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爱洛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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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爱洛伊斯-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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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对这个计划感兴趣,如果你认为值得你和我们为实现它而努力,你就来吧,来和我们在一起生活,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不分离。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计划,或者有所顾虑,你就听你良心的声音,它会告诉你应该做些什么事情。我想对你说的话,就是这些。

  据爱德华说,你们两人大约在下月底到达这里。你将认不出你原来住的那个房间,从房间布置的变化中,你将看到你的女友是多么高兴地装饰它,付出多大的辛劳,花费多大的心思。房间里还有一套书,是她在日内瓦选购的,比《阿多娜》写得好,令人看起来更有趣味,尽管她一时高兴把它和其他的书放在一起。不过,在这件事上你切莫多嘴,因为她不愿意让你知道这是她干的,所以我赶在她禁止我对你讲这件事情以前写信告诉你。

  再见了,我的朋友。明天我们在希戎堡①的聚会,将缺少你。这是很令人遗憾的,尽管大家都很高兴会。大法官先生也邀请了我们的孩子,所以我没有任何借口不去。可是,我不知为什么,现在就巴不得已经是去过那里又回来了。



  ①希戎堡是维维伊历任大法官的旧住所,它修建在日内瓦湖中一个半岛形的岩石上。我曾看见人测量过,它周围的水深有一百五十多法寻(法国古时的水深单位,约等于一点六二四米——译者,也就是说差不多有八百法尺,还没有到底。人们在堡里挖了一些地下室,并在低于水面处造了几间厨房,以便在需要的时候,用水管把水引进去。弗朗索瓦·庞里瓦尔在这里被关押了六年,此人是圣维克修道院院长,是一个很高尚、正直、经得起任何考验的人;他尽管是萨瓦人,但热爱自由;他是教士,但对不信教的人持宽容态度。在最后这几封信写作的年代里,维维伊的大法官们已经有很长时间不住在希戎堡里了。看来,在写这封信时,这位大法官曾到那里去住过几天。——作者注



  书信九 芳烁茵·阿勒来信

  啊!先生,啊!我的恩人,他们怎么要我来告诉你!……夫人……我可怜的女主人……唉,上帝呀!我想你读到这里已感到惊慌……但你哪里知道我们是多么难过……我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了,应该对你说……应该立刻告诉你……我真希望我已经把全部事情都对你讲了……。啊!当你得知这不幸的消息时,你怎么办呢?

  那天,夫人全家都去希戎堡作客,男爵先生因为要去萨瓦的布洛莱住几天,所以吃完饭就走了。大家送了他一段路,然后就沿着堤岸散步。多尔贝夫人、大法官夫人和先生在前面走。夫人跟在后面,一手牵着昂莉叶蒂,另一手牵着马士兰。我和她的大儿子走在最后面。大法官先生停下来和一个人谈了几句话,接着就赶上我们想陪伴夫人走。夫人因为要用一只手去挽大法官的胳臂,就让马士兰来跟我在一起:他朝我跑来,我也迎着他跑去,跑着跑着,这孩子一脚踩空,跌到水里。我尖叫一声,夫人回过身来,看到儿子掉在水里,便像箭也似地飞跑过来,跟着跳到水里。

  啊!真后悔呀,我没有同时跳下去!我还站在岸上!……唉!我紧紧拉着大男孩,他也想跳到水中……她双臂抱着孩子在水里挣扎……那时,既没有人,也没有船,我们花好些时间才把他们救上来……孩子救活了,可是母亲……由于落水时精神紧张,她的体质又弱……谁能比我更了解这次落水对她是多么危险!……她昏迷不醒了很长时间。她一醒来就要见她的儿子……她非常激动地抱着她的儿子!我以为她没有危险了,但她激动的样子一会儿就消失了。她想回家,在途中她说了好几次她感到难受。从她对我的吩咐看,我发现她还没有完全清醒。我太伤心了,她也许永远也清醒不过来了。多尔贝夫人的状况比她还糟糕。所有的人都惊恐不安……在全家人里,我是最镇定的了……我担心的是什么呢?……我善良的女主人!啊!如果我再失去你,我就什么人也没有了……噢,我亲爱的先生,愿上帝保佑你经受住这次打击……再见……医生从房间里出来了。我要去问他。如果他说还有希望,我就告诉你。如果我没有信给你……



  书信十 致圣普乐

  (此信系多尔贝夫人开始,最后由德·沃尔玛先生写完)

  你这个凡事考虑不周的人,不幸的人,耽于幻想的人,我告诉你,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已经给她盖上面纱……朱莉已经不在人间……

