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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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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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罗切斯特先生,我喜欢他。你刚才不是问过了么。”

    我当然听出了问话人的用意,妒嫉逮住了他,刺伤了他。但这刺痛有益健康,把他从忧郁的毒牙咬噬中暂时释放出来。所以我不想立刻降服这条毒蛇。“也许你不想再坐在我的膝上了吧,爱小姐?”他接着又出乎意料地说了这么一句。“为什么不想呢,罗切斯特先生?”

    “你刚才描绘的图画现实对比非常强烈,绝妙地勾画出一个优美的阿波罗。 你想象中的是他——高身材,白皮肤,蓝眼睛,希腊式的轮廓。 而你眼睛中的却是一个伏尔甘——地道的铁匠,褐色的皮肤,宽肩膀,瞎了眼睛,还是残废。”

    “我从前从未想到这一点,你倒确实是像伏尔甘,先生。”

    “哦——你可以离开我了,小姐,但走之前,”

    (他把我抱得更紧)

    “请你先回答我的一两个问题。”他停住了。“什么问题,罗切斯特先生?”

    接着便是一番盘问。“圣。 约翰知道你是他表妹之前,就让你当了莫尔顿学校的老师?”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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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经常见他?他有时间来学校瞧瞧吗?”

    “天天来。”

    “他赞同你的计划吧,简?——我知道你很聪明,是个有才气的小姑娘。”

    “他赞同我的计划——是的。”

    “他在你身上发现了很多未曾料到的东西,对吧?

    你有些本事可不一般呐。“

    “这我不知道。”

    “你说你在学校旁边有座小茅屋,他也去那儿看你?”

    “有时候去。”

    “晚上去?”

    “有过一两回。”

    停顿一下。“发现你们是表兄妹后,你和他及他妹妹们一起待了多长时间?”

    “五个月。”

    “里弗斯和家里的小姐们共度的时间很多么?”

    “多。 后客厅是他的,也是我们的书房。 他坐在窗户旁,我们坐在桌子旁边。”

    “他的书读很多吧?”

    “很多。”

    “都是什么?”

    “兴都斯坦语。”

    “那你在干些什么呢?”

    “我开始学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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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5简。 爱(下)

    “他教你了么?”

    “不,他不懂德文。”

    “那他什么都没教你?”

    “教一点兴都斯坦语。”

    “里弗斯教你学兴都斯坦语?”

    “是的,先生。”

    “也同时教他两个妹妹吗?”

    “不。”

    “只有你一个人?”

    “只我一个人。”

    “是你要求学的么?”

    “不是。”

    “是他主动想教你的?”

    “是。”

    又一次停顿。“他为什么要教你?兴都斯坦语对你有什么用吗?”

    “他想要我跟他去印度。”

    “啊!这下可抓住关键问题了。 他想要你嫁给他吧?”

    “他确实向我求过婚。”

    “这可是假的了,凭空捏造来故意气我。”

    “请原谅,字字句句都是事实。 他向我求婚不止一次,而且和你一样固执。”

    “爱小姐,我再说一遍,你可以离开我了。 一样的话我还要说几遍哪?我已经通知你走开,为什么还死赖在我腿上?”

    “因为赖在这儿非常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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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简,你在这儿不适合,你的心不在我身上,而在那位表兄——那个圣。 约翰。 哦,直到此时,我还以为简全都属于我呢!还甚至以为当初她离开我时也是爱我的。 那是无边苦涩中的一丝甜蜜。 虽然我们别离很久,虽然我为别离热泪涔涔,可我决没想到我为她伤心的时候,她却在爱着另一个人!可是难过也没用处了,简,离开我,去嫁里弗斯吧。”

    “那就甩掉我吧,先生——推开我吧,因为我自己不愿意离开你。”

    “简,我永远喜欢你的声音,它依然唤起希望,听起来那么真诚。 一听到它,我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忘了你已有了新的朋友。 可我不是傻瓜——走吧——”

    “我能走到哪儿去呢,先生?”

    “走你自己的路——跟着你选中的丈夫。”

    “那人是谁呀?”

    “你知道——就是那位圣。 约翰。 里弗斯呀。”

    “他不是我丈夫,也永远不会是。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他爱的(他能爱,可与你的爱不同)是一位美丽的小姐,名叫罗莎蒙德。 他想要我只是因为我做一名传教士的妻子非常合适,而她却不行。他人很善良,也挺伟大,但非常严肃,对我冷得像冰山。 他不像你,先生。 和他一起,我不快活。 他对我没有爱情——没有深情。 他在我身上看不到魅力,连青春也看不到——只是有一丁点儿精神上东西——那么,先生,我非得离开你,去他那儿了?”

