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白雀神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九州·白雀神龟- 第3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着牙小心地拍了拍它的耳朵,我还没学会和大狼交谈的方法,它微闭上眼,似乎很舒服的模样。
  
“好,上来吧。”铁勒一把提起我,扔在了狼鞍子上,翻身也跳了上来。巨狼咆哮了起来,白沫从它的嘴里喷吐出来,滴落在地面上。那一瞬间我以为我们把它惹怒了,它会掉转头来把我们两个都咬死,但它实际上表露出来的是兴奋,它使劲咬着嘴里的铁链和嚼子,四只爪子在雪地上抛着土。
“狗东西,跑吧。”铁狼王喝道,猛地抽了一鞭子,这一鞭子如果抽在马背上,会把马脊梁抽断,但那条金乌色毛皮的巨狼只是抖了抖背毛,弯曲起后腿,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它的速度快如幻影,我甚至看不清周围移动的人影。我战战兢兢地抓紧它那高耸的背毛,看着雪地从它的肚皮下飞快掠过。因为它是贴着草皮飞奔的,这就让它的速度看上去快了很多。
狼跑起来是一蹿一蹿的,骑在它背上也就颠簸得厉害,如同大浪中一刻不停颠簸的小船,比骑马难受多了。我抱紧狼的脖颈,感受到皮下耸动的肌肉。铁勒延陀抽打它的屁股,我们飞奔过薄雾笼罩的原野,飞奔过厚雪覆盖的丘陵,跑得大汗淋漓,跑得喘不过气来。
“这样让你高兴吗?”他俯下巨大的身子问。“是的。”我叫了一声,寒冷的风灌进我的嘴里,把我全身都冻硬了。
这里没有刀锋一样锐利的山头,但站在高处,我们还是可以看到青阳人的军队,正在垂头丧气地往南撤。
“青阳已经没落了,不然不会甘愿空手而归的。”铁勒延陀静静地说。
我们沉默地矗立在山顶上,低垂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拖到了下面沟壑起伏的雪原上。一个巨大而可怕的阴影。
我默默地看着那影子渐渐长长,笼罩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追上了那些青阳人,他们感受到了它的压力,跑得更快了。
我紧揪住巨狼脖子上的毛,看着铁狼王的影子,他的影子里混杂着我父亲瀛棘王的气息,我仿佛在这对兄弟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命运。痛苦挣扎的人,一辈子都会过得不快乐,最后甚至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而只在意自己感受的人,快意人生,纵然死了也自由自在。
付出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我们越跑越快,越跑越高,已经快过了从北方呼啸而下的风,高过了从每一片草叶上翻腾而起的白雾,茫茫的原野在我脚下如同白色的大海,北荒的气息在我胸口翻腾。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我看着白雪皑皑的丘陵在脚下飞速掠过,心中已然选定了方向。
 
九州·白雀神龟 正文 第四卷 瀛台铁勒 (1)
章节字数:6928 更新时间:070511 01:01
1
朔风如铁,横掠过北冥冰川,在漭漭雪原上刮出千万道白印子,八百里黑草汹涌的荒原被白雪充塞满所有间隙,只有黑色的龙牙河水还怀着映照星辰的回忆在冰下粘滞地流动。
