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失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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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失如来-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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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念着童谣,声音轻柔,秦玮听得神往,下意识地问:“河灯哪里有卖的?”

薛苑笑着看他一眼,“我们这样的小地方,不是越吴那种旅游胜地,河灯都是自己做的,外面哪里有卖呢。”

“不是旅游胜地才好,去朋友去过越吴,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人山人海,让人着急。“

“这倒是。”

清澈的水波荡漾,薄薄的波纹光芒从水面反射到两人的身上,好像跳舞一样。秦玮看着薛苑,她坐在石板阶梯上,身后的围巾长发微微摆动着,面庞与眼神尤如春水。

秦玮笑了,指着脚夫下潺潺的流水慢慢地说:“我明白了,只有这样的水灵地灵的地方才能长出这样水灵的薛苑。”

薛苑早已经过了听到赞美脸红的年纪了,也以同样的语调玩笑回去,“师兄,地灵出人杰,水灵出妖怪,你看我是人还是妖怪?”

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新奇的说法,秦玮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拍她的头。

‘你还是更像人杰一点儿。”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夜空里这样的笑声格外响亮,连江中的竹灯笼都轻微地晃了晃。某种美妙的香气在笑声停歇后飘过来。其实晚饭秦玮吃得很饱,可这样的香味让他按捺不住地向往,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味道?”

秦玮难得嘴馋成这个样子,薛苑抿嘴一乐,站起来,“是我们镇上的一种小芝麻饼。师兄,你坐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买点儿过来。”

很快地走开,秦玮等了一会儿再回头,只见她上了桥,走到对街的角落。哪有让女人给自己买吃的这种事,秦玮想着,干脆也过去找她。不料一站起来刚刚转身,却一怔。

萧正宇那张脸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更何况两个人还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秦玮就认出了他,随后花了几秒钟确认是自已的幻觉还是确有其人。河边的光可以说很暗淡,萧正宇穿着件深色的风衣站在夜公中,因此他一张苍白的脸格外醒目。

秦玮迅速收敛起了全部笑容,下一个瞬间就换上在工作中待人接物时的礼貌态度,“萧先生。”

萧正宇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淡淡地问他:“可不可以借个地方说话?”  

秦玮回头看一眼远处的薛苑,略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薛苑和萧正宇之间发生了什么秦玮完全不知情,但从她日益消瘦的脸上和戒指从无名指消失能看到一些信息。加上看到萧正宇也是~脸苍白的脸,心里也就有数了。

两人三步两步走到几乎漆黑的巷子深处,萧正宇站住了,问:“薛苑……她最近好不好?”

声音明显有点儿发紧。秦玮抬起眼皮看他,似笑非笑地回答:“你跟着她有一段时间了,难道还会看不出来她好不好?”萧正宇自然是知道的,没办法把自己的视线从她身上挪开。薛苑过得很顺利利,找到了新工作,上班下班,尽职尽责地工作。对她而言,前路难走,可她还是走出去了,而他还站在原地,除了每日买醉,几乎干不成什么事情。

萧正宇一时语塞,随后又扯开话题,“你们……”

他重复地说了三四个“你们”,想问的话却始终没有问出来。秦玮看了他一眼眼,或许因为太暗,面前这个男人的五官有些扭曲,只有~双眼睛还是亮着的,那份亮光里有太多的情绪,他一时也分辨不清。

秦玮觉得自己几乎是以看好戏的目光瞧着他,好整以暇地等待下面的话。可“你们”那句终究没了下文,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句,“秦先生,她不应该去南美美洲或者非洲。你告诉她,不用费心地躲开我,我过两天就会离开。”

“这不是你能做主的,”秦玮冷静地开口,‘‘我不会干涉她的决定。佻跟薛苑之间的事情,坦白说,我不关心。不需要别人,她也会扛过去的。;萧先生,你认识她这么久,应该知道她从来不是小孩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萧正宇闭上眼睛,“这些我何尝不知道?我只是担心……想到她离开那么远,我不放心。,’

秦玮的声音也不由得带上了一点儿同情,“别担心,不止她一个人去,还有同事。”

“……当年她退学的时候,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秦玮一怔,片刻后才笑了。

“起初几天跟你现在差不多,失魂落魄,不过很快也就习惯了。人生还长。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感情也不是生活的全部。你会习惯的。,,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临近,于是对萧正宇略一颔首,不再多言,走出巷子。从她手里接过纸袋,打开一看,是烤得很正好的酥饼,黄澄澄略带焦黑的表皮敝着~层均匀的芝麻,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薛苑的目光在那条根本看不清的巷子所在的方向略微一停,对他笑。“师兄尝尝看,特产芝麻饼,很香的。我多买了几个,明天可以当早饭。”馅里夹了蜂蜜和果仁,吃起来十分香甜。虽然吃过晚饭了,秦玮还是一口气吃下了两个芝麻饼。

