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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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半月的夜空-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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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唔呜!

    不行动不了。这到底是什么招式。

    放、放开我!快给我放开!

    不……不要!

    你是世古口司吧!

    不……不是!

    还敢骗人!

    没……我没骗人!

    声音根本一样啊!

    哪……那有啊!

    少给我忽然提高声调!

    这……这才是我原本的声音!

    你不要给我那样讲话罗!很恶心耶!

    原……原本的声音就是这样啊!

    两人就这么死命地交缠着身躯,一边进行着无聊透顶的对话。愤怒的能量同时在肚子底部逐渐积累。他借由那股能量,全身再次使力。

    南无!

    他大喊。

    释迦牟呢佛!

    是佛陀保佑吗,迷样幅面男……虽然绝对就是世古口司……身躯顿失平衡。这样行得通!佛陀惩罚!从怨悉退散!以渐悉今灭!以羽柴筑前啊,古有野间乱臣弑主,次辈必遭天谴恶报!(注:织田信长孝死前,一平安时代源义朝被野间(地名)某领主谋害身亡的历史故事,诅咒丰臣秀吉之语。丰臣秀吉本性羽柴,官位为筑前守,故又称羽柴筑前守或羽柴筑前。)

    胜负以定。

    这次以定能成功。对方的身躯被抬到半空中,接下来只要直接摔倒地面上就行了。这硬实的走廊应该会造成某种程度的猛烈冲击,这么健壮的身子大概顶得住吧。我要把他打到倒在地,完全压制住,用袈裟固定

    勒的他难以喘息,然后直接带到教职员室去,逼他在入社申请书上按拇指印。

    但是,觉正的梦想却在瞬间化为泡影……唔?!理应被他漂亮地往外抛的巨汉,却在半空中翩然一个回转后,以令人激赏的姿势双脚稳稳着地。而且,不知道是否该说是天赋异禀,着地后竟然还能直接放低腰部,摆好战斗姿势。

    觉正原想飞身扑过去,却完全找不到可趁之机。

    即便是觉正,脑袋里此时也开始萌生疑问。这样沉重的腰部、这样流畅的身手、这样紧密的衔接,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对手是个门外汉。虽然体格或声音摆明了就是世古口司,可是他应该不具备任何格斗技巧才对呀。一个毫无经验的生手能化解我这个觉正的投技吗?不会的,绝对不可能。虽然过去曾因膝伤而不得不退出现役之列,但是自己本身也曾是人称伊势之虎的男人。这么说来,这个巨汉或许真的并非世古口司。

    那么他到底是谁?

    他一边疑惑,一边慢慢逼近对手。周遭紧绷的空气似乎一触即发,这是和学生对打时所感受不到的紧迫张力。处在觉正心底沉睡的格斗者之血开始沸腾。盛夏的武道场、四散的汗水。被别人摔、或把人摔到榻榻米上,彼此琢磨技巧、磨练心灵、锻炼身体的青春岁月。

    觉正笑了。

    咧嘴一笑。

    嘴角两端都因过于开心而扬起。

    你叫什么名字?

    斯裴鲁梭拉鲁。

    呃……斯……什么的,我要向你道谢……

    用这一招来谢你!

    他像颗反弹的皮球飞出去。就在他再次扑进对手怀中时,随即将其手臂架住,领口抓住,身躯扭转,这次成功地趁势使出他最得意的扫腰。那一连串的动作真可谓孕育自虚无境界。巨汉的身躯高高地飞向半空中。他想,这次总算分出高下了。他如此地确信。但是就在下一瞬间,一股不协调之感袭上心头。对手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就飞得老远呢?但他的确把对手抛了上去。使出浑身的力量。完美无暇。但是,所谓的扫腰是把对手摔倒地板声的技法,不可能会像那样高高地飞向半空中呀。

    觉正愕然地望着巨汉飞越视野。巨汉像只球潮虫般缩成一团,转了一圈、两圈后,缓缓地伸展身躯,便静止在空中的一点。不,并不是空中的一点……巨汉的双脚挺驻于走廊墙面上。

    觉正终于正确地掌控住情况,对手并不是被自己抛出去的,而是对手让他抛出去的。就在他把人跑出的瞬间,对方或许顺势以双脚用力蹬地。然后再借由蹬地的力道,加上觉正抛入的力道,整个人飞向空中。

    不过,这又是为什么呢?