北荒看起来冷漠而充满死亡气息,让居住在此的百姓一无所有。没有在这里熬过寒冬的人,都无法想象得出在这片死亡和荒凉的冰冷躯壳下,隐藏着多么浓烈多么茁壮的勃勃生机。在开春的时候,这些生命就会像爆炸一样从厚冰下涌出来。为了争夺这片希望之地,有什么是这些一无所有的百姓们不能抛弃的呢?“这可不是决战的好日子。”铁勒延陀大声喊叫的时候,白茫茫的风就灌进他的嘴里。
风雪迎面扑来,他坐下那匹毛色金红的巨狼已经被雪花盖满全身,看上去臃肿了一倍不止。他身后墙一样排列着二千匹巨狼骑士,委委蛇蛇地排列在一线低矮山丘的顶端,都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抬不起头。只有那些在冰雪中长大的巨狼对这些风毫不在意。它们抬着鼻子,嗅着顺风而来的敌人的气息,蹦跳着,低嗥着,空咬着它们的利齿,迫不及待地要一尝那些新鲜的血液。
“对敌人来说也是如此。”古弥远微笑着说,他坐下的白马拳卷的毛在寒风中抖动,它哆嗦着,痛苦地倒着蹄子,眼角上半结着冰壳。
我四叔父铁勒延陀用手搭着凉棚,在风中翘首而望。不用说,他是在等待。
那时候展现在他的眼前的是一片低低起伏的雪野,一条条浅谷和一道道锯齿状的土崖都被厚雪覆盖,天地混同一色,人们会忽略掉自己身处的高寒冰原地势的破碎。
铁狼王静静地等待着。
三里地之外那座丘陵的顶端,一条隐约的黑线正在逼近,当黑线越过丘陵顶端的时候,就扩充成了一片闪烁金属光泽的黑色水面。人数比狼骑兵要多出足足五倍。
昆天王亲率大军追逐着这支狼骑已经有几天几夜了,他们衔尾紧追,一刻也不放松。
敌人顺风而来,脊梁被风推着前进,越过山丘后,又往前扩展了有一里多地。占据了小山的背风面后,大军一停下,前排士卒当即翻身下马,列阵而待。最前排的士兵相距狼骑只有一里多地,从这儿看去,隐约能看到阵列中一点点凝冻的白色的脸,隐没在风刮起的白雾中。
铁勒延陀眯缝起眼睛,叹着气说:“古先生你说得没错,寒回还是搞老一套,他将自己的重甲骑兵都当宝贝放在后面了——等会我们冲锋,那些七曲弓箭手可是些大麻烦呢。”
“这不是正合你的意吗?”古弥远歪着头说。
“是啊,是啊,”铁勒延陀的脸上挂上一副残忍的笑,“他们这辈子也会忘不了,一条被追入绝地的狼会怎么样地反噬。”
他侧后一名同样骑在狼上的大汉阴着嗓子补充着说:“我们已经一连退了二百里,再也没地方可退了——再退就要退出阴羽原了。”这条大汉裹着副镔铁两挡铠,肩头上咬住铁披膊的,是一张呲牙咬啮的铜狼脸,而他的脸上则是一道狰狞的疤横跨鼻梁和右脸。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铁勒延陀手下的猛将左骖。
“好,那我就先回了,”古弥远拨转马头,“呀,这天可真冻得受不住了,你们忙吧,晚上我在营中恭迎大驾。”
他们看着他拍马施施然向后跑开。他的白马翘着尾巴,不紧不慢地跑着,向他们身后更远处的丘陵深处跑去。那儿山丘的后面是他们临时扎的营寨。
看着古弥远的马走远,左骖掉头问铁勒延陀:“老大,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家伙才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死敌,”我四叔父铁勒延陀心不在焉地看着跑远的马,他的思绪在四散的寒气里流转。
“拿我的盾牌来。”他甩甩头,抬眼望着对面的汹涌敌阵,想在里面寻找昆天王的大旗,但什么也没发现。他的盾牌上用朱笔绘着匹人立的巨狼。他将那匹巨狼竖在前胸,一手拔出那柄长有五尺的环首刀,用盖过风声的嗓门喝令道:“擂鼓!”