薛苑看得好笑,谁能想到秦玮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他吃得太急,嘴角上还留下了一点儿芝麻,薛苑伸出手,在他嘴角上轻轻擦过去。感觉她指腹上的炙热温度,吃惊的人换成了秦玮。他盯着她的脸,从她无柰的目光里看出浓浓的乞求意味,顿时心领神会,顺势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手心,那根沾着芝麻的手指上不重不轻地一吻。

薛苑温柔地微笑,“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手牵着手离开,直到刚刚的路消失在拐弯处后才松开手。秦玮抱着纸袋倒是笑了,“你知道他在?”

“我听到你们在说话……”薛苑沉默片刻,又说,“师兄,谢谢你配合我演戏。“秦玮摇摇头,“你还真是病急乱投医,不怕我会假戏真做吗?你知道我以前喜欢你的。”

他的话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确有其事,薛苑呆了呆,脸红了,“师兄,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他快点儿走……”

秦玮哈哈大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看到你惊讶成这样,也算报复你了。我喜欢你没错,现在只当你是朋友,毕竟时过境迁了。朋友间帮个忙,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不过小师妹,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表情分外轻松,仿佛随着这句话,两人以前那些暧昧牵绊的往事也随之变得透明起来。

薛苑心里稍微轻松下来,轻叹一口气,“长痛不如短痛,我要彻底断绝他的念头。〃

“也是断绝你的念头?”秦玮说,“你想得太多了。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当时离开的时候,我很绝望地想,也许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跟你说笑聊天但事实却远没有那么糟糕。我现在都能跟你熟练地扮演情侣了。你跟萧正宇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的。”

薛苑微露出个艰难的笑容,“师兄你说得对,时间永远是最好的东西。我也希望以后的某一天能够心平气和地看待现在发生的事情。但目前,我还做不到,我需要想一想。”

秦玮伸手拥抱她。那是一个充满友情的拥抱,因此异常温暖。

“小师妹,不要为难自己。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从沅镇回来的第二天,薛苑在机场送秦玮回北方。第三天,就轮到自己上飞机了。她跟着另一位同事推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各自的朋友话别,薛苑最后拥抱了一下丁依楠,准备入关,就在此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李又维站在安检口等她,看到她过来,言简意赅地开口,“我查过你的舫班,还有两个小时,先借我半个小时的时间。” 

看到他,丁依楠有点儿惊讶,“李先生?”

李又维却不想浪费时间,跟丁依楠略一颔首后说:“我在咖啡厅订了侍翠,,事情变化到如今的局面,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薛苑拍拍丁依楠的肩膀,呆意她先走,再跟他一点头,“走吧。”机场的咖啡厅在入口处不远,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整个机场远近情况一览无余。因为地势平坦,目光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薛苑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城市居然有白云。

她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正对上李又维的视线。推给她一个半大的信封,淡淡开口说:“那幅画。”

“什么?”

他一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你父亲给你母亲的那幅画像。”声音还是平直的。忽然李又维以这样不带感情的声音说出来,薛苑一瞬呆若木鸡,但这些时日以来,大喜大悲经历得太多,几乎还算镇定,“你说什么?那幅画……你给我了?’’

“画在信封里,你倒出来看看。”

她拿过信封,无法理解李又维是怎么把那么大一幅画装进了信封。没间去质疑,她倒过信封,一堆五颜六色的碎片从里飘出来,每一块的边角‘着烧焦的痕迹。

薛苑手指发抖,“这……怎么回事?你烧了?,,

“不是我,’’李又维瞥了一眼她,“就算你不选我,我也不至于拿一幅画像出气气。这幅画二十年前被我母亲烧掉的,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场大火。”因为颜料都是自己亲手调制的,效果极佳,二十多年过去,残片颜亮如昨。也许当时火苗是从中间燃起来的,残片中大都是四个角上的部分,依稀可见水墨的背景。有一块残片上有薛苑熟悉的父亲的字迹——就像李又维说的,清晰地写着“纪念我的妻子,送给我的女儿”。