    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本能地紧紧抱住那心爱的瞎眼主人。 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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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简!

    这是真的?

    你和里弗斯之间真是这么回事?“

    “绝对如此,先生。哦,用不着吃醋啦!

    我只想逗你开心,让你少伤点儿心罢了。我觉得愤怒总比忧伤好几分。不过,如果你希望我爱你,你只要看到我确实多爱你,就会心满意足了。 我的心全是你的,先生,完全属于你,而且永远伴随着你,哪怕命运把我身体的其它部分都从你身边带走。“

    他吻我的时候,痛苦的思绪又使他一脸阴云。“我烧毁的视力啊!

    我伤残的气力啊!“他惋惜地嘟哝着。我用爱安慰他,明白他在想什么,想替他说出来,又不敢。 他一时把脸扭了过去,只见一颗颗泪珠从他紧闭的眼皮滑落下来,顺着男子汉气的面颊往下淌。我的心猛地瞅紧了。”我比桑菲尔德那棵遭雷劈的老栗子树好不到哪儿去呀,“不久,他说。”那堆残枝败叶有什么权利要求一株乍放新芽的小树以自己的新绿去掩盖它的衰朽?“

    “你不是残枝败叶,先生——也不是遭雷劈的树。你一身葱绿,生机勃勃,花草会在你根部长出来。 不管你愿不愿意,它们高兴躲在你的浓荫之下,边长边依恋着你,缠绕着你,因为你的力量给了它们多么可靠的支撑。”

    他再次微微一笑,我给了他抚慰。“你说的是朋友吗,简?”他问。“是的,朋友,”我颇为迟疑地回答,知道自己的意思超过朋友,但又不知该用什么别的词。 他帮了我一把。“啊!简,可我需要的是个妻子。”

    “是么,先生?”

    “是的。 这对你是新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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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你根本没提。”

    “会是不受欢迎的新闻吗?”

    “那就得看情况了,先生——那要看你的选择。”

    “你替我选择吧,简,我会遵守你的决定。”

    “先生,那就挑选最爱你的人。”。。 。 。 。“我至少要选——我最爱的人。 简,嫁给我好么?”。。 。 。 。“好的,先生。”

    “一个可怜的瞎子,去哪儿都得让你牵着的人?”

    “好的,先生。”

    “一个可怜的残废,比你大二十岁,老得需要你侍候的人?”

    “好的,先生。”

    “真的吗,简!”

    “千真万确,先生。”

    “哦,我的心肝!上帝祝福你,保佑你!”

    “罗切斯特先生,假如我生平做过一件好事——假如我有过一个好的念头——假如我做过一次诚挚完美的祈祷——假使我有过一个真正的心愿——我现在得到了报答。对我来说,做你的妻子就是世上最大的幸福。”

    “因为你乐于牺牲。”

    “牺牲!

    我牺牲什么?

    牺牲挨饿时得到食物,牺牲期待时得到满足,享有特权拥抱我看得最重的人——亲吻我心爱的人——依赖我信任的人,这算牺牲么?如果算的话,我当然乐于牺牲。“

    “还得忍受我的体弱,简,你忽视我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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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5简。 爱(下)

    “这我压根不在乎。现在我比以前更爱你,因为我能对你有所帮助。 而从前你得意非凡,自行其是,不屑扮演除施主与保护人之外的任何角色。”

    “我向来厌恶别人帮助——让人领着。但从今往后我想不会再厌恶了。 我不愿把手放在佣人的手里,但被简可爱的小小指头握着,却非常快乐,以前我宁肯形单影只也不愿总要佣人服侍,但简温柔的照料却永远是种享受。简合我的心,我合她的意么?”

    “非常称心如意,先生。”

    “既然是这样,我们不消再等了,得马上结婚。”

    他神气语气要迫不及待,看来,急躁的老毛病又犯了。“我们必须立即结为夫妻,简,只要领张证书——然后就结婚。”

    “罗切斯特先生,我刚刚发现太阳西斜,派洛特都回家吃晚饭了。 让我看看你的表。”

    “把它系在你腰带上吧,珍妮特,从此留着它,这东西我用不着。”

    “快到下午四点了,先生,难道你不饿吗?”

    “大后天我们就结婚,简,别管什么漂亮衣裳和珠宝首饰了。 如今,这些东西都一文不值。”

    “阳光把雨珠全晒干了,先生,一点风都没有,天好热哟。”

    “知道么,简,此刻你的那串小珍珠项链就戴在我领带下面古铜色的脖子上呢。 自从失去我唯一的宝贝,我就一直戴着它,做个纪念。”

    “咱们穿过林子回家吧,这么走最凉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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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 爱(下)375

    他只顾想心事,根本不理我的茬儿。“简!

