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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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4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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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啦!”

石越笑道:“殿内有一尊挺高的弥勒佛像,咱们瞧那个去!”

说到弥勒佛,倒勾起桑梓儿一直不曾提起的一桩心事,此刻看到莲花座上的弥勒佛,不禁怔住,石越见她怔怔看着佛像一言不发,不禁奇道:“梓儿?怎么了?”

桑梓儿被一言惊醒,不禁微微一笑,说道:“石哥哥,我想到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我在这里认识的姐姐,”桑梓儿狡黠的笑了,“那时哥哥还在狱中,我陪母亲来上香祈福。”

石越“哦”了一声,笑道:“那又认识了什么人?”

桑梓儿摇头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她容貌生得很美,对你又很是倾慕!”说到最后两字,脸不禁红了起来。

石越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见她忽然脸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觉好笑,不禁问道:“这又怎么样呢?”

桑梓儿眨眨眼眸,笑道:“我听到她喃喃低语,似乎是你祈福,便是她的丫环也对你仰慕得很,说王宰相的公子也比不上你!”

石越微微一笑,说道:“那是他们抬爱了!”

桑梓儿摇了摇头,想再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起,那天的事总是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如何对石越尽数重复出来。

石越见她不说,也不强迫,心中却想道:“小丫头年纪大了,不免多了许多古怪心思?却不知那天她遇上了什么人?”他自然猜想不出,那天桑梓儿遇上的却是楚云儿。当下道:“你累了罢?咱们去喝碗茶好不好?”

桑梓儿点点头,当下两人到茶舍坐下,早有茶博士上前斟酒叙话,原来相国寺中,每天均设有表演节目,此刻正有人击节说书,说的正是:白衣秀士平魔记。

石越听了一会,渐渐听出这出《白衣秀士平魔记》中有猴行者化为白衣秀士,神通广大,作为唐僧的保驾弟子,一路降妖伏魔,似乎便是《西游记》的前身,只是粗糙的多,也没有猪八戒,只有一个深沙神,隐隐有沙僧的影子,不禁在心中哑然暗笑。

桑梓儿从没听过人说书,当下听得津津有味,颇为入神,一章既了,悬念留存,见那说书男子转身欲离,不禁颇为失望,石越猜出她心中所想,当下道:“回头我寻到他到宅中说给你听!”

桑梓儿点了点头,正要道谢,却见又走进两个袅袅娜娜的浓妆女子,手执云板,显然来唱曲,这两个女子俱有几分姿色,走进之后深深便道了四个万福,众人先喝一个满堂彩。

其中一个紫衣女子嫣然一笑,也不多话,顿开喉音便唱,莺莺呖呖,唱的却是一曲《蝶恋花》:碧玉高楼临水住,红杏开时,花底曾相遇。一曲阳春春已暮,晓莺声断朝云去。

远水来从楼下路,过尽流波,未得鱼中素。月细风尖垂柳渡,梦魂长在分襟处。

一曲歌罢,余韵渺渺,众人哄然赞得一声“妙”字!早已经有人高声动问道:“这是谁个的好词?”

那紫衣女子微微一笑,娇声道:“前朝晏宰相家的公子,号小山的便是!”

石越恍然大悟,他对宋词甚熟,自然知道晏小山便是晏殊的小儿子,也便是著名才子晏几道,只是这首词想是后世不甚为选家重视,是以他也没念过。

只听得人说道:“晏小相公此首词固然佳妙,但当朝另有一位不世出的才俊,姑娘如何不唱他的词来听听?”

那紫衣女子秋波一转,笑道:“官人所指……”

那人叫道:“自然是石九变,石词!”说到此处,朗声吟道:“男儿心似铁,纵死亦千钧!”这等豪气干云之作,本朝罕睹!”

那紫衣女子轻轻一笑,说道:“这位石九变也另有缠绵的词句,”说着微微一顿,曼声吟道:“莫问湘江桥下水,此生羞作无情死!”

那人赞道:“你这女子所知却也不少!”

那紫衣女子不禁微微一笑,嫣然道:“奴家在碧云轩有一位相好的姐妹,正与石九变交好,这些词句都是从她听到的!”

那人笑道:“姑娘的姐妹想必便是艳名播于京师的楚云儿姑娘罢?”

听到此处,石越也不禁大愧,脸上微郝,也顾不上避嫌,连忙拉着桑梓儿离开茶舍,心中大窘,自己与名妓交往,在北宋官场,不过是寻常的风流佳话,只是今日好巧不巧却被桑梓儿听见,不知她会将自己如何取笑?再则此类事叫人家一个未出闺阁少女听到,也实在是不成提统!

一边往外走,一边便听到桑梓儿显然在勉强克制的低笑,好容易走出相国寺,已经听到桑梓儿问道:“石哥哥,楚云儿是谁呀?那些词是你写给她的么?呀,哥哥也同她往来的么?刚才这两位姑娘你也识得的么?这楚云儿长得美貌么?”

