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澜 :20世纪末最好的一部书,一部文人必读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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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澜 :20世纪末最好的一部书,一部文人必读的书-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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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拉也不明白自己有了什么感觉,怒气在胸间奔腾,冲上了脑际,他发了疯地跑到车上,对司机吼:“你滚下去。”
    司机恰恰是识得阿拉的,他顺从地下了车。
    阿拉开了车加足油门去追那只可怜的替罪鸽子,那只鸽子“扑陵”几下,终被飞驰的车轮碾上了身子……
    “啊——”忽然阿拉一声悔醒地喊叫。他刹了车,捧起了那胸部已是血肉模糊的鸽子,上车急急驰向医院,把阿桂和司机扔在了路上。
    

    阿拉回来时,天已漆黑,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直哆嗦,手颤抖不已,是李子辉在界河那边找到的,开的车早丢了,只是跪在那里捧着已死的鸽子发呆,李子辉帮他埋下鸽子,软硬兼使,方将他弄回来。
    阿桂出去找阿拉还未回,黄宁把严妈送来了,邝妹安排她负责看办公室的卫生。
    “这个阿桂,丧门!怎么她老惹阿声?”柏敏紧蹙着眉,阿拉在沙发上坐下,嘴里不住地埋怨阿桂,筱翠端一些水给他洗了脚,拿过便鞋替他换上,又为他热饭去了。
    阿桂这时匆匆上楼:“阿声,你好吗?你去了哪里?”
    柏敏紧绷着脸,“阿桂,你们怎么搞的?阿声去的时候还挺高兴,回来就没了魂。他们谁不喜欢他?谁又会惹他呢?谁不疼他,爱他,依着他?……”
    阿桂坐下了,一声没吭,她知道在柏敏面前她没有说话的资格,在目前,在这里,没有人承认她是什么人,也没有人承认她是阿声的什么人,说得残酷一些,她是阿拉一时感情冲动下的牺牲品.意识到这一些,她忽然惊恐满心了,抬眼看了看盛气凌人的柏敏,她垂下了头。
    阿拉闷在那里,眼前晃动着那只血肉模糊了的鸽子,终是惊恐得厉害,不,应该说是一种强烈的内疚在咬噬着他的心,一个下午他已记不清疯疯癜癫干了些什么,他只晓得自己伤害了无辜,做下了罪孽,他在默哀,为着那只自己亲手杀死了的鸽子;他在哀悼,因为内疚而沉默。
    “哎哟,你这人好蛮横呀!我不就见见阿声嘛!我可是阿声的干妈!”严妈的声音从客厅外间传了过来。
    “你这老太太胡说什么?阿声岂是你随便见的,我可不认识你!”出于阿拉身份的特殊,出于保护阿拉安全的需要,樊玲看见严妈缩头缩脑地往里走,便拦住了她。
    “我今天刚从‘亿利达’过来,阿声让我来的,不信你问他!”严妈理直气壮。
    “可他今天随阿桂玩了回来,老是神不守舍地发呆。”
    “怪不得他明明说是去接我来,怎么左等右等不见呢。”严妈又踮着脚从她肩上往里瞟。
    “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樊玲说。
    “你别,姑娘,我看见他了,坐在沙发上,你问问他,他肯定让我进去。”
    阿声听见严妈的声音,抬头喊了声“严妈”,声音甚弱,柏敏大声说:“严妈进来吧!”
    严妈进来了,看见阿声,便是一惊:“呀,您怎么这般美神?”
    “谁知道呢!”柏敏看了一眼阿桂。
    “这就怪了,上午还是好好的。阿声,又想家,是吗?”
    “嗯。”阿声点头。
    “人之常情嘛!告诉妈,你想吃什么?对了,我今天碰巧买了两个你爱吃的红薯,我给你熬粥去。”她说着就要去厨房。
    “严妈,您放着吧,吃水果。筱翠早已热下饭,阿声不吃。”柏敏说着,剥了瓣香蕉给阿拉。
    严妈在阿拉对面椅上坐下,四下打量一番:“呵,这么阔,阿声就是有本事,住了这房子就像皇帝宫殿一般,可惜那阿秀,没福气!”
    柏敏听得直生气:“严妈,你提她干什么?”
    “可惜!那闰女长得好,人也漂亮,谁不喜欢?后来不知怎么就散了。”严妈过去一直喜欢王姐,一提起就说个没完。
    “他们因为什么散的?”阿桂忽然意识到柏敏原来也只是个后来者。
    “谁知道。”严妈撇撇嘴,“她是和阿声订了婚的,后来却不声不响地走了,阿声还对着我哭呢!后来,阿声又和柏敏走坐着一起了,秋儿就是那时怀上的……”
    “严妈你说什么!”柏敏动了怒,却不好发作,“你想秋儿是几月生的,是那时怀上的吗?你知道什么!”
