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银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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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银瓶-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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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七连连说:“不是那么回事,你听我细说!” 
  他又著急、又打嗝、又要吐,他可还得跟他的“七太太”极力解释这误会,一解释妇人倒哭了。 
  解七却哈哈大笑说:“原来你真是小器呀!说实话,春雪瓶如果真来了,别说你要走,连我也得赶紧走!你不要看我当著银霸王那些人说大话,其实我也真不敢惹春雪瓶!……” 
  这时,胆大的神手张已由床底下爬出来了,他的手按在地下的时候声音极轻,他的两条腿也不敢擦得发响,他望著刚才解七把钥匙扔下的那个地方,一伸手,钥匙就被他摸著了。他的心里紧张得不住突突地跳,可是他的手指倒连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只要微动,就必定发微响,床上的人就必能听见。 
  于是他就在地下爬了半天。那床上躺著的解七连打了几个大嗝儿之后,反倒醉意消失,连哄带劝,并夸耀自己,骂春雪瓶骂韩铁芳。只是说天下的人,尤其是女人,谁也比不上他的“七太太” 
  渐渐他的这个“七太太”由哭而转为了媚笑,解七也笑了起来。在此时,裨手张就趁著他们的笑声,由地下轻轻地抓起那串钥匙,虽然是轻轻地,但又心急千快,就往屋外去爬。他已经爬到了门前,开了门,半个身子都爬到外面去了,门倒是没有发出响声,可是从门外吹了进来一股风,使床上的判官解七那发烧的身体尤其是脖子忽觉得一阵冷。他就大驾,翻身坐了起来,“七太太”也说:“哎哟!我可觉得是有人了!” 
  解七已望见了由门槛向外爬的人了,他大吼道:“好大胆的贼!……”说时又抄起床旁桌上的一个东西,就向著飞去,“吧”的一声,没有打著贼,却掉在地下“咕都咕都”直往外冒水。原来是他“七太太”的那水烟袋。 
  神手张却奔命似的向外去爬,那串钥匙他是绝不放手,他已爬到了院中,并且将要爬出屏门外了。这时身后屋里的“七太太”尖声呼叫著:“有贼啦!……” 
  解七也咆哮著追出屋来。他手提一杆枣木棒,追到屏门,看准了神手张,就骂说:“原来是你这残废!我没要你的命,你却前来找死!”棒落了下来,可是神手张已将双腿一缩,两只手一用力,他又爬出了屏门。 
  后门的厨房里也乱嚷嚷,前院更有黑头鬼程三,扳倒山陶俊率众持著灯笼拿著棒棍,脚步杂沓向著后院跑了来。神手张越爬越急,钥匙磨在地上都不住“当当”直响,但毕竟被解七又赶上,同他腰上就猛打了一棍,他忍著痛再往前去爬,解七又自后赶上来,用棍子连打他那两条残废的腿。神手张就泼口大骂,向前院去爬行。解七的嗓音儿雷一般地喊著、骂著,还直抡起木杆想向神手张的脑后打去,但忽然“哎哟”了一声。 
  这倒不是神手张喊出来的,是判官解七。他没有提防,忽然有人自身后抡著钢斧向他后脑就是一下子,他立时惨叫,疼得晕倒,正碰在神手张的身上,神手张向他的脖子咬了一口,推得他滚在一边。那手持钢斧的邢柱子急奔过来,要抱他起来把他救走。可是这时黑头鬼、扳倒山等人已闯进院里来了。邢柱子不得不赶忙把神手张又扔下,惊慌慌地逃走。 
