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纽扣杀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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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纽扣杀人案-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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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我见过。”他用手指点了点那张报名照。
“你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什么时候?”
“就前几天,在四河路,我呆的那个桥洞附近。”他纳闷为什么姓简的小子好像挺激动。
“哪一天?”
“那女人被杀的前一天,他在我的桥洞里跟我一起避雨。”
“他……什么样子?”姓简的好像拿不准自己想问什么。
“他跟我一样,四海为家。你认识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简东平。
简东平没回答他,反问道:“他也许只是穿得不太体面,你凭什么认为他跟你一样?你们说话了是吗?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没有家,这是他的原话。”他脑海中闪过一张憔悴但却非常俊秀的脸,他一直不明白,这个四肢健全,长得好看又年轻的男人怎么会选择跟他走同样的路。
“他还说什么?”
“他说他身体不好,想死又不甘心,好像在等一个什么消息,所以就这么混着。”
他记得这年轻人,话不多,但很有礼貌。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在同一个晚上跟他说五次谢谢的人,所以印象深刻。让他进桥洞,他说谢谢,让他坐在火边,他说谢谢,给他喝了口水,他说谢谢,问要不要盖毯子,他又说不用,谢谢;最后他睡觉前,抬头又说了声谢谢。其实没什么可谢的,也许反过来,说谢谢的还应该是他,因为趁这年轻人睡着的时候,他偷走了他的钱包,钱包里有120元,不算多,但足够买两个烧鸡,还能买瓶止痛药了。冬天到了,他的腿常常痛得让他彻夜难眠,很需要止痛药。
他不认为自己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这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向你微笑的人,随时都可能对你捅暗刀子,所以,如果这小子想继续混下去,就该习惯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和冷酷无情。
“他跟你一起在桥洞过的夜吗?”简东平问。
他没回答。
“知道他去哪儿吗?他有没有跟你说,他一直在哪儿混?”
“不知道,我天没亮就走了,没跟他打招呼。你想找他?”
“对,我想找到他。你能帮吗?”
他知道这小子这两天一直在附近晃,为的就是想找到他,想要回自己的钱包。可是他不想见那小子,因为那120元他已经花掉一半了。
“我怎么帮你?”他问简东平。其实每次想起那小子,他心里还是有点内疚的,也许就是因为那五声谢谢吧,他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人。
“你告诉我,能在哪里找到他就行,”简东平意味深长地说,“我不会亏待你的。”
看起来,这个姓简的愿意付出点代价来找人,他心里琢磨是否该做这笔交易。
“他在哪里你肯定知道。”简东平又道。
好吧,就算做这笔交易对我也没什么坏处。
“说实话,最近他就在这一带晃,但我不想见他。”
简东平露出一丝微笑:“你是不是拿了他什么东西?”
“一个钱包,里面就120元,他住了我的桥洞,总该付点地盘费吧。”他蛮横地争辩道。
“钱包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身份证,一封大概是他女朋友写给他的信。”
“那些你都留着吗?”简东平显然非常感兴趣。
“留着。”他回头盯着简东平,问道,“想买吗?”
“先让我看看是什么货色。”简东平笑了笑说。
“他真的会来吗?”在黑暗中,袁之杰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再等等看。”简东平答道。
王木现在是个四海为家的流浪汉,他一抬脚就可以到别的地方过夜。所以他到底会不会来,简东平真的没把握。
昨天那个流浪汉陈金弟说,王木这些天很有可能就住在这栋危房的二楼。简东平白天来探访过,他在二楼一间空屋里发现了有人居住的痕迹,一条破毯子,两三个饮料罐和几张旧报纸,但是,他不能肯定这些东西是王木留下的,即使是他的,也不能代表他一定会出现。他们在这栋待拆迁的危楼里已经等了近两个小时了,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
“再等等看吧。”他又说了一遍,本想安慰比他小几岁的袁之杰,谁知后者倒显得比他有耐心。
“没事,等着吧。我知道流浪汉也有固定睡觉的地方,如果在这里待惯了,他会来的。”袁之杰沉稳地说。
简东平想起来了,袁之杰是个有经验的跟踪者。
“他真的变成流浪汉了?”过了会儿,袁之杰问。
“看来是的。”他觉得袁之杰的声音好像有些紧张,便问道,“你怎么啦?”
“我一直想见见他。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我给你看过照片。”
“照片是没生命的,我想看活生生的他。”
“但你至少看到了他的长相,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说实话像个死人。我还是想看活生生的他。”
“为什么?因为好奇?”
