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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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4期-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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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周,在北京,一次讨厌的就职典礼仪式上响起一百零八声礼炮。典礼大厅在位于湖中央一个小岛上的一个宏伟建筑里,数万名中国官员、外交官都搞得疲惫不堪。一个中国乐队演奏国歌——对西方人来说,刺耳难耐。在这种狂欢式的典礼仪式上,被关注的焦点,是站在那里的一位瘦小但却专横高傲的中国人,从上到下,他穿着一身富丽堂皇、亮闪闪的蓝色丝绸陆军大元帅服,样式是由他自己设计的。 
  此人就是满洲和中国北方的军阀、赫赫有名的张作霖。日本曾支持他的满洲政权。据信英国也私下为他提供援助。上周,他决定正式宣布自己为“统治者”。他用又尖又高的声音朗读自己写的二十字誓言,鼓励他的军队“消灭中国的共产主义”。 
  不幸的是,无论如何这一切均毫无意义。张本人一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差不多一年来他天天都在对记者说,他的军队即将“消灭中国共产主义”,可是上周这些军队却被南方杰出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打败,正在向北京撤退。因此,上周“独裁者”张倒像是在喊出绝唱的第一声勇敢的音符。总而言之,在北京的外交官并不重视出席“就职典礼”,也没有留下多少印象。(《时代》,1927年6月27日) 
  外交官们对张作霖的冷淡和厌倦显然事出有因。他们大概更愿意与以往段祺瑞、吴佩孚之类有文化、有修养的军阀打交道,而不愿意面对一个性情暴烈而无所顾忌的军阀。 
  《时代》说得不错,张作霖出任“大元帅”时的演说真的是一个“勇敢”的“绝唱”。他没有“消灭共产主义”,也没有打败国民革命军。相反,一年后,1928年6月2日,在各方压力下,他被迫通电宣布撤离北京,并于当天夜里坐上专列启程返回沈阳。6月4日早晨,当专列驶进沈阳附近的皇姑屯车站时,日本关东军一批军官策划了爆炸事件,张作霖的专列被炸毁。张作霖身负重伤,被抬回大元帅府,几个小时后身亡。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一代枭雄,竟以这种方式永辞人寰! 关于张作霖的历史功过,远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但我比较欣赏鲍威尔的一段评说: 
  尽管东北长期处在日本军阀的铁蹄下,张作霖常常不得不奉命行事,但盖棺论定,他无愧为一个爱国的中国人。张作霖把自己的大半财产用于兴办教育。他年轻时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但他在东北亚地区,跟俄国人和日本人玩弄国际政治这副牌时,却是一个精明的牌手,应付裕如,得心应手,始终保持了东北领土的完整。(《鲍威尔对华回忆录》,第93页) 
  张作霖的时代结束了,他的儿子张学良从此被推到了历史前台。 
  据说张作霖在弥留之际吩咐其夫人:“告诉小六子以国家为重,好好地干吧!我这臭皮囊不算什么,叫小六子快回沈阳!”(参见《二十世纪中国全纪录》) 
  “小六子”就是张学良。他紧急赶回沈阳,处理父亲后事。将近一个月后,《时代》报道了在此紧要关头张学良的举动,标题用得很简洁——“张之后的张”: 
  一个能干的中国年轻人,被讨好他的人奉承为“完美的战士”,在经过了十七天谨慎的秘而不宣之后,于上周证实了他的父亲、满洲大军阀张作霖在撤离北京途中被炸身亡的消息。 
  十七天的时间,足以使儿子、继承人张学良巩固其地位,看上去已获成功,所以他宣布,根据协议他继承了一千万元的遗产。 
  满洲是比法国、意大利加在一起都要大的偌大地盘,位于中国富饶的北方,这块土地的新统治者以坚定的语调宣布其纲领: 
  我要我们的人民专心于满洲发展,为了发展,关心我们自。身而非外部。从现在起,我们没有必要寻求扩张,或者侵犯中国别处……” 
   
  “我经历战争已达十年,深知其恐怖。我要让我们的人民不再身,受其害。”“至于国民军我们准备与他们在平等基础上签订协议。事实上,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不过目前暂时停顿有待于民国政府统一之后实施。如果他们想把我们排除在外,只根据他们自己的条款来取得和平,那么,我们自然不会与他们谈判。”(《时代》,1928年7月2日) 
   报道的行文,摘录的声明,为人们面前展现着一个与其父在性格、政治主张诸方面均有很大不同的张学良。配合这则报道,还发表了一幅张学良的照片。 
  早在几年前,张学良的照片就已经在《时代》上出现过,是在1924年吴佩孚成为封面人物的那一期,照片说明为:“张元帅,他的头衔不再是闲职”。照片上的张学良身着戎装,乙副少帅风采。此时的张学良出任镇威军第三军军长,率领奉军主力与吴佩孚对阵,在被张作霖精心培养之后,他开始身担重任了。 
  如今,父亲的遇害突然把历史难题放在了张学良面前。随着张作霖的去世,东北不再是过去张作霖可以凭借实力和狡诈与日本人周旋的东北,奉系也不再是过去鼎盛时期的奉系。一个年仅二十七岁、只是靠父亲的栽培走到权力顶点的少帅,能否不负众望走下去呢? 