  神手张就急喊著说:“给你这个东西你拿走吧!”他把那串钥匙向著逃走的邢柱子投了去,可是邢柱子没顾得拾起,就跑了。 
  扳倒山率众家了全向爬在地下的神手张刀棍齐下,打死了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个贼却是那残废。 
  可是他们的解七爷此时也卧于血泊之中,呻吟不绝。这院中越紧人越多,灯笼越亮,黑头鬼程三先不管别的,他藉著灯光去从墙根把那一串钥匙找著了,就带起来。解七是已经半死了,众人抬起来抬到了里院,那个七太太就数数叨叨地大哭起来。全庄中充满了紧张,神手张尸身也被几个人抬走,并有人拿著锄头,悄悄地出了“星辰堡”,就在那荒旷的地上掘了个深坑,把神手张的尸身掩埋了。 
  这几个人回来,因为老君牛、黑头鬼、扳倒山都在里院看著解七的伤势,铁葫芦回西关去了,银霸王在另一闲屋内醉倒了大睡。这些人们仍然没人管,纷纷谈论了一阵之后,他们就又赌起钱来,好像是忘了刚才的那件事。 
  此时天色未明,北风越紧,逃到庄外的那个邢柱子喘喘气,擦了擦斧子上的血,他觉得已经给他的母亲和两个姊姊出了一口气,但是又替神手张的性命忧愁,为没有得到那钥匙而发恨。那几个庄了刚才掘个坑埋人的时候,他就藏在附近处看见了,他也隐隐听见了那几个人之中,有的说:“这残废想不到这样死了!”有的说:“他该死!” 
  又有的说:“他大概是不愿意活了,所以他才故意老鼠舔猫的鼻子找死。可是他的手里并没斧子,他怎会把解七爷给砍伤了呢?” 
  邢柱子在这边听了,就知道神手张已死,他的眼泪不禁汪然落下。等那些人走了之后,他就走到埋葬神手张之处,压著声音哭了一场,并叩了四个头,站起来,他就仍想去救韩铁芳。虽然他没有钥匙,可是他有钢斧,于是他又进村内,这星辰堡中虽然每家都养著大狗,可是都跟他熟,都不咬他。 
  所以村中仍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那“七太太”的哭声哀婉,时时由墙内随著风儿飘荡出来,可也是不静下心去听,也不易听见。 
  邢柱子心中急得仍像火一般,他怕天光亮了,就不能再在这儿了。于是他用手咬著斧把,伸双臂,用手抓住了墙头,就翻了过去,又进了庄内。当然这里的狗对他更是不会咬了,虽然各处都没有灯,可是路径他都极熟,一霎时他就跑到了锁韩铁芳的那屋前。 
  这屋门仍然是没有锁,且也没有人看管。原来那黑脸鬼程三既把钥匙得到手里来,他们就仍是非常的放心,认为纵使有天大的本领也决不能将韩铁芳救走,用不著对这儿白操心。当下邢柱子悄悄走到屋中,刚才那阵乱,铁芳已听见了,他正猜疑著,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又想:莫非是雪瓶来了吗?…… 
  所以他正大睁眼睛,忽见门儿一开,进来了一个人,他就立时问说:“谁,你是谁?”他的声音不敢大,邢柱子往前走来,也低声说:“是我!我是邢柱子……” 
  他的声音发悲发颤地说:“神手张大哥为救你被他们杀死了!”他将刚才的事用几句话略略说了,又恨恨地说:“判官解七那小子大概也活不了!我觉得我拿斧子把他砍得很重。可是韩大爷你再在这里也准得死,我把你的铁链砍开,你就赶紧跟著我逃吧!” 
  说时他就揪住了那缠在铁芳腰间的铁链,他说:“韩大爷你别动!”他用足了力量抡起来他的钢斧,向著链子上“当当!……”连气地猛砍,声音能否叫人听见他都顾不得了。也手急心紧,并且腕子发酸,连铁芳的腰全都震疼了,而且虽没有伤著了铁芳,可是已误将自己左手的一个指甲盖都砍下来了。斧虽快也斩不断这么坚固的锁链,他的力量更拔不起来那钉死在地里的石桩。铁芳倒急了,蓦然就把邢柱子推开,邢柱子连向后退了几步,喘著气说:“韩大爷!……”他又哭了。 
  铁芳却怒气冲冲地说:“你还不快逃!你也要死吗?我绝不走,我是堂堂的好汉,用不著你来救我!” 