“我想看看元元喜欢的人长什么样,也许还可能会跟他交个朋友,元元想让我接受他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关照他。”袁之杰笑了笑,说,“我会关照他的。”
虽然袁之杰只有19岁,但是简东平认为他够格称得上是个男人。他喜欢这个心胸宽广,愿意“关照”情敌,紧张的时候会犯结巴的帅小子。他真希望元元能回心转意。
“袁之杰,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简东平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袁之杰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想说,元元也许还活着?”
“毕竟还没找到尸体,而且,程敏的说法我很怀疑。”简东平坦言。
袁之杰望着窗外。
“这我也想过。但我觉得不合理,如果她活着,凶手为什么要囚禁她三年?为什么?”他说。
“谁知道,也许凶手有特别的癖好。”
这时候,简东平忽然听到外面走廊里传来一阵非常轻的脚步声,有人来了!他连忙朝袁之杰使了个眼色,袁之杰心领神会,他们迅速躲到门的两边。虽然这是危楼,但这间空屋还保留了一扇比较完整的门,只是没有锁而已。
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清晰起来,简东平可以肯定,上楼的是一个人,而且不会很胖,因为脚步很轻,这个人会是羸弱的王木吗?简东平不安地猜测着。他希望是,又希望不是。如果是的话,显然对这案子来说是个重大突破,不过又意味着他不得不跟现在是流浪汉的王木近距离接触,而且这次不仅仅只是说说话,说不定还要拉他回去,开导他……不知道他多久没洗澡了,是不是应该先把他打昏,然后找人给他洗一下?如果他身上有虱子怎么办?天哪……破案这工作可真不是好干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黑暗中,他看见袁之杰正紧张地瞅着门,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他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砰砰,砰砰……
不知道他们刚才的说话声是否已经被来人听见了。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王木。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推门进来……他正想着,忽然,耳边传来“吱呀”一声,他立刻屏住了呼吸……
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肩上背了个包,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借着月光,简东平对来人打量了一番,头发挺长,身材较瘦,身高大约173厘米,比自己稍微矮一点,上身是一件带毛领的棉衣,下身是条牛仔裤……穿得不算太破,最值得庆幸的是,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跟着飘来一股臭味。
但这人是不是王木呢?他决定试一试。
“王木!”他叫了一声。
那人仿若遭到枪击,停下脚步,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忽地转过头。虽然屋子很黑,虽然他跟照片中的那个清俊小子相比,多了点胡子,但简东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不错,这就是王木,他心头一阵惊喜。
“王木!你是王木吗?”袁之杰走到王木的跟前,打开了手电。
王木没回答,后退了两步,脚步有些趔趄,但他还是立刻稳住了自己。他站在那儿,紧闭嘴唇,一会儿看看袁之杰,一会儿又看看简东平,在那一瞬间,简东平觉得自己和袁之杰好像突然变成了变态甲和变态乙。
“王木,我们是元元的朋友,想跟你谈谈。”为防对方误会,他决定立刻亮明身份,他从王木异常紧张的神情中,看出了敌意和恐惧。
可是,他的开场白似乎没起什么作用,王木看着他们,忽然整个脸部扭曲起来,大叫了一声:“啊——”
这声叫,凄厉而狂暴,把他跟袁之杰两个吓了一大跳,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简东平就觉得有个软绵绵、热烘烘的东西摔在了自己脸上,接着,他感到身边刮过一阵风——王木跑了!
