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银瓶》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铁骑银瓶- 第7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定罪之前,到牢中去看一看他,问他有甚么要托我办的事没有,以尽友谊。” 
  徐客人点头说:“韩爷,无论谁要是交著你这么一个朋友,这个人可就算走运了,你对朋友实在尽心,我想:这不要紧。你放开胆,咱们只要行得端,走得正,无论甚么嫌疑,也绝落不到咱们的头上,若说将来看看罗小虎,那也办得到。刚才跟我说话的那位柳师爷,是抚台衙门的总文案,在抚台面前,他说了甚么就算甚么,他跟我七八年的交情了,有他关照著,到牢里去看一看姓罗的,那不算甚么。走吧!到福全泰茶庄歇一会去,那里的尤掌柜也是很好交的人,走走,不要紧,你在正经的买卖人家里住著,官人决不会疑心的!” 
  韩铁芳只好跟著他往东大街走去,走不远就到了那福全泰。这个茶庄是很大的买卖,专运祁门六安、普洱、紫阳各地的茶叶来贩给南北疆的蒙古人及哈萨克人,后院住著许多客人。来到这里,掌柜的尤大立时就叫伙计给他找房子,跟他说说笑笑,十分厮熟,徐客人给韩铁芳引见,尤掌柜还以为他是一个买卖人,就也没有细问。 
  于是韩铁芳就同著徐客人住在这里,到傍晚时,徐客人又带著他到柳师爷家去吃晚饭。柳师爷是褒城县的人,跟徐客人可谓同乡,因此妻女不避,虽然韩铁芳不大好饮酒,也不会说话儿,但是柳师爷也很以自己人看待他,说话也不避,说了玉钦差查办案件,又说官花园里出凶案,更说了罗小虎被捕之后,官花园跟抚衙门还都闹了一次贼,可是罗小虎不过是早先南疆一个大盗,这次实在没有作案,现在迪化是另有贼人,衙门方面已经知这了。 
  说到这里,虽然旁边没有甚么人,可是这位柳师爷也不由得压下了一些声音,就说出春小王爷之名,并说:“刻下官方都知这那春小王爷就住在南大街的吉升店,同她来的还有乌尔土雅台的千总姓萧的,听说他们来这里是为著那玉钦差,据说他们是亲戚,可是因为钦差正病著,所以没有接见,今天又听说那个春小王爷已经走了,现在官人为此事很发愁,不敢冒著去办,一来是没得到凭证,二来是顾及她跟钦差是亲戚,最要紧的还是不敢惹她。惹她还不要紧,要惹来那位春大王爷可是迪化城甚么事都会发生,并听说在尉犁城有几千哈萨克人全听他们的指挥。抚台大人恐怕惹出更大的事,更得担处分。” 
  韩铁芳在旁边把这些都听得清清楚楚,玉娇龙病死沙漠之事,这里的人还不大知这,也许虽知这了,也不敢相信,不敢藐视春雪瓶。他心中对此倒很高兴,但徐客人却不住地斜著眼著他,饭后,又闲谈了一会,他们就向柳师爷道了谢,告辞走了,出了柳家的门,外面天色已黑,胡同里十分的寂静,大街上也没有往来的人,只遇著两批查夜的官人。 
  徐客人就在暗中拉韩铁芳的胳臂,当时没有说甚么话,回到茶庄里,将要睡觉的时候,他才悄悄地向韩?说:“韩爷,你今天在吉升店里见了春雪瓶,没有说甚么吗?” 
