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还在继续。谭音看到里面的人一面盯着乐乐身旁的一台生命监视仪，一边笑着说着什么。相比于乐乐的挣扎与痛苦，这些人安适的可恨。或许他们正在等待乐乐断气，然后他们即对上面有了交待，又可以安安稳稳的去享受他们的新年假期。
但偏偏乐乐痛苦归痛苦，但生命监视仪上的心跳显示却一直平稳的一下下起伏着。呼吸频率虽然稍快了一点，但也在正常值范围内。连血压的波动都没有超出范围。这让里面的实验人员大为惊奇。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有个工作人员出来劝谭音去睡觉。他们告诉谭音，他们会有人交替值班看着实验。所以说谭音根本没必要站在外面看着。她只管放心去休息好了。等实验结果出来后，自然会有人通知谭音的。
实验结果？会是什么实验结果？大概是乐乐死亡的结果吧！现在谭音总算明白了，这些人之所以同意在年前给乐乐做治疗实验，大概是认定了乐乐一定会的年前死掉。这样对于他们的新年欢庆没有任何影响。
对于这些居心叵测的人，谭音是一万个不信任。她不能离开，把乐乐留给这帮屠夫。而且她也不能去休息，然后等待别人告诉她乐乐死亡的消息。
如果说乐乐真的没办法迈过这道坎，那么最后的路程谭音要看着他。这是她答应乐乐的。
谭音冰冷而客气的谢绝了工作人员要她回去休息的提议，找了张椅子从在实验室外注视着乐乐。第二天清晨，来换班的人作人员惊奇的发现他们要做的事居然不是收尸，而是继续进行实验。不过看样子，顶多到下午，这个实验就可以结束了。耽误不了他们的新年假期。
一整个晚上，谭音就看着乐乐挣扎、抽搐，然后翻着白眼晕厥过去。下一刻，又翻着白眼被痛醒过来。反反复复，在外面的谭音看的心疼不已。而现在，乐乐似乎是累了。累的放弃了抗争。
经过了十多个小时的折腾，乐乐已经即不挣扎也不抽搐了。他半闭着眼睛，呼吸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剧烈。如果不看他汗湿的脸孔，甚至会以为他快要睡着了。但谭音知道乐乐没有睡着，也没有昏迷。因为乐乐如果睡着的话，他的嘴唇会不自觉的抿住。好像是为了防止流口水的样子。但现在，乐乐的嘴角是松弛的。
乐乐松松的含着口里的东西，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灰色。如同冷冻的尸体。看着这样的乐乐，谭音有种错觉，她觉得乐乐在下一秒就会放弃自己的生命。离她而去。
下意识的，谭音随着换班的工作人员走进了实验室。想要和乐乐去道别。
跪在乐乐的治疗槽前，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所有想说要说与该说的话都没说出口。说出口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一出口，好像是打开了一个塞子，接下来的话就源源不断的说了出来。
“对不起，乐乐。让你这么痛，这么难受。我不知道会这样的。我以为所有的医疗都是以人为本的。我真没想到会这样。你现在一定怨我了吧！不对，你一定是恨我的。是我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先是把你丢掉。然后害你受伤害。现在又拖住你令你无法解脱。不过，你可以怨我，也可以恨我。但你不能丢掉我。你看，我是女孩子。你说过可以让着我的。所以你不能丢掉我。如果你敢丢掉我，把我抛之脑后的话，我会让你不得安宁的。你不是说喜欢自由吗？你还说喜欢海葬。但如果你敢忘了我，我就把你的骨灰装在一个小盒子里，然后天天烦你，直到你记起我。然后再次爱上我。然后。。。。。。。”
对于谭音的话，乐乐根本没听明白。他现在除了痛，已经不能感受任何外界的信息了。眼睛虽然还半睁着，但望出去一片白茫茫的。耳朵里嗡嗡的响。
突然，在一片嗡嗡声中，他接受到了另一种特别的音频。那个音频是什么乐乐无暇思考，也不能思考。但这个声音他本能的喜欢。听到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乐乐直觉那是安全的。只要抓住那个声音，他就能得到解脱。对，一定要抓住那个声音。
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发现，自从谭音进来后，实验对象的生命体征突然又变的强了一点。没有打强心针，也没有用任何其它药物，但病人似乎又有了对生命的渴望。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的脑电波频率变得活跃。
等到下午，乐乐还没死。而且也没有生命衰竭的迹象。这下子这些研究人员都惊异莫名。已经准备出发去度假的大胡子临时返回了研究院。在看了乐乐的治疗实验记录后，居然下令所有这个项目的研究人员停止新年休假。一律回来看着乐乐出实验结果。
