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th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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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th番外篇-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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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小学入学,我求爸爸给我买了一部对于小孩子来说完全无法估量其价格的昂贵相机。

而从那时候开始,我也察觉到自己拥有着某种才能。一种能够分辨出对方是否在说谎的才能。这并非超越人类思想的超能力,而是我观察人的眼光在某种程度上比一般人要来得敏锐。根据对方眼部的活动、脸面肌肉的表现、手摆放的位置及身体扭动状况等,我能以高准确率判断出对方说的话是否真实。和朋友玩扑克总是连战连胜。谁讨厌我,谁喜欢我都一目了然。

大学读摄影学科时,总有必须拍摄人物照的时候。不管被摄体露出的表情是愉悦或是稳重,对我来说那全都假得不能再假。
被摄体做出的表情,对我来说全是虚伪的肉块。与被摄体沟通、使之转化为自然体的方法我总做得不尽人意。
但不可思议的是,我所拍摄的人物照却被赋予了高度评价。那估计是我排除被摄体虚伪的努力成果吧。似乎透过他人的眼睛眺望我的作品时,会领略到照片当中人物所隐藏的真实性。因此我开始作为人物摄影师而活跃,并获得了相当的评价。

可惜每当拍摄时,我心中的绝望感便越发高涨。

一面对镜头,人们便会开始进行自我演绎。那是没办法的事情,甚至可以说那就是人类的自我防卫本能。拍摄照片的一方与被拍摄照片的一方,其实跟拿枪指人的一方与被指的一方两者并没多大区别。面对枪管中的黑暗,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而拍摄照片的情况,则会演变为一种自我演绎。那是为了避免自己真实内心暴露于人前所做的防卫工作。

被摄体当中潜藏的自我意识,让我产生一种将其“特意展现出来”的欲望。
光是察觉到相机镜头的存在,被摄体就会无意识地捏造出表情。这种时候堆砌出来的表情动作,全部都是记号性的东西。那是为了让摄影者的我,以及鉴赏照片的人们接纳自己而设计出来的演技。

记号并不具备记号之上的价值。它不过是一种使人联想起真实本质的媒介而已。

对作品来说,真正重要的是赋予人们联想的空间,让接触到作品的人实现联想活动。这时,空白便成为了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但是被摄体的意识开始在镜头前进行自我演绎的话,照片的自然度便会流失,显得苍白而无力。原本作为促进联想而存在的记号被膨胀化,最终扼杀掉空白部分。这种行为就好比不断赞颂十字架,却藐视了神的存在一般。

既然我选择了照片拍摄,就注定要不断与被摄体的自我意识做出抗衡。在自我意识形成的墙壁当中找出漏洞,然后像举枪射击般按下快门。可一直以来,拍出来的照片却没有一张能让我感到满意。

该怎么做才能拍摄到自己所追求的照片呢?拍摄风景照或静物照时,我的心情会变得十分平静。但对从小便善于察言观色的我来说,还是非常喜欢人脸的。要把人类作为被摄体并拍出自己所期望的照片,被摄体的演技将是我最大的障碍。

我那做编辑的朋友给我看的一张照片,为我寻求的答案做出了提示。

照片所拍的是一名少女。
尽管镜头对着她,却没展现任何演技,是个不被自我意识控制的被摄体。
被赋予了无限想象空间的空白。

没有的话自己做出来就好了。
像她这样的被摄体。

我终于领悟出来了。


※※※

七年前,少女曾经横卧过的地方,如今正躺着另外一名少女。自称森野的这个女孩,似乎完全不介意土壤会弄脏自己的头发与衣服。我拿着那部小巧的数码相机,往她视线范围内移动。少女眼球表面映射出我的影子,但她的目光却一直望着空中,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并没有追随镜头。我不断地按下快门。

少女有着隐约可见青色血管的雪白肌肤。左眼下方有颗小小的黑痣,看起来就像泪痕一样。她的腕关节上有伤痕,看来曾有割腕的经验。黑色水手服上系有红色领巾,制服上还绣着校徽。我窥探起少女的双眼。瞳孔收缩着,那是活着的证据。话说回来,我为研究瞳孔而靠近她,对方竟完全没有动摇,她的脸蛋并没因此绷紧,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对这位少女的精神产生出浓厚的兴趣。

少女主张的所谓纪念照,在拍了十数张后宣布摄影结束。少女站起来,默默地把粘在头发上的枯草碎片弄掉。我内心产生一股落寞感。刚才拍的照片充其量只能称为准备运动。我对这被摄个体产生出强烈的兴趣。我希望把她的身影纳入胶片当中。并非这种小不拉叽的数码相机,而是利用放置在车厢内的摄影器材去拍摄。拍摄出并非为了应付工作,或靠电影走红的女星写真集那样的照片。

