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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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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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的人,但失去了她以后就变得危险起来。 他宁肯独自待着,打发管家婆费尔法克斯太太到老远的朋友家去住。不过他仍出手很大方,给了她一笔终身年金。她也受之无愧——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阿黛勒小姐,他监护的孩子,给送去上学。 他跟所有体面人断绝了往来,把自己关在府里,活像个隐士。“

    “什么!他没有离开英国?”

    “离开英国?天哪,才不会呢!他连门槛都不出,除开晚上,他会像幽魂似的,在院子里,果园里荡来荡去,神经错乱了一样——依我看是那么回事,因为碰上那小不点儿女教师之前,小姐,您可从没有见过还有谁比他更活跃,更勇敢,更敏捷的了。 他不像有些人成日喝酒、玩牌、赛马,长得也不漂亮,但他有男人的勇气和决心。 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认识他。 您瞧,要我说呀,真希望那个爱小姐在还没来桑菲尔德府之前就被淹死在大海里才好呐。”

    “这么说,大火烧起来时,罗切斯特先生刚好在家?”

    “是的,他的确在家。 上上下下都烧起来了以后,他还爬到顶楼上去,把仆人们全喊起来,帮他们下楼呢——然后又去救那个疯婆子出她的窝。 这时候人家喊他,说她在房顶上呢。 她正站在城垛上头,胳膊乱舞,可着嗓门儿乱叫呢,离一哩远都能听得到。 我亲眼看见她,听见她的。 那是个大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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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女人,一头又长又黑的头发。 她站在那儿,我们都看见她的头发在火光中飘荡。 我亲眼看到,还有好几个人也看到罗切斯特先生从天窗爬上房顶,听到他大叫了一声“伯莎!”又看到他朝她跑去,可这时候,小姐,她突然大叫一声,纵身跳下来,一下子就摔在铺道上,粉身碎骨。“

    “死了?”

    “死了?

    可不是,就跟洒着她脑浆和鲜血的石头似的,一动不动了。“

    “我的天!”

    “真可以这么说,小姐,太可怕了!”

    他打了个寒噤。“后来呢?”我紧问。“唉,小姐,后来房子就烧成了平地,如今只剩下几堵破墙啦。”

    “还有别人死了么?”

    “没有——要有倒还好些了。”

    “这是什么意思?”

    “可怜的爱德华先生!”他失声叫道,“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有人说,这对他倒是个公平的报应,因为他想瞒着头一次婚姻,妻子还活着又娶第二个,可我还是同情他。”

    “你说他还活着?”我喊道。“对,对,还活着。 不过好多人觉得他还不如死了的好。”

    “为什么?怎么会?”我周身的血液再度冰凉。“他在哪儿?”我又问,“在英国么?”

    “对——对——在英国。他没办法离开英国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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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今动不了了。“

    那是何等的痛苦!可这人好像决心吞吞吐吐。“他眼睛全瞎啦,”他终于说出来,“是的——全瞎啦——就是这位爱德华先生。”

    我曾担心更糟的事,担心他疯了。 于是硬着头皮打听这祸事怎么造成的。“都怪他胆子太大,也可以说,怪他心眼儿太好,小姐。他硬要等所有的人都逃出来才肯离开宅子不可。 罗切斯特太太跳楼之后,他终于顺大楼梯下来,可这时候轰隆一声——整幢房子全塌了。人家给把他从废墟底下掏出来,还活着,可伤得好惨。 一根房梁掉下来正好护着他一些,但一只眼睛给砸了出来,一只手也砸得稀烂。 卡特大夫只好马上给这只手截掉。 另一只眼睛发了炎,结果是失明了。 他如今真是无法像想——瞎了眼睛,又断了手。”

    “他在哪里?现在住什么地方?”

    “在三十哩外的芬丁庄园,他在那里有座农场,是个荒凉的地方。”

    “谁和他在一起?”

    “老约翰和他的老婆。他不肯要别人,人人都说他全被击垮啦。”

    “你这里有什么车么?”

    “有辆轻便马车,小姐,是辆满漂亮的车。”

    “马上就能备好。要是你的驿车送信人肯在天黑之前把我送到芬丁,我会付你双倍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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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