“妈的,王木!”他听到袁之杰大吼一声,追了出去。
这时候,他发现摔在自己脸上的竟然是个肉包子!肉包子的汤汁溅得他满脸满身都是,他也在心里凄厉地惨叫了一声:“啊——”
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他赶紧跟着追了出去,等他气喘吁吁追到危房下面的一片瓦砾堆里时,发现袁之杰已经制服了王木。
“怎么回事?”他看见王木倒在袁之杰脚下。
“我揍了他两拳,他大概昏过去了。”袁之杰紧张地说。
简东平弯下身子,重重摇了王木两下,王木发出轻微的“哼哼”声。
“他没事吧?”袁之杰问。
“没事,先带他回去再说。”简东平说,起身的时候,闻到自己衣服上的肉包子味,好油腻的味道啊,他真想把身上的衣服丢进垃圾桶,然后再把王木揍一顿,但是算了,还是先带他回去洗个澡吧。
王木朦朦胧胧看到一个人影朝他走来,一开始是个小红点,慢慢地变成了一块大红布,接着,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你感觉好点了吗?”那个男人问他。
他不想回答,但这似乎不太礼貌,他不习惯让对方受冷遇,他了解那种尴尬和被忽视的感觉,他不想伤害任何人。有时候他想,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次在河边他才会跟元元说那么多话的吧。她不断地问,他就不断地回答。现在想起来,这真可以算是他人生中最要命的一个坏习惯。就因为回答了太多无法回答和不该回答的问题,他把自己推入了绝境。
“好点了。谢谢。”他勉强答道。
“头还痛吗?”那人又问。
还是不想回答,但是,既然回答了第一句,第二句就更不好拒绝了。
“还好。”他答道。
他的知觉已经恢复了九成,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发是湿的,全身只穿了条短裤,身上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肥皂水的味道。他没低头去看那条短裤,他知道那不是他的,他已经好久不穿内裤了。真奇怪,扔掉的时候,觉得像是挣脱了一层束缚,现在重新穿上,却好像是从兽又变回了人。想不到一条内裤就能带来如此翻天覆地的感觉。
他知道,有人给他脱了衣服洗过澡了,还给他换上了干净的内裤。是谁干了这一切?是眼前这个人吗?一想到这个男人曾经对自己的身体一览无遗,他就觉得无地自容。
“能起来吗?”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冷静。
“你是谁?”他躺着没动,问道。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见过,你还朝我身上扔了个肉包子呢。”那人笑了笑。
他记起来了,在他曾经栖息的破屋子里,他遇到了两个男人,他们站在他身后,其中一个叫了他的名字。他无法形容当时听到自己名字时的感觉,他只想逃,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对不起。”他轻声说。现在在日光灯下,他看清楚了对方,很像他以前工作的那栋大楼里的白领,时髦的正常人。他喜欢正常人。
“没关系,我没受伤。”那人笑了笑,把两件衣服扔在他旁边,温和地说,“这是我堂弟的旧衣服,试试看吧。你的衣服我已经扔掉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件衣服,棉质的,很厚,带着樟脑丸的气味。他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我的包呢?”他紧张地盯着这个人,问道。那人指指床下面,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双肩包就在床边的地板上。
“在你身上和鞋里还找到3250元,都放到你包里去了,你可以点一点。”
他翻过我的包了,王木想。
“这是哪里?”
“这是我家,你现在睡的是我堂弟的房间。我叫简东平。”那人自我介绍道,同时站起了身,“很抱歉,我朋友打伤了你,但请你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谈,是关于元元的。如果你能起来,就请穿好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这个显然看过他的男人,表现得很坦然。
“好。”他不得不这样回答。
简东平走到门边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是我们家的保姆给你洗的澡,内裤是给你新买的,别把我想得太伟大,我不是雷锋。”说完,他开门走了出去。
保姆应该是个女的,也许还是个老年妇女,这应该就没关系了,他心里一松,忽然对这个叫简东平的人由衷地产生了一种信任感,他喜欢这人的态度。冷冰冰的,但足够正经。
简东平不得不承认,刮完胡子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后的王木看上去精神多了,而且的确长得很俊。只是跟照片相比,活生生的王木显得更加单薄憔悴,简东平怀疑他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那个不由自主向他掷来的肉包子,也许是他一天的饭食。所以可想而知,当时他有多恐惧,但是他在怕什么呢?是真的在怕一个具体的人,一件具体的事,还是因为童年的惨痛经历,使他本能地害怕陌生人——陌生男人?
“感觉怎么样?”他望着那张灰蒙蒙营养不良的脸,琢磨着该从哪儿说起。
“还好。”王木拘谨地坐在饭桌前,望着眼前的几碟小菜和那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别客气,随便吃点吧。只有荷包蛋是新做的,其余都是剩菜,希望你不要嫌弃。”他尽量使自己的口吻显得随便些。
王木瞅了他一眼,道:“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尽管吃吧。”
王木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红烧肉,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很好吃。”王木对他说,虽然没有说谢谢,但语气中含着谢谢的意思。
“红烧肉是我爸的最爱,要不是我事先打电话让保姆留下一些,恐怕你就没这口福了。”
王木一口就将那块炖得酥烂的红烧肉吞了进去。
“很久没吃到红烧肉了。”他说,身子好像放松了一些。
“你最后一次吃红烧肉在什么时候?”简东平随口问道。
“2001年4月16日,午餐。”
简东平真没想到这个有些无聊的问题会得到如此清楚的回答。2001年4月16日是元元出事的前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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