  她给你留下了话。请你等待她的信:你要实现她的遗愿。你在世上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卷六 书信(11…13)





  书信十一 德·沃尔玛先生来信  在你最初的悲哀的日子里,我没有给你写信;如果那时给你写信,是只能使你更加悲痛的。当你此刻读到我信中讲的详细情况时,你的心情也不会比我写这些情况的时候好受。今天,这些情况值得我们两人都记在心上。她离我而去,给我留下了无数的回忆,我要把这些回忆都记下来。你将为她流许多眼泪,你的眼泪可以减轻你的悲哀。而我尽管遵此不幸,但我不能像一个不幸的人那样用哭泣来减轻我的痛苦,因此,我难过的心情更甚于你。

  我要和你谈的,不是她的病,而是她这个人。在孩子落水时,别的母亲也能跳到水中,意外的事件,身体发烧和死亡,这些都是自然的安排,人人都可能遭此厄运。但她临终前对她最后几天时间的使用之好,她谈话的含义之深,她的感情表现之丰富,她心灵的活动之纯洁,所有这些,却只有朱莉一个人才做得到。她的一生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就我所知,她的死也和别人不一样。这一切,只有我一个人才能看出来,而你也只有从我这里才能了解到这些情况。

  正如你所知道的,由于惊吓和激动,她跳下水去,直至被救上岸来以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昏迷状态,到了家里才完全恢复知觉。刚一到家里,她就要见她的儿子;儿子来到母亲身边,她看到他能走路,回答她问他的话,她才放下了心,说想休息一会儿。没过多久,她又醒来,而医生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到,于是她让芳烁茵、她的表妹和我围坐在她的床边。她对我们谈她的孩子,说采用她的教育方法就必须时时刻刻看着他们,否则,稍一疏忽,就会出危险。尽管她不太在乎自己的病,但她预料她生病这段期间里不能像以前那样照看她的孩子,所以要我们大家都分担她的责任。

  她还谈到她的计划,也谈到了你的想法和实现她的计划的最好的途径,谈到她过去在这方面发表的意见,哪些是有利于或不利于计划的实行,最后还谈到在她被迫中断尽母亲的义务期间,我们应如何替她尽她的责任。当时我想,只有认为自己仅仅几天之内不能做这些重要工作的人才像她这样吩咐,但使我惊奇的是,她为昂莉叶蒂想得更为周到,对她的两个儿子,她只考虑他们童年阶段的问题,好像他们成年之后,会有别人来照顾他们似的;对于女儿,她考虑到了各个阶段的问题,她认为,在女儿的教育方面,谁也不能代替她来实行她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方法;她简明扼要而又条分缕析地向我们陈述了她为女儿制订的教育计划,她对昂莉叶蒂的母亲①详细阐述了她制订那些计划的理由,并再三鼓励她按照她的计划去做。



  ①指她的表妹克莱尔,即多尔贝夫人。

  她一边谈孩子们的教育和做母亲的职责,一边又一再提到她过去的事情,因此愈谈愈激动。我发现她过于兴奋,克莱尔不断地把表姐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嘴上亲吻,哭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芳烁茵也非常难过。至于朱莉,她眼睛里虽噙着泪水,但忍住没有哭,以免使我们更加慌乱。我当时思付道;“她知道自己快死了。”我希望她是因为惊吓过度,所以把病情想象得比实际严重,比实际危险。可是我太了解她了,知道她说那些话,不是随随便便说的。我几次劝她心情不要过于激动,一次又一次地求她不要因为谈话过多而无缘无故地伤心,说有些话可以慢慢讲。她说:“啊!女人不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那是最痛苦的,何况我在发烧,说的虽然是胡话,但谈的是有益的事情,总比清醒地谈无意义的事情好。”

  医生的到来,给全家造成的混乱情形,我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仆人们都拥挤在卧室门口,眼睛里充满了焦急的神情,双手不安地紧握在一起;对于他们来说,医生对女主人的病情的诊断,就如同对他们的命运做判决似的。此情此景使可怜的克莱尔受到很大的刺激,我担心她的头痛病又会发作。必须找各种借口把仆人们打发开,以免使她看到这可怕的情形。医生笼笼统统地说病人还有些希望,但从他的声调可以听出是没有希望。朱莉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她的表妹在场,她不敢说。当医生走出房间,我便跟着他走出去;克莱尔也想跟着医生走出房间,但朱莉不让她走,并给我便了一个眼色,让我知道她的用意,我急忙提醒医生说,如果有危险,对多尔贝夫人比对病人还要更加注意隐瞒,以免使她神情慌乱,无法照顾她的朋友。医生说病情确实危险,但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才二十四小时,所以还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做出确切的诊断;并说病人的命运如何,要看今天夜里病情的发展,到了第三天,他才能作最后的判断。这一番话,只有芳烁菌一个人听见;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说服她不要把这些话传给别人,并商量好对多尔贝夫人和其他人说什么。

