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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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半月的夜空-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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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命一般。毕竟只点普通碗,装在里头的白饭就已经堆积如山,可是那个老爷爷好像是点大碗的,而且还是叫那种特大碗的。特大碗所用的碗公尺寸,大到甚至让人犹豫该不该用「碗公」这样的词汇,真说起来的话还比较接近脸盆。因为那碗不是陶器而是塑料制品,所以搞不好真的是脸盆呢。那种份量,再加上这样的辣度……光想象就觉得恐怖。大概是外地游客,搞不清楚状况就随便点了吧。

    「一不小心说不定还会心脏麻痹耶!」

    我不自觉地倒抽一口气说。

    司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希望不要真的发生那种事就好了。」

    「我看寿命至少会短个五年。」

    我们边说着这些无聊话,同时开始小心翼翼地吃起自己的炸鸡丼。和老爷爷面前放的那东西比起来,这简直像儿童餐。但是,也够吃力了,而且为什么要放胡椒啊?怎么觉得这道料理根本就不需要放胡淑啊……

    3

    如今战况风云告急,呼啸狂风又急又猛,涌起乌云犹如山岭。而本人泽木勇二郎之肉体正遭受那疾风狂吹、乌云包围。在此情况之下,兄长,不得不向您提出遗憾之报告。即便遗憾之至,毕竟诚如兄长所知,所谓「战斗」时也运也,即便怀抱必胜决心投入战斗,也可能出现迫于战况不得不撤退……不,是转进之事态。然而,本人泽木勇二郎,身为化作英灵兄长之弟在此重申,此次行动为转进,绝非一败涂地。实则为翌日之勇跃,正如勇二郎之名,为下一回勇跃而蛰伏。不知如此说明能否领略,换言之即如猛然屈膝,盼请如此想象,兄长。此膝一旦伸展之时,吾强韧肉体所蓄积之气力便能一口气释放,届时便能展现犹如飞龙在天之姿。

    那么,且让本人说明战况来龙去脉。

    当日,勇二郎凭借冷静判断力,压抑勇往直前、抖擞奋战之澎湃心情,走向恣意妄为之辈嚣张跋扈之满腹亭。该处实为狭小脏污之店,只消勇二郎稍一逞凶斗狠,便能让整间店顷刻崩毁,店主俯首悲泣。当自己迈入店中,该处竟然伫立一位惹人怜爱之小姑娘,看来似为店主之孙,将小姑娘诱进战场着实卑劣!正当吾义愤萌起……不,此乃笔误也,是燃起之时(注:日文汉字中「萌」与「燃」读音相同,故有此言),该名少女竟主动对自己说:

    「老爷爷,肚子饿了吗?」

    啊呀,小姑娘说着同时露出惹人怜爱之笑容,勇二郎见状不由自主两次、三次频频颔首,甚而主动连续呼叫「肚子饿了」。然而,兄长,勇二郎此时已完全正中敌方圈套,敌方竞利用如此小姑娘欺敌,果然是与神国结下深仇大恨之大敌。

    言归正传……

    愚昧以至深陷敌人圈套而不自知之勇二郎迅速就座,随后对一位年龄看来约莫五十,身材略微发福之女店主大叫:

    「给我大碗的!越大越好!」

    听勇二郎一喊,店主这不就前来询问了吗?

    「是要特大碗的吗?」

    说句心里话,吾人此时已隐约感到不妥。

    但是,刚刚那位小姑娘一手拿水就伫立身旁,不可思议地是少女起先已然送过水,换言之此为第二杯。本以为她可能是要送去给其它什么人,然而环顾四周,不就只有附近座位坐着两个尚未能称为成年人之毛头小子吗?果不其然,小姑娘将第二杯水置于吾人面前,她竟不辞辛劳特地为吾人送来两杯水……

    此时,勇二郎如此回想。

    (原来如此,全因之前连续大呼「肚子饿了」,致使她猜想吾人食量必定不小,故而特地端来两杯水,这位小姑娘是多么细心啊。)

    呜呼哀哉,事到如今,实为本身愚昧深感愤慨。

    因为,勇二郎已经完全正中敌人圈套。

    当时尚无此体认之勇二郎,感动于小姑娘之体贴善良,再次大呼:

    「给我特大碗!」

    勇二郎三分钟之后便感受到异常,店主不知何故竟以洗脸盆盛饭,而且还气势十足地持续添饭。总不会将那种东西端出来吧……勇二郎稍显狼狈神色时,小姑娘不是就伫立于身旁吗?她手上竟然又端着一杯水!就这样,第三杯水排列于吾人面前,即便勇二郎为魁梧巨汉,如此三杯水也未免过于……

    就在勇二郎手足无措之际,耳边响起碰地一声,简直宛若地鸣之音:心生疑惑之下向前望去,洗脸盆竟置于该处!白饭堆积如山!炸鸡块堆积如山!鸡蛋堆积如山!

