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特鲁利亚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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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特鲁利亚人的灵魂-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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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把一个精致的扭着编成的花环献给那位白胡子的老人。老人在花环的另一边,正举起左手向这位女子表示着什么,这是伊特鲁利亚人常有的姿势,肯定每次都有特殊意义包含其中。    
    在他们头上,两只腾飞的斑鹿被两只狮子拦腰抓住。在那里,斑驳的波痕、时间的蚀迹、人为的破坏,似乎正在静静地吞噬着一切。    
    我们继续往前走,看了一座又一座古墓,视觉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朦胧,心中既充满了发现诸多宝库的快乐,又为只剩下这么少的东西而深感遗憾。真的,在一座又一座古墓中,几乎每一幅绘画都已褪色或遭受侵蚀,或因碱化而被消蚀,甚至受到了人为的有意破坏!宴饮的人只有残片,跳舞的只有肢体没有主体,鸟不知要飞向何方,贪吃的狮子的头被贪吃掉了!——他们曾是那样明快和欢舞的场面,是地下世界的欢乐场面,以美酒、伴舞的笛声和急促回旋的肢体欢迎款待着死者,这是一种献给死者和神秘世界的真诚而深厚的爱意和荣誉,与我们的观念世界形成鲜明的对照。对此古人有其自己的哲理,正如一位老异教徒作家所说的那样:我们身上没有一部分可以没有宗教感,愿我们的灵魂永远不会缺少歌声,我们的膝盖和心脏永远不会停止跳跃和舞蹈,因为只有有了这一切,人才能懂得神灵——    
    这则哲理在伊特鲁利亚人的舞蹈者身上表现得很明显,他们全身直到指尖的每个细胞都懂得神灵,在那片正受消蚀的天地里舞蹈着的身体和肢体的美妙残片照样懂得神灵,并将神灵活生生地显现在了我们面前。    
    但我们无法再继续观看坟墓了,外面的天空已变得苍白而空旷,当我们再一次从墓穴中出来时,它已因夜暮的降临和海上射来的夕光而变成一片白色。那条老狗缓慢地、费时地再次站起来跟在了我们后面。    
    我们决定让“迪勒•;伊斯克里仲尼墓”——“碑铭之墓”作为我们今天行程的最后一个项目。它已模糊不清,但非常吸引人。随着乙炔灯的亮起,我们看到在我们面前的终端墙上,画着一扇上面钉满了白色钉子的假门,似乎从那儿可以走进另一间墓室。它的左边骑过来一小队影子般的高个子骑手,右边奔来一小队影子般的疯狂的舞蹈者,个个疯得像鬼怪。    
    骑手们全裸着骑在四匹裸马上,走近那扇画门时,他们打出了一种手势。马或是红色或是黑色,红色马上有蓝色马鬃和蹄子,黑色马有红色或白色马鬃和蹄子,它们全是高大而腿部瘦劲的古代马,脖子拱起如一把弯刀,走过来时姿态高昂优雅、长长的尾巴华美地甩向红黑色的死亡之门。    
    在左边,舞蹈者们充满野性地跳跃着,弹奏着乐曲,举着花环或酒盅,犹如狂欢者一般挥舞着他们的胳膊,抬起他们充满活力的膝盖,用他们长长的手掌打着手势,其中有些人的身旁还写着小字——他们的名字。    
    在假门之上的山形墙上的交汇角有一幅精致的画:两头大张着口的白鬣黑狮背对背而坐,它们的尾巴在彼此间像弯曲的草茎向上扬起,同时各自都举起一只黑色前爪,抓向一头对死亡临头充满恐惧的梅花鹿那畏缩着的头;在每头鹿后面的那个岩顶交汇角上有头小黑狮,也正跑过来咬那两头畏缩的梅花鹿的腰部,给鹿以第二个致命伤,因为鹿的伤处一个在脖子上、一个在腰窝,都是致命的。    
    墓室的另一头是摔跤者和赌博者,可惜现在已很模糊了!我们在幽暗中已无法看清或看到更多有关伊特鲁利亚人不可屈服的生命的东西。罗马人说伊特鲁利亚人邪恶,然而在这些坟墓中,他们的生命却显得那样的纯洁生动并充满朝气。


塔奎尼亚的彩绘坟墓(一)迪勒•;莱奥尼斯墓(2)

    地面上的天空空旷而苍白,让人觉得有些空虚,我们已无法再看清上下任何一个世界——伊特鲁利亚人的地下世界或普通的地上世界了,我们于是在风中默默地、疲惫不堪地回到了镇上。那条老狗无怨地慢慢跟随在后头,导游答应明日再带我们去看别的坟墓。    
    伊特鲁利亚人的绘画中有种让人难忘的东西,那些向外拖着长长舌头的斑豹,那些腾飞的海怪,那些张惶失措的、腰部颈部被咬住的梅花鹿,都闯入了你的想象世界而不会再消失了。    
    我们还看到了波浪起伏的海面、跃起的海豚、跳入纯蓝的海中的潜水者,及急切地尾随他爬上岩石的小男人;然后是靠在宴会床上的满脸胡子的男子,他们是怎样举着那枚神秘的鸡蛋的啊!还有带着锥形螺髻的妇人,她们又是如何热切地前倾着身子、脸上带着我们不再理解的关切的!    
