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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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江湖-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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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川是我事业转向影视的起点。朋友,工作,饮食,起居,路行,一切一切,四川在我的经历里面占有大块的面积。四川的朋友有至今还有联系的,也有还在一起工作的,像前面说到的化妆师黄桦,也有一别既是终生不再见,只剩思念的,也有人海渺渺,从来也没有相遇,也没有音讯的。    
    还要再说四川的一地,一人。    
    电影《舞恋》在四川乐山的外景非常多。在乐山拍戏,剧组住在乐山附近的一个镇上。那是一个生活气息极其浓郁的古镇,窄窄的街道,留有大量的石板路。镇上也是人来人往,确是空气清晰,没有其他城镇人来车往的喧嚣。每天早晨,镇上弥布早点香喷喷的气味,我们穿行在本镇人中间,今儿早晨一碗面条,明天早晨一碗馄饨,香香的吃饱了,拍戏去了。    
    镇上有一顶奇特的小桥,“五通桥”。“五通桥”并不是一顶人们习惯中的桥,却也是让人从此岸,过到五十米以外彼岸的真正意义的桥。初来乍到,看到连接两岸的,居然是一只一只的小木船,用铁索锁定了不随水漂浮,再在上面搭上一块一块的木板,人们踏板踩船,荡荡漾漾,桄桄榔榔地过了河,船和木板,就是了人过河的桥。河为此上、下不再通航。被五通桥截断了的河不通航也无所谓,小镇不大,不仅有老旧的石板路,也有新的柏油马路,还有其他的河,河还不止一条。现在坐在北京回忆当初,“五通桥”估计如果不是通有五条光明大道,就是通有五条有船可以走的河。“五通桥”无论是名,还是“桥”自身,都让踏它而过的人,“晃过”不忘。    
    “五通桥”也是我们拍摄的一个地点。每天只拍一个镜头,黄昏时分,摄影助理手握测光表,看准了只要光线稍纵即逝的那短暂一瞬,千钧一发一声大吼:开始——!    
    余下的白日,我认识了“五通桥”的一位居民。


第四部分行走四川(4)

    “五通桥”人    
    “五通桥”在八十年代初,有两位著名的李姓居民,据说都是造诣颇深的国画家。我们在五通桥拍电影,几个人就商量应该拜访他们一下,一是慕名,再是也为了增加自己的阅历。尤其听说其中一位李画家专画雄鹰,更加增添了我们的兴致,当时我们在剧组的几个年轻人都还是三十岁左右的年龄,期待在事业上大干一番,雄鹰具有的寓意,就像经常在那个年代象征革命意志的松柏常青,“我们年轻人”,要像雄鹰一样展翅翱翔在高高的天空!    
    截至六十年代出生的人,都不会陌生我以上的语句!    
    于是我们很快就决定了,先拜访画雄鹰的国画家李老师。    
    当时的五通桥都是绿阴铺就的窄窄街道。李老师就住在其中之一。顺着幽静、细小的街道拐来拐去,拐到了我今日已经记不清名字的一条小街,然后进了一个僻静的院子。院子不大,却是独门独户,几间齐整的黑瓦房,在院内为绿树掩隐。    
    记忆在很多的地方模糊,记忆也在关键的“地带”清晰犹如昨日。如何见面,如何寒暄,我们是如何的冒昧,高兴之中如何带有一些仓促和年轻的尴尬,等等这些就像山水画中若有若无的山中云烟,真相已经被融化,被覆盖。但是我记得李老师清瘦的模样,一件宽宽的蓝色中山装,花白头发,家里面的布置简单中处处透露清静素雅,是一个舒服得“心安理得”的地方。当时我们年轻气盛,与李老师坐对,觉得气定神闲悠然度日的李老师,好像有六十多岁了;如今我在镜子里面看见自己发胖的身态,灰白的头发,又想起李老师,又觉得他当时应该也就五十多岁,如我今日这般。    
    我们以自己仅有的一点国画知识,与李老师“比划”着,当时竟然觉得自己能与画家对聊国画,“还行”,现在想想就脸红了。李老师宽厚仁慈,话语对往没有一处让我们觉得自己的浅薄。最终大家纷纷表示,请李老师为我们几个写些字,不枉见面一场。    
    李老师欣然允答,为我们几个心情热切的年轻人一统忙乎。我记得李老师当时要写送给我的字是:剑马求不得,狂歌走天涯。我年轻的心骄傲又自负,说“求不得不好”,请李老师改一个字,“求易得”,成为“剑马求易得,狂歌走天涯”,就是我得到了,我还是“狂歌”。如今这些都成为记忆之中的趣事,检点现实,何时何地我都没有过“狂歌”的奔放,倒是一直都在逛荡“天涯”,起码我们拍摄外景还得到处去看,去走啊。    
    我们