    女店主露出讨好笑容,同时腼腼地说:

    「请用。」

    此情此景,岂有不吃之理?男子汉偶有怀抱败北觉悟,仍须拚死决战之情事。比方说不论敌方之航空母舰多么巨大,敌方战舰多么骇人,都必须怀抱炸弹冲向前去。于是乎,勇二郎满面笑容对女店主说道:

    「唉呀,看起来真是美味呀!」

    那真是、那真是语气温和又爽朗。吾人接着开始食用,吃了又吃、吃了又吃,但是不论再怎么吃,都完全没有减少。毕竟眼前看来像是足足有一升的米。况且不知何故,此称为炸鸡丼之食物被死命洒上南蛮异国渡来之黑胡椒,吃进第一口舌头麻痹,吃进第二口嘴唇麻痹,吃进第三口喉咙麻痹,吃进第四口胃部麻痹。本人勇二郎身高五尺八吋,体重二十七贯(注:日旧制重量单位,一贯约等于三。七五公斤。此二十七贯约为一百公斤),就是对辣束手无策,敌人刻意瞄准如此弱点,实在卑劣!

    猛然回神,吾人早已泪眼迷蒙……

    兄长,再次郑重说明,此次终究仅止于转进,并非撤退。他日与仇敌相逢之时,必定将其重创王体无完肤。

    目前姑且重新振奋精神,也为了找回自我,勇二郎决定以下一个标的为目标。该处外观看来像是一间单纯之随意烧店,其中却似乎潜藏图谋不轨之徒。本人勇二郎计划进攻该处,彻底击溃那些恣意妄为之辈。

    4

    然后,今天麻理子老师照样是热血沸腾。

    「戎崎同学。」

    她一上完课就叫我。

    「有没有好好想一想自己的梦想?」

    我犹豫着该怎么回答,顿时为之语塞,脑袋不断闪现「YUME、YUME」(注:日文汉字「梦」,读音为「YUME」),以及念成「YUMEYUME」,汉字写成「努マ」等无关紧要的事。

    毕竟这个时候才刚睡醒,脑袋还不太灵光。

    只见热血麻理子老师用她那张可爱的脸庞瞪视着我,鼓起的脸颊看起来好柔软,真的就像个国中生。

    七秒后,我说:

    「这个嘛,有试着找过了。哈、哈哈哈。」

    睡眼惺忪的双眼浮现浅浅笑意。

    唔,这当然是骗人的,在麻理子老师问我之前,早已把那什么梦想全都忘得一乾二净了。

    麻理子老师将教科书抱在胸前,走到我面前。

    「戎崎同学你骗人。」

    老师,说话也不用这么斩钉截铁的嘛……

    「其实你根,本就没想过吧?」

    「哪……哪有啊!」

    「真的吗?」

    「这个嘛……」

    「真的吗?」

    她用大如铜铃的双眼直勾勾地凝视我,让我再度语塞。该怎么说呢,热血麻理子老师真的十分热血,正因为她的热血程度也只能以热血形容,让人毫无开玩笑或装傻蒙混过去的空间。

    「那双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吧?」

    「咦……?」

    看不到?看不到什么?

    「不对,你是不想去看吧?」

    「…………」

    「不过,说得也是啦,你还只有十七岁嘛。十七岁的男生其实就像只虫,吃饱睡、睡饱追女孩子,就只会那些事情而已,和虫一样呢!」

    麻理子老师已经是自顾自地滔滔不绝。

    「不可能会有那种想象力去思考未来嘛。因为想象是需要经验的,十七岁什么经验都还肤浅得很,果然和虫没两样。不对,搞不好比虫还要糟呢!」

    我似乎被批得很惨。

    虽然觉得应该要发顿脾气才对,可是我毕竟天性呆头呆脑,被讲成这样也不会生气。

    不仅如此——

    (虫啊,感觉上好像还满像的耶。)

    脑袋甚至还出现这样的念头。

    麻理子老师看到我这副表情,深深叹口气。

    「不行,没救了。」

    她仿佛自书自语般地咕哝。

    「作战失败,我对这方面最不拿手了。」

    「啊?什么作战?」

    「你想想嘛,像你们这种年纪的孩子,偶尔光是发顿脾气也似乎够格称得上是个男人,不是吗?算是『焦虑的世代』吧?」

    「大概吧,也可以这么说。」

    「所以,我本来想试着惹你生气的。惹你生气,然后把那样的能量导向正确的方向去,那可是高等的技巧喔。明白吗?前不久,研讨会的老师就说过,教育不能只是温柔地循循善诱,我就想说来实践看看。可是,戎崎同学你一点都不会生气嘛!」

    「原……原来如此。」

    难不成,我根本就被当作傻瓜?又或者看起来只是个很好用的实验对象而已?

