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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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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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信天从人愿。 还记得么,昨天天气很好——风和气爽,使我无须为你一路的平安与舒坦操心。 用茶后,我在石子路上散了一会儿步,思念着你,想象中你离我很近,简直就在身边。 我想象着已经在望的生活——你的生活,先生—比我以前的更宽广更忙碌,正象江河交汇的深海,远不同于江河自身笔直的航道或海滩。 真不明白道德家们为何要把世界称作凄凉的荒原。 在我看来,它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就在日落时分,空气变凉,天空开始乌云密布。 我回到家,索菲让我上楼看看我的结婚礼服,那是她们刚买回来的。 在礼服下面的盒子里我发现了你的礼物——那块面纱。你像王子般靡费,竟叫人从伦敦送来面纱。 我猜,既然我不肯接纳珠宝,你就打定主意要哄我接受另一件同等贵重的东西。 打开它时我笑了,琢磨着如何逗逗你的贵族趣味,笑话你费尽心机想给自己的平民新娘戴上贵妇的面具,思量着如何把那块我给自己那出身卑微的脑袋准备的,一块不曾绣花的方丝巾带下来,好问问你,那对一个不能给丈夫带来财富、美貌,以及姻亲关系的女人,是不是就已经够好了。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你的表情,听到了你激烈的共和主义式的回答,并且傲慢地否认了自己没有必要通过与钱袋或贵族冠冕结亲,来增加自己的财富,提高自己的地位。“

    “你真把我看透了,你这女巫!”罗切斯特先生插嘴。“但除开绣花,你在那块面纱上还看到了什么?是发现了毒药还是匕首,才这么忧心如焚?”

    “没,没有,先生,除了纱巾的精美华贵,除了费尔法克斯。 罗切斯特的骄傲,我什么也没发现。 而且他的骄傲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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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我,我早就见惯了那个魔鬼的样子。 但是,先生,天黑时分起风了。 昨夜的风不似今夜这样的狂暴猛烈,但却带一种‘沉闷的呻吟’,更加骇人,真希望你能在家。 我走进这间屋子,看到空空的椅子,冰冷的火炉,感到一阵心寒。 上床后半天都难以入眠——一种莫名焦虑困扰着我。风愈来愈响,听来好像捂着一种哀鸣,起初听不出是在屋里还是屋外,但它反复出现,总在风声变小的时候,模糊不清却悲哀忧愁。 最后我终于搞明白那一定是远处的狗在嗥叫,当它停下来时我真高兴。 入睡后,梦境中仍是一个月黑风高夜,仍盼着能和你在一块,并奇怪而又遗憾地感觉到,好像有个什么障碍把我们隔开了。 刚睡着的时候,我沿着一条弯弯曲曲陌生的路在走,四周一片黑暗。 雨抽打着我,我还抱着一个小孩,很小很小的小家伙,又小又弱无法行动。 它在我冰冷的怀中颤抖,凄凄哀哀地哭号。 我以为,先生,你就在我的前头远远地走着,便竭尽全力想要追上你,还努力呼唤你,要你停下——可我行动受阻,也喊不出声,而你却越走越远。“

    “现在我就在你身旁,简,这些梦还压在你心头么?

    神经质的小东西!忘掉虚幻的忧伤,只想真实的幸福吧!你说你爱我,珍妮特,是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也无法否认。那些话还在你唇上不曾消失。 我听得既清楚又温柔,它也许太庄重,却甜蜜如乐声——‘我觉得能有希望与你共同生活,那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因为我爱你’——你爱我么,简?再说一遍。“

    “我爱你,先生——全心全意地爱你。”

    “啊,”他沉默几分钟后说,“真怪,这句话刺伤了我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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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膛呢,为什么呢?我想是因为你说的时候那么认真,那么虔诚,那么有力。而且你抬起头看我的目光里充满极度的信赖、真诚与忠心。 这太过分了,好像我身边是个神灵似的。 顽皮些吧,简,你很明白应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气。 扮一个你那任性、羞怯、恼人的微笑,告诉我你恨我——讥笑我,激怒我吧。 什么都行,就是不要打动我,我宁愿发疯也不愿忧伤。“

    “等我把故事讲完,我会讥笑你,激怒你,让你心满意足的。 可是,现在先听我讲完吧。”

    “简,我还以为你已经讲完了呢,还以为你的忧伤只是因为那个梦呢!”

    我摇摇头。“什么!

    还有?