我希望拍下这位美丽少女死后的照片并随身携带。
要是能在星巴克边喝咖啡边欣赏那照片的话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拍得还不错。”
正用数码相机液晶屏幕确认照片的森野轻轻地点了点头。照片中的她,眼神当中并没有散发出任何光芒,瞳孔就如同暗穴一般。拍得像极了一具尸体。而她似乎对这一点感到很满意。

名为森野的女生把数码相机收进了书包。我的眼角闪过一抹鲜红,她的右手手背似乎被什么东西割到,带出了一条赤红色的线。仔细观察她躺卧的地方才发现,那里有块尖角石头。而她手背上的血已经开始渗透出来了。
“你没事吧?”
她没回应。只是目无表情地盯着右手手背。我开始想象,当这名少女拿起小刀割伤自己的那一瞬间,说不定也是像这样目无表情。

她从包里取出绷带。那是医院常用的绷带。我很惊讶在她书包里竟会常备这种东西。她开始用单手不熟练地卷动起来。
“需要帮忙吗?”
没有回应。尽管她的右手已经包上了绷带,但那种包法就象随时会脱落一般岌岌可危。撇开单手包扎这一点,她的包扎技术也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最近的年轻人,都爱随身携带绷带的吗?”
“因为我喜欢,用绷带包扎。”
那就应该再包好一点呀,看她根本就不擅长嘛。

名为森野的少女左手提起书包,并把包着绷带的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一头长发随着肩膀瘦削的弧度滑落下来。她没有看我,而是把视线投向了以前某位少女曾经躺卧过的那个地方。我也默默地注视着同一个场所。

“那么我失陪了。”
雪白的雾气还没来得及消散,我刚回头,森野已经向着通往大路的岔道走去。

我自然地迈出脚步追上她。
“从这里怎么回去?”
“乘公交车。”
之前才在纳闷,像这样的山顶车站会有人使用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没想到眼前竟然就有车站的使用者。

我们进入岔道。她走在前面,我就像个尾随者般紧紧跟着。岔道比较窄,根本容不下两人并排行走。每迈出一步,就会发出干燥落叶被压碎的声音。由于是未经修整的小道,暴露于土地之上的树根比比皆是。被落叶层层覆盖之后变得难以察觉。我有点担心她穿着那双乌黑小鞋子的脚,会不小心被树根绊倒。

太阳开始西斜。在这十二月寒冷的季节里,天空的色泽不断演化成黄昏的情调。沿着这条连接外界的产道走过一半时,森野转过侧脸向我望来。形状姣好的雪白鼻梁犹如X光照片中的肋骨一般,使我看得入迷。
“这么说来,亏你会经过那里呢。”
“呃?”
“因为,前面写着禁止通行。”
她似乎把我当成偶然经过这里的路人了。
“不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
“……我是去勘查工地现场。”
虽然讨厌撒谎,但我还是骗她了。少女似乎接受了这个回答,只见她点了点头。

刚才身处的那块荒地,是在半年前公开宣布将要建成垃圾处理设施的。不出数月,原本枯树围绕的那个地方将会被夷为平地,铺上水泥,化成另一番景象吧。反对垃圾处理设施修建计划的人也不在少数。我想,最近在此处盛传的幽灵传闻,大概也是反对修建计划的人们故意散播出去的吧。为的就是让人产生出“在死者的发现现场建造那种设施,可是会遭报应的”这一类的消极抵抗吧。当然这只是我的凭空推测。

“这么说来,今天是尸体发现现场没被修整前最后的死忌呢。”
七年前的今天,十二月六日,少女死了。就在我的臂弯当中。名为森野的少女为何会在今天探访那个场所;而我,为何又会在今天重回旧地呢。要说两者不约而同前来的原因,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今天正是十二月六日。

“刚才的照片,就像萝沙丽亚·伦巴多一样。”
听到我的话,名为森野的少女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我。我很好奇在她那形状姣好的头盖骨内侧,到底都思考着些什么。
少女终于回应我了。
“你 和我朋友的感觉很像,也许正因如此,才比较容易交流。”
尽管我没印象曾与对方相谈甚欢,但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把今天定义为话多的一天了。
“你的朋友与我哪里像?”
“都知道萝沙丽亚。”

萝沙丽亚。每当说出那个名字,我的胸口都会涌现一股严肃的感情,如同触摸神圣艺术品般,我被一股莫名的感动所萦绕。不过她并非艺术品,而是一具尸体。

在岔道尽头,我们避开了带刺铁线走出大道。一条修整过的柏油路横跨于眼前。我登时产生一种回归人世的感慨。在写着【垃圾处理设施建设预定地】的看板前,我能看到自己那辆停在路腰的车子。
“谢谢你,帮我拍的照片。”
森野说完便迈步离开了。那是一句简单明了的道别。不过她像是忆起漏掉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向我转过身来。
“说起来,见到我时你一点都不惊讶呢。”
“嗯?”
“从公交车站到这里来的一路上,有好几辆车经过,但司机们一见到我就都露出一脸铁青的脸色。”
我顿时产生一股爆笑的念头。
“大概,他们都把你当成幽灵了吧!”
这么说来,谣传中幽灵的风貌与这位少女倒是非常相似。
黑色长发与黑色的水手服。

