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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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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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拿单位的东西,把这当本事了;有黑子的帮助,卞银朵也许会渐渐改变懒惰的性子,他们互相督促进取,哪会下岗。
她们已经定型了,重来转变不可能了,他们便把期望搁在了远在北京,是演员的四女儿卞银薿的身上。在他们夫妻看来,
卞银薿是他们制造出的一个奇迹,那三个女儿的运气、精气加在一起也敌不过卞银薿一个人;卞银薿将来的日子一定也
是比她们都要美好。

六、卞银薿说:我心里永远有他

    从卞银薿当了演员后,父母就想,这个女儿是不愁好男人追的,她可能早早地就能过上她的小日子,而且生活过得
好。但是,在兰州的剧团时,卞银薿没有结婚;调到了北京,一年年地也没有结婚,过去与她同龄的中学同学,生的孩
子都是在活蹦乱跳了。
    正像母亲想的,卞银薿是不愁没人追的。她刚进剧团三个月,剧团的一个年轻美工就开始追求她。美工没有上过正
规院校,他父亲是剧团的老美工师,他是子承父业,初中毕业当了三年工人后,因为是剧团子弟,被招进剧团。他比卞
银薿大六岁,卞银薿进来的时候,他也就刚刚转正。美工借说卞银薿的脸形长得好,动不动就请卞银薿帮忙,给他做速
写或素描模特,说是为了打扎实业务基础。卞银薿善良单纯,相信他的话,每次都不拒绝的。第四次的时候,卞银薿坐
正,以往一样等着美工“画”,美工却上前抱住她,要摸她亲她的,卞银薿自然是吓坏了,挣脱开就跑了。之后,卞银
薿尽量回避面对美工,有美工在,她能躲就躲。她心里谈不上恨,只有种怕,觉得他总要侵犯她似的。一天,美工找到
卞银薿,递给她一张叠得像病假条的条子就走了,低头默默无声的。卞银薿看他背影,一下再没了怕,还觉得他有些可
怜。趁没人时,她展开字条,上面是简短的几行话。首先,美工对自己那天的不恭行为向卞银薿诚恳地道了歉,其次,
向卞银薿表达了喜欢,说要和她谈朋友。卞银薿看后有点蒙,她对美工没有任何感觉,更谈不上喜欢。冷静下来,她给
美工回了字条,说她还小,不想谈朋友。美工不甘心,又给她递来字条,问她多大想谈,他可以等她。卞银薿鼓足勇气,
给美工的字条上写:你找别人吧,我不会和你谈朋友。美工并没有罢休,亲自找到卞银薿,非要问个为什么。卞银薿就
有些厌烦,冷着脸说:你再这样,我就告领导了。这句话很起作用,美工再没纠缠。
    过后两个月,卞银薿和一个与她一同进来的男学员白亚明谈了朋友。白亚明比卞银薿大一岁,是高中毕业后考进话
剧团的。他的家庭和卞银薿一样没有文艺背景,父母也是普通工人。他身材挺拔,面貌白净英俊,嗓音脆亮,那个时代,
他这样的“奶油小生”是最吃香的,他便顺利地被剧团录取。在剧团那拨学员中,乃至全剧团的演员中,卞银薿和白亚
明被分别公认为是女演员中最漂亮的和男演员中最英俊的,他们被称为金童玉女。他们被人这么夸赞,彼此不由得有了
连心的感觉,相互欣赏,相互认同。越来越熟悉后,一到剧团,他们就经常挨在一起做伴,他们在一起相处、说话比和
其他任何人都要感到和谐,合意。后来,在一次和卞银薿回家的路上,白亚明提出了要和卞银薿谈“朋友”的愿望。卞
银薿心里愿意,嘴上却有点犹豫,因为剧团有规定,学员期间不准谈恋爱。白亚明笑着说他们可以私下里谈,不要叫人
知道就行了。说着,两个大眼睛转动了一圈,给卞银薿鼓劲似的。卞银薿点了头。
    其实他们谈了朋友后,表面上没有什么区别的,区别的是在他们各自的心里,他们相互的牵挂锁在了对方的身上,
是不能再容有别人加进来了。
    他们转正后,就公开了关系。剧团上下、家人上下,说起他们,不禁羡慕、骄傲。他们自己却并不得意,他们希望
他们将来各自都能成为台柱子,那时,他们才会觉得他们是真正的光荣。他们在一起规矩、朴实,没有人们以他们的外
貌联想出的那样不同一般:会有浪漫举动,万种柔情,窃窃爱语。他们像生活中平常的年轻恋爱者一样,没有花哨的形
式,来往单纯,彼此在乎、关心对方在心里在眼中,含蓄而不张扬的。他们在一起很少说起他们相互的爱恋,谈起他们
的情,他们的话题多数是离不开剧团方面的,谈剧目谈演员谈导演谈排练花絮,说来说去,总要说到他们自己,他们就
互相鼓励,都会以欣赏夸赞的口气断定对方过不了多久,也会在舞台上唱主角的。说得多了,两个人就定了目标,说等
他们都演上了主角,他们就结婚。但是,一年又一年过去,卞银薿没有演上主演,白亚明也没有演过主演,话剧是在舞
台上表演的,离观众那么远,漂亮、英俊在舞台上是不扎眼的,每个演员化上浓烈的舞台妆,就看不出谁比谁有形象优
势了,一样的。所以没有背景的他们,靠形象是靠不住;靠水平,靠不上,没有有力度的角色给你演,哪来的展现机会?
