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爱洛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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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爱洛伊斯-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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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说得很简略,既没有对一般人的庸俗之见说什么轻蔑的话,也没有对大人物的狂妄自大的嘲笑反唇相讥,因此,他平平淡淡的一番表白,虽没有使朱莉生气,但却使她感到苦恼。由于她不能使她的丈夫接受她的观点,按她的希望去做,她便更加细心地使他周围的一切都能使他感到温暖,而他也使自己享受的幸福到此为止,不再多求。“唉!”她温柔地说,“如果这个不幸的人要把他的天堂建筑在这个世界上的话,我们就要尽可能把他的天堂建筑得很美好①。”



  ①这个充满人情味的做法,岂不是比狂热的迫害更符合人的天性吗?那些迫害他人的人,成天忙于折磨不信宗教的人,他们甘愿充当魔鬼的马前卒,好像非把不信宗教的人今生就打人地狱不可似的!这一点,我要继续不断地说,因为那些迫害人的人根本不是信徒,而是骗子。——作者注

  他们在感情上的这个矛盾给他们夫妻生活中所投下的忧郁的阴影,比一切其他的东西都更清楚地表明朱莉的巨大的影响力是不可战胜的,通过她温暖人心的做法,使忧郁的阴影大为冲淡,也许,在世界上只有她才能做到这一点。他们所有的争论,他们在这个重大问题上的分歧,不仅不会发展成尖锐的对立,不会发展得谁也看不起谁,互相吵起来,反而最终总是以某种动人的场面结束,使他们比以前更加相亲相爱。

  昨天,我们谈的是平常只有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谈的问题,即;恶的起源问题。我力图证明,在生物界中,不仅没有绝对的和普遍的恶,而且,即使是有个别的恶,它也没有初看起来那么严重,何况它又远远被特殊的或个别的善所克服。我向德·沃尔玛先生举出他自己的例子来说明这一点。我对他所享受的幸福做过深入的观察,因此,我描述起来是如此地符合实际,以致使他大为感动。他打断我的话说:“朱莉的迷人之处,就在于此;她经常以感情来代替理智;她的感情是那样地动人,使我只好用拥抱她的方式来回答她。”接着,他微笑着对我说:“她这个辩论的方法,不是从她的哲学老师那里学来的吗?”

  他这句开玩笑的话,要是在两个月以前说,那会使我大吃一惊的;好在使人感到拘束的时候已经过去,因此我只是笑笑而已;朱莉尽管有点儿脸红,但她并不比我显得更难为情。我们继续谈论。对于恶的数量问题,他并没有争论,并承认这一点应当详细谈一谈,因为不论是多还是少,恶总之是存在的。他单单从恶的确存在这一事实推论它产生的第一原因,是由于缺乏权威,缺乏理解或善意;而我则竭力指出,身体上的痛苦的根源在于物质的性质,而精神上的痛苦的根源在于人的自由。我告诉他,除了创造像他那样完善的而且不受任何恶侵袭的人以外,其他任何事情,神都能办到。当我们讨论得正热烈的时候,我发现朱莉忽然不见了。她的丈夫看见我东张西望地找她,便对我说:“你猜她到哪里去了?”我回答说:“她去布置家务活儿了。”“不是,”他说道,“在这个时候,她是不会去办别的事情的。她用不着离开我,就会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的;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闲着没有事做的时候。”“她到孩子们的房间里去了。”“她很少到她的孩子的房间去,她不会把她的孩子看得比拯救我更重要。”“幄!”我说道,“她做什么去了,我虽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她做的事情都是有益的。”“更不对了,”他冷冷地说道,“来,来,你看我猜得对不对。”

  他开始放轻脚步向外走去,我脚尖着地跟在他身后。我们走到她的房间的门口:门是关着的。他猛地把门推开。绅士,真想不到!我看见朱莉跪在地上,两手合掌,两眼直流眼泪。她急忙站起来,擦一擦眼睛,把脸藏起来,想赶快跑开。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样的羞愧样子。他的丈夫不让她跑掉,他心情激动地向她跑过去。“亲爱的妻子,”他拥抱着她说,“从你祝愿的真诚样子,就可以看出你这样祝愿的原因。为了使你的祝愿产生效果,还缺少什么呢?好啦,如果你的祝愿能上达天庭,上天很快就会满足你的心愿的。”“我的心愿一定能得到满足。”她用很坚定的和有信心的语气说道,“不过,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和在什么情况下得到满足。要是我能用我的生命去换取我的心愿早日实现就好了!我的生命的最后一天将得到很好的使用。”

  快来吧,绅士,别再去打那些给人类带来灾祸的仗了;你赶快来这里来履行一项更高尚的义务。难道说明智的人竟以把人杀光为荣,一个人也不救吗①?