“你看到我却完全不惊讶”
“那个么,因为我是无神论者。”
“就是不相信有神存在的意思吧”
“没错,世上并没有神。”
名为森野的女孩,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并开始盯起了自己的鞋尖。我无法理解她这动作包含了何种意义。大约盯了五秒左右,她背过身从书包里掏出手机,边向车站走去边开始给某人拨打电话。

我掀开车尾箱,确认摄影道具是否都带齐了。相机、三脚架、反光板、小刀、绳索、手铐。钻进驾驶席后,我打开真空手套箱。里面放置着装有氯化钾的小瓶子、医疗用安眠药颗粒,注射器。

我发动引擎,把车开出大道。大约开了三百米左右,一块锈迹斑斑的公交车站牌立于眼前。
黑色轮廓的少女提着书包站在那里。
我把车停到森野面前,按下了驾驶座的车窗。
“距离下一班公交,还要等多久?”
少女扫了我一眼,答道:
“九十分钟”
“那,不如我载你吧”
森野摇了摇头。眼色布满警戒的讯号。
“太阳就要下山了,到时候这附近会变得漆黑一片哦,连街灯都没有。”
“我不怕黑”
从她语气中渗透出厌恶的情感。似乎把我误会为以搭讪为目的的人了吧。但我不过是想把她杀死,然后拍些照片而已。
“也许会有熊出没哦”
“不可能”
“会被虫咬哦”
“不会”
“说不定杀人犯就埋伏在这附近呢”
“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她已经不看过来了。交涉失败。厌烦的气息从她全身发散出来。我被她讨厌了。除了强行把她抓进车厢外我已想不出其他对策。但那样做的话,就得小心别伤到她的脸蛋。如果一个不注意弄出什么伤痕,可就糟蹋掉好好的一张死人脸了。我决定付诸实行,于是打开了驾驶席的门。
就在这时候,远方传来一阵狗吠。
“是野狗吧。”
我把目光转向远方,喃喃自语到。虽然最近在市区已经见不到了,但这种山里似乎还有不少。
后部车厢传来打开车门的声音。
森野默默地上了车并把车门带上。
我通过后视镜,接收到了她示意我开车的眼色。






有些人,在杀人时会产生快感。但我却无法苟同。我与那些异常者们是不同的。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杀人。我甚至认为杀人是种愚蠢的行为。但是我却需要面对镜头也不做出虚伪表情的被摄体。

七年前的十二月六日。我在街边搭讪了一名年轻女性。

最初我以为她是大学生,是因为她有张成熟的面孔,高挑的身材,并且还穿着便服。但她实际上却是刚满十八岁的高中生。她告诉我自己是在放学路上找地方换下了制服,然后就直接到闹区逛街了。问她制服收到哪里去,她告诉我衣服就塞在书包里。

我们去了游戏中心,解除对方戒心之后一起去吃晚饭。我把医疗用的安眠药颗粒压碎溶入酒中让她喝下。随后在车内听她说着无趣的内容,不久之后,少女陷入了昏睡状态。

我把车子停到路边,从真空手套箱中取出注射器与装有氯化钾的小瓶子。这两样东西都是从老家开的病院中偷出来的。我把氯化钾的原液装入注射器中,然后把针孔插入她的静脉。少女醒过来并开始抵抗。她的手肘击中了我的脸,鼻血滴了下来,沾到少女的便服之上。可能由于药物的作用,少女依然处在半梦半醒的游离状态,她的抵抗并没有持续很久。注射器针头没被折断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浓郁的黄色液体通过针头进入了少女体内。

我拥抱着她。感觉她的心脏正渐渐地停止跳动。

我利用手电筒的光线照亮脚下,背着已经冰冷掉的躯体走在落叶林的小道上。当天早上我就已经把摄影器材都运送到这个我选定的地方了。我在被枯树包围的荒地中放下少女,并开始着手给她替换衣服。毕竟她的便服沾到我的鼻血。我打开少女的书包,里面确实塞着生前她所说的制服。

事发之后我翻查报导,了解到警方对现场曾遭我拍摄照片、我为少女换下便服并把衣服带走的情报都全盘掌握。现场留有我的脚印,还得到了深夜中在犯罪现场附近停有一辆小轿车的目击情报。我有觉悟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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