  这一次,照片上的张学良,不是一身戎装,而是脱掉外套,露出一身白色的休闲服。他双手叉腰,脚上一双长统皮靴,倒也能让人感觉出一点儿镇定自若的神采。不错,在对父亲遇难消息秘而不宣的十几天里,张学良有许多紧要的事情要做,而且从暂时的情况看,他控制了局面,避免了因张作霖的去世而可能引发的奉系内部的混乱,从而导致日本关东军的进一步阴谋。在这一点上,少帅有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智 
谋和坚韧。 
  《时代》照片的说明很有意思。上面一行:SMART SON CHANG,下面一行:His father wassmarter。这里,关键的词是smart,意为:敏捷的、精明的、狡猾的、壮健的……,在张氏父子身上,汉语中用哪一种表述更为准确?用“精明的”,还是“狡猾的”?我倾向于用“狡猾的”较为妥帖。那么,这两句的意思是:“狡猾的儿子张”,“他的父亲更狡猾”。 
  “狡猾的”张学良在危乱之际走到了历史舞台的中央。他踌躇满志,他被手下人誉为“最完美的战士”,他以这样的姿态,站到了可以与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相提并论的位置。从此,巨头的行列中,又多了一位新巨头。而这个比他们年轻的巨头,在未来时间里,将一次又一次地以他的参与而改变中国·现代史的行程: 
  第一次,1930年,在蒋、冯、阎中原大战胶着之时,张学良出兵关内,力挺蒋介石,导致冯、阎被打败,宣布下野,从此不再有向蒋挑战的实力; 
  第二次,1931年,在日本关东军策划的“九一八事变”中,张学良的东北军一败涂地,撤进关内,整个东北转眼间陷入日本之手,中国从此开始抗日救亡的时代; 
  第三次,1936年,张学良囚禁蒋介石,“西安事变”真正彻底改变了中国的历史走向…… 
  不过,此时,1928年7月,张学良只是开始登场的主角之一,他的表演还有待于未来。于是,《时代》选择了另一个比他更为引人注目的人作为封面人物,他就是冯玉祥。 
   
  4 “基督将军”——战士或叛徒 
   
  他站起来足有六英尺高。他不是纤弱的黄种人,而是个头魁梧,古铜色,和蔼。《圣经》拿在手上或者放在口袋里,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神枪手。世界上最大的私人军队——十九万五千人——的主人。在今天,这样的人就是中国的一个最强者:冯玉祥元帅。 
  1928年7月2日,《时代》关于封面人物冯玉祥的报道,以上面这段描述作为开场白。 
  封面选用了冯玉祥的一幅特写镜头。他显得很健壮,巨大的头颅微微仰视。帽檐正好遮盖住前额。照片下面的说明很简洁:“中国的基督教战士,……变乌合之众为规矩之军。”这里是用“基督教战士”的称谓,而对更多的外国人来说,更喜欢称冯玉祥为“基督将军”,就像过去谈到吴佩孚时喜欢用“儒将”的称呼一样。 
  冯玉祥有着传奇般的经历,谈到他,人们总是会津津乐道于他皈依基督教的起因,以及他命令整个部队的士兵都念圣经,唱圣歌,按照牧师们的训导祈祷。在军阀混战的年代,这些做法的确引人注目,也令人好奇。“冯的优点”——以这个小标题,《时代》为我们描述的便是一位在军阀群体中鹤立鸡群的人: 
  要一一列举出所有指责基督徒冯的污点的说法会显得可笑。这位最强者也会因他的诸多优点而令人难忘。 
  1880年(有误,应是188.2年——引者注)他出生于安徽省,家境贫穷,因黄河这条“中国的忧患之河”年复一年发生水灾,他从小就频遭饥荒。 
  十八岁时,冯在当时的清军中当兵,拳乱(1899—1902)之后,他很快升至军官。他患溃疡而受其折磨,两位中医告诉他是“不良生活所致”,想收他的医疗费,此事对他刺激和伤害甚大。这位年轻军官很清楚自己的品行,拒绝了中医的治疗,转而去北京教会医院求医并痊愈。为他治疗的基督教医生说的一番话,令他终生难忘:“你不必付钱。我只要你记住,是上帝爱你,派我来为你治病的。” 
  1913年,冯少校由一名卫理会牧师主持洗礼,此后,他又让自己的五百名手下全部皈依基督教。1915年,他成为少将,在四川省主持了一次祈雨仪式,背诵《圣经》中以利亚先知为加尔默罗山祈雨而做的祈祷。 
