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银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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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银瓶-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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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劝你走,你若不走,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可规规矩短在此养病,如若你敢多事,从中打搅,或是帮助戴阎王,那你可也要小心!”说毕不再理这个人,就一直往庙外走去,他出了庙门,由墙角抬起刀来,不料那病人已然追出来了,问说:“喂!你姓甚么?留下名姓!” 
  韩铁芳提著刀发愣,觉著这个病人太奇怪了,同时自己又真羞于说出自己是姓韩,只说:“我姓方!”对方的人更是惊讶了,过来一把就将他拉住,瞪著眼睛直直地看著他的脸说:“你姓方?你是凉州府人吗?” 
  韩铁芳觉得这人是认错了人啦,就一夺胳膊,想不到竟没有夺开,这人的五个又长又细的手指头,简直如同五个铁夹子,虽然夹住了自己并不觉得痛,然而要想脱开是怎么也不能够。这人另一只手还拿著那枝小弩箭,韩铁芳不得不横刀作准备应付的姿势,厉声回答著说:“你快放手!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不要认错了人,你一个病人,我真不愿意跟你意气,快点放开我!” 
  这病人却一点也不为他的威严所吓,眼睛直直地瞪著他,露出一点女人似的忸怩的态度,说:“我看著你很具眼熟,使我想起来了一个故人,我对你真是毫无恶意,你别疑惑,我也不是甚么强盗土匪,我是由……”犹豫一会才说:“我是由西安府来的,打算往北京去,不意走在道里病了,就暂留下来,请你告诉我详细的来历……” 
  韩铁芳益发觉得这个人奇怪了,又详细地看了看他,真不能断定这人是男是女,就想:他既然说的是北京话,也许是个宫里的太监,因病流落在此地,也怪可怜的。他手中那枝小箭,不定是从那里拾来的,大概是个小孩子射鸟用的玩艺儿,其实未必会武艺。于是韩铁芳就气色缓和了一点,说:“你决不会认识我,我是才从洛阳出来,以前并没出过外,实同你说,我不姓方,我是姓韩,我的原名良骥,号叫铁芳。” 
  说出来,自己觉得真是惭愧,心说:叫人知道我是韩老善人之子还不要紧,万一晓得我是那不仁不义的柳穿鱼韩文佩之子,那我的脸上得多么无光,他这样地想著,那个病人也顿然像很失望的样子,就将他的胳臂放开了,退后一步,面上呈出一种悲戚难过的样子。 
  这时那匹黑马慢慢地走上来,走到它的主人身边,病人、瘦马在这莽莽的荒山之上,情景十分的凄惨,韩铁芳就又嘱咐说:“我劝你还是离开这里,我同戴阎王已决定要拼命,说不定就要打到山上来,你这人倒不甚要紧,这匹马实在是招事。”那病人这时又弯著腰,剧烈咳嗽了起来。 