没有展现机会,也是没有锻炼机会,恶性循环的。后来,卞银薿上了一个配角,以为有转机了,结果又是一如往前;而
白亚明一直都是跑龙套。拖着,他们原来的期望就淡然了,他们把心思用在了他们的恋爱上。
    不像以前,他们在一起规矩老实本分,他们懒得再谈跟剧团有关的事,把时间都给了他们自己。他们成天地热衷于
他们自己的相处,以此来相互安慰,相互支持;他们像做游戏一样,感兴趣地向深层行进,他们拥抱、抚摸、接吻,激
情澎湃,他们生理的防线不攻自破。这样跨越后,他们的来往比以前充实了许多,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总是显得分秒必
争,日子是太好过了,也是太好打发了。他们是再不想演主演的事了,他们的心思搁在了他们自己未来的小日子上了,
说的是等剧团给他们分得了宿舍,他们就结婚。他们所说的宿舍就是剧团的一个老筒子楼,剧团房子紧张,能在筒子楼
给他们分出一间房来就不错了。说起这样微不足道的希望,他们就笑,说外人总是羡慕他们演员,他们演员的生活条件
比其他单位的人只差不强的,他们有什么好羡慕的呢?再一说,又说不是所有的演员生活都差,是他们这样没发展的演
员才沦落如此,一说,就沉默了,觉得是太有愧于家人、外人对他们的羡慕了。这种场面,有契机就出现了,不以他们
意志为转移的。他们是演员,怎么也是摆脱不了他们处于平庸位置的压力。
    卞银薿很幸运,1986年被北京的导演看中,演了电影的女主角,后来出名了。白亚明跟着一同骄傲的时候,心里也
有点自卑,经常就对卞银薿半开玩笑说,他是配不上她了。卞银薿每次都安慰他说,我还是我,不会变的。剧团为了对
卞银薿的出名有所表示,给她分了间宿舍,说是她和白亚明共同的。再后来,有北京的剧团要卞银薿,考虑到白亚明,
卞银薿还不想调走。白亚明却极力支持她去北京,说北京是文化中心,是搞文艺的大舞台,一定得去!卞银薿问他们将
来怎么办,总不能两地分居吧。白亚明就说:你站稳了,想办法调我吧。
    卞银薿点头,说“好”。他们商议,等白亚明调到北京,他们就结婚。但是,卞银薿调到北京半年后,过年回兰州
探亲时,却与白亚明提出了分手。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卞银薿回兰州的时间没有事先告诉白亚明,是想给他一个突然惊喜。回到家的第二天上午,卞银薿就带着一些北京
特产,来到了白亚明家,想快过年了,剧团没戏排,白亚明一定不会待在剧团的宿舍。结果,白亚明的父母说他一直住
在剧团,很少住家里。卞银薿还觉得白亚明奇怪,没事一个人住在宿舍,不感到无聊吗?她放下东西,就急着去找白亚
明了。她和白亚明有半年多没有见面了,她自然想他。进了宿舍楼,每层的楼道都是空落落的,没人待的样子。卞银薿
一时还涌上了对白亚明的心疼,想他没她在身边,是多么的孤寂;兰州的剧团与北京的剧团相比,又是多么的淡然。来
到他们的门前,只见房门紧闭,上面贴了张新近上映的电影海报。卞银薿本能地从背包中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照
镜子时,她听到门内传来女人沉醉的喘息声,卞银薿一下就呆住了,她想是自己走错门了吗,看门牌号码,没有错。她
呆着,不知怎么办。屋里没有声音了,她也冷静了下来。她想了想,没有敲门,她不想看到里面人的难堪形态,给他们
留些面子吧。但她一定要明白情形。她来到顶头,身子靠上暖气,从包中取出一支香烟,点燃吸了起来。她的眼睛一直
不离那宿舍的门,那宿舍离她的位置也就只有三个门的距离,看清楚没问题。她想这曾经是她进进出出的地方,也是她
的宿舍,现在,她却被关在门外,有些滑稽。她吸第五支香烟的时候,屋门开了。一男一女穿戴整齐地走出,男的是白
亚明,女的也是剧团的演员,卞银薿自然认识,她们是同一拨招进来的,但那女演员是有背景的,就是曾经教育过卞银
薿的,她有个在文化厅当干部的妈妈。白亚明一边锁门,一边问女演员他们去吃什么?女演员说:重庆火锅。他们转身
要走,卞银薿叫住了白亚明。白亚明和女演员愣住了。很快,女演员反应机敏,故作没事的样子,说不打扰你们,你们
聊吧。卞银薿不想和她有什么纠缠,随她去了。