☆、见证生命的奇迹
10、见证生命的奇迹
谭音感觉到大胡子好像很兴奋。因为他一直盯着实验记录喃喃的说：“Miracle，（奇迹）It’s inconceivable！（真不可思议）”
自从早上，谭音自作主张的走进了实验室。不但没人赶她出去，而且那些人还鼓励她留的里面与乐乐不停的说话。还搬了张舒服的沙发椅进来给她坐。连她的早午饭都是端进。来给她吃的。
他们虽然给谭音的话进行了录音，但如果光放录音的话，对乐乐的激励效果好像不如谭音在一旁时那么好。这下子，他们不得不相信实验对象与他的主人之间可能有某种内在的联系。为了激起受试对象的生命意志，谭音就这么被留在了实验室。
等到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这些没法回家过节的科学狂人不但没有沮丧，反而互相拍着手庆贺。从他们的对话里，谭音大概听出了点意思。对乐乐的实验打破了他们以往在其它基因人身上实验的存活记录。
等到那些子科学怪物没那么兴奋了。大胡子忙着去调整实验计划。而大胡子的副手则坐下来开始与谭音谈话。
经过了一天多的不眠不休，谭音也累了。蜷缩在沙发上，她很想睡。但因为心里有事，再加上实验室里不时有人进出，谭音总是打个盹又醒来。然后与乐乐说说话，再打个盹。好不容易一个盹打醒来，就看到一个头发都有点花白的男人正坐在她的对面。
这人很明确的告诉谭音想与她谈谈乐乐的事。一提到乐乐，谭音立刻打起了精神。况且这个男人告诉谭音的都是好消息。
第一，乐乐接受实验后的生存时间，打破了他们以往的记录。这个刚才谭音就听说了。好像以往活的最长的一个实验基因人也没能挺过二十四小时，而乐乐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三十个小时了。
第二，这个实验过程中有两大风险，其中之一是病人产生强烈的应激反应。而乐乐的应激反应也发生了，但却被人体自动调节在一定的范围内。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
应激反应很好理解。人在受到惊吓、紧张、痛楚或是其它刺激时，体内的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和糖皮质激素会急速增多。这些激素会降低人对疼痛的敏感性。也会使心跳加快、血压升高。
这些反应对人急速摆脱危险是很有用的。但如果人体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下，那些分泌过多的激素会对内脏器官产生副作用。严重的话，甚至会因为交感神经过于兴奋而导致人因衰竭而死亡。
这就是让研究人员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疼痛必然产生应激反应。尽管已经用了些药物来克制这种本能发应，但就现在的实验结果来看，效果并不理想。但在乐乐身上，不知道是药的作用还是什么原因，乐乐并没有无限制的分泌肾上腺素。
照研究人员的话说，“乐乐的身体如同每个细胞都有智商，知道过多的肾上腺素有害。”也有人提出了另一种假设：“这个基因人的身体已经习惯疼痛。他本人也习惯了忍痛。所以在激痛之下，他的身体虽然也产生了自然的应激反应，但却不象以往的实验对象那么明显。”
对于第二种假设，研究人员来向基因人的主人求证。
谭音一听就知道这个假设是对的。过去的两年，乐乐所忍受的折磨，是至今谭音都不敢去求证的。仅从老夫子的只言片语以及桃花眼后来告诉她的点点滴滴中，谭音就知道乐乐受到了太多的非人对待。或许是这些折磨以及后来的病痛，让乐乐忍耐力极强。同时对疼痛的反应迟钝。而恰恰是这种迟钝，现在可以用来救命。
第三个好消息是针对这个实验的另一个风险。这个风险就是器官功能衰竭。
因为实验过程对人体体能各方面的消耗，最终往往导致身体器官工作不正常。比如说心动过速或心衰。比如说呼吸频率过快。比如说脑电波异常。比如说血压不稳定等等。这个时候，可以靠药物来调节生命节律。但人为的调节毕竟不好。很多实验动物都死于调节后的药物反应上。
但乐乐的各项生命指标虽然有点偏离正常值，却波动不大。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对乐乐进行过这方面的药物调节。也就是说，如果乐乐能保持现在的状态，他活下去的希望很大。
同时，这也说明了这次实验的基因人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而通过早上谭音对乐乐说话后病人的反应来看，研究人员认为实验对象的求生欲，有相当一部分来源于他的主人。所以才有了这次的谈话。
大胡子副手与谭音谈话的真正目的是请谭音帮忙，拖住病人的生存意识。他们认为，这个主人与她的基因人之间可能有种看不见的联系，可能是生物电波一类的。只要主人肯与他们合作，那个基因人就有可能完成这个实验。