    裸体的奴仆们欢快地弯身去取酒瓶,他们的裸体便是其自身的服饰,比服饰简明亮丽得多;他们四肢的曲线显露了生命的纯真欢乐,这种欢乐至今仍深藏于那些舞蹈者的肢体之中、于张开的大而长的手掌之中、于其全身直至手指尖每个细胞都投入的舞蹈之中。这种舞蹈源于心灵深处,犹如大海涌动的水流,犹如某种强有力的、独特的、流过他们全身的生命之流,与今天我们虚浅的生命之流大不一样,似乎他们是从更深的地方吸取到生命能源的,我们在那里却遭到了排斥。    
    然而在几个世纪之内他们便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活力,罗马人把活力从他们身上抽走了。其后似乎是某种抵制生命、自我控制以及专制的、如罗马人所理解的力量,某种必须是道德的或其中须含有道德因素的——一种为内在丑陋寻找托词的力量,总是成功地摧毁了自然的生命之流——当然总还会有些野花和野生的生命得以幸存的。    
    自然的生命之流!它对于人类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容易获得。在伊特鲁利亚人所有活力的背后是一种生命的宗教,这种宗教基于首领的严肃认真的负责;在所有舞蹈者的背后有一种生活场景,甚至是一种生命的科学、一种宇宙观及人在宇宙中所处位置的观念,它使人能利用最深的潜能而活着。    
    对于伊特鲁利亚人,天地万物都是活的,宇宙间一切皆有生命;人类该做的事情只是让自己能融入其中而活着,他得从外部世界神奇的巨大能量中把生命力吸取进来。宇宙是有生命的,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生命体,其中的一切都在呼吸蠕动,蒸汽的蒸腾上升如同鲸鱼鼻孔中的呼吸一样;天空用它蔚蓝色的胸怀接收了这些蒸汽,把它们吸进并估量着它们,然后在把它们再呼出来之前先改变了它们的形态;地球内部有火焰,犹如一头野兽体内炽热的肝脏热能一样;从地球的裂缝中冒出其他生命的呼吸,那些蒸汽直接来自地下活着的肌体,地球和其他生物的呼吸一样也是呼气伴随着吸气的,这一切都出自一个完整的生命,并有其伟大的灵魂。    
    除了这个伟大的灵魂,宇宙间还有无数游荡着的小灵魂,每个人、每个动物、每棵树、每个湖、每座山和每条小溪都有自己的灵魂,并有自己特有的意识,可以说至今仍然如此。    
    宇宙是个整体,它的灵魂是个整体,但它是由所有生命组成的,而最伟大的生命是地球,它的灵魂是其内部之火;太阳只是伟大的地球内部之火的反照或者外喷,或其中的一束光明而已;——而与地球并列的还有海,海水时尔涌动时尔沉静,并拥有自己深藏的心灵。地球与海洋并肩同处,却完全不一样。    
    这便是一切。宇宙是个单一的生物体,有其单一的灵魂,它会经常变化,当你想到它时,它便变成了具有水和火两个灵魂的双重生物,这两个灵魂会突然分开却又永久地结合在一起,它们由宇宙的伟大活力结合在一种最终的均衡状态之中。然而它们一会儿分开一会儿结合,很快生成了万物:火山和大海、小溪和高山、树和动物和人类,其中每一种都是双重性的,或都含有双重性,会突然分开却又会永久地结合在一起。    
    有关宇宙生命力的古老观念在史前早已被人们信奉过,并在我们能对此瞥上一眼之前,它便被提炼成了普遍的宗教。当历史在中国、印度、埃及或巴比伦,甚至在太平洋和原始美州的文明真正开始时,我们看到了这一强化的宗教观念的验证:宇宙生命力的观念。生命万物虽一片混乱,却仍有某种统一的秩序;追求所有荣耀的人类之所以冒险、挣扎,实际只努力于追求一样东西:生命活力、更多的活力,使自己获得更多再更多的宇宙能量,那是希世珍宝。    
    积极的宗教观认为,人类凭借灵活的注意力、敏感以及自己的最大力量,能从外界获得更多的生命力,获得越来越多的闪闪发光的活力,直到他变得像早晨一样光芒四射、像神一样光辉灿烂。当他获得了完全的自我时,他会把自己涂成朱砂色,犹如黎明时的光线,犹如神的肌体,变得可见、红色、极富活力,于是他成了一个王子、一个国王、一个神、一个伊特鲁利亚人之王鲁库蒙、法拉奥、白尔沙扎或阿锡班尼帕或塔奎因,或者如音乐中的“渐弱”——亚历克山大或凯撒或拿破仑。    
    这便是所有伟大古老文明背后的观念,它甚至在大卫王心灵的背后、在赞美诗的声音中改变了一半形态。但对大卫王来说,这一有生命的宇宙仅仅只变成了一个人化的神。而对于古埃及人、巴比伦人和伊特鲁利亚人,严格地说世界上没有人化的神,他们只是偶像或象征物,只是有生命的宇宙本身在聚合分离、闪光或呼吸,那是由最强的灵魂所决定并操纵的,并只发生在瞬间;只有这一无双的灵魂才能从宇宙本源中汲取最后的火焰,然后你们便有了真的神化的国王。    
    这里你们了解了古代有关国王的观念,国王由于有活力而成了神,因为他们从宇宙中聚集、吸取了一颗又一颗生命的潜能,直到他们穿上了深红色大袍,他们的身体成了最深的地球之火的一部分。法拉奥以及尼尼微的国王、东方之王,以及伊特鲁利亚的鲁库蒙斯,都是纯地球之火、宇宙生命力的活载体,是灵动的生命之匙,是通向神秘世界及获得生与死之快乐的深红色线索。他们在其自身内为其人民释放了宇宙的巨大宝库、带来了生命、照亮了通向死亡的黑暗之路,他们是宇宙之火的一束蓝色火焰。他们肌体中的灵魂是生命的给予者、是死亡的向导,在黑夜里它们引人向前,在白天它们带来比太阳光还多的光明。因此,如果这样的死者现在被用金子包裹起来,你会觉得奇怪吗?如果它是在过去被包于金子之中呢?