  傍晚时,朱莉强要她的表妹去休息几个小时,因为她已经守了一夜,还想再守一夜。此时,病人知道医生要抽她脚上的血,还要开药方,便叫人去把医生请来。“杜波松先生,”她对他说道,“胆小的病人怕自己的病,医生就瞒哄他,这是人道的做法,我赞成,但是,对所有的病人都这么做,那就是多余了,令人不愉快了,因为对有些人根本不需要这样做。你认为我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我完全照办,但是,如果你给我开的药只是为了使我抱有幻想,那就不用开了。因为,我的身体有病,而不是精神有病,我不害怕生命结束,但害怕我余下的日子使用得不好。一生中的最后时光是非常珍贵的,是不能乱用的。如果你不能延长我的生命,就更不要不让我好好使用大自然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儿时光,因为那样做,等于是在缩短我的生命。我余下的时间愈短,就愈应加以珍惜。能治就治,不能治,就不用管我好了:我自己知道如何死法的。”谁会想到这位平时谈话那样腼腆和温和的女人在关键时刻说话的语气是如此的坚定和有力。

  这一夜是很难熬过的,是决定性的。她一会儿气喘,一会儿胸闷,一会儿昏迷;她的皮肤干瘪发烫。她发高烧,全身发烫,一会儿大声喊叫“马士兰!”好像要想抓住他似的;一会儿又喊她从前发高烧时反复喊叫的另一个人的名字①。第二天医生坦率地对我说,他估计她最多只能活三天。这一可怕的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是我一生中最可怕的时刻,因为我心里藏着这个秘密,不知如何是好。我独自到小树林里踱步,反复思考我该怎么办,这时,我不免悲伤地想到命运使我在本该享受更甜蜜的幸福的时候,反而又要重新过孤独的生活。



  ①指圣普乐;朱莉从前出天花发高烧,在昏迷中曾反复喊叫圣普乐。

  头天夜里,我曾经答应朱莉把医生诊断的结果如实告诉她;她对我讲了许多使我深受感动的话,要我履行诺言。我感到我的良心受到压力。唉!难道为了随随便便答应的一句话,就硬要实行,硬要去伤她的心,让她慢慢领略死亡的滋味吗?我有什么理由要采取如此狠心的做法?把她的死期告诉她,这不等于是在使它提前到来吗?在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欲念和希望,这些维系生命的要素,她还会有吗?当她知道她的生命很快就要结束时,她还能享受人生的乐趣吗?难道由我来促她死亡吗?

  我怀着从未有过的不安的心情,疾步走着。我没完没了地走到哪里,愁到哪里,心里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似的。最后,一个念头终于使我下了决心。你不必去猜测是什么念头,让我告诉你。

  我想,我这样考虑究竟为的是谁?是为她还是为我自己?我采用什么思路来考虑问题?是采用她的思路还是采用我的思路?采用她的思路或我的思路能说明什么问题?我的论点必须具有几分或然性,我才认为它是正确的,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推翻的;但是,应如何论证才能说明它是正确的呢?她也有她的论点证明她是正确的,她认为自己的论点是有依据的;这一点,在她的心目中是确定无疑的。在涉及她的事情上,我有什么权利硬要采用连我自己也半信半疑的论点而不采用她认为是经过检验的论点呢?让我们来比较一下两种论点的结果。按她的论点,她认为她生命的最后时刻的安排将决定她来世的命运。按我的论点,我认为,我为她做的安排,在三天以后就与她毫无关系了。因为,我认为,她三天以后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不过,万一她的论点是正确的,其间的差别是多么大啊!永恒的善或恶!……万一这是真的!很可能!这个词儿太可怕了……“不幸的人啊!”我对自己说,“宁伤你的心,而不要伤她的心。”

  以上是我对曾经被你多次批评过的怀疑论感到怀疑的第一个问题。从那个时候起,这个问题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不管怎么说,它使我摆脱了过去迷惑不解的疑问。因此,我立刻做出决定,而且,为了不让自己改变主意,我马上跑到朱莉床前。我让所有的人都走出她的房间,只我一个人坐在她身边;我当时是什么神情,你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在她面前,不必像在心胸狭隘的人面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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