一家人就能够搬进县城里去住,总比在这荒凉的
深山冷坳里翻土强得多吧?可是柳芭那姑娘性子也真够犟的,愣说她已经是你陶家
的人了,只要你陶先生还活着,总有一天会来接她;你陶先生要是死了,她就为你
陶先生守一辈子寡,尽力把你的儿子养大,再也不嫁人了。”
    “这种违抗头人的事情,她办得到吗?”吴永刚当然知道这里的头人就是皇上,
像这种违抗头人的事情,是根本办不到的。
    “要是平常人,这种事情想也不用想。可她柳芭是经过你陶先生调教的,想法
跟平常人可就不一样了。她咬定牙关,坚决不嫁头人的儿子;如果父母逼她,她说
了,不是抱着孩子到曼谷去找你,就是抱着孩子去跳河。总之,她是铁了心了。”
    “岜里大叔怎么说呢?”
    “岜里不是她亲爸爸,能怎么说?还不是听她妈的?”
    “她妈总不会逼她吧?”
    “她妈知道她的脾气,如果真逼她,她什么都干得出来。可是头人那边也不好
交待呀?惹得头人发起火儿来,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柳芭要是真死了,事情也
许倒能了结,柳芭要是还没逃跑,他会派人来硬抢;柳芭要是跑了呢,这祸可就落
到她父母亲头上了。即便不来杀人,放火烧了她家的竹楼,把她一家都赶出村寨,
是完全办得到也做得出来的。”
    “最后究竟怎么办呢?”吴永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来了。他没想到
事情的发展竟会是这个样子。这里还是封建社会初期,不讲民主与法律,所有封建
制度下的凶残惨酷行为,头人们可真干得出来。
    “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逼着孩子去走死路哇!大家都说:放孩子一条生路吧,
柳芭自己才十七岁,抱着一个两三个月的娃娃,你叫她怎么活?还不依旧是死路一
条?再说,即便真能平安地跑了,她家里的人也遭不起那份儿罪呀!全村人都为这
件事情伤透了脑筋,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只有一个主意:那就是全家人一起逃。”
    “往哪儿逃呢?”
    “是啊,往哪儿逃呢?整个王塔克县都是他头人的天下,就是逃到附近的几个
县,他们土司头人之间,都是通声气儿的,真要是派人出来找,也不难找到。除非
远走高飞,逃出掸邦或外国去。从我们这里往外走,只有三条路:第一条是到王塔
克县,搭班车到孟帕亚,从那里再到泰国或缅甸的别的地方。这条路就在头人的眼
皮子底下,当然是走不通的。第二条是溯南览河而上,可以到中国的云南边境。可
是柳芭的爸爸就是从云南逃出来的,总不能再回去吧?再说,南览河河水这么急,
即便有船,溯流而上也极为困难。剩下的第三条路,就只能顺流而下,到泰国或者
老挝去安家落户了。”
    “那她们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既然只有一条路好走,全家老小只好为她们娘儿俩作出牺牲,顺流而下了。
至于到了什么地方,当时谁也不知道,只好听天由命,随遇而安,哪儿能够容身,
就在哪儿安家落户啦!”
    “那么说,她们是坐船走的?”
    “你在这里住过好几个月,看见过这里有船么?南览河河水急,有的地方是浅
滩,船是走不了的。只有竹筏勉强能通。当时我们三户人家,每家都有一只竹筏,
如今事情急了,就一起拿出来,让柳芭一家六口人连同财产和牛羊统统装上竹筏。
在一个早晨,天刚蒙蒙亮,大家一起到河边,送她们上了路。没有想到的是:我家
那个小罗西,舍不得她们一家人走,非要跟着一起去不可。真是罪孽呀,人家是被
逼无奈,这才舍命逃命的;可我家那小子,非得在这时候添乱。说起来,这事儿也
奇怪:我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全是男的,总盼望有个女儿。生下罗西,又是个男
的,长得却比女孩儿还好看。所以我们从小拿他当闺女养着。他自己也和柳芭一家
的三姐妹最亲热,跟他自己的三个哥哥一点儿也不好。如今三姐妹全都要走了,他
怎么肯?哭着喊着要跟着。他爸打了他一巴掌,倒打出他一句话来:‘你要是不让
我跟着姐姐们走,我现在就去死。’一个才六七岁的孩子,犟起来八头牛都拉他不
住。有什么办法呢,都是做爹妈的从小把他的脾气惯坏了,如今可连父母亲的话都
不肯听了。闹腾了半天,筏子也走不了,最后还是大人听了孩子的,让他跟着走。
反正柳芭家没个儿子,我们家又儿子太多,柳芭她爸也愿意领养他,就这样临时决
定,让罗西跟着柳芭走了。罗西一走,你说怪不怪,我一连又生了两个女儿,就是
刚才你见到的那两个。只是他们一走十六年,也没个音讯,既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也不知道他们的死活。算起来,我们罗西比你们的小努丹大六岁,今年已经二十二
岁了。要是天从人愿,他应该娶达吉为妻,也应该有孩子了呢。”
    “你说柳芭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小努丹?”吴永刚惊讶得张大了眼睛,立
刻想起马车上那个可爱的小努丹来。
    “是啊,这是他妈给他起的名字:丹·陶。他是你的亲骨血嘛,当然要姓陶啰。
不过我们都叫他小努丹,不提他姓什么的。”
    天哪,天下的事情,难道真有这样凑巧么?那个小努丹,今年正好十六岁。算
起来,宝萝今年应该二十八岁了,那个努丹他姨,正好也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啊,
老天爷是不是因为我作孽太多,故意要这样惩罚我、折磨我呀!如果真是她们俩,
他说母亲病重,他是从学校请假回昌盛去看望母亲的。那么第一他母亲现在还活着,
只是不知道是否改嫁了;第二,他说他家现在住在昌盛,昌盛就在湄公河边,正是
南览河的入口处;又说他在清莱中学读过一年书,那么,只要请昭维到学校去一查
学生家庭地址,不就能找到他了吗?
    这样一想,他倒又觉得这是老天爷可怜他,这才鬼使神差地让他们父子两人在
茫茫人海中偶然相遇。不然,芸芸众生,踏遍泰国、老挝,到哪里去寻找他们母子
呀!
    这些话,暂时还不能跟这个因失去爱子的妇人说穿。只要自己碰见的努丹正是
柳芭的儿子,找到自己的儿子,也就找到她的儿子了;万一那个努丹不是自己的儿
子呢,岂不是徒增人家的悲痛么?泰国的小孩子,叫努丹的实在太多了。可在马车
上,又没问问那个努丹姓什么。尽管叫努丹的孩子成千上万,但在泰国姓陶名丹的,
可就少而又少啦!
    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他急于要去找儿子,尽管罗西的母亲一再挽留他吃饭,又
说大叔和孩子们都快要回来吃晚饭了,但他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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