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宁娜(中)〔俄〕列夫.托尔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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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宁娜(中)〔俄〕列夫.托尔斯泰-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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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我那件农民穿的外套也想要赶我走的,但是以后您却帮我说话了,这件事我真是感激您哪。”

    “总得说来,乘客选择座位的权利太没有规定了,”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说,拿手帕擦着指尖。“我看到您对我还有点犹豫不决,”列文说,温和地微笑着,“但是我马上开始用聪明的言谈来弥补我的皮袄的缺点。”

    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继续同女主人谈话,同时一只耳朵却听着弟弟的话,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他今天是怎么回事?

    为何有那种胜利者的样子?“他想。他不知道列文感觉到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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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了翅膀一样。 列文知道她在听他说话,并且她高兴听。 这就是他唯一感到兴趣的事。在他看来,不单是在这房间里,就是在全世界,也只有他(在自己眼中变得身价百倍了)跟她存在。 他感到仿佛自己是站在使他晕眩的高峰上,而在遥远的下方是,所有那些善良优秀的卡列宁们,奥布隆斯基们和全部的世界。一点也没有招人注意,也没有望他们一眼,好像再也没有剩下什么空位子似的,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使列文同基蒂并肩坐在一起。“啊,你就坐在这儿。”他对列文说。筵席和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爱好的瓷器餐具同样精致。玛丽-路易式羹汤鲜美无比;和汤一道吃的小馅饼一到口里便化了,真是无懈可击。两个听差和马特维,系着白领带,毫不碍眼地、悄悄地、敏捷地伺候着筵席。 这宴会在物质方面是一个大成功;在非物质方面也不逊色。 说话,有时是全体的,有时是个别的,从来没有停顿过,到最后,变得这样生气勃勃,以致男客们从桌旁站起身来的时候仍在谈论着,就连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都变得活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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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佩斯措夫喜欢辩论到底,所以并不满意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的话,特别是他觉得他的意见不正确。“我说的,”他一边吃汤,一边向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说,“并不仅仅是人口的密度,而是联系到基础,并不是靠几条原则。”

    “那在我看来,”

    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懒洋洋地、从容不迫地说,“是一样的。 依我的意见,只有那种文明高度发展的民族才能影响其他的民族,只有那种民族……”

    “但是问题就在这儿,”佩斯措夫用低沉的声调插嘴说——他说话总是快得很,而且总是好像要把他整个的心都放进他在说的话里去一样,“什么叫比较文明呢?

    包含什么内容呢?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谁算发展最高呢?谁可以同化别的民族呢?我们看见莱茵区法国化了,但是德国人的发展程度也并不见得就低些!“

    他叫道。“这里肯定有别的规律。”

    “我认为只有真正文明的民族才有影响,”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说,稍稍扬起眉毛。“但是我们认为什么是真正教育的特征呢?”

    佩斯措夫说。“我想这些特征大家都知道的,”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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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奇说。“谁知道得很清楚?”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带着含蓄的微笑插嘴说。“如今大家承认真正的教育必须是纯古典的;但是我们看到了双方的激烈争论,并且不可否认,反对派方面也自有他的有力的论据。”

    “您是古典派,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 喝一点红葡萄酒吗?”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说。“我并不是在对这种或那种教育表示看法,”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说,带着一种好像对待小孩一样的迁就的微笑把他的酒杯端过来。“我只是说双方都有强有力的论据,”他朝向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继续说。“以我所受的教育而论,我是属于古典派的,但是在这场辩论中我个人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看不出古典教育优于科学教育的明显的依据。”

    “自然科学就有同样巨大的教化启迪的功能,”佩斯措夫插嘴说。“比方天文学吧,例如植物学吧,或者是比方具有一系列规律的动物学吧。”

    “我不能完全赞同这一点,”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回答。“我想我们不能不承认研究语言形式这一个过程本身对于智力的发展就有十分良好的功效。 而且,无可否认,古典派学者的影响是道德最高的,反之,不幸得很,成为现代祸患的那些虚伪有害的学说倒全是和自然科学的研究有关系的。”