低沉的鼓声滚向远方。六架牛皮铜鼓架在六匹狼的背上,由六名旄骑擂动。除了五百人后队留守。其他的巨狼列成一线横阵,第一排驰狼骑将长矛夹在胳膊下,身后两排狼骑则抽出了闪着青光的长马刀。狼背上的骑兵们放开狼嘴里的铁链,他们齐齐发了一声喊,跟着铁勒延陀纵狼向前。左骖紧跟铁勒延陀,左手树起一面红色大旗,大旗被风抖得笔直,金冠豸的徽记在旗帜上闪亮。六千只脚爪腾起的漫天雪雾瞬间被犀利北风卷起,甩在他们身后。
在这样的松软的雪地里,马蹄会深陷入雪,但负重数百斤的驰狼却奔突快捷,再没有别的动物能像它们这样在雪地里奔行自如了。昆天王起初与狼兵交战,往往未等己方布阵完毕,铁勒的狼兵就已席卷而至。吃了几次亏后,昆天王学得乖了,一旦交战,便令前排骑兵下马并排将盾牌树起,不论铁勒的狼骑兵如何挑逗也要严守本阵,后排的七曲弓兵则弯弓齐射,他的部属中有六千从七曲借来的虎弓手,使用的虎弓比瀛棘或铁勒的黄腹弓都要及远。他的兵力本来强于铁勒部,而铁狼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骑兵无论何时发起冲锋,都会落在迎面呼啸而来的箭雨里,战争的天平就此逐渐向昆天王一侧倾斜了。
雪地在狼群纷乱的脚爪践踏下发出呻吟。他们端平长矛,尽可能地把身子趴在狼背上。驰狼们把四条腿蜷缩成一团,然后舒展成直线,在雪地上一跨就是几丈远。
第一支羽箭嗖的一声,从他们头顶上掠过,劈开冻结的空气发出仿佛水晶破裂的声音。随后,那些呼啸声开始像扇子一样,在他们头顶上铺撒开来。被射中的人脖子一扭,从鞍座上飞了出去,滚倒在白花花的雪地上,被后面涌过的刀刃一样的狼爪践踏着。
  
此刻驰狼骑逆风冲击,与七曲的虎弓更是无法抗衡,铁狼王和驰狼骑干脆把弓都收了起来,只是拿着兽面长盾护住头脸,低着头猛冲。半里多地一掠而过。冲击中心的精锐狼骑逐渐突前,而两翼的狼骑稍稍落后,并往中央收束,变成了一个铁三角的箭头,锋芒直指昆天王大军的中心。
“直取中军便是了,”铁勒延陀回头高喊道,“别管那些小喽罗。”
两千部下以一阵狼的长嗥回答他。他们勒狼冲近,铁勒延陀一狼当先,猛见那些昆田军的盾牌前白森森地树着人字型的尖木桩,高有四尺,半埋在雪中,一根根削尖的头正朝向狼骑们冲锋的方向。铁勒延陀怒骂了一声。
一位大个子七曲弓箭手跪下一条腿,几乎是顶着他射出了一箭,那支箭擦过铁勒延陀的脸,紧随在他身后的左骖右手一甩,将长矛投了出去。他刺得太猛,矛头穿通那个跳起来的七曲虎弓手之后,矛杆又穿进去了一半,擦入了后面另一名士兵的肚子。
在飞溅开来的鲜血里,铁勒延陀猛拉铁链,使劲磕了磕狼肩,脚下的巨狼一跳而过那些鹿角障碍,落在一大堆滑溜溜的盾牌上。借助着这一跳的冲力和狼骑的重量,铁勒延陀硬生生地在那些密集的步兵中压开了一个缺口。
铁狼王愤怒地咆哮着,用盾牌磕开攒刺来的长枪,右手挥舞大刀。四十斤重的厚背环首刀在被血光浸透的空气里划出了一道又一道漂亮的大弧线,人马的骨骼和枪杆一同断折在他的刀下。他的狼疯狂地左右撕咬,十柄利刃在它的前爪上闪着银子般的光芒,它冲过的地方就留下一条血铺开的路。
左骖举着旗跟在铁勒延陀后面也是一跃而过那些鹿角,尚未落地,他就一脚蹬在一名昆田长枪手的脸上,传来一声清晰的骨头断折声,在空中他从鞍上抽出长刀,刀光一闪,那颗血葫芦般的头登时被一股血柱冲着飞上半天。在他身后的两千匹狼汹涌而来。有十来匹驰狼在尖锐的鹿角上划破肚皮,这些垂死的狂怒畜生挣扎着向前爬去,用利牙咬在光滑的铜皮盾牌上,咬在那些依旧站立着的人的脚胫骨上,更多的狼则从这些尸体上跳了过去,用它们通红的眼睛和嗜血的狂热把看到的一切点燃。