    芬丁庄园的宅子年深日久,中等大小,毫无建筑矫饰,掩映于丛林深处。对它我早有所闻,罗切斯特先生常提到它。他父亲当初置下这份产业是为了打猎方便。本可以将它出租,但找不到房客,因为地点欠佳,对身体不利。 于是就让它空放着,也没布置,除了两三个房间收拾了一下,供老爷打猎季节来小住以外。天黑之前,我来到这座庄园。 那是个黑云密密,凉风飕飕,细雨绵绵的傍晚。 最后一里路我自己走,打发了马车和车夫,给了人家曾经许下的双倍价钱。 即使离宅子很近,你也看不到它。 四周林木挤挤挨挨的,浓荫蔽日。 两根花岗石柱之间有扇铁门,告诉我该从哪里进。 穿过铁门,即刻发觉自己置身于密林的沉沉暮色之中。 林间通道是条杂草丛生的小径,穿行于灰白多节的树身之间,枝条相接的树拱下面。拾路前行,以为很快就能到达宅第,哪知它曲折盘旋,只管向前延伸,全不见住宅或庭院的踪迹。我以为走错了方向,迷了路。 暮色沉沉,幽暗的密林一齐笼罩头顶。 环顾左右,想另寻出路,却没有。 四周全是盘根交错的树枝,圆柱般的树干,夏日浓密的树叶,连块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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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没有。继续向前走。 小径终于开阔,林木也变得稀疏。 不久看到一道围栏,接着是座房子——昏暗中,几乎与林木难过难分。 颓败的墙壁潮湿泛绿。 走过一道只插一根门闩的门,来到围场中央的空地上。 林木在空地四周铺成半圆形,没有鲜花,也不见苗圃,只有一条宽敞的卵石路围绕一块草地,在密林包裹之中。宅子正面有两堵尖顶山墙,窗户狭窄带格,前门也嫌窄小,只有一步台阶。 总体来看,正如“罗切斯特纹章”店的老板所说,“是个荒凉的地方”。冷清如周日的教堂,附近只听雨点嗒嗒地敲打着树叶。“这儿会有生命么?”我自言自语。有的,确有某种生命,听到有动静——那窄窄的前门在启动,有个人影正要从屋里出来。门开得很慢,有人走出,踏进暮色,立在台阶上。 一个没戴帽子的男人。 他向前伸出手去,好象要感觉一下是否在下雨,虽说暮色低沉,还是认出他来——那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主人,爱德华。 费尔法克斯。 罗切斯特。我即收住脚步,几乎还屏住呼吸,站定看他——细细看他,自己却没被发现。唉!

    他是看不见我的呀。突然相聚,狂喜也被痛苦有力地扼制,并不犯难就克制住了。没放声大叫,停住脚,也没冲过去。他的形体和先前一般强壮结实,体态依然挺直,头发依然乌黑,五官也不曾改变。 一年时光,任何悲伤也休想消蚀他运动员般的力量,摧毁他蓬勃向上的年华。 然而他面部表情有所变化,深刻的绝望还有,郁郁寡欢——令人想到被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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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被束缚的野兽或鸟儿,在愠怒悲伤之际,走近它是危险的。一只笼中的鹰,宝贵的双眼被残忍地剜去,模样或许就像这位失明的参孙。读者呵,你以为我担心他失明后会撒野么?——如果你这么想,那就太不了解我了。温柔的希望交织着我的忧伤,我恨不得快去吻一下那岩石般的额头,那额下紧闭着的冷峻嘴唇才好呢。 但时机未到,还不想上前向他打招呼。他走下那层台阶,慢慢摸索着向草地走去,他那昂首阔步的神气,如今更在何方?他忽然停步,好像不知该向哪边拐。 他举起手打开眼皮,茫然凝视,吃力地向着天空,向着环绕的树木。看得出来,一切对他来说只是空无一物的黑暗。他伸出右手(伤残的左臂,他藏在怀中)

    ,似乎想摸一摸周围是什么,碰到的却依旧是一片空虚,因为树木距他站处还有数码远。 他于是罢休,抱起胳膊,默默站在雨中。 雨点急促地从在他没遮拦的头上。 这时,约翰打哪儿冒了出来,向他走近。“挽着俺的手好吗,先生?”他道,“大雨来啦,进屋去好些吧?”

    “不要管我。”就是回答。约翰退了回去,也没看到我。 罗切斯特先生试图四下走走,但白费力气——对一切太拿不准。 他就摸索着回屋,关上了门。我这才走过去敲门,约翰的妻子为我打开门。“玛丽,你好么?”我说。她吓了一跳,像见到鬼似的。 我让她镇静下来,她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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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你么,小姐,这么晚了还到这个僻静地方来?”我握握她的手以做了回答。 随即跟着她进了厨房。 约翰正坐在一个炉火旁,简单地向他们解释,离开桑菲尔德后,已听说了发生的一切,现在回来看看罗切斯特先生。 还请约翰到我打发走马车的关卡去一趟,取回我留在那儿的箱子。 然后摘下帽子和披肩,一面问玛丽能否在庄园里过夜。听说虽有难处,却并非无法安排,便告诉她我要留下过夜。 这时客厅的门铃响了。“你进去时,”我说,“请告诉你主人,有人想和他谈谈,不过别说我的名字。”

    “俺看他不会见你,”她回答,“他谁也不肯见。”