    你大约认为我是条不信神的狗吧,但此刻我对主宰人间的慈悲上帝满怀感激之情。 他看事物与人类不同,却清楚得多;他判断事物与人类不同,却聪明得多。我做错了,险些玷污我的纯洁花朵——给它的纯洁带上罪过。 所幸全能的上帝把它从我这儿带走了。 我傲慢地对抗,简直诅咒这种天意,不但不低头认命顺从,还满不在乎。 神意一往无前,大祸频频从天而降,我被迫穿过死荫的幽谷,上帝的惩罚威力无究,一次打击就使我永难抬头。 你知道我曾为自己的力量感到骄傲,可如今它成了什么呢?

    我不得不依仗别人引导,就像孱弱的孩子一样。 近来——简——只是近来——我才开始明白和承认自己的命运操纵在上帝的手中,才开始感到自责与后悔,希望与造物主取得和解。 有时候我开始祈祷,祈祷虽短,却非常真诚。“

    “几天前,不,我能算得出来——四天,就是上星期一晚上,一阵奇特的心绪向我袭来,忧伤取代了狂乱,悲哀取代了消沉。 我一直就以为,既然到处都找不到你,你一定是死了。 那天深夜——大概在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在独自凄凉地上床之前,我恳求上帝,要是他觉得适合,还是尽快把我从尘世带走吧,让我进入来世,也许还有希望和简相聚。”

    “我在自己屋里,坐在敞开的窗子面前,温馨的夜风吹来,令人慰藉。尽管我看不见星星,只凭一团模糊发亮的迷雾,知道天上有月亮。 我苦苦地思念你呵,珍妮特!哦,我全身心地想你!

    痛苦与谦卑交织,我问上帝,凄凉、苦难、折磨,我忍受得够久了么,还能不能再有幸福与安宁。 我承认自己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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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应得——我恳求,我无法忍受,我心中的全部愿望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简!简!简!

    ‘“

    “你是大声呼唤的吗?”

    “是的,简,倘若有人听到了,肯定以为我发了疯。 我发狂地喊出那几个字。”

    “是上星期一晚上,半夜时分?”

    “是的,但时间并不重要。 接下来的事才奇怪呐。 你会以为我迷信——我天生迷信,素来迷信。然而,这次是真的——至少我真的听到了现在讲的这些话。”我大叫‘简!简!简!

    ‘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哪儿来我说不上,但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回答说’我来了,等着我‘,片刻后,风儿又送来一声细语——’你在哪儿?

    ‘“

    “倘若能够,我要告诉你这些话在我的心中展示画面,可惜表达自己的内心真不容易。 你知道,芬丁庄园深藏于密林之中,声音传播迟缓,没有回声就会消失。‘你在哪儿’这句话仿佛出自群山,听到了一声小山送来的回音。 当时,吹拂额头的风似乎更凉爽更清新,真以为自己正在哪个荒凉的地方与简相会。在精神上,我相信我们一定相会过。那时候,你一定正在酣睡,简,也许你的灵魂悠然出壳,来安慰我的孤寂灵魂,因为这些话正是你的口音——以我的生命肯定——真得是你呀!”

    读者呵,正是在一个星期一的夜晚——夜半时分——我也听到了这神秘的呼唤声,这些话正是我的回答。 倾听着罗切斯特先生的述说,却不曾透露什么作为回报。 这种巧合太令人恐惧,太难解释,无法言传,也无须讨论。 假如说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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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我的故事必定会给听者的心留下深刻印象,而这颗心饱经忧患,无法再添加超自然的新伤痕。 于是我闭口不提,只有在心中反复琢磨。“你现在不奇怪了吧,”主人接着说,“昨晚你出乎意料地冒了出来,我真难以相信来的人是你,还以为不过是个声音,是幻影,某种能融于静寂虚无的东西,就像以前的夜半细语,山间回声瞬间消失一样。 现在我感谢上帝!我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是的,我感谢上帝!”

    他把我从膝上抱下来,恭恭敬敬地摘下帽子,将失明的双眼投向大地,虔诚地默然肃立。 只听到他顶礼上帝的最后几句话。“我感谢造物主,在审判中还记着怜悯。我谦卑地恳求我的救主赐予我力量,从今以后过一种比以前更纯洁的生活!”

    于是他伸手让我领着。 我握住那只亲爱的手,在我唇上吻了片刻,然后让它搂着我的肩膀。 我比他个子矮得多,所以我既当支柱,又做向导。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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