  外面这时已传来了脚步之声,邢柱子惊慌地往外就闯,外面是老君牛张伯飞,拿著刀追著说:“哪里来的贼?你要干甚么?” 
  铁芳在屋中大喊说:“邢柱子快跑!我用不著你救!……”他往前去死力地奔,恨不得奔出去打伤老君牛好救走邢柱子。 
  可是此时院中的老君牛张伯飞抡刀刚要追上了邢柱子,那邢柱子忽然飞起钢斧来向著他砍来,他不知是镖还是旁的家伙,他的身体又笨,赶紧趴在地下才算躲开,那把斧头“吧”的一声落在远处了。邢柱子却趁此机会向偏院里扑去,爬上了墙,滚身又摔了下去,又爬起来向庄外就跑。 
  有几条大狗追著他吠了几声,可是他故意站住让狗闻了闻他,几条狗就都不但不叫了,反倒不住地向他摇尾巴。这次,庄中可有许多人打著灯笼火把,拿著棍棒刀枪,追出来了,邢柱子迎著月色拼命地逃。而这时庄里也比刚才还乱,那老君牛张伯飞已经爬了起来,手持著钢刀,乘乱又走入那房里,他想结果了韩铁芳的性命。 
  可是忽然黑头鬼手中也提著刀带著一个打著灯的人来了,他就把老君牛的胳膊揪住说:“喂!张老大你要干甚么?” 
  老君牛就指著腰缠巨链、站在巨大石桩之旁,面上毫无惧色,瞪著眼看著他们的韩铁芳,说:“到了现在,还不赶快结束了这小子的性命,以绝后患吗?” 
  黑头鬼程三却问说:“他跑得了吗?” 
  张伯飞的脸涨得又黑又紫,说:“跑倒是跑不了,可是要再来一个人,咱们就也都得像解七爷那样了!” 
  说著假意的哈哈一笑,提著刀走出屋去了。黑头鬼程三拿眼直把他瞪出了屋,两人几乎拼了起来。弄得铁芳倒很为惊异,以为这程三是有意护庇著他呢?可是看程三的那凶恶的样子,又不大像。 
  当下黑头鬼程三因为怕老君牛张伯飞再来杀韩铁芳,所以倒派了两个人来这里著守。 
  他的意思是因为铁芳乃是他设计所擒获的,这是在江湖上值得夸口的一件事,至少也得暂时留著韩铁旁的活命,给戴阎王,给黑山熊,给一般跟韩铁芳有仇的人都看看,然后要杀要刚,他就都不管了。那样,他的名头就能够传出去了,虽然以后更得提防著春雪瓶,可是究竟有不少的人得佩服他,得说他有本事。所以他现在倒把铁芳看成宝贝一样。 
  少时,追拿邢柱子的那些人都回来了,说是没有追著;扳倒山陶俊又把平日与邢柱子、神手张二人最相好的人都捆绑起来,他一一拷问,结果也没问出甚么来。这样又闹了半夜,天光就大亮了,那判官解七就于此时因脑后的斧伤太重而死了。 
  七太太哭得昏了过去,银霸王的酒醉才醒,一听了这些事,把他的脸色全都吓变了,他也主张快快结果了铁芳,以免把春雪瓶招了来。可是黑头鬼程三仍决定不肯。此时星辰堡里的一切就都归他做主,无论说甚么也是不行,扳倒山陶俊是听他的,而全庄里的人又都听陶俊的,所以别的人也都不敢跟他们斗。 
  尤其是昨夜的事使程三烦恼,他本来已看出神手张是要救韩铁芳了,但他没把个残废放在眼里,没想到残废竟那么大胆,不等到入睡,就爬进屋去偷钥匙,更连想都没想到还有个邢柱子也敢拿斧头砍解七。如今虽说钥匙没丢,铁芳也没被人救走,但解七死了,而且是叫个小家伙给杀死的,对这件事他真觉著无颜,他想再办一件漂亮的事,才能把这件不漂亮的事遮掩过去。 