    她回来时,我问他说什么了没有。“你得报一下你的姓名和来意。”她回道。 她起身往一只杯子里倒满水,放上托盘,再搁上支蜡烛。“他打铃就是要这个么?”我问。“是的,天黑后他总要蜡烛,虽然他眼睛瞎了。”

    “把托盘给我吧,让我端进去。”

    从她手中接了过来,她指指客厅的门。 托盘在我手里颤抖,水洒出了杯子。 我的心敲打着肋骨,又急又响。 玛丽为我打开门,又在我身后关上。客厅凄凉惨淡,一小堆无人看管的炉火无精打采地烧着。脑袋靠着高高的老式壁炉架,身子斜倚在炉栅的,正是屋子瞎眼的主人,他那条老狗派洛特随便地卧在一旁,紧缩成一团,像是害怕被人不小心踩一脚似的。 我进去时派洛特竖起耳朵,一跃而起,汪汪地叫了两声,又呜呜地发出哀鸣,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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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着奔了过来,差点把我手里的托盘给撞掉。 我把托盘放到桌上,拍拍它的脑袋,轻轻喝道:“躺下!”罗切斯特先生机械地扭头看看什么在闹腾,可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回过头。。                                          。去长叹一声。“把水给我,玛丽。”他吩咐道。我端着剩下的半杯水走过去。 派洛特跟着我,还在兴奋不已。“是怎么回事?”他问。“躺下,派洛特!”我小声地又命令它。 他送往嘴边的水杯打停住,仿佛在听什么。喝过水,放下杯子他问,“是你吗,玛丽,是不是?”

    “玛丽正在厨房呢。”我回答道。他很快地伸出手来一摸,但是看不见我站的地方,没有摸到我。“是谁?你是谁?”他边问边努力用那双失明的眼睛去看——徒劳而悲惨的尝试!

    “回答我——说话!”他蛮横地。

    大声命令。“还要点儿水么,先生?杯里的水被我洒了一半儿。”我说。“是谁?是什么?谁在讲话?”。。 。“派洛特认识我,约翰和玛丽知道我在这儿。 我今晚刚到。”我回答。“上帝啊!——我是在痴心妄想么?

    是给甜蜜的疯狂攫住了吧?“

    “不是痴心妄想也不是疯狂,先生。 你的心很顽强,不会痴心妄想,你的身体很健康,不会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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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人在哪儿?只是声音么?哦!我看不见,可我非要摸一摸,不然我的心会停止跳动,我的脑袋要炸裂啦。 究竟是什么——究竟是谁——让我摸摸吧,不然我没法儿活啦!”

    他摸索着,我抓住他那只四处乱摸的手,双手紧紧握住它。“这是她的指头!”他叫道,“这是她纤细的指头!

    如果这样,一定还有别的。“

    这只强劲的手挣脱我的手党,一把抓住了我胳膊,肩头——脖颈——腰身——我被一把搂住,贴近他。“是简么?是么?是她的形体、她的个头……”。

    “还有她的声音,”我接下去,“她整个人都在这儿,还有她的心。 上帝保佑你,先生!真高兴又距你这么近。”

    “简。 爱——简。 爱。”他大声叫着。“亲爱的主人,”我回答,“我是简。 爱,我找到你啦——我回来了。”

    “真的吗?——是她本人?是我活生生的简。 爱?”

    “你摸到我了,先生——你抱住我了,还抱得很紧。 我不像死人吧,不是虚无的空气吧,对不对”?

    “我活生生的心肝!这些是她的形体,这些是她的五官。可我吃尽了苦头,再没这福份了。 这是个梦,晚上我经常做这样的梦,再一次心贴心地搂着她,就像现在这样,亲吻她——觉得她非常爱我,相信她永远不会离开我。”

    “永远也不离开你了,从现在起。”

    “永远也不么,这是真的吗?

    可我一觉醒来总是发现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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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梦在捉弄人。 我凄凉我孤单——我的生活黑暗、寂寞、毫无希望——我的灵魂焦渴不堪却没有雨露——我的心饥饿却得不到食物。 温存轻柔的梦啊,现在偎依在我怀抱里吧。 你又会飞走的,和那些在你之前统统飞在走的姐妹一样。 但是走之前吻我一下吧——抱我一下吧,简。“

    “这儿,先生——还有这儿!”

    我亲吻他那昔日炯炯有神如今却黯淡无光的眼睛——把头发拨开,在他额上也亲吻了一下。他突然仿佛大梦初醒,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这是你一定是你吧,简?

    这么说你又回到我身边来啦?“

    “是的。”

    “你没有淹死在哪条溪流的深沟里?

    没有在街头憔悴、流浪?“

    “没有,先生,我现在自食其力了。”

    “自食其力!什么意思,简?”

    “我在马德拉的叔叔去世了,他给我留下了五千英镑。”

    “啊,这倒实在——千真万确!”他叫道,“我做梦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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