  韩铁芳转身走了几步,听见身后咳嗽又止,他忍不住回头又去看,就见那人往地下吐了两口痰,依然面色苍白,喘息不止。韩铁芳心中不由有点发紧,暗道:这个人一定是活不长了,他若死在这儿岂不可怜,我不如打听明白了他的身世,如果他在近处还有其么人投奔,我就资助他几两银子叫他去吧,死了也好有人埋葬他。 
  于是回身又走了两步,忽见这个病人一扬胳臂,喊了声:“小心你的身后!”韩铁芳吃了一惊,急忙回身,只见身后十步之远正站著五个人,其中三个人提刀两个人拿著弩弓,都向著他发著狞笑。他就赶紧又向后退,把刀一横。对面为首的正是刚才在戴家庄与他交过手的那武艺颇为不错的大汉。 
  这人率众逼了近来,把明晃晃的钢刀举起,说:“韩铁芳,你逃到这山上来,就以为没有你的事了吗?你向山下低头看看!”韩铁芳往四下一看,原来东西南北,各路都有拿著刀枪弓箭的人齐都往山上爬来,足有四五十个,其中还有戴红缨帽的,好像是官人。韩铁芳将身侧了侧,一眼看见那病人牵著马还在庙门外站著,庙里的小尼姑跑出来拉他,他却摇著头不肯进去,韩铁芳就急喊一声:“你们都快进去,关上门,不要在外受了误伤。”又向那大汉说:“你们来此与我一个人拼命,可千万不要伤了人家庙中的尼姑和在这里养病的人……”才说到这里,“嗖嗖”两枝箭向他射来,幸亏他躲闪得敏捷,都没有射中。 
  韩铁芳气极了,抡刀跳起,直扑大汉,骂道:“你们骗我来这山顶上,率众围我,算是甚么本领?施放弩箭,又算是甚么英雄?”他一刀砍去,大汉用刀相迎,旁边二人也一齐舞刀过来。韩铁芳就将刀一抡,身随刀转,立时那大汉惨叫一声倒在地下,那几个人齐声喊道:“余大爷受伤了!”弩箭又嗖嗖地射来了几枝,但都被韩铁芳用刀扫落。 
  韩铁芳不待那些人到山顶上来围他,看著南山坡下的人还少,他就虚晃一刀,往山下就跑,不料下面的人有很多都拿著弩箭,都放出箭来,如投林的乱鸟一般,向他乳射。他蓦然觉得右臂一发疼,赶紧止住了脚步,上面却有几个人飞奔下来,一齐举刀要从背后来砍他。然而不知是为甚么缘故,没等到他们临近,就都怪声的喊叫,扔了弩弓抛下刀,跟球似的滚下山去了。 
  韩铁芳不由吃了一惊,他刚要回首去望,下面的箭又飞来,他赶紧躲开,脚踏乱石往山下跑去。不料十几个人都迎截上来,他一生气,索性扑上去厮杀,右臂虽痛,他也不顾,又被他挥刀砍倒了两个。他看出这与他对敌的众人之中就有五六个戴著红缨帽,他就不由的缩了手,往旁躲避,却见官人们都一齐喊叫:“捉住这强盗!他敢杀伤人!”又听有人嚷嚷著:“山上还有一个强盗呢!一齐捉住!” 
  韩铁芳却飞跑下了山坡。这时山阳有十来个人又朝他扑上来,其中还有几个人都是骑著马举著长枪,都大声喊:“他是强盗!不要放他走!” 
  那戴阎王真像统领似的,骑著一匹紫色的大马,手拿著长枪,飞驰过来说:“韩铁芳,我今天要叫你逃出这灵宝县,我就不姓戴,我生平没受过这样的欺侮,你这小辈。”那花豹子也催马过来。 
  韩铁芳站定身,缓了一口气,将刀换左手握著,他的右臂上中的箭虽然已掉落了,可是血色浸透了袖子。他可益加奋勇,刀舞如飞,花豹子跳下马来与他厮斗,戴阎王却骑在马上以长枪不住向他狠刺,旁边且有三个人各持刀剑围住了他。韩铁芳虽然力气还有敷余,一口刀足可以遮护住自己的身子,但因左手抡刀不太便利,要想打败对方几个人可也很难,交手只六七合,戴阎王不住的大喊大骂,他真像是与韩铁方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要不当时结果了韩铁芳的性命,他就不能甘心。 
