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陡然响起的敲门声让舒究的动作一下子顿住，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回过头去对着门口的方向厉声喝问。
“舒、舒总，”站在门外的秘书显然是被舒究语气里前所未有的暴怒吓了一跳，连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一句话，好半天才终于坑坑洼洼地说完，“您、您三点的时候约了钱主任谈城东那块地的工程，现、现在已经两点半了。”
“……我知道了，你去整理一下需要的文件，我就来。”
打发走了秘书，舒究扶着沙发沿，有些无力地就这么在地上坐了下来，地板上传来的阵阵凉意让他的神智更加清醒，舒窈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仍旧还是安静地睡着。舒究侧过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低着头闭上了眼。
刚才的一幕幕像是回放一般，一点一点在他脑海中重新浮现，每一个瞬间都异常清晰，清晰到……让他几乎没有办法再面对舒窈，哪怕她对刚才的那些一无所知。
姐，我好像……真的是个混蛋啊。可，其实从刚才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半分后悔。
舒究苦笑一声，终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起身，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淡然自若，看不出半点慌乱和怒气，深深地看了一眼仍旧还睡得香甜的舒窈，抬手解开自己的衣扣，脱下外套小心地盖在了她的身上，这才终于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觉得窝自己整个节操都已经掉光了QAQ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一册《管锥编》不算太厚，但真要认真看起来，着实还是有些费神的，再加上舒究怕她伤神，也不许她整天看书，于是看完这一本书的时间比舒窈预料中得还要久了不少，等她按照自己答应的那样带着书去C大的时候，已经是考试周了。
校园里的气氛比起上一次显然要更紧张得多，舒窈走在林间的羊肠小道上，偶尔看见有人经过，多半也都是行色匆匆、脚下生风，就连“情人坡”上，这时候也几乎已经没有了人烟，但——毕竟还是有人在的。
舒窈看着不远处孤身一人坐在草地上看书的背影，微微皱眉——十足是跟上一次一样的单薄和疏离，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身上，总是让她有一种莫名地熟悉感，不由自主地去想起小时候的舒究，却又怎么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暂时先放一放吧，舒窈虽然学的是哲学，却并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轻轻地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联想，走到他身边，微微弯腰，伸手把书递给了男生。
男生像是对舒窈的出现完全没有半点惊讶，只是定定地盯着书的封面看了几秒，然后慢慢地抬头，目光顺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白净修长的手一路向上，最后定格在了舒窈那张柔和的眉眼上，很是自然地点点头，伸手接过她递来的书：
“谢谢。”
“不客气。”舒窈笑，“记得看完之后就去图书馆还了吧。”
许杉点头，把书放进了包里，然后居然就这么起身开始整理东西，眼看着就是准备要走。
舒窈愣了愣，下意识地抬手去看表——现在才不过十点，似乎还没有到要吃饭的时间？
“别看了，这么冷的天，没事谁会特地出来吹风？”收拾着东西的少年头也没抬，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对舒窈的动作一清二楚，语气有些不耐，“趁早回去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你……”舒窈语塞，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了等自己，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她那天说“过几天看完了再给你”，这个“过几天”究竟是多久，别说是他了，就是她自己也没办法预料，但她今天却一来就找到了他，很显然绝不可能是巧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已经等了很多天了。
“又不是等你，我只是等书而已。”许杉拎起收拾好的书包，单肩背起，有些无所谓地冲着舒窈耸了耸肩，然后一边随意地挥着手一边转身往宿舍区的方向走，少年微有些青涩的声音顺着风一字不落地传来：“行了，我会准时去还书的，你还是回去复习吧，期末了还看乱七八糟的闲书，挂科了小心回家挨揍。”
复习？挂科？舒窈原本还有些愧疚的心情在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一瞬间散了个干净，有些哭笑不得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显嫩，还是该气愤没有老师的威严才好，纠结了半响之后，终于还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以为他装作镇定，自己就真的看不到他脸上泛起的红色了么？明明是在关心别人，却硬要做出一副冷淡的样子，真是别扭得一塌糊涂。
……