    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原本想说句什么的,但是佩斯措夫用他的深沉的低音打断了他。 他开始热烈地斥责这个荒谬的意见。 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沉静地等候着发言的机会,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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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准备好了一个稳操胜券的反驳。“不过,”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转向卡列宁,带着一种微妙的微笑说,“我们不能不承认,确切地估量古典教育和科学教育的一切利弊是一件难事,哪一种教育比较可取,这个问题也不容易一下子彻底地解决的,如果不是古典教育有一种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的优越性:一种道德的——disonslemot——反虚无主义的影响的话。”

    “那不成问题。”

    “如果不是古典教育方面有反虚无主义的影响这种优越性的话,我们便会把这问题考虑得更久,并且会要衡量双方的论据的,”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浮着含蓄的微笑说。“我们便会给两者的倾向以自由发展的余地。 但是现在我们知道古典教育这种丸药有反虚无主义的疗效,所以我们大胆地把这个药方开给病人……但是如果没有这种特效,可怎么办呢?”

    他又用警句结束道。听到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说到丸药,大家全笑了。 图罗夫岑笑得特别响亮和愉快,高兴他终于听到了一句好笑的话,那是他在倾听这场谈话的时候一心一意等待着的。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没有错请佩斯措夫。 有佩斯措夫在场,聪明的谈话片刻也没有停止。 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刚用戏言结束了这场谈话,佩斯措夫马上又提出了新的话题。“我甚至不同意,”他说,“说政府抱有这样的目的。 政府显然是受一般的意见所影响的,对它的措施可能产生的影响,却漠不关心。 例如说吧,妇女教育应当认为是有害的,但是政府却为妇女开办学校和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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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谈话马上转到妇女教育这个新的题目上去了。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发表看法说:“妇女教育往往和妇女解放的问题混淆起来,因此把妇女教育认为是有害的,其原由就在于此。”

    “相反,我认为这两个问题是紧密相连的,”佩斯措夫说。“这是一种恶性循环。妇女因为教育不足而被夺去了权利,而由于缺乏教育而被剥夺权利。 我们不要忘记妇女所受的奴役是这样普遍,这样年代悠久,致使我们常常不肯承认把她们和我们分开的那道鸿沟,”他说。“您说权利,”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等佩斯措夫接着以后说,“是指做陪审官,做市议员,做议长,做官吏,做国会议员等等的权利吗?”

    “当然。”

    “但是即使当作罕有的例外,妇女能够占有这种地位,我觉得您用‘权利’这个字眼也是不恰的。 倒不如说义务来得好,谁都得承认,执行陪审官、市议员和电报局员的职务,我们总感到好像是在尽一种义务似的。 所以说得恰当些,妇女是在寻求义务,而且是完全合法地在寻求,这么说来得稳妥。对于这种想要协助男子来从事共同劳动的愿望,我们是不能不同情的。”

    “一点不错,”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表示同意说。“我想,问题只是她们适不适宜于担负这种义务。”

    “她们一定是十分适宜的,”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说,“如果教育在她们中间普及了的时候。 我们看……”

    “那俗话是怎么说的?”

    早就在留意听这场谈话的公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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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一双小小的、滑稽的眼睛闪闪发光。“我可以当着我的女儿们的而说:女人的头发长,但是……”

    “正像人们解放前是这样看待黑奴的!”佩斯措夫愤怒地说。“我觉得奇怪的是妇女竟然要寻找新的义务,”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说,“而像我们所看到的,不幸得很,男子却老是竭力逃避义务。”

    “义务是和权利相关的——妇女所追求的东西就是权力、金钱、名誉”

    ,佩斯措夫说。“正像我要寻求做奶妈的权利,看见人家出钱雇用妇女,却没有人要我,就愤愤不平一样,”老公爵说。图罗夫岑捧腹大笑,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十分惋惜这句话不是他说的。 连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也噗哧一笑。“是的,可男子不能够喂奶呀,”佩斯措夫说,“而妇女……”

    “不,曾经有一个英国人在船上喂自己小孩奶哩,”老公爵说,觉得在自己女儿面前是可以这样放肆地说的。“既然有这样多这种英国人,那么也就有那么多妇女官吏,”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说。“是的,但是一个没有家庭的女子应该怎么办呢?”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想到他朝思暮想的玛莎。 奇比索娃,这样插嘴说,他同情佩斯措夫,而且赞同他的意见。“假如把这个女子的身世细加考察的话,您就会知道她抛弃了家庭——她自己的,或者她的姐妹的家庭,她原本是可以在家庭里尽女人的职责的,”