塔奎尼亚的彩绘坟墓(一)迪勒•;莱奥尼斯墓(3)

    生命的授与者、死亡的向导,但他们在生与死之门两边全设了卫士,他们保持着秘密,严密守卫着那条通路,只让少数几个人被引进神秘的生命浴场和死亡浴场。那是个池中之池的池中之池,当一个人被浸入其中——如是死亡之池时,他会变得比血色还深黑;——如是生命之池,则会变得比火光还明亮,到最后他会变成高贵的深红色、变成纯朱砂色,犹如一件有生命的珍品。    
    大部分人不会被引入宇宙观念之池,也不会进入更活泼的生命意识的悸动和觉醒之中。你可以试验,但你永远无法使大部分人产生生命完全觉醒的悸动,他们只能明白一点点,不可能再多。所以你必须给他们象征物、仪式和手势,它们将使他们的躯体充满生命并得以发挥所有能力,但再多一点便是致命的了。所以确切的知识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让他们尽量少地知道配方,别经历与之相关的所有实验。他们可能会变得粗野不驯,以为他们已获得了全部,而实际他们只不过如猴子般发出些空洞的唧唧叫声而已。奥秘的知识将永远是奥秘的,因为知识只是一种实验而不是配方,如果把配方拿出来是愚蠢的。一丝知识真是一种危险,没有哪个时代能比我们今天的时代更能证明这一点了。猴子唧唧最终会是所有事物中最危险的事。    
    了解伊特鲁利亚人生活的线索是鲁库蒙斯,其宗教首领。他身后是牧师和战士,然后是大众和奴隶。大众和战士和奴隶不思考宗教问题。很快其宗教便不再存在了,但他们留下了象征物并跳起了神圣的舞蹈,因为他们在实际生活中总是与神秘性和宗教保持着联系,这种联系源自鲁库蒙斯,并下达至包括最低等奴隶在内的所有人,其血缘关系一直未被打破,但“知者”只是那些出生贵族或纯种家族的人。    
    故而在墓中我们只看到简单的、未被“引入”的普通大众的生活景象,没有埃及金字塔中的僧侣艺术。这些象征性的绘画对艺术家来说,只是一种想象的形式,其中充满了感情并且是种很好的装饰而已。伊特鲁利亚人的艺术全如此,他们的艺术家显然便是普通人、艺术公民。估计他们便是古老的意大利种人,当宗教从东方传入时,他们对宗教的复杂形式一无所知,尽管官方宗教的残酷原则与土著人的那些原始宗教教义无疑相同。那时整个野蛮世界,无论是督伊德教,还是条顿族宗教,亦或是塞尔特族的宗教,都有着相同的残酷教义。但伊特鲁利亚的新来者将自己宗教的科学性和哲理保了密,给其人民以象征物和仪式、给其艺术家以按自己意愿使用象征物的自由,它表明当时那儿没有僧侣统治。    
    后来,如苏格拉底之后那样,由于宗教怀疑主义传入所有文明世界,伊特鲁利亚宗教便开始消亡了。那时希腊宗教和希腊理性主义开始涌入,希腊故事或多或少取代了古老的伊特鲁利亚象征性思想的地位。而未受教育的伊特鲁利亚艺术家又如过去使用伊特鲁利亚象征物一般,十分自由地使用起希腊故事来进行创作,使这些故事又一次成了只为取悦他们自己而存在的东西。    
    但有样基本的东西伊特鲁利亚人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因为那是在他们的血液以及他们主人的血液中与生俱来的:那就是灵魂脱离生命走向死亡的神秘旅程——死亡旅程以及它脱离生命后的寄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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