那天之后，舒窈又去了几趟C大，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至今仍然不知道姓名的男生。舒窈其实很想问他之后的考试有没有准时参加，但一来毕竟两人还是陌生人，舒窈就算是问了，大概他也不会愿意回答；二来他那天走得太快，舒窈也根本就来不及开口。
但愿他不会再旷考了吧……舒窈只能这样希望着。
但事实上，舒窈很快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担心这些了，因为期末之后不久，春节就到了。
国外的新年放假向来都是在圣诞节前后，舒窈自从出国读研，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三四年没有过过春节了，今年好不容易终于回来，立时就被自家太后拉去做了苦力，跟着一起置办年货、洒扫除尘，忙前忙后折腾得几乎脚不沾地，再加上之后的走亲访友，等到她终于能喘口气休息一下的时候，已经是连新年都过了一半了。
这段时间忙得够呛，好不容易终于闲了下来，舒窈正打算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可才九点多的时候，自家太后却就已经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掀了被子揪着自己的耳朵，死活要把自己从床上拖起来。
别看舒首长才是一家之主，也别看林茹身材娇小柔弱，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场根本就一点也不输给自己的丈夫，太后之名到底不是白叫的，舒窈几乎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揪着乖乖下了床穿衣洗漱。
舒窈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够快够有效率的了，结果太后她老人家却显然还是心有不满，隔几分钟就要进屋来催一遍，那架势，让舒窈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怀疑着自己究竟是慢得有多么天怒人怨。
不过很快，在门铃响起的时候，舒窈就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果然，舒窈洗完脸推开门，就在客厅里看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魏伯伯、魏伯母，阿瑾，小瑜，新年好。”舒窈礼貌地笑着对魏瑾一家人问好。
“新年好！”魏家几人各自点头回礼，原本正在和林茹说话的魏母更是一脸笑意得对着舒窈招手，“小窈这是有多久没回来了？快过来让伯母看看。”
舒窈笑，他们家和魏家本来就关系极好，魏家二老更是看着她长大的，熟悉得很，她也不矫情，当下就一脸坦然地坐到了魏母的边上。
“我听小瑾和小瑜说，小窈这次回来是不走了？”魏母拉了舒窈的手问，语气里颇有些期待的味道。
“嗯，”舒窈点头，“我现在在C大当老师。”
“这才对嘛，”魏母闻言，顿时就笑得欣慰了起来，不住地点头，“成天在外面跑，一年都不回家一次，长辈多担心啊。”
“就是啊，”林茹顿时就一脸赞同地点头，“我还想着这丫头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去英国把她揪回来呢！”一边说还一边狠狠地用眼神剜了舒窈一刀，那意思，分明就是“算你识相，还知道自己回来！”
舒窈才刚睡醒，脑子本来就有些不太清楚，紧接着就被两位母亲“轮番轰炸”，顿时就有些招架不住，尴尬地咳了两声，一脸求救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弟弟。舒究会意，适时地插话进来：
“姐，你吃饭了没有？我去给你盛碗粥。”
“哦好啊！”舒窈心领神会地也站了起来，准备跟着自家弟弟一起去厨房，谁知道眼看着就要脱离“战场”，又被自家太后喊住：
“早上的粥吃完了，没有剩了。”
“啊？”舒窈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没事，那让小究给我做两个荷包蛋就行了。”
“别折腾厨房了，我早上才刚擦完，一会儿又弄得都是油烟，你下楼买点就是了。”太后再次下达指示。
舒窈犹豫地看了眼窗外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树枝，又看了看自家太后，终于认命地点头，准备回房找外套穿上，结果还没来得及转身呢，另一位太后就又发话了：
“小窈啊，让小瑾陪你去吧，你好久没回来了，卖早点的摊位早就都搬走了，你一个人去肯定找不到的。”
搬走了？舒窈回头，有些疑惑地看自家弟弟。
“我去吧。”舒究的眼神不经意间沉了沉，视线扫过正翘着腿一脸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魏瑾，微微顿了顿，随即就又回到了舒窈的脸上，对着她点了点头。
“小究啊，你就别忙活了，还要换衣服多麻烦，就让你二哥跑跑腿，也省得他没事做就知道玩手机。”魏母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大儿子，有些嗔怪地开口。
“不用了伯母，还是我去……”
“行了，三儿，我去吧，”沉默了许久的当事人终于有了反应，一开口就打断了舒究刚要出口的拒绝，随手把手机放进口袋，拎起自己的外套披上，有些戏谑地看向舒究，“放心，不会把你家宝贝姐姐卖了的。”
兄弟都这么说了，自然是不好再拒绝。舒究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看着并肩走出去的那两个人，第一次觉得自家兄弟的背影居然有些刺眼。心情一瞬间就烦躁了起来，抬脚就往自己的房里走，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瞥过两对父母，他们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得他脚下陡然一僵，那种不详的预感顿时一下子就到达了顶点。