听到那些好消息，谭音也很振奋。可对于副手先生的要求，她却有点犹豫。她对这些科学狂人的信任度不高。在他们眼里，乐乐只是一个实验动物。
女人看问题，常常凭直觉。而且女人的直觉也往往比男人要灵敏。在谭音的直觉里，这些人不是真正的医生。
可能从医疗技术上来说，他们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但他们缺乏做为一个医生应有的人文主义精神。他们没有悲天悯人之心，没有扶助弱小之心，也就不会对病人有关爱之心。病人在他们手中，只是一个实验品。与放在试管药水没有区别。所以谭音在心里悄悄地把这些人也归类为“兽医”。这个兽医不是给动物看病的医生，而是形同野兽一样的医生。
这话如果被人听到，肯定会有人反驳说：“基因人不算人。”但这样的观点在谭音现在看来，只是一个借口。古代孟子曾说过：“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后来有人说他矫情。但这种想法至少显示出一个人在面对血腥暴力时的态度。
自古就有两种人，一种人是善良的。比如孟子。谭音觉得她自己也是这类人。他们看到血腥暴力的场面，如果不能制止，就会本能的逃避。因为他们不喜欢血腥暴力。
还有一种人恰恰相反。他们象野兽一样喜欢血的味道。看到血腥暴力的东西会兴奋莫名。《史记》中记载闻战而喜的秦人，《基督山伯爵》中那些兴高采烈欣赏犯人被处死的看客，古书记载的那些围观凌迟的人，还有乐乐在旅馆的客人和现在的这些科学狂人，都被谭音归类为野兽一样的人。
这么说这些科学家或许有点过份了。但一想到当乐乐被泡在治疗槽里挣扎的时候，旁边的这些工作人员竟能旁若无人的聊着怎么过新年。谭音就对他们没有好感。
所以在他们提出请求协助乐乐的治疗实验时，谭音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犹豫着问了句：“这个实验要做多长时间？”
大胡子的助手拿过乐乐的身体内部综合成像图片来看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说：“呃，你的这个基因人内部损伤太严重了。你看，肠胃道、肝脏、肾都有点问题。你看他的肿瘤块，整个腹膜上都是。肺部也转移了。而且淋巴系统与造血系统也不对头。这个样子的话，可能要三五天才能弄好。
呃，我是说实验成功，不出意外的话，要这么长时间。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们会安排人手照顾您的日常生活所需。平时，你只要等待在这儿就成。也不用一直说话。我们会给您的基因人放录音听。不会累着您的。一会儿，我叫他们搬张小床过来。你累了可以休息。”
谭音并不是怕累。但五天，这也太长了吧！乐乐会受不了的。难道不能快一点？或是分几次治疗？
对于谭音的问题，助手先生给出的回答是：“五天已经很快了。这还是我们把基因修补液里的活性蛋白质浓度提高了的结果。这个实验对象身上的癌变组织那么多，基因置换是需要时间的。生个孩子还要十个月呢？我们这个实验生成的可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成年人。
再说了，这种实验最好一次性做完。分几次做更受罪不说，经历了这样的痛苦，受试者可能没有能力与毅力再来第二次。与其做第二次，还不如一次弄完。反正现在病人已经意识模糊了。只是凭借着生存本能与对生命的执着在维持生命。一次做完的成功性反而大。”
谭音想了想，又问：“这么长时间，不吃不渴的。会不会对病人的身体有损害？会不会危及病人的生命。”
助手先生听完谭音的问题，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谭音，好像她问了一个多蠢的问题。
谭音并不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合适。她不学医，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她关心乐乐，要问个清楚也是理所当然的。她知道乐乐的身体已经病弱的没有什么可损害的了。但她还是要对这些人提出点要求，那是乐乐生命的保障。
发现谭音还在等他的回答，助手先生用一种大人教孩子的语气解释着：“没事的，小姐。你要相信我们。我们给病人输的营养液里除了高浓度的活性蛋白外，还有人体所需的矿物质、糖元以及脂类分子等。就像女人给肚子里的孩子提供的养分一样全面。我们是在做治疗实验。我们不会害人的。”
对于老先生的话，谭音只信了一半。因为前两天看的关于这项研究的资料片显示，这些人不是在做治疗，而是在杀生。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人为刀俎，我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