    阿拉听着严妈说这些事,心神定了许多,吃了香燕,伸手又去拿,阿桂忙拿一瓣替他剥了。
    严妈坐不多时,邝妹便派人来叫她吩咐一些事,严妈赶忙去了。筱翠过来说:“少爷,您该吃饭了。”阿拉吃一些,坐了一会儿,便上楼睡了。
    —整夜,都是那只鸽子在挣扎,在哀鸣,他一夜似乎在睡,一夜又仿佛没睡,醒来时,迷迷糊糊,仿脾仍旧在那梦魇里。他去了车间,每一步脚都在发抖,他感到吃力,更是力不从心,有些不祥的预兆从心底升起,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
    “阿声,楼上电压不足,管电几个都不在。”邝妹说。
    “噢!我这就来。”阿拉扶着扶手很快地上了楼——其实并不快,只是相对于他孱弱的身体而言。
    楼上的电是三相,他打开子匣子,几个接头晃在眼前。怎么?脑中浮现的图和眼前对不起来了,那图转眼间模糊了,而代之以明眸酷齿的邝妹,他偷偷看过邝妹洗澡,那给他以极深的印象。一时间,课本上所有的东西都被她优美的曲线所划乱。
    他轻拨动一个触头,似乎有些不对劲,一串蓝色的火花划着弧闪过!他被远远抛了开去,闷头栽在地上……
    他的胸为电火花大面积灼伤!马上被送往医院……
    

    姐姐.你有你的理想,
    姐姐,你有你的希望,
    姐姐.你有你的前程,
    姐姐.你有你的志向.
    你铸造了理想,你怀抱着希望,你昂起头,奔向前程,为了你的志向……你的理想实现了,姐姐,你很得意,你向我炫耀,啊,你手之下的钢琴多么欢畅!
    姐姐,你有你的理想,我也有我的理想。你上了大学,我依然踯躅于伤心的考场;你毕业了,你代到了理想,你很满足,我又一次失败了,我很哀伤;你微笑,我惆怅;你踌躇满志,我徘徊迷惘;你潇洒而又婀娜,我仿惶而又哀伤……
    于是,我们不再相见,从此,相去甚远,天各一方。你工作,我流浪……
    田芬又一次出走,她无法平衡心理,几轮考试下来,成绩像针一般在她脆弱的脑里,不及格!不及格!没有希望!大学成了一带渺茫。这残酷的现实,她无从面对,她哭泣着。
    “我只好漂泊流浪,在那南方。淌心的酸涩,满心的忧伤……”田芬坐在发疯奔驰的列车上,泪流满面,她是那样地崇拜阿拉,为阿拉的期望,她不顾一切地拼了一年,然而上帝并不怜悯她。她失望了,她逃离了学拉,她要去见阿拉,拜倒在他的脚下,向他哭诉,她宁愿为他做一生奴仆,也不愿在这令她疯狂的学校里呆上一日。
    列车在奔驰,在奔驰,她的心越来越消沉,越来越紧张。她知道阿拉迎接她的将是失望的目光,她见过那双眼睛,足以让人心碎,泪从她的脸上无声地滑落。
    长江已过,放眼一望无垠的油绿。她心内的悔意越来越盛。车在奔驰,一丝不祥的云划过脑际。
    武汉,广州,深圳。
    到了,这里是“亿利达”厂房,黄宁刚刚得知阿拉遭了电击,正派二伟去医院看望。二伟出来,恰好看见了田芬,他是认识田芬的。
    “呀!快!阿声遭了电击,很危险!快随我去医院!田芬惊得呆呆的,被二伟拉着上了车,方哭出声来,二伟只是紧绷着嘴唇,心里却焦急如焚,他和阿拉情同兄弟,骤然得到这一消息,他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唯一的念头是:去医院……
    昏迷一天一夜的阿声终于睁开了眼,守在他身边、一天一夜没敢合眼的女孩们长吁一口气,激动地哭了起来。
    大脑细胞在一个一个复苏、活跃,阿拉清醒了。胸撕裂一般地痛,他咬紧牙强忍,却又很难看地用几欲痉挛的肌肉在嘴角强拉硬扯出一丝笑意,看着眼前笑靥若花的女孩,脑际划过一种欢快:“田,田颖……”
    “不,我是田芬。”田芬嘟起小嘴。
    “哦,田,芬……呃……”阿拉说话牵动了伤口的肌肉,疼痛越来越炽,终又昏死过去。
    病房一片混乱……
    立在床前的田芬静静地走了开来。她压住内心的震惊,理了一下思绪,许多矛盾扭结、交织在她的心里,怎么办?她立在墙角,看着忙乱中一个个女孩艳丽的面孔,“他是多么幸福的男孩子,他多么地迷人!”没有人理她,并非她无足轻重,而是所有的目光必须聚焦在一处——命在垂危的阿拉,他的心跳把所有的心揪住了。
    半晌,阿拉又醒了过来,阿桂往他鼻孔吹一些海洛因气体,以防他毒瘾发作。众人平静一些,却仍团团围住他。他四肢、躯干都已固定,以防包扎好的伤口裂伤,唯头能转动,偶尔地一笑,很难揣测他心里想些什么。
    田芬悄悄地走了出来。她在这里是无用的,阿拉根本不需要她,他有人照看、关心、爱护,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她苦恼极了:回济南,能干什么?考学根本没指望,留这里,又能干什么?“难道天地间偏偏多了我田芬?”她叹了一声,紧锁着眉头,来回迅速走动着。
    “哎,田芬,你怎么一个人在外边?怎么不进去呢?”大伟和病若西子的阿燕走了过来。
    “阿声好了吗?”阿燕问。
    “哎,方芳慢一些。”大伟喊。
    田芬扭头看见一个穿了黄衣裙的少女跑进病房,见大伟急急忙忙跑进病房,她也跟了过去。
    阿拉又昏了过去,据说因一阵不明其因的激动,护士过来看了,说“不防事’,便要走,邝妹不让她走,她抱歉地说:“真对不起,我一个要照顾许多病房,因为实在抽不出那么多护士,何况方经理现在好多了。”邝妹只好放她走,却自言自语:“要是单独有一个护士就好了。”
    田芬忽然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我姐就是护士,让她来好了。”
    众多的目光立即投向她:“你姐?”