作者有话要说：要有刺激才会有进展嘛……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早饭摊确实是都换了位置，但问题是——所谓的换了个位置，也不过就是从街这头换去了街对面而已，只要一抬眼就能找到。舒窈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买了个煎饼果子慢慢地啃着，跟着魏瑾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说吧。”舒窈吃了几口煎饼果子，觉得自己的胃稍微有了些暖意，这才斜着眼看向魏瑾。
“说什么？”魏瑾挑眉，语气有些茫然和无辜。
舒窈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饭，好像刚才问魏瑾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似的。
魏瑾原本就是想要逗她，最见不得她这副漠不关心、没有半点好奇心的样子，伸手就想去揉她的脑袋，可手都已经伸出去了，覆上她头发的时候顿了顿，终于是没敢下手，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语气无奈：“真是不解风情，你就不能配合一下么？”
“……”舒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早饭，沉默着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抬头看向魏瑾，“好饿，等我吃完再配合你行么？”
“吃你的吧！”魏瑾咬牙，差点没被她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却又在看见她笑意盈盈的目光时，一下子就没了脾气，只能揉着自己的额头苦着一张俊脸坦白交代——这姑娘，不黑人就不错了，自己还想着逗她，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阿窈，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
舒窈愣了愣，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他的唇边还带着惯有的戏谑，但在戏谑之中却又似乎多了几分认真。舒窈联想起刚才两家太后那有些诡异的态度，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些什么，头一瞬间也疼了起来，可惜手上拿着早饭，腾不出手来去揉，只能皱着眉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上的煎饼果子，没好气地开口：
“你又惹什么事了？”
他被催着解决个人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原本也就只是嘴上催着而已，如果不是临时出了什么事，魏伯母又怎么可能会这么急着上门来？
“这次我真的是纯躺枪啊，”魏瑾摊手，连他自己想着都觉得委屈，“前天于家的老爷子来过了，你懂的。”
舒窈挑眉，也不觉得意外，她当然是懂的，于家那姑娘喜欢魏瑾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这次连大家长都出动了，为的是什么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于蓉蓉不是挺好的么？人姑娘长得漂亮，性格又小鸟依人，对你还是一片痴心，你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她就是太依人了我才受不了……”魏瑾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你别打岔，让我说完行不行？你家都快到了！”
舒窈抬头看了看自家的窗户，默默地停下了步子，侧过头看魏瑾，示意他少扯废话，速度讲重点。
“我家太后和太上皇没给明确的答复，你也知道，他们一向就中意你，正好你现在又回来了，所以……”
所以现在自己就也跟着躺枪了？舒窈吃完最后一口煎饼果子，有些纠结地嚼完咽下，看了看手上的塑料袋，在四周环视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垃圾桶，一路小跑着过去把塑料袋扔了，然后轻轻拍了拍手，蹭蹭蹭地进了楼道。
“我知道了，我再想想吧。”
……
舒窈被两位太后折腾了一整天，直到晚上送走了魏家一家人，她都还是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但也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去厨房削了个梨，一边啃着一边回了房间，结果一推开自己的房门，就看见自家弟弟一个人坐在床沿，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这么呆呆地坐着，眼神里找不到焦距。
舒窈愣了愣，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终于让他回过了神来。
“姐？”
“小究，尝尝？”舒窈把手里啃了一半的梨翻了个个，找了一块自己没下过嘴的地方凑到舒究的跟前，“挺甜的。”
舒究低头看了看那梨上面一排整齐的牙印，又侧过头看了眼自家姐姐笑意盈盈的脸，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别过了头去。
“小究这是嫌弃我咬过了？”舒窈有些郁闷地低头咬了一口手上的梨，吐字有些含糊不清，却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