  他又仰面向山上的那些人大喊说:“你们快下来!快来帮忙!他妈的,饭桶!我养活你们这些个人,竟不能替我捉住这么一个小辈!”他这样喊著,坡上的那些人还没有往下走,可是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一个一个都趴在山坡上,有的还滚了下来,有人又惊喊说:“箭!箭!……” 
  戴阎王既惊且怒,骂道:“山上有其么人?快给我抓下来!”两句话才说完,忽然他一咧嘴,身子向后一仰,摔下马来。 
  韩铁芳看见他的脖子上中了一箭,虽有他手下的人赶过去救他,但人已大乱。韩铁芳又挥刀以刀背连砍倒了几个人,他就冲破重围,向南走去,后面虽然还有不少的人,但他们都围著看他们的大老爷,并没有一个再敢追赶他。 
  韩铁芳也是,虽然气仍不出,觉得自己跟这些人争斗了半天,虽然不能说是败了,但自己目的原不是为与他们拼斗,而是为替冯家找媳妇,如今荷姑的下落仍然没有,自己算是干甚么来的?想要再走回去,抓住他们一个人逼问一番,但是看那里还有不少持刀拿剑的,几个红缨帽仍在人丛中乱钻,而且自己的右臂又发疼,力也垂尽。同时,山上是甚么人帮助自己射伤了那些恶奴呢?莫非是那个病人?又不像?尼姑?尼姑又未必见得有甚么本领。他心里端著个疑团,边走边回头去望,望见远远的那些人都已走了,大概连马也牵走了,把受伤的人也抬走了。 
  韩铁芳便也顺著一条小路往东去,走了不远,又折向北,把衣襟撕下来一块,系在右臂的伤处。缓缓走著,走了约五里地,就见眼前有一股很窄的曲折溪流,水并不深,且很浑浊有几个女人在溪边洗衣棠,但都是些老丑的妇女,没有一个年轻长得好看的。偏北边有一座板桥,他就走了过去,又踏过了几道田梗,就来到了大道之上,再向左边看去,原来刚才自己与人争斗的那座山,是在西南上,才知道自己是已走出了很远。眼前有几间矮矮的土屋,有一家门前挂著一个木头葫芦下面飘著一条很旧的红布,是一个酒铺。韩铁芳觉得口渴,便走近前,刚要往酒馆里走去,却见从北面滚来了一团烟尘,原是一匹马来了,韩铁芳就急忙往路旁闪避,握刀仰首去瞧。马到了临近,马上的人就惊讶地将缰绳勒住,说:“啊!你原来在这儿!” 
  这人正是瘦老鸦,他看见了韩铁芳这个神气,他就赶紧下了马,直著眼间说:“怎么样啦?你受伤啦?” 
  韩铁芳摇了摇头,说:“不算甚么要紧,只是中了他们一弩箭,他们的人多,且有暗器,但我也……” 
  瘦老鸦急忙用眼色拦住他的话,又向前后看了看,没有甚么人来往,他就向酒铺里探下探头,见这酒铺的地方极窄,只容下一张桌子,还有个小酒缸,只有一个须发斑白的掌柜的趴在桌上睡觉,瘦老鸦就将马拴在门前一块石头上,他拉了韩铁芳一下,二人先后走进去。 
  那掌柜的这才惊醒,站起身来问道,“二位要酒?” 
  瘦老鸦先坐下,让韩铁芳坐在对面,并把那口刀藏在桌底下,这里的掌柜睡眼蒙胧,也没看见那口刀,就给拿过来一砂壶济,两个又破又脏的酒盅,连一点酒菜也没有。 
  韩铁芳原想喝茶,见这里也没有茶壶,他就只得先用袖头擦了擦酒盅,斟了一杯酒喝下去。 
  瘦老鸦并不注意他的臂伤,只探著头,悄悄地问他刚才与戴阎王那里人争斗的详情。韩铁芳就略略地说了,瘦老鸦直嘱咐他小声。但他因为胸中的怒气难消,话忍不住,声音也压不住,就昂然地说:“我只奇怪的是那庙中的病人,难道用箭射伤了许多戴家恶奴的就是他?我看那人得的必是痨病,已然是朝不保夕的样子了,他的手里确实拿著一枝弩箭,莫非他是一位侠客?” 