乱军之中,猛地里一只带链铁锤横扫而出,锤头上密布锋利的开刃尖刺,朝铁狼王的侧脑上猛挥而去,借着铁链的扫荡,风声猛锐,凶狠异常。使用链锤的人受手臂力量的限制,在民风剽悍的北陆也难得一见,这一枚链锤却大如胡瓜,带着白展展的尖刺,沉重险恶,非比寻常。这一击的时机拿捏得也是恰到好处,其时铁勒延陀的盾牌在前,大刀横掠在外,刚将一将从马上劈下,这人本来伏在铁狼王背后一堆死尸中装死,此刻突起发难,窜上一匹无主马的马鞍,居高临下,右手一扬,那枚链锤就带股风声笔直地奔敌人首脑的要害而去。这种风格不是军旅中人擅用,倒像隐忍伏藏以求一击成功的刺客。
铁勒延陀心中一惊,他知道昆天王豢养着众多刺客,只是没料到他会在军中也埋伏下这等人。
说时迟,那时快,铁勒延陀松脱了左手盾牌,坐下的狼闪电般矮身横窜,铁狼王将将从横扫过来的链锤底下钻了过去,他颈上跳动的血脉,离锤上的尖齿划过的距离只有几分的距离。铁勒延陀从那人的马头右边窜到了左边,二人错马而过,铁勒倏地瞥见一张满是疙瘩死人一样的脸。不等那刺客收回链锤,铁勒延陀猛踢狼腹,那狼窜起在半空,铁狼王大喝一声,拧腰半侧,一刀斜劈,从那人的右肩膀劈到左胯下,余势未尽,把马鞍也劈裂开来。
那人丢了兵器,鲜血狂喷,从马上分成两边滑落,坐下匹马冲出十来丈方才倒地,马背上的巨大伤口里冲出来柱子般粗的血泉。这正是铁狼王杀死瀛台檀灭的那一招镰斩,却是借着狼跳在半空中的力量完成的。要不是人狼合一,也做不到这一点。他们两人交马只是一招,死生之势差之毫厘,结局却迥然两判。
如同从血雨中钻出来般,铁勒延陀挥舞大刀,一边寻找主帅的旗号,一边如雷似的喊道:“老五出来,出来,与我决一死战!”他的狼在敌军拥挤成的人墙中旋转着身子,白亮亮的利爪飞舞,把盔甲与人的碎片甩上天空。
它的肩膀上安装的带刺肩甲可以把人戳为肉酱,比带刺的肩甲可怕的是它那锋利如弯刀的十只前趾,比爪子可怕的是它那能咬断铁枪头的白森森的牙齿,比牙齿可怕的是驰狼的疯狂眼睛和魔怪一样的面孔,面孔上的毛被血濡湿后,如同给它套上了一个血的面具。这个血面具能让最坚韧的士兵害怕惊恐得举不起自己的武器。
“老五,此刻投降,放你一条生路!”铁勒延陀在阵中叫嚣着。他的狼骑兵跟随在他的身后,撕扯着昆天王的阵形。昆天王听了他的喊话只是哑然失笑,他不敢树自己的旗号,但是东营兵仗着人多,一排排地跳下马,树起了高高的盾牌。
被巨狼和不要命地冲杀进来的骑兵杀得丧魂落魄的七曲弓箭手退到了后面,下马的步兵们涌上前来排列成一堵坚固的金属墙,他们紧紧地挨在一起,前后有四五层,用盾牌搭成厚重的铁墙挤了过来,长矛从盾牌的间隙里伸出,如同龟壳下藏着的带刺豪猪,与凶狠的狼骑殊死搏斗。雪花飞扬而下,有落下来的雪片尚未着地就被沾染成了鲜红。
他们鏖战了有小半个时辰。我四叔父铁勒延陀的驰狼骑虽然勇猛,但在我五叔父的士兵密集防守下始终攻入不深,密集的长枪和盾牌让他的狼冲不进去,只有在最中心的区域,他与自己的近卫骑兵如锲子一样撕开了一道口子,等他冲到近前,猛地发现前面又是一排鹿角,紧紧地护住中军要害,昆天王将自己的本阵保护得如同铁桶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