  韩铁芳摇头说:“没有,我今天去,就是为将那匹马还给她。” 
  徐客人就说:“好啦!好啦!可是你记住了,别再见她去了。万一再出了甚么事,衙门里的人奈何不得她,可是奈何得了你,到那时,就是咱们在衙门里认识人,也怕不能维护了。至于罗小虎,刚才你没听柳师爷说吗?他的官司倒不大要紧,过两天你到衙门看看他,也许不至于落甚么嫌疑,可真别再跟秀树奇峰接近了!你不是手里还有些银子吗?若不够,我再借给你点,买一匹只要能够走长路,不必跑多么快的马,就行啦!你还是往东边去吧!现在的新疆,虽然是龙已死,虎已成囚,但这条小龙儿一定更会与云作雨,揽海翻江,咱们这些平凡的人,可跟人家比不了,千万别去套近。” 
  韩铁芳听了虽然满口答应,但心中却另有打算,精神十分的兴奋,至少也得在此多住些日,看个究竟,看罗小虎是其么罪,看春雪瓶留在此处不走,是意欲何图,没事便罢,有了事,自己还可拔剑帮忙,然后,自己离开新疆,才会放心。他并且知这衙门中的人,和这徐客人及一切的人,都对于春雪瓶的为人不太了解,春雪瓶原不是怎么神奇,或是蛮横残暴,她原也是个很明理而且温柔的人,与她的母亲迥不相同。 
  他心中如此想著,不禁又亿想今天听绣香透出的那两句话,觉得真的很可疑。假定,我要真是玉娇龙跟罗小虎所生的儿子,……想到这里却又觉得太离奇了!便不再去想。 
  当日睡得不太安稳,次日自己心中仍怦怦不安,恨不得再到吉升店里去看著雪瓶。但徐客人又拉著他,说是要带他逛逛迪化城附近的名胜,他拗不过,只得随著徐客人逛了两天,但是他的心里时时刻刻念著雪瓶,只是在街上又总没遇见她,也听不见一点有关她的消息。 
  后来韩铁芳又听徐客人由柳师爷那边得来的信,大概是钦差玉大人在抚台那里说了话,认为官花园杀死窦定远之事,并非罗小虎所为,罗小虎虽有口供,但与事实不符,难据以论罪。虽然如此,他也不能立时出狱,因为二十年前他在新疆有重重罪案,如今都要翻一翻,究查究查,一究查起来,他至少得在监狱裹住个三年五载,才能够定罪,结果是能够活或是还得死,那可连柳师爷也不敢断定了。 
  不过那桩案子暂时的情形可是缓和了,于是韩铁芳就由徐客人转托柳师爷,给他向抚台衙门看狱的人打点好了,他就以曾与罗小虚有一面之识的关系,到狱中看望罗小虎。 
  这监狱是归按察司管辖,四边的墙都很高,屋子却极低,都是铁窗铁门,里而回著的犯人约有十个,都穿著红布的破烂衣里,长头发,长胡子,跟鬼一样。有的得了病,爬在黑得看不见人的地方哼哼,有的却迎著铁窗坐在地下,拿著些线织打腿带子,这是他们的工作,可以叫看监的人拿到外边换几个钱,又可以消磨他们这狱中的岁月。 
  看监的是一个老头子,但是精神矍铄,态度威严,他一来到铁窗前逡巡,监里的犯人连一个敢大声喘气的都没有,他因为受了柳师爷的托付所以对韩铁芳倒是颇为客气,叫著:“韩爷,您到这儿来!您找的那个人,就在这玄字牢里了。”他先走到一间牢房前,向铁窗里叫著说:“罗小虎,过来!有人看你来啦!” 
  里边却有别的犯人说:“他的腿走不动!” 
  这看监的骂著说:“你们不会搀他过来吗?你们都是死人?” 
  当下铁镣之声哗啷哗啷的响,就有几个犯人走到靠里边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大家使著力气,拉那个罗小虎。 
  罗小虎却还发出精神充沛的语声,说:“喂!朋友们,你们拉我干甚么!莫非又要过堂吗?告诉他们官儿,堂不必过啦!该定甚么罪,就叫他们定甚么罪吧,老爷不爱活啦!” 
  外面看监的人却大声喊著说:“有人来见你:快过来吧!” 