  冯将军信奉上帝后采取的进一步行动,是在他被任命为一个省的统治者后,数年之间他满怀热情地反对鸦片、嫖娼、酗酒、吸烟。与此同时,他开始学习写作,还自己编写军歌,题为《士兵之精神》。有几个日本小偷被卫队抓住后,冯将军命令当地一名日本领事道歉,他对日本领事咆哮道:“我没见过一个好的日本人!难道你们都是坏人?日本人难道没有一点儿羞耻?”这位将军则以相当温柔亲切的感情这样写下他的敬佩:“伟大的林肯总统,解放了美国奴隶。” 
   中华民国此时变得越来越戏剧性。总统由诸如吴佩孚,之类的军阀提名,不断更换。在此期间,这位基督将军则一直在建立—支自己的军队,如今,这支军队的实力强大无比,它不靠抢劫生存,这本是其他中国军队普遍存在的现象,但冯元帅会处以死刑。军队不再是强盗,为何不能成为能工巧匠?基督将军的答案是,教会每一个士兵一些有用的技能。学纺织、木匠、鞋匠,且价格“合理”。结果,在中国连年内战的长时间里,冯玉祥的士兵一直最忙碌,也最受欢迎。整洁,军纪严明,乌合之众变成了纪律严明、整洁的军队。(《时代》,1928年7月2日) 
  在上海主编《密勒氏评论报》的鲍威尔,曾和美国《纽约时报》记者一起去采访过冯玉祥,他讲述过这样一个颇有意思的细节: 
   飞纽约时报》的一位记者自我介绍一番后,说:“冯将军,你长得真高大!”身高六英尺,肩阔腰圆的冯玉祥答道:“是的。你要是砍下我的失,顶在你的头上,那么我俩就一样高了。”这位记者听了这话后,吓得几天睡不着觉(《鲍威尔对华回、忆录》,第90页) 
   安娜·路易斯·斯特朗是另外一位在二十年代多次采访过冯玉祥的外国记者。她第一次见到冯五祥是在1925年冬天。在大雪纷飞的冬日,斯特朗乘坐火车,在寒冷中往北京西北方向走了两天,抵达位于内蒙古沙漠中的冯玉祥的军营。她说她是慕名而来,见到的是一个表情冷漠、高大健壮的人。两年后,斯特朗1927年4月再次来到中,国,并随武汉政府代表团前往郑州,她又见到了冯玉祥: 
  冯玉祥本人在我们到达之后才来郑州,这也许是偶然的,也许是他出于对自己应有的威望的考虑。这后一种做法外国人难以理解。这样,他在车站受到了赴会的所有显赫人物的欢迎,而他们自己则只受到冯玉祥部下的欢迎。他故作俭朴地从一节货车上下来,他的发言人告诉我,他坐货车是“因为我的士兵兄弟也坐货车……”很久以后我才听说,冯玉祥在郑州的前一站才上了那节货车,在这以前他一直坐在同一列火车的一节舒适的私人包厢里。冯玉祥的俭朴,是故作的姿态,但比单纯的姿态更具深意;这是个有用的军事策略。他在郑州执行这样一条纪律:禁止举行任何每盘菜价值一元以上的宴会。这样就防止了中国官员通常在宴会上浪费时间和钱财的现象。用俭朴的名声来节省开支总比说成吝啬要好听些。(《千千万万中国人》,第72页)冯玉祥也回忆过自己抵达郑州的情景: 
  车到郑州,站上人山人海,有许多军队与人民团体,汪精卫……等先生亦都亲来欢迎。这情形出乎我的意外,觉得实在愧不敢当。我背着把雨伞,穿着一身棉布褂裤,束一根腰带,下车一一握手。(《我的生活》,第557页) 
  或真,或假,“基督将军”就是以这样的姿态吸引着世人目光。 
  斯特朗说,冯玉祥离开最后一次会议时,由他的外事代表把他对斯特朗书面问题的答复转给了她。他宣称对武汉政府和武汉的国民党中央委员会绝对忠诚,还宣布他的部队将要改组成为国民党军队的一个组成部分。斯特朗写道:“带着客客气气得来的胜利,火车向南驶去。我们这些旁观者以为联合成功了。”然而,几天之后,冯玉祥赶到了徐州,与那里的蒋介石也举行了会谈。最终,他选择了与蒋介石的合作。 
  冯玉祥转瞬之间的突变,令人诧异。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中,他有过一次突变。身为直系主将之一的冯玉祥,反戈一击,转而与奉系联手,出奇兵攻占北京。先把曹锟软禁,复从背后进攻直系主帅吴佩孚,这被看作是冯玉祥一生中最大的一次突变。而现在,1927年,一周之内,在武汉政府与南京政府之间,冯玉祥的态度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再次令世人瞠目结舌。 
  于是,在讲述冯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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