  他于是就先派了人骑快马再到长安去请戴阎王,叫戴阎王先回来看看他捉住的韩铁芳,再去吊祭那死判官。至于邢柱子倒犯不上自己去搜拿,因为拿住了那么个小子也不能算是本领,也吹不到江湖上去。他只派了人出去查,可是查了整整一天,也仍是没有邢柱子的踪影。 
  到了黄昏时候,他早晨派往长安的那个人没回来,因为那人跑到长安就累得躺下了,是另换了那边的一个精壮的人,另换一匹强健的马跑了来了,人跟马身上的汗都跟水似的。戴阎王还未归,只梢来了一封信。于是在大客厅中,黑头鬼程三、扳倒山陶俊、铁葫芦胡虎、银霸王侯雄、连同土鳌老九都在一起。 
  程三是这些人里惟一认识字的,他就拆开了信念给大家听。信上却是戴阎王的亲笔,他写得非常明白,是说:“闻知解七弟身死,我心痛极。本拟急忙回来吊祭,但又不敢动身,因闻有西路来者,说是春雪瓶现在就在凤翔长安两地之间,是有亲眼看见的。我非惧此人,但万一在路上与彼相遇,就怕麻烦不小。故此我暂时不归。黑山熊、小山神,金霸王及吕老侠客现均在此地,我尚无忧,汝等若来亦可,但韩铁芳小贼则可杀不可留,留则……” 
  胡虎,侯雄听说春雪瓶就在这条路上了,说不定还许就在凤翔城的哪家店房里住著,吓得他们就都不禁变色,那土鳌老九的浑身都哆嗦起来。 
  老君牛张伯飞却特别高兴,点头说:“戴庄主真有见识!他跟我想法一样,韩铁芳那小贼的性命是越快结果了越好!”但是黑头鬼并不理他,把信的中间隔过了几句,再往下念。越念他的声音越小,原来阎王的信,后段说的是:“吴元猛、鲍坤、吕道海等人都确已死了,都是在祁连山死在韩铁芳、春雪瓶二人之手的,可是韩铁芳宜早除,春丫头必须防备。安大勇既带有赛姜维之信,可以放他。诸事可以听程三弟办理,如若府衙知道了,亦可由程三弟去见李文案,府台也得给我面子……” 
  张伯飞又有点发怔了,因为戴阎王把这里都交给程三办,他一个过路的客人当然也不能说甚么,可是他就问:“喂,程老三,你到底怎么办啊?戴大哥可也不想留著韩铁芳,这个差使你交给我吧!我现在就能下手!” 
  黑脸程三却撇著嘴冷笑,他心说:你还不配跟戴庄主称兄唤弟呢!他把信揣在怀里,就说:“诸位不用管了,我已有了主意。” 
  此时因为屋外的天色渐渐黑了,那银霸王怕春雪瓶当时就能到来,他连程三的“主意”也顾不得听了,赶紧就溜走,回他的“崇元观”里去了。 
  这里张伯飞又向程三间说:“老三!你的那主意到底是甚么呀?这可不是玩的事,咱们虽跟戴庄主的交情有远近,可是说来全是一家人。又因为现在都是春雪瓶的对头了,连载庄主都怕春雪瓶,你跟我可也对她不能不怕。” 
  程三沉著一张比他的脸还黑的脸,说:“谁怕她!” 
  张伯燕说:“你不怕,我可真怕!你们是不晓得春雪瓶的厉害!我弟弟仙人剑,比我的武艺还好得多,可是死在她的手里时……真是容易,春雪瓶双剑弩弓,说结果了谁就立时结果了谁,所以咱们若能先依著戴大哥的话把韩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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