石越听她连珠价似的问下去,不禁在心底暗暗叫苦,好容易走出相国寺,走到汴河边,这才行人略稀,当下涨红了脸正色道:“梓儿!”

才说得两字,却见桑梓儿卟哧笑出声来:“石哥哥,你脸红了?”

对着这个刁钻古怪的姑娘,纵然石越是左辅星下凡,也难以区处,只得嚅嗫道:“这些事,女孩家不该问的!”

桑梓儿撇撇嘴,看着汴河,曼声吟道:“莫问湘江桥下水,此生羞作无情死!”

石越见她取笑,只得求饶道:“梓儿,不得再拿我取笑!”
石越汴京一日记(全)
眼下回来宋朝,来到汴京城已经三年了,可是石越还没有细细品味过这座在十一世纪上世界上最繁华壮丽的城市。往返于白水潭学院与朝廷,碌碌于勾心斗角的政治,坐在马车中匆匆行过,东京繁华只不过浮光掠影。

三年过去了,眼下的石越虽然还称不上功成,但也早已算得上名声赫赫的人物,隐然间领袖天下仕子,负国人之重望。可如今这一场风波,又将他推到了风尖浪口。

石越在心底叹息着,说不出是烦恼还是厌倦。突然间想起已经许久没有去桑家了,一种对家庭温情的眷恋让他暂时撇开了眼下之事,当即便叫侍剑唤人备车去桑家。

位于潘楼街的桑宅,坐落在汴京最繁华的所在之一,街南呼做“鹰店”,尽是贩鹰鹘客交易之所在,馀皆店铺大多买卖珍珠、匹帛、香药、铺席等物。向南还通一巷,唤做“界身”,却是金银彩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动即千万,骇人听闻。东街北外有一家“潘楼酒店”,每日五更开市,买卖的是衣物、书画、珍玩、犀玉等物。到得天色微明,便开始买卖些羊头、肚肺、赤白腰子、奶房、肚胘、鹑兔、鸠鸽、野味、螃蟹、蛤蜊之等类。饭后饮食上市,便是如酥蜜食、枣、砂团子、香糖果子、蜜煎雕花之类。到得晚间卖些河娄头面、冠梳领抹、珍玩之物,由早至晚,从无停歇,最是热闹不过。石越来时,刚过巳刻,周遭却已经尽是熙来攘去的人群,来自各地的人声各异,一同说起话来真正是嘈杂喧哗。

桑宅是他来得极熟的地方,桑宅虽也是大户豪门,但究竟与大家官宦之家不同,许多礼节讲究便有所不及,当下不待通报也并不拘礼径自便走了进去,才进得中门,便见桑梓儿脚步急促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开口便叫道:“石大哥!”

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石越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桑梓儿,眼见她似乎消瘦了些,但更见清秀婀娜,想起三年初见她时,虽然已至及笄之年,但依然稚气未脱,介于少女与孩童之间,转眼三年逝去,昔日初见宛如还在眼前,如今却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心中感慨着,不期然的便想起了李丁文的提议,当下不敢胡思乱想下去,微笑道:“梓儿!”

“爹娘现在客厅待客!”桑梓儿的脸上浮现出一个促狭的微笑,压低声音说道:“有人来给哥哥提亲!”

石越不禁精神一振,笑道:“是哪家的小姐?”

桑梓儿笑道:“我在屏风后听了一会,听到丫环说你来了,我就出来,还没及听明白是谁家的小姐!你不知道哥哥有多局促不安呢!”

石越想象着桑充国的窘状,不禁展颜微笑,说道:“那我先不忙进去。免得长卿更加尴尬!”

桑梓儿笑道:“石哥哥,那你先来书房,我给你看幅字贴,还有爹爹新寻来给我的李廷珪墨!”说着便把石越拉到了后院的书房。

桑梓儿的书房在临池之处,推开轩窗,便见垂柳依依,繁花临水。书房中侧壁上挂着一幅梅前弄笛的工笔画,旁边题了一首笔致柔媚的小词: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沉香烟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笛里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

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萧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每次看到这幅字画,石越都不免暗暗说声:“惭愧!”这首词原是李清照的,当日顺口一说,没想到桑梓儿大是喜欢,若不是石越字太难看,早要石越亲自写了,便自己亲手工工整整的又补题了上去,还将那幅画从厅堂又移回了自己的书房。

桑梓儿喜孜孜的从桌上拿起一个卷轴,笑道:“石大哥,你猜这是谁的真迹?”

石越摇头道:“我怎么猜得出来?”心中念头一转,笑道:“这便是你要教我练的字么?”

桑梓儿叹了口气,说道:“石大哥,你跟着我学写字,只有越学越加不好,我替你寻到本朝第一等的书法家的真迹,你还是先临他的贴吧!”

说起自己那手见不得人的字,纵是石越早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也不禁微微脸红,倒不是他不想好好练字,实在是一则事忙,二则也实在心生懒惰,每每便用成年以后习字本来就难登堂入室来宽慰自己,但实在是心中也清楚,如果不好好练练字,终要成自己一个极大的笑柄,宋朝的著名文学家可没一个书法不好的!当下一边接过卷轴,一边笑道:“这又是哪位大家的真迹?”