    白亚明倒坦然,承认了。说他和女演员那样,一是为了演戏事业,说女演员的妈妈已经当上了文化厅的副厅长,二
是解决了他个人的生理需要,一举两得了。卞银薿骂他无耻,他却说,卞银薿假正经,他就不信她在北京半年多的时间
都是洁身自律,况且她有名有貌,不知周围围了多少男人呢。又说,即使她出了格,他也不在乎,他能理解;他能理解
她,她就该理解他。接着又说,他为了事业上进,也是为了他和卞银薿的将来,他能多上主演,将来调北京也好调。他
的论调,卞银薿听得几乎气晕了,但她不想和他辩驳,她看明白了一个人的内心,什么都不需要再说了,这已经不是人
偶然犯的错误的问题,这样的心她是没有能力改变过来的,也是无法接受的。和白亚明分手,卞银薿是几乎没有犹豫的。
    卞银薿调到北京后,接触的人自然比在兰州多得多,范围也要广。除了文艺圈子之外,也认识了许多各业人士,都
是在她参加的各种活动、聚会中相识的,那些人都非同一般,有头有脸,不是各单位的领导,就是公司的老总。就像白
亚明猜测的,她周围的确是围了很多男人,那些男人中,没有结婚没有女朋友的是少数,多数有家有女朋友了。他们无
论对卞银薿有怎样的想法,卞银薿心中有数,她有男朋友的,决不能与谁扯进情感中,这一分寸,她心中坚定,也便把
握有度。一些对她有偷色想法的男人,被她拒绝后,就不再跟她联系了。个别也有真心追求她的,文艺圈子和之外的都
有,无论对方条件多好,她都直言相告,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是不会考虑的。围她的男人虽多,她却没有与谁有过非
同一般关系的来往。
    与白亚明分手回到北京后,卞银薿是调整了一段时间,状态才回到了往常。毕竟,她和白亚明恋爱了八年多,不是
一步就能忘彻底的。卞银薿有名,个人感情有点风吹草动,就被人知道了。知道她成了单身,追求她的人就跟了上来,
没有间断的。追的人多,合意的却不多,不是外貌上的问题,外貌上卞银薿并不过于要求,她二十七岁的人了,已经过
了倾心“白马王子”的年龄,要说白亚明就是“白马王子”的样子,可徒有其表,也是贫乏苍白无聊的。她要的是和她
投缘的,成熟、稳健、正直、善良、重感情、有学识、有主意、有男人气魄胸怀的男子汉。说起来追她的人都是有身份
有职位有事业有文化有来头的,可接触起来,少有能合意的,稍微合意点的,再深入接触,就不合意了;不合意,就根
本谈不上合适了。那些人,并不是他们不好或者有什么“毛病”,是她和他们实在没有交融汇合的节拍,不是你快我慢,
就是我慢你快的,总是反着来,合不上点的。这就是缘分,她与他们缺少缘分。交往得多了,见得多了,感觉多了,是
越挑就越会挑了;会挑了,就越难以将就的。有朋友劝卞银薿说,缘分是千年修炼成的,人轮回几生几世都不见得能遇
上个有缘者,更何况一生了;缘分是讲出来的,说说罢了,其实它虚无缥缈,根本抓不到的。卞银薿摇摇头说:没那么
玄妙,缘分就是和谐合适,简单得很。她一定要等到一个和她有缘分的人,她相信她会找到。
    1990年春节前,卞银薿和以前一样,她要回兰州过年。回去前,她要采购丰厚的礼物,送给家人及家族的亲人,家
人是每人有份,家族的人,是每家有份。这是她调入北京过的第三个春节,第一个春节,她回去了,买了很多的东西,
分给了家人和家族的亲人,另外白亚明家也有份;第二个春节,她有演出,没有回去;第三次回去,当然还要表示心意
的,这不是出于应付,是她真心实意要表达的。
    那一天,卞银薿是在北京百货大楼一楼选购物品,那时是下午两点左右的时间,不是星期天,来闲转的人不多,多
数都是外地来京旅游的人。卞银薿怕被人认出来,戴了茶色平光眼镜。大楼内有供暖,温暖舒适,卞银薿进来不久,就
脱掉了黄色的羽绒服,她斜肩背了一个黑色的皮包,就将羽绒服搭在了挎包上,使她看起来潇洒自如的。她的长发高高
地盘了起来,身姿越加挺立,人整体不想招眼却更加招眼了。卞银薿只转自己的,眼睛不看周围,而周围的人总是不断
有人要朝她望上几眼。卞银薿不看人,转着的时候,不小心就踩着了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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