  ①此处原来有一封绅士致朱莉的长信,接下来本该披露这封信,但由于一些合理的原因,我只好把它删去了。——作者注



  书信六 致爱德华绅士

  什么!在离开部队之后,你还要到巴黎去一趟!看来,你把克拉朗和住在克拉朗的她完全忘记了。在你的心目中,我们是不是没有海德绅士那样重要?这位朋友,是不是比在这里等待你的人更需要你?你迫使我们不得不和你的愿望相反,巴不得法国当局不让你得到你所需要的护照,你应当知足了;快来看望你的可敬的女友。不管他怎么说,也不管你怎么说,我们将对你偏心的做法进行报复;不论你和他在一起是多么快活,我敢断定,当你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一定会后悔你没有把你的时间用在我们这里。

  在收到你的信的时候,我开始还以为你有秘密的使命……多么适当的奔走和平的人啊!……不过,双方的国王对正直的人是不是相信呢?他们敢不敢说真话呢?他们是否尊重真正有才能的人呢?……不,不,亲爱的爱德华,你不是一个适合于当使者的人。我敢说,要不是你一生下来就是英国的绅士的话,你一辈子也不会当绅士的。

  朋友,快到这里来吧!你在克拉朗,比在宫廷里还舒服。如果我们重新聚首的希望得以实现的话,我们将在一起度过一个多么美好的冬天!每天都在准备这件事情;这两个互相视为亲人的相亲相爱的妇女中的那一位妇女①,不久就要到这里来;现在,她们好像是只等你一来,就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要了。当你得知和德丹治男爵打官司的对方碰巧要从这里经过时,你就预言过他们见面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②,现在,你所预言的事情果真发生了。那个爱打官司的人,尽管和他的对手是一样的固执和不容商量,但也未能顶住那股使我们大家都屈服的影响力。在见到朱莉之后,在听了她说的道理以后,在和她交谈之后,他感到羞愧,说他不该去告她的父亲。他已经心情愉快地回伯尔尼去了。双方和解之事,正在顺利进行;从男爵最近的一封信看,他几天之后就会到我们这里来的。



  ①指朱莉的表妹多尔贝夫人。

  ②我觉得,如同在其他几个地方一样,这当中还缺少几封信。读者也许会说,像这样删去几封信,效果反而会更好;我完全赞成读者的意见。——作者注

  这些情况,你也许已经从德·沃尔玛先生那里知道了,而你大概不知道的是,多尔贝夫人把她的事情料理完毕之后,已经于星期四到这里来了;她今后将以她朋友的家为家。她把她到达的日期只告诉了我,所以我瞒着德·沃尔玛夫人(因为多尔贝夫人想使她喜出望外,大吃一惊)悄悄去接她,在快到鲁特黎的地方接到之后,就立即和她一起回来了。

  我发现她比从前更活泼、更漂亮多了,但表情变化无常,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不怎么听,回答得更少,而她自己讲起话来,也杂乱无章,前后不连贯。每当我想从她那里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时,她就显得非常不安,可以说她急于想再返回她家去一趟。她这次来的日期尽管推迟了很久,但看来还是走得非常匆忙,以致把女管家和仆人们都搞得很忙乱。在她带来的小小的行李包中,各种杂七杂八可笑的东西都有。她贴身的女仆担心她忘记了什么东西,而克莱尔总说已经让人把东西都放在马车的车厢里了;有趣的是,到车厢里去找,车厢里却什么东西也没有。

  由于她不愿意让朱莉听见她的马车到达的声音,她在街上下车,像发疯似地跑过院子,而且是那样飞快地往楼上跑去,以致刚刚跑过头一段楼梯,就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才能继续向楼上跑去。德·沃尔玛先生向她迎了上去,可是她对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在打开房门的时候,我看见朱莉面向窗子坐着,小昂莉叶蒂像往常那样坐在她的两膝上。克莱尔本想说一番充满激情和欢乐的动人的话,但她的脚跨上门槛时,把想好的那番话全都忘记了。她向她的朋友扑过去,用难以形容的兴奋的声音说道:“表姐,我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死也不离开你了!”昂莉叶蒂一看见她的妈妈,便跳下地,向她妈妈跑过去,高声喊道:“妈妈!妈妈!”这个小女孩用劲太猛,以致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克莱尔的突然出现,昂莉叶蒂的突然跌倒和大家高兴的忙乱情景,使朱莉吃惊得猛地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尖叫一声,她自己也跌倒在地上,而且还受了伤。克莱尔原来是想搀扶她的女儿,但一看见她的朋友脸色苍白,竟吓得停住脚步,不知道该去搀扶哪一个好。她看见我把昂莉叶蒂扶了起来,便跑过去搀扶晕倒的朱莉,然而,最后连她自己也跌倒在朱莉身上,晕了过去。