    「那还真是遗憾。」

    我彷佛事不关己地这么说。

    「遗憾?你该不会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吧?」

    麻理子老师的双眼顿时玻鹄础

    「为什么要用那种口气说话?」

    「哪种……?」

    「什么嘛!别用那种懒散的眼神看我啦!对啦,反正我就是不适合当老师啦!」

    「不……不是的,我有把妳放在眼里啊……眼神懒散那是因为刚睡醒……那个,就是说……」

    「够了!你要像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就随便你啊!」

    我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不过麻理子老师似乎真的生气了,话说回来,感觉上我们之中真有谁想生气的话,那个人也应该是我才对吧。

    所谓的女人,套句老生常谈的一句话,对于男人而言还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呀。

    「你这大笨蛋!」

    这么大叫的热血麻理子老师,热血地拔腿狂奔,热血地啪唰一声开门,热血地跑掉了。

    留下我一个人。

    在撒满金黄色夕阳光芒的教室中,只剩下我一个人。

    「好热。」

    我呢喃着,一如往常走在铁轨旁的道路上。区区三节车厢组成的肮脏列车驶过身旁,一边发出喀答喀答声响,同时扬起漫天褐色沙尘,奔驰于铁轨上。在迟来的盛夏太阳照耀下,四周弥漫掺杂油臭以及灰尘的气味。那列肮脏列车驶去的前方是不同的城镇,铁轨延伸至遥远的彼方,只要我想,天涯海角我都能去,唉,不过这其实也很难的。

    「败给她了,麻理子老师。」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不对,正因为什么都没做,麻理子老师才会生气的吧?话说回来,会认真对小孩子动怒的大人还真少见。

    其实,外表像个国中生的麻理子老师火起来一点都不恐怖。

    可是,还是很恐怖吧。

    光是把人家给惹毛这件事,就让人没来由地觉得恐怖。

    「根本就不用气成那样啊!」

    麻理子老师的声音再度在脑海中响起。

    「戎崎同学!」

    热血麻理子老师真的很热血地呼喊我的名字。

    平常也很少会被人家这样热血沸腾地连续呼喊名字,唉,麻理子老师总是这么热血沸腾,她那个人天性就是这样,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一个大人能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我……烦当然觉得烦,但同时也觉得挺开心的。

    唉,那大概也只是感觉罢了。

    我走向横跨铁轨的天桥,天桥的阶梯不是混凝土而是柏油,所以运动鞋底每次抬离阶梯,就会觉得好像有点被黏住似的。迟到得一塌糊涂的夏天,好不容易终于降临。

    我挥汗如雨,一边爬到阶梯最上头后,那里今天还是积雨云,云层顶端以惊人气势直往天际涌去,在我望着云层的期间,仍旧不断改变形状。我的脚步往积雨云迈进,一步、两步持续走去,就这样当我终于走到天桥正中央时,我靠在发烫的铁制扶手上,凝视在下方延伸的铁轨。铁轨稍稍偏左,毫无止境、毫无止境地往前延伸。

    我能走到那前方去吗……?

    我常思考这个问题,不论是上课中、下课后,或是深夜里。然后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胸口某处就会焦虑难安,先是一阵燥热,接着转为冰冷。我猛然察觉,如今自己也因为那样的燥热以及紧接着随之而来的冰冷,感到畏惧。

    有只蝉掉在脚边。

    是只很大的油蝉。

    牠吱吱、吱吱地鸣叫,却似乎已经没有力气飞翔。

    「结束了呢……」

    是的。

    这家伙短暂的夏天已经彻底结束了。

    我一说完麻理子老师的事情,司愕然地说:

    「真够你受的。」

    「是吧?败给她了。」

    「可是,她怎么会问到这种地步呢?那个人对其他学生也是这种感觉吗?」

    「这个嘛,该怎么说……」

    我试着回想补习班中的情况。

    「不会耶,嗯,她只会对我一个人说那么多有的没有的。」

    「为什么只针对裕一你一个人?」

    「可能是,迷上我了吧!」

    我将双臂抱在胸前,试着这么说,司却完全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只管一圈圈地搅拌装着面糊和高丽菜的大碗。

    「喂喂,我刚刚讲了蠢话,你要顶回来才行啊。」

    「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司笑容满面,总觉得整个人开心得不得了,兴趣是做蛋糕的司很喜欢做这种事,也很擅长。

    我们如今在一家随意烧店。

    这家店大概位于逐渐没落的商店街正中央,由一个随时上天堂报到都不足为奇的老婆婆打理店务。我和司真的是打从小学开始就常来光顾,那时候的老婆婆也是个随时上天堂报到都不足为奇的老婆婆。

    这个老婆婆该不会是个女巫,年岁或许都不会随时间增长呢。

    「差不多了吧!」

    司将手伸向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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