    “啊……就是田颖啊!”
    “嗯,那个田颖,她……她能来吗?”柏敏迟疑地问了句,这时她忽然记起阿拉刚刚醒来时喊了一声“田颖”。
    “当然能来,我这就能给她打电话。”田芬笑着,露出白玉般的别致的牙齿,柏敏实在想不出她的牙为什么这样好看。
    “我看倒不如让阿声去济南医疗,这里医疗不见得好过济南,再说济南环境也好,有名的“泉城”嘛!还有山东是阿声的家乡……”阿桂说。她忽然多了个心思,若去济南,只会有她随着,其他的人绝对脱不开。
    “阿声伤势这样,怎么去?”邝妹说。
    “坐飞机,绝对没问题,柏敏你说呢?”阿桂看着柏敏。
    柏敏仔细看着床上的阿拉:“你们说怎么就怎么,只要阿声他好。”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似乎被自己那颤抖的声音切成了碎片。“阿拉要走了”这个念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她知道,她绝对脱不开身,并不是她非常重要,而是阿声太重要,暮容、邓萍、邝妹惧怕阿声带着她一去不还,绝不会让她走的,她是她们用以羁绊阿拉的马缰。她们已为阿拉牺牲了许多,她们不会轻易撒手的。
    “你们说呢?”阿桂问慕容、邓萍、邝妹她们,阿声若要离开,必须她们三人的同意。
    “可是,他的身份……”邝妹找出了一个理由。
    “可以给他换个名字去济南。”慕容说。
    “也好。”邝妹说,她们都希望借这一次机会疏淡一下阿声狂热地眷恋柏敏的感情.
    谈定了这些,田芬给田颖打电话:“姐,阿声受了伤,要去济南治疗。”
    “受了伤!他,他怎么样?”田颖很吃惊。
    “胸部被电火花灼伤,很严重,需要护理……”
    “我马上去!”田颗说。
    “不是你来,是他去医疗,去济南!”
    “哦,他……好吗?”
    “还好……”田芬对田颖安慰了一番,挂了电话。
    阿拉又醒了,很漠然地扫了下周围的人,忽然眼里涌出了许多泪……是激动,还是惆怅?
   

    果然,柏敏没能随阿拉一道去济南,邝妹,当然也许是慕容或邓萍制造许多事端,以此“证明”了柏敏重要,厂里离不开,柏敏只好留在深圳,由阿桂陪同阿声去了济南。
 
    初春,北方的冬天仍旧是冷,阿拉他们刚下飞机,固在床上的阿拉被两层羊毛毯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张脸,冷空气一激,他露出了笑容,久违了,北方的冬天!阿挂穿了贵重的皮毛,立在机场,四下远眺。
    田芬忽然看见了田颖,大叫:“姐——”
    秀美无比的田颖跑了过来:“阿声呢?”
    “那!”田芬指了指阿拉,阿拉满脸笑意。
    “阿声。”田颖笑盈盈地走到阿拉身边。
    “田,田颖。”阿拉挣扎一下,似乎拉动了伤口,嘴角抽了一下。
    “上车,我带了辆救护车来。”田颖把阿拉盖住脸的头发向两边一分,说。
    “北方真好。”阿拉说。
    “真好。”阿桂说,兴奋地跳动着。
    他们上了车,田颖守着阿拉,徽笑着。阿拉来了,她不怕那弄得满城风雨的街谈巷议,阿拉来了,她不再惧怕母亲的暴戾,妹妹的讥讽,阿拉是太阳,他所到之处,一切都暖烘烘的。
    车飞驰着,阿桂望着窗外,田芬在沉思。
    忽然,阿桂腰间的手机响了,是柏敏着急的声音。
    “阿挂,你外婆感染败血,抢救无效……”
    阿桂脑里“嗡”地一声,脸色立即变了。
    “什么事?”阿拉问。
    “没,没什么。”
    “谁的?”田芬问。
    “柏敏。”
    阿声不再出声。
    田颖忽然说:“田芬你过来看着阿拉。”
    田芬过来,她去阿桂身边坐下,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什么事?”
    阿桂用颤抖的手指在她手上写下“外婆去世了”,大滴的泪从她脸上滚落下来。
    田颖温柔地拍拍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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