    觉正紧借着便知道了答案。脚蹬强免得巨汉伸展着又长又强健的双手双脚,落向这儿来……不,是跃向这儿来。他那副身躯沐浴自窗户外射进来的光线中,闪耀着庄严的光辉。眼前的景象如同某种光球,又或是像太阳的万丈光芒,为了赐福给整个世界和自己翩然降临。

    觉正所感受到的并非恐惧。

    那时普照大地的极致幸福之光。

    那时太阳光线式体落。

    太宰老师说他忘了拿某样东西离去后,又剩我们两人独处。至此之后,对话嘎然而止。我只好再沉默中,继续推着轮椅。

    秋庭里香的头发再眼前晃动。

    飘飘然然、轻柔地晃动。

    这个女生就是小裕喜欢的女生呀……

    感觉真不可思议。

    好久好久以前,我就站在小裕身边。理所当然似地站在他身边。然而,如今站在小裕身边的已经不是我,而是这个女生啊。

    嫉妒?

    仔细想想,应该不太一样。我本来就不是那么喜欢小裕了。以前……说不定以前曾经喜欢过没错,可是现在都已经另外有意中人了,而且我对那种又笨拙有懦弱的男生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既然如此,我怎么会觉得这么不痛快呢。

    你,是哪里生病啊?

    这样的话自嘴巴溜出。

    我立刻就后悔了。

    为什么要问她的病情呢?我从来都不曾这么大胆。总是会后退一步,总是会选择没有风险的路去走。要处碰人心的事总觉得格外恐怖。

    即便如此,我如今却在问明知对方不愿提起的事情。

    会死吗?

    我甚至稍稍品尝到施虐的快感,一边这么说。

    秋庭里香会过头来。

    由于对方坐着,感觉上是仰望着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像干脆将错就错,这次我正面迎视她的视线。话说回来,人怎么会有这么漆黑的瞳孔呀。正因为那深不见底的黑,让人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绪。感觉上仿佛承载这愤怒,又似乎是悲伤,也像是笑意。

    嗯,秋庭里香点点头。

    或许吧。

    这仍旧像是晴天霹雳。我会这么问有一半是出于像挖苦她,至于剩下的一半……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总之并不是真心想问出口的,没想到答案却真如我所问的一样。但是,那高涨的情绪一旦脱了轨,便无法即刻喊停。

    为什么?

    我又这么追问下去。

    体内还残留这施虐者的冲动。

    但是,秋庭里香却丝毫不为所动。

    我的心脏不好。虽然马上就要动手术了,可是失败的几率却搞出太多了。我想应该是撑不过去吧。

    明明说得是自己的死亡,那些辞句未免也太过清透了。

    小裕他知道这些事吗?

    她接下来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秋庭里香的脸庞竟然显露困惑。

    这个嘛……

    她停了一会儿。

    有没有发现呢?……

    我想大概发现了。可是……不过……我也不知道耶。

    她的回答得断断续续的。

    白痴啊,我想。

    小裕当然发现了呀。

    光看小裕的态度不就很明显了吗?就只会像个笨蛋一样小心翼翼的,不是吗?整天惊惶失措的,还常常露出要哭要哭的表情。然后还硬是要挤出笑容。结果呢,笑也不好,整张脸反而诡异到了极点。真是有够笨有够脱线有够懦弱的家伙。

    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啊,原来如此……

    过了一会儿,答案闪现心头。

    秋庭里香是当事者。由于距离太近了,所以才会不知道。而且,她也不希望他知道。但是,心底却又希望他是知道的。

    情况还真是复杂呀。

    这个女生,会死掉啊……

    一时之间还无法会意过来。

    我对于什么是死亡目前完全没有实际感受过。不论如何想像都还碰不到。爷爷死的时候我还小,奶奶也还健在。爸爸妈妈仿佛理所当然似的健康平安,姐姐则健康到甚至吵死人。

    我从来没有近距离感受过什么是死亡。

    马上就会不见了啊……

    同情并未因此涌现。

    或许是因为我根本无法理解死亡为何物,也或许是因为我才刚认识这个女生,又或许是……小裕太过于维护这个女生了。

    唉,说不定单纯的只是因为我性格冷酷无情罢了。

    也说不定,是因为我充其量只是个人情死亡或现实这些玩意儿的小鬼头吧……吧?

    啊?

    我脑袋里正乱七八糟想着这些事,所以没听到对方问了什么。

    什么?

    你和裕一是青梅竹马吧?

    啊,嗯。

    请告诉我裕一小时候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好吗?