    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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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意地用激怒的声调插嘴说,她大约揣测到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想着的是怎样的一种女子。“但是我们是在维护一种原则,一种理想!”佩斯措夫用爽朗的低音说。“妇女渴望拥有独立和受教育的权利。她们因为意识到这是办不到的而感到委屈和难受。”

    “我也因为认识到育婴堂不会雇我去做奶妈而感到压抑哩,”老公爵又说了,使得图罗夫岑开心得不得了,笑得将一块很粗的芦笋掉在酱油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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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参和这谈话,只有基蒂和列文除外。 开头,当他们谈论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影响的时候,列文不禁想到他对于这个问题所抱的见解;但是,以往在他眼中看来是那么重要的这些思想,现在却好像梦里的幻像一般在他的脑子闪过,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了。 他甚至奇怪他们怎么会这样起劲地谈论这种对于谁都没有好处的事情。基蒂也是一样,对于他们谈论的妇女的权利和教育问题,她原本应该感到兴趣的。 她想起她在国外的朋友瓦莲卡,想起她那痛苦的寄人篱下的生活时,她是怎样频繁地想这个问题啊,她是怎样经常纳闷假使她不结婚会落到一个什么样的结局,而且为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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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怎么常常和她的姐姐争辩啊!但是如今这一点也引不起她的兴趣了。 她和列文在私下谈话,简直不是谈话,而是一种神秘的心心相印,那让他们越来越接近,使他们两人心中产生了一种对他们正在踏入的未知世界又惊又喜的心情。开头,基蒂问列文去年如何看到她在马车里的,列文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就把他怎样从割草场沿着大路走回家去,偶尔在半路上遇见了她的始末告诉她。“那是很早,很早的早晨。您肯定刚刚醒来。您的maman还睡在角落里。 那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我一面向前走,一面思索四驾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那是系着铃铛的四匹骏马,一瞬间,您闪过去,我看到您在窗口——您这样坐着,两手拉住帽子上的带子,而且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他微笑着说。“我多么想要知道那时候您在想什么,您在想什么要紧的事啊?”

    “我不是披头散发吗?”她想着,但是看见他回忆起这些详细情景时流露出的欢喜的微笑,她感到她给与他的印象是十分好的。 她红了脸,高兴地笑了。“我当真不记得了哩。”

    “图罗夫岑笑得多快活呀!”列文说,叹赏着他的濡润的眼睛和摇摆的身体。“您老早就认识他吗?”基蒂问。“啊,谁不认识他呢!”

    “我想您肯定觉得他是个坏人吧?”

    “不是坏,只是一无所取罢了。”

    “啊,您错了!您可别这样想!”基蒂说。“我以往也很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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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起他,但是他,他真是一个非常可爱、心肠好极了的人呢。他有一颗黄金一样的心。“

    “您怎样觉察出他的心来的?”

    “我们是老朋友哩。 我很了解他。 去年冬天,在……您来看过我们之后不久,”她说,流露出一种负疚的同时又是信赖的微笑,“多莉的孩子都害了猩红热,那时候碰巧他来看她。您想想吧,”她低声说,“他那么为她难过,他留下来,帮助她照顾小孩。 是的,他在他们家待了三个礼拜,像保姆一样照顾孩子们。”

    “我将那次他怎样照顾孩子的事告诉康斯坦丁。 德米特里奇呢,”她探过身去对她姐姐说。“是呀,他真好,真是难得哩!”多莉说,向觉察出她们在谈他的图罗夫岑的方向瞥了一眼,对他温和地微笑着。 列文又一次朝图罗夫岑望了一望,诧异他以往怎么没有觉察出这个人的优点。“该死,该死,我往后再也不住坏里想人了!”他快活地说,真实地表白出了他现在的心情。

    十二

    在已经谈开的关于妇女权利的谈话里,牵涉到某些在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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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面前不便讨论的关于结婚权利不平等的问题。 佩斯措夫在吃饭的时候好几次谈到这些问题,可是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和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留意地引他转移话题。当他们从桌旁站起身来,妇人们已经走出去的时候,佩斯措夫没有跟随她们去,却转向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开始讲述这种不平等的主要原因。 依他的意见看来,夫妻间的不平等在于:妻子不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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