桑梓儿嫣然道:“你自己打开看呀!”

石越知道桑家富甲天下,心中打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送自己一幅王羲之的真迹?当下缓缓展开卷轴,却见墨迹黑亮,显然是近世之作,年代未如何遥远,端重沉重,大见精神,写的是一篇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后面所署之名却是蔡君谟临四字,他自然知道蔡君谟便是蔡襄,也正是宋代书法的四大名家“米、黄、蔡、苏”之一,在后世也有极大影响,在当朝,更被誉为书法第一。

当下细细端详那字,全篇看来端凝沉重,大得这一篇赋的含意,但每个字间转折处灵动如意,温淳婉丽,不愧为开后世之风的名字。石越观摩良久,越看越爱,不禁想道:“也有传说当时米、黄、苏、蔡四大家中的蔡是指蔡京,按时间算来,这家伙也该二十多岁了,也不知他的字与蔡襄相比,究竟谁更胜出一筹?”

桑梓儿见他爱不释手,知道这幅字画大得他心,当下笑着又取出另外一物,笑道:“石大哥,这可要考考你了!你识得这是什么?”

石越见她手中所托的是一个红木匣盒,不过手掌大小,但上面雕花缕纹,漆光鉴人,似乎甚是名贵,不禁好奇,问道:“这里面又藏了什么?”

桑梓儿笑吟吟打开匣盖,笑道:“你瞧呀!”

只见匣盒着躺着的是两品长不过尺的黑条,显然是墨,但是黑亮光洁,其纹如犀,墨处边际还留有刃,显然是留做裁纸之用,与寻常墨大有不同,石越心中纳罕,接过细看,却看一块墨身上题着“新安香墨”四字,其幕写着:“歙州李超造”,另外一块墨身上的题字则是:“歙州李廷珪造。”

石越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但他实是对这些东西所知甚少,也不敢断定,当下便笑着向桑梓儿请教道:“这是墨吧?”

桑梓儿轻笑出声,取笑道:“石哥哥,别人都夸赞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是天上降下的左辅星,怎地连李廷珪墨都不识得?”

石越对这个小妹子一向甚是宠爱,听她取笑自己,心中丝毫不以为忤,反而长揖笑道:“这便要向桑小姐请教啦!”

桑梓儿羞红了脸,侧身避开,心中却很是欢喜,当下说道:“这两块墨可是奇珍呢,如今可罕能寻到了,和着这幅字,还是父亲无意购来,哥哥说你一定欢喜,便先留在了我这里!”

石越奇道:“这墨也是奇珍?”他对这个确是一窍不通。

桑梓儿道:“这两块墨其中一块是南唐李廷珪所造,另一块则是他父亲所造,现在都是极难寻到的了。他们当初都不姓的李,而姓奚,就是因为造得天下最好的墨,才被南唐国主赐以李姓的!”

石越点了点头,赐姓皇姓在当时确实是极高的待遇了。桑梓儿续道:“传说李氏父子都是燕人,便是因为造了一手好墨,才得此殊荣,当时初平江南,李廷珪墨连载数艘输入内库,太宗先皇帝赐身边近臣秘阁帖皆用此墨,后来真宗皇帝建玉清昭应宫时,用以供漆饰,传到今世,墨已不多有,几乎已绝。这墨有一个极佳之处,象这般小小一块,便是你连着用二十年,每天写五千字,也用不完……”见石越脸上微现出不信之色,不禁急道:“石大哥,你不信么?你听说过前朝的徐铉罢?他曾说过:‘幼年尝得李超墨一挺,长不尺,细裁如箸,与其弟锴共用之,日书不下五千字,凡十年乃尽’这些都是有记载的!不是我瞎编的!”

石越见她急了,连忙安慰道:“我相信,自然相信,你接着说呀!”

桑梓儿轻吁一口气,说道:“这两块墨都是蔡襄秘藏,不知道现在如何会流落于世,据说这里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呢!昭陵晚岁时,大内赐宴,众大臣侍从从容谈笑,官家亲御飞白书以分赐,还以香药名墨遍赉群臣,一个大臣得到的是李超墨,而蔡襄伯父得的是李廷珪墨,你知道蔡襄是最滑稽胡闹不过的,瞧出那个大臣似乎颇有不足之色,当下悄悄寻到他问:‘能易之乎?’那个大臣倒是晓得李廷珪墨贵重的,却不知超是谁,当下便同意相易,然后大为欣然,到了宴罢之时,大伙骑从出内门出去,将要分道之时,蔡襄这个促狭家伙,在马上长揖道谢道:‘阁下知道廷珪是李超的儿子么?’”说到此处,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石越也觉莞尔,大觉蔡襄此人实在有意思,若不是已经死了,定要结交一番,当下也笑道:“梓儿,你知道么?蔡襄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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