    她说请耶。

    这个女生会说请。

    明明对小裕都是用命令大的。

    没什么特别的,很普通挨了。他以前是个懦弱鬼、爱哭鬼。平常总爱说大话,要真遇到什么事,却一定是头一个开溜。以前邻居曾经养过一直大狗,我们觉得反正有门挡住没关系,就想去逗逗那只狗玩。我和小裕后来就一起去了。结果,大门突然喀锵一声……

    开门着,是我这么叫出声的。我真的那么以为。大狗就要飞奔而出来咬人了。逼近的恶犬,血盆大口,满嘴利牙。那些景象顿时鲜活地浮现脑海,我简直快吓死了。我当然没命地拔腿就逃,拼命地跑。但是,却有个家伙跑在我的前头。那个人及时戎崎裕一。那家伙竟然把女生扔下,弃而不顾,抢先开溜。那时我整颗心顿时跌倒谷底,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地伫立于原地不动。当我做好心理准备后回头一看,背后哪有什么追来的大狗。狗还好端端地再大门另一头。门并没有开,大门只是喀锵一声地摇动一下罢了。那时正是夏天,炙热的夏天,阳光强烈。不论是围墙或逃走的戎崎裕一的背影,所有的一切都被彻底染成了黄的。落在柏油路面上的影子,仿佛是以刀片直接裁割似地,轮廓是那么样的鲜明。

    升上国中那时候他就整天和他爸爸吵架。小裕他爸是个风评不太好的人。我这样讲可能不太好,可是那也是事实。小裕很讨厌他爸的,我大概也可以了解他的心情。不过,他小时候和他爸感情很好耶。总是黏着他爸,寸步不离。

    那我知道。

    似乎很开心的声音。

    秋庭里香满脸笑容。

    你知道喔?

    嗯。

    为什么?

    她的样子有些慌张。这个女生只要一遇到小裕的事,整个人的感觉就会截然不同,简直就像是个孩子。小裕他知道这件事吗?不可能知道爸。毕竟那家伙是戎崎裕一呀。

    喔,原来你已经知道拉。

    我已经没有心情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为什么呢?

    还有,他以前常常惹麻烦。我们上小学的时候,不是要先约在一个地方集合吗?因为,我们学校是集体上学的制度。

    集体上学……

    你那里不一样吗?

    我……不常到学校去……

    所以都要先集合呀?

    是,是呀。然后呢,我们集合地点就是在神社前面。那个神社附近有个上坡路段,坡道两旁还有水沟哦。因为是条坡道,一开始的高度走起来没什么,可是爬到坡道尽头的时候就变得好高。结果呀,小裕明明只要闪开就没事了,他偏偏就要摇摇摆摆地走在坡道边缘,结果走到坡道最上面的时候掉到水沟里去了。

    啊?要不要紧呀?

    怎么会不要紧嘛。他根本就是倒栽葱掉下去的耶。弄得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擦伤,手肘那里还弄出一道大伤口。他后来被直接送到医院,手肘还因此缝了三针哦。然后,他竟然还像个白痴一样得意洋洋的。说什么,我可是缝了三针呦。为什么男生总觉得受伤这种事很值得骄傲呢。

    忆起当时的往事,美雪就不由得半认真地觉得生气。他刚跌下去那时候还立刻嚎啕大哭,结果一从医院回来就不知道在得意什么东西。事实上,男生之间也还真有好一阵子把小裕当作英雄。光是那道缝了三针的伤口,似乎就让跌倒到水沟里的窝囊事实烟消云散了。

    我稍微语带气愤地望向前方,秋庭里香正在呵呵发笑。

    很好笑喔?

    嗯。

    她直率的点点头。

    很想裕一会做的事。

    她接着流露出幸福洋溢的神情。

    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溜烟从体内溜走。同时,也从我心底溜走。我顿时感到筋疲力尽,开始紧闭这双唇继续推着轮椅。就开到教职室了。虽然心里老想着快点到就好了,但另一方面却又不想那么快到。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想怎样。秋庭里香依然笑个不停。

    这个快要死掉的女生。

    小裕喜欢的女生。

    比自己还漂亮的女生。

    我们到底是谁比较幸福呢?我觉得是自己。毕竟,我还拥有未来。虽然不知道是否会光辉灿烂。至今所生过的病充其量也只有感冒而已,另外就是三岁时长的水痘。但是,现在我却无法断言是自己,我没办法笑得像她一样,也没办法露出这么一张幸福的脸庞。

    如果是和这个女生忆起被狗追得话,小裕一定会停下脚步把。而且,也会尽全力守护她吧。

    啊,等一下,秋庭里香说。

    嗯?怎么了?

    这里,可以进去吗?

    她所指的是间教室。

    可以啊,为什么?

    因为我没进去过。啊,会不会被骂啊?

    没关系啦,这也没什么啊。

    如果是高年级教室的话可能不行,不过这间是一年级的教室。我将轮椅推过门口的段差时特别小心翼翼。轮椅一晃,我就担心害她身体出什么差错就糟了。其实这点小事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毕竟我对生病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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