  昂莉叶蒂看见她们两个人动都不动了,便哭了起来,高声叫喊,使芳烁茵闻声赶来:一个跑去扶起母亲,一个跑去扶起主人。而我、既感到吃惊,又感到高兴,搞得手忙脚乱,大步在房间来回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连声叹气,身子不由自主地颤动。沃尔玛,冷静的沃尔玛,也受到了感动。感情啊!感情!温柔的心灵!哪一个铁石心肠不被你所感动?哪一个不幸的人不被你感动得流下眼泪?但这位幸福的丈夫,不仅没有跑过去搀扶他的妻子,反而坐在一把扶手椅上,目不转睛地观赏这动人情景。“别害怕,”他看见我们忙乱的样子说道,“这只不过是令人欢乐的事情在一瞬间耗尽了她们心灵的力量,其目的,是为了使它获得新的精力。这没有什么危险。让我来享受我所感到的快乐,你们也来和我一起分享。刚才的事情你们都参加了!这种机会,我可没有得着,因此,在我们六个人当中,我的运气最不好。”

  绅士,根据开头这几分钟的情形,你就可以推知其余了。这次聚会,使家里的人都感到欢欣,沸腾的气氛到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朱莉高兴得忘乎所以;她这么激动的样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大家欢喜得说个没完,一再互相拥抱。这一天,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了,甚至连阿波罗厅也不想去了,到处都是令人高兴的事,用不着到那里去了。到了第二天,大家才冷静下来,准备办一次庆祝会。如果没有沃尔玛,事情很可能办得不妥当。每个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怎么玩得痛快,就怎么玩。庆祝会办得虽不铺张,但很有乐趣;会上七嘴八舌,乱作一团,使庆祝会开得更加激动人心:那乱哄哄的样子,它本身就是会场上的最好的装饰。

  今天上午,确定让多尔贝夫人担任总务即女管家的工作。她立即开始执行任务;她那股积极肯干的天真劲头,我们看了都觉得好笑。在走进那间漂亮的餐厅吃午饭的时候,这两个表姐妹看见餐桌周围用她们名字起首的字母构成的图案是用鲜花组合而成的;朱莉马上看出是谁做的:她高兴得拥抱我,而克莱尔却一反她过去的习惯,迟迟不敢向我致谢。沃尔玛用开玩笑的口气责备她,她只好红着脸儿学她表姐的样子拥抱我。她这种羞答答的样子,尽管我曾经看到过多次,但这一次却对我产生了一种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效果;她两臂拥抱我的时候,我的心不能不有所感触。

  下午,在妇女们聚会的内室举行丰盛的茶话会,沃尔玛和我被邀请参加。男人们玩多尔贝夫人安排的游戏,那个新来的人玩得最好,尽管他比其他的人练习的时间都少。克莱尔的技巧并不比他差,昂兹也玩得错,但他拒绝领奖,但所有在场的人都非要他接受奖品不可;你可以想象得到,他们在这方面也表现出了为人诚实的作风。

  晚上,家中所有的人(又增加了三人)在一起跳舞。克莱尔好像是由仙女的手打扮过似的,她从来没有今天这样漂亮。她又是跳舞,又是和人又说又笑;她指挥一切,什么都管。她发誓说,一定要把我累得筋疲力尽;一口气跳了五六次快步舞之后,她也没有忘记照例责备我一句,说我跳舞也像一个哲学家,而我则说她跳起舞来活像一个小妖精,劲头不小。我担心她白天黑夜都不让我休息。“恰恰相反,”她说,“再跳一次,就让你去好好地睡一觉。”说完,她就拉着我的手去跳舞了。

  她一点也不知道疲倦,而朱莉则不行:她勉强支持,跳舞的时候腿好像在发颤,她太激动了,所以反倒乐不起来。我好几次看见她流下欢乐的眼泪。她出神地看着她的表妹,她喜欢把自己看作是局外人,虽然这个庆祝会就是为她举办的;她把克莱尔看作是可以对她发号施令的一个家庭的女主人。晚饭以后,我放了几响从中国带回来的鞭炮,大家都觉得这东西很新奇。我们一直玩到深夜才散会。多尔贝夫人累了,或者说大概也感到累了,因此,朱莉让大家早些回去睡觉。

  逐渐逐渐地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一切又秩序井然。克莱尔尽管性格开朗,成天笑嘻嘻的,但在必要的时候也会摆出一副发号施令很有权威的样子。她办事很有头脑,很有判断力;她还具有沃尔玛那样尖锐的眼睛和朱莉那样善良的心,因此,她的举止言谈虽然是非常的随便,但也十分谨慎。尽管那么年轻就成了一个寡妇,并掌握她未成年的女儿的财产的享有权,但无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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