    不过我相信一定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先警告你我可不相信。 说吧。“

    他神色不安,显得有些焦躁,令人诧异,但我还是继续往下说了。“我还做了一个梦,先生,梦见桑菲尔德府变作一片凄凉的废墟,成为蝙蝠和猫头鹰的栖息地。 堂皇庄严的正墙只剩下一道贝壳似的残壁,高大而又单薄。 月夜,我在这荒草丛生的围墙中徘徊。 在这儿碰到一座大理石火炉,在那儿撞上一块坠地的檐板。我裹着块披肩,依然抱着那个无名的小孩,不论胳膊有多累,也无法将它搁到什么地方。 不论它怎么劳累我,我也得带着它。突然听到远处的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我肯定那是你,你离开多年,象去了一个遥远的国度。 我发疯般连忙去爬那单薄的残壁,急于想从上面看你一眼。 但是石头从脚边滚落,抓住的常春藤突然断开,那个孩子吓得紧搂我的脖子,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我终于爬到顶上,但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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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像白花花路上的一个小点儿,越来越小。风刮得那么猛,我连站都站不稳。 我就在狭窄的墙头上坐下来,哄着膝上那个吓坏了的孩子。 你在路上拐了个弯,我趋身向前想看上最后一眼,但墙倒了,我一个摇晃,孩子滚下膝头,我失去平衡,也摔了下去,然后醒过来了。“

    “好啦,简,讲完了吧。”

    “序言才刚完呐,先生,故事还在后头。 我醒来时,好像有一道强光照亮了我的眼睛,我还以为——哦,天亮了!可我错了,那不过是烛光而已。 我以为索菲进来了,梳妆台上有支蜡烛,壁橱的门敞开着。 在上床前,我把礼服和面纱都挂在那里面。 我听到那儿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就问‘索菲,你在做什么?

    ‘可没人回答。 但有个人影从壁橱里出来,拿起蜡烛,举得很高,打量着挂在架上的衣裳。’索菲!

    索菲!

    ‘我又叫道,但它还是不回答。 我爬起来,俯身向前,先是觉得惊奇,后又感到迷惑,接着浑身的血液就变冰凉了。 罗切斯特先生,那不是索菲,不是莉娅,不是费尔法克斯太太,也不是——不,我敢肯定,现在还肯定——甚至也不是那个古怪的女人格雷斯。 普尔。“

    “肯定是她们中间的一个。”主人打断我。“不,先生,我庄严地向你发誓,正好相反,我眼前站着的那个人我在桑菲尔德从没见过,那身量,那轮廓都很陌生。”

    “描述描述,简。”

    “那好像是个女人,又高又大,肩上披着又浓又黑的长头发。 不知她穿的是什么衣服,反正又白又直,是长袍,床单,还是裹尸布,我说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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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她的脸了么。”

    “起先没有,但她不久就取下我的面纱,举起来,盯了老半天,然后抛到自己头上,然后去照镜子。 这时我从幽暗的长方镜子里看到了反射出的形象和五官,非常清楚。”

    “什么样子?”

    “可怕,鬼一样——哦,先生,我从没见过那样的脸!面无血色——一副野蛮相。但愿我能忘掉那滴溜转的红眼睛,苍黑鼓胀的面貌!”

    “鬼总是苍白的,简。”

    “先生,可这个鬼是紫色的,嘴唇肿胀的乌黑,额头皱纹密布,黑眉毛远远地竖在充血的眼珠上。 想要我告诉你它叫我想起了什么吗?”

    “说吧。”

    “就像丑陋的日耳曼鬼——吸血鬼。”

    “啊!——它到底在干什么?”

    “先生,它把我的面纱从她那憔悴的脸上扯下来,一撕两半,扔到地上,用脚用力去踩。”

    “后来呢?”

    “它拉开窗帘向外看,大概看到天快亮了。 就拿起蜡烛,退到门口,走到我床边时它又停下来了,火一般的目光怒视着我——她把蜡烛直伸到我面前,在我眼皮底下把它吹灭。我感到她那可怕的脸在我眼前闪光,就昏了过去。 这是我一生中第二次——仅仅是第二次——被吓昏了。”

    “你醒来时谁和你在一起吗?”

    “没谁,先生,只有大白天。 我起了床,洗头洗脸,并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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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了一大口水,虽然感觉虚弱但没生病。 我决定不把这个恶梦告诉任何人,除你之外。 现在,先生,告诉我这女人究竟是谁?干什么的?“

    “一定是你大脑兴奋过度的产物。我得对你倍加小心,宝贝儿,你的神经可受不了粗鲁的对待。”

    “先生,毫无疑问,我的神经没问题,那东西是真实的,的的确确发生了那件事。”

    “那你先头的梦呐,也是真的吧?桑菲尔德变成了废墟?

    我和你被无法逾越的障碍阻隔?我离开你时连一滴泪都没淌——没吻你一下——也没一句话?“

    “还没有。”

    “我会这么干么?——瞧,把我们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开始啦。 我们一旦结合,你就再也不会出现这种心理恐惧,我敢保证。”

    “心理恐惧,先生!