  瘦老鸦也发了一会愣,就悄声说:“刚才在北面,我也看见几个戴红帽的官人进城去了,他们都一面走,一面高声谈说,我全都听见了。我知道戴家有许多人受丁伤,他们说是那庙里有人帮助姓韩的。” 
  韩铁芳就要站起身,说:“我想再到庙里去见见那个人。” 
  瘦老鸦把他拦住,并强按他坐下摇头说,“你先别急!如今这件事得慢慢地查。依著我,这事就不叫你管,并不是咱们只顾自己的事,不为人间抱不平,实在我早就知道戴阎王那人难惹,我虽不认识他,在我走江湖的时候,他也许正在汉中作官,可是近二年我在洛阳也常听往来的人说到他。可以这么说吧,西路上的镖头和绿林中人,简直没有一个不是他的走狗,他一声呼集,就能有几百几十的人来给他拼命。向来除了这里的老拳师刘昆之外,没有一个对他不是恭而敬之的。如今你竟敢干涉他抢人家妇女之事,竟敢单身找到他家门去吵闹,难怪他会生气极了。但他又晓得你在洛阳打过独角牛,你是一位新出世的好汉,他也不知道你有多大的本领,所以他才全力对付你,先叫他的家眷挪开,你就是拆了他的家他也不顾惜啦,反正他要致你于死命。然后他又看著办不成才把你骗到山上去。那里的地势险恶,他们的冷箭也施展得开,他们原是想把你用乱箭射死,他也找了几名官人去,他们不定在县里告了你甚么罪名,就是把你射死在那里也是白死。干脆一句话,无论是谁胜谁败,咱们跟他的这笔仇算是结定啦!再往西行,休想一路无事。” 
  韩铁芳皱了皱眉,又扭头去看见那老掌柜的正在靠著酒缸,倾耳细听著。韩铁芳又斟了一杯饮了,就悄声说:“师父,我并不怕他们,我只愁的是人单势孤,你若能帮助我,咱们在一两天内就可把这事情办妥,为本地除一大害,然后往西再行。我想西路的豪杰虽多,武艺也未必如我师徒。” 
  瘦老鸦拿著酒壶,就著嘴儿吸著酒,也探头悄声儿说:“我不是不带你,今天早晨你走之后,我也很忙了一阵,只是,现在我们两人不能同时都出头,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这样才能够办事,现在你是不能再到南关去了,去了就吃官司,可是我,除了那店里的伙计,别的人还都不认识我。我是想先探出那……”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更小了,又说:“在明处刀枪对敌的事儿归你,暗中,救荷姑的事儿归我,我就是由戴家把那小媳妇背出来也没有甚么,反正我也这么大年纪了。现在神手张正在城里替我打听,因为戴家的家眷现在都进了城,可不知道有没有荷姑在内?” 
  韩铁芳点了点头。瘦老鸦又说:“现在你先到冯家歇会儿去,待会,或是我或是神手张一定会给你去送信,你先走,咱们两人别在一块儿走。” 
  韩铁芳点了点头,就站起身来,由桌下拿起了刀,那个老掌柜的到这时才面现惊讶之色,韩铁芳又向瘦老鸦便了个眼色,告诉他师父对这个人应当注意点,因为刚才二人说的话著破这人听了去,传到了戴家,事情可就更难办了。 
  瘦老鸦却摇了摇头,表示著不要紧,并笑著说:“我这两只眼睛看得出人来!” 
  韩铁芳出了酒铺,向北走了不远,就离开大道转进了一条小径,一面扬首看著方向,一面曲曲折折地寻著路走去,不多时就进了冯老忠的那个村落,因为他手中提著刀,胳膊上有血迹,所以有几个孩子都追著他看,他才一进村就遇见那李老伯,他赶紧叫李老伯嘱咐村里的人,不要说出他来到这里,那李老伯惊惊慌慌地答应著,韩铁芳就进了冯家,冯家的情形真是凄惨,母子正在吃午饭,他们的午饭只是拿玉米面熬的半小锅粥,又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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