维持得最好的一张残片上有一截绿色军装的衣领。因为焦了,所以殘片的边角都微微泛黄,无力朝上卷曲着。

她费了很大的劲把眼泪逼回眼眶。好像被人抽走了筋骨,人忽然软下来,双手哆嗦,连几张碎片都握不住了。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又维双手端着咖啡杯,轻轻晃了晃,似笑非笑地开口,“起初只想逗逗。你坚持寻找画的神情我很着迷。我想,时机成熟时,再给你一个惊喜好了。来用这幅画要挟你也不是我的本意,我之前太自负,以为根本不用拿出这幅画作为筹码你也会选择我。当然,现在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薛苑费力开口,“这幅画怎么到了你母亲的手里?”“是我舅舅从你说的那个庄东荣手里买的,”李又维喝了口咖啡,说着往事,因为我妈的关系,我舅舅一直不喜欢我爸,可以说恨之入骨。他无意中看到我爸爸}画叶文婕的那些画,后来又在市面上看到同样以你母亲为主角的画,笔法很相似,他就以为是我父亲画的,毫不犹豫买了下来,然后交给了我母亲。”薛苑默默地听着,小心地收拢那几张残片,重新放回信封,又打开挎包放进去,等着他说下去。

李又维沉默了一下,继续说:“我母亲看到那幅画后非常生气。之前我爸答应不再画叶文婕,想不到他出尔反尔。她一怒之下,把我爸所有的作品聚到争,一把火烧了屋子。好在抢救得及时,没有全部烧毁,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碎片,你看到的这几张,就是前不久我从废墟堆里找出来的。”

薛苑说不出什么话来,最后只好感慨,“你妈妈……这又是何苦?”

“你为了这样一幅烧焦的画放弃了自己的前程,又是何苦?”李又维相当冷静,

“不过是想不开罢了。”

这倒是人生至理。人总会执著于一些事情。苑站起来,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无论怎么说,我明白了。李又维,谢谢你离开前告诉我真相。我终于可以放心了。”寻觅觅多年,结果画以这样的形式回到了她手里,不是她任何一个预期之中的情况。

她觉得自己应该欣喜若狂,但怎么也无法真正高兴,好像一个在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绿洲,可好容易找了,却发现之前的艰苦生活已经毁坏了身体,找到水源也无济于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那几块碎片入怀,这些残破的碎片,是她寻觅多年的依靠,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安慰她的东西,也是唯一的真实。

看到她有起身离开的趋势,李又维做了个手势再次叫住她,沉声问:“因为董再冰的事情,你跟萧正宇分手,但你没有责怪我,我很想知道原因。”

薛苑沉默片刻,才说:“因为我爱他,所以不能原谅。”

说完也不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推着行李离开咖啡厅。

他只是坐在原位,看到她的修长纤瘦的身影消失在来往的人群之中,她一路离开,没有回头。机场本来就是个离愁别绪的地方,远近都有人在话别,还有相拥的情侣。’    他在机场坐了片刻,慢慢把手中的咖啡喝完。却没想到,看到意料之外的人也走进了咖啡厅。是费夫人和萧正宇,他不由得笑了,真是熟得不得了的老熟人啊。

费夫人和岳万里在离他很远的位子坐下,萧正宇则弯腰跟费夫人低语数句,又回过头来,目光在他身上一停,朝他走了过来,在对面的那张空椅上坐下。咖啡厅人声嘈杂,两个人却再没有以前相见的剑拔弩张,平静得好像相熟络的老朋友,虽然眸子都是冷的,但好歹还可以交谈下去。李又维随口问:“你送你妈回去?”

萧正宇跟侍者要了咖啡,才回答:“不,我跟她一起去英国。飞机晚点,先过来坐坐。”

“真有趣,”李又维微微笑,“你难道不知道今天薛苑出发去南美洲?十分钟前她还坐在你现在的位子上。”

那张名叫冷静和镇定的面具一瞬间就破裂了。萧正宇愕然,下意识得捏紧了杯子,喃喃道:“是今天吗?我不知道。”他忽然像领悟了什么一样想站起来,结果被李又维一句话叫住,“不用追。现在过去也来不及了。”

宿醉涌上脑门,萧正宇颓然地跌回椅子里,昨天晚上灌下的几瓶各种各样的酒的劲头涌上来,天旋地转,他苦笑一声,伸手盖住了眼皮。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像一句诗里说的,如果你因错过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错过群星。

萧正宇已经没了力气,喃喃自语了几声“已经走了”,就再也没有说话。咖啡厅暖得很,他穿着长长的风衣,很快就觉得热了。但这样的热让他很快清醒过来。他对李又维恨得咬牙切齿,但心里最深处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厌弃。那种厌弃的感觉比一切情绪都要强大,以至于居然可以平静地坐在李又维面前而不是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痛打他一顿。

他听到李又维说:“我记得几年前在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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