  罗小虎却仍然说:“甚么人来见我?是男的是女的!” 
  几个犯人死力的拉他,就像拖著一只受了伤的老虎似的,把他拖得靠近了铁窗。 
  韩铁芳就弯下了身去向他说:“罗兄,罗兄,是我,我来看你,你还认不认识我!” 
  满身干草,头发蓬乱的罗小虎忽然一挺腰,坐起了,他那雄壮的身躯,睁起了他那凶彪形带有惊讶之色的双目,隔著铁窗看见了外面的韩铁芳,他往起就站,用他两只大手抓住了窗上的铁柱子。他半趴半立的,咧著大嘴一笑,说:“啊!好朋友!你竟会找到这里来看我!真够交情!韩爷,韩铁芳,老兄弟!你真不错!” 
  韩铁芳不由现出一种难过的样子,说:“罗兄,你在此受苦了!真想不到,可是不要发愁,我听说你这官司并不严重,总有出头之日。” 
  罗小虎却笑哈哈地说:“谁管他!死就死,活就活,我半天云闯一辈子江湖,跟千金小姐,盖世无双的女侠作过两口子,死了还能算冤?不是吹,你们这些小伙子都没享过我那个福!” 
  韩铁芳听了,觉得很发窘,脑里翻忆起前几天那位萧太太绣香所说的话,真的如果我要真是他们的儿子,那可才令人伤心、难办呢!眼睛直直地望著罗小虎,想要看他是不是,配不配作自己的父亲,此时,罗小虎却把口水都流到窗户上了,笑得合不上嘴,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的样子又叫著:“老兄弟,那天在沙漠里,你没遇著春雪瓶吧?你可真不行!让我告诉你吧,现在她就住在……”说到这里他先回头向别的犯人说:“去!去!少听这话儿!”然后才转过头来,把头整个摆在窗上,悄声地说:“你把耳朵给我,我跟你说几句私话,莫叫别人听见了!” 
  韩铁芳就把耳朵侧了侧,只听罗小虎说:“春雪瓶就住在南头吉升店里,可不知这这时候她走没走,现在迪化的玉钦差,就是她的舅舅,她真是我跟玉娇龙所生的女儿,一点也不暇!” 
  韩铁芳听到这里,倒觉得糊涂了。 
  罗小虎又说:“那孩子长得多么俊!不在她妈之下,本事也比我高,我看惟有你这小伙子才配作地的女婿,你别推辞了!” 
  韩铁芳不住地摇头,但脸上却有些发热了。 
  罗小虎又说:“喂!你真别推辞!我是媒人,我也是你的老丈人,你就赶紧到那店里去找她,她若已经走了,你就这到尉犁城,无妨原原本本地跟她一说,你要是说不明白,可以叫那绣香跟她说,绣香全都如通,准保她也知这我就是雪瓶的爸爸。你这次来,既是在路上埋葬了玉娇龙,又和我交了朋友,无论怎么她也得嫁你,雪瓶不会不愿意,你们小两口儿,哈!在一块儿和和睦睦,那死了的玉娇龙和快死了的我,我们都放心啦!” 
  韩铁芳满心的凄楚,已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罗小虎又说:“官花园杀死铁霸王窦定远的那件事情,头一天过堂的时候我就招认,因为我想:那一定是雪瓶那孩子干的,她为的是吓吓她的舅舅,不如我替她顶了罪,就把她摆脱了,可是昨天过堂,官儿又不问啦。那件事倒不要紧,由我担待,反正这一个大盗半天云的罪名就够啦,也绝活不了啦,再背上个罪名也压不坏我,只是你千万去劝她别著急,我在堂上可没牵扯上玉娇龙,官儿也没往那边去问。就是这些话,你千万记住了,快去找她,别再来看我了。你看了我这一回,也就够交情啦!我交了一辈子朋友,还没有像你这样一个呢。得啦!得啦!快走快走!” 
  韩铁芳的双泪忍不住往下急流,又觉著自己太儿女态了,便极力抑止住心中的悲痛,作出苦笑,又说:“罗兄的话我全都明白了。你放心,你的女儿我必当尽力照顾,但我却,却未必能够娶她。” 
  罗小虎瞪著眼说:“为甚么?难这你嫌她爸爸是我?” 
  韩铁芳说:“不是,你是一条好汉,现今的事情,我更对你钦慕,雪瓶更是世间罕有的女子,不过我不能娶她,是因别有隐情。” 
  罗小虎面带不悦之状,说:“你这可就不对了!大丈夫作事得痛快,别那么酸溜溜的像个秀才。 
  那天在沙漠里,你遇见春雪瓶,那时候我恍憾地看了一眼,她是甚么神气我可没有看见,你的神气却瞒不了我。哈!别看如今我这样儿,早先我可比你还漂亮,年轻人的这些事我都知这,你何必跟我装假?听我的话,你娶了春雪瓶就得了!但是千万记住,别说你将来一定作不得官,就是朝廷给了你督、抚、提镇,那么大的官,你可也别作!有本事,无论干甚么都能吃饭,可惜我把一口宝刀扔了,不知落于谁手,不然,我可以送给你,你拿著它,跟雪瓶两人闯一闯江湖,走走地方,争些个名头,叫人知这玉娇龙跟罗小虎还有个好女儿好女婿,那也是我们的荣耀……” 
  说到这里,他好像腿疼得站不住了,就蹲下身子,他的脚炼也“当啷当啷”的直响。外面的韩铁芳往里已看不见他的面孔,可是还听见他呻吟了两声,又似笑著,气力却很微弱地说:“韩兄弟,你见了我的女儿还得告诉她,我们不姓罗,更不姓甚么春,我们是汝宁杨家的后代,我有出嫁的妹妹在北京……” 
  韩铁芳还要倾耳向下去听,那个著监的却从身后拉了他一把,悄声说:“要有其么话,等下次来这儿再说吧!这罗小虎同不得别的犯人,本来是不应该叫人来见他,待会儿,按察司也许会到这儿来查,我们担不起。您请到我的屋里歇会儿,喝碗茶去吧!” 
  韩铁芳只得退身,拱千说:“不用!不用!今天承蒙关照,我跟他话也说够了。我这就要告辞,只是……我这朋友罗小虎确实是一条好汉,请你多多关照他!” 
  看监的人连连地说:“不要紧,您也太客气啦!有柳师爷吩咐过话,我们还会错待了他吗?” 
  说时就看著韩铁芳的手,没想到韩铁芳的手不向口袋去掏钱,只高拱了拱,说:“改日再会!” 
  转身走了,看监的也没往外送。他刚走了几步,就听著监的在他的身后大骂起来,说:“你们这些个穷困徒!连个阔人儿都不认识!” 
  韩铁芳听了,虽然觉得有些刺耳,但也不能断定他是在骂谁,就走了出去,脑里只思索著罗小虎刚才说的那些话,心中既惆怅又犹豫,不知是否应当再去见雪瓶。恍恍憾憾走著,连街上的车马都不大留心,一直回到茶庄里,到了屋内,旁边几个茶客人在那里掷骰子,他却跟没有看见一样。 
  徐客人叨著一只旱烟袋走了过来,推了他一下,向他低声问说:“怎么样?你见著你那个朋友没有?” 
  韩铁芳点头说:“见著了。”徐客人又问:“他没有和你说甚么话吗?” 
  韩铁芳摇了摇头,只是发怔。 
  徐客人又说:“你没替他打点打点吗?”又怕他听不懂,就接著说:“没给看监的几个钱吗?” 
  韩铁芳说:“我忘了应当给他一些钱,只好下次我去的时候再说吧!” 
  徐客人笑了笑说:“下次?这次你没拿出钱来,下回你还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