    但愿是这么回事。 既然连你都无法解释那个可怕的来访者之谜,我就更希望是这么回事了。“

    “既然我都解释不了,简,那它肯定不是真的。”

    “但是,先生,今早起床时,我对自己也是这么说来着。我环顾四周,想在大白天从每一件熟悉的令人愉快的东西上获得勇气和安慰,可就在那儿——地毯上——我看到一样东西,足以证明自己的假设完全是错的——那块从上到下被撕成两半的面纱!”

    我觉出罗切斯特先生大吃一惊,打了一个寒颤,他赶忙伸出胳膊抱住我,“感谢上帝!”他叫道,“昨晚要真有什么坏东西走近你,仅仅只弄坏了一块面纱——哦,多可怕呀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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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会发生什么事!“

    他呼呼地喘气,死死地抱住我,几乎使我透不过气来。沉默几分钟后,他又轻松地接着说:“听着,珍妮特,让我把这一切解释给你听。 我想这事一半是梦,一半是真。 我不怀疑有个女人真进了你的房间,这女人是——肯定是——格雷斯。 普尔。 你自己也把她叫作怪人,从你所了解的一切,你有理由这么叫她——瞧她是怎么对待我的?又是怎么对待梅森的?半睡半醒的时候,你注意到她进了你屋子和她的其它一些行为,可是你在发烧,几乎都烧糊涂了,就把她看成与她本人完全不同的恶魔似的模样。蓬乱的长发,肿胀的黑脸,夸张了的身材,这都是想象的结果,恶梦的产物。 恶毒地撕毁面纱倒是真的,这正像她所为。我知道你会问,那为什么还在家里留着这么个女人,等我们结婚一周年时,我就会告诉你的,但现在不行。满意了么,简?

    接受我对这个谜的解释么?“

    我思考片刻,觉得这倒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虽然我并不满意,但为让他高兴就尽量装作如此——感到如释重负,于是就给他一个满意的微笑。 此刻早已过了凌晨一点钟,我想离开他。我点蜡烛的时候,他问:“索菲不是和阿黛勒睡在育儿室么?”

    “是的,先生。”

    “阿黛勒的小床还睡得下你,今晚你就和跟她同睡吧,简。你刚讲的事情让你变得神经质,我真不愿让你单独睡。 答应我去育儿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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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乐意这么做,先生。”

    “别忘了从里面把门好好拴上。上楼时叫醒索菲,就说明早要她早点儿喊醒你,因为八点钟之前你必须打扮好,吃完早饭。 好啦,别再心事沉沉,胡思乱想啦,珍妮特,没听见风儿已变成轻言细语,雨点儿也不再敲打窗户了么?瞧这儿”(他撩起窗帘)——“多么可爱的夜晚!”

    的确可爱,半片天空明净如洗,被风刮到西边的云朵,此时又排着队给吹向东方,宛如一根根长长的银柱。月华如练。“好啦,”罗切斯特先生道,询问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我的珍妮特此刻感觉如何呀?”

    “夜色宁静,先生,我也一样。”

    “今晚你就不会再梦到别离与忧伤,而只会梦到幸福的爱情,欢乐的结合啦。”

    预言只实现了一半。 我真的不曾梦到悲伤,但也同样没梦到欢乐,因为我压根就没有睡着。 搂着小阿黛勒,端详她童年的酣睡——如此平静,如此安宁,如此天真——盼望着即将到来的日子,全部生命都在奋起,在躁动。 太阳一出我马上起床。 记得离开时阿黛勒搂紧着我不放,记得自己一面把她的小胳膊从脖子上松开,一面亲她,还流下了莫名其妙的泪水。我怕自己的呜咽搅乱她的安睡,就赶紧离开了她,她仿佛是我昔日生活的重新写照。 而他,我打扮起来去会合的人,则象征着一个既可畏又可亲的不可预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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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索菲七点钟就来帮我梳妆打扮了,费时良久才打扮就序。罗切斯特先生都已等得不耐烦,打发人来催问怎么还不下楼。她刚用一枚饰针替我把面纱——最后是那块普通的淡色方丝巾——别到头发上,我就赶忙从她手底下逃了出去。“停下!”她用法文喊道,“照照镜子吧,你连看都没看一眼吗。”

    于是我从门口转回来。 只见镜里一个穿长袍戴面纱的身影,全不像平日的自己,仿佛是个陌生人。“简!”我听到一声呼唤,赶忙下楼。 罗切斯特先生在楼梯底层迎接我。“真能磨蹭,”他说,“我的脑袋都急得冒火啦,你还这么慢慢腾腾!”

    他把我带进餐厅,从头到脚急急打量着我,声称我“美得就像百合花,不但是他生命的骄傲,还是他眼中的欲望”。

    又说只给我十分钟吃早餐,接着就打铃。 一名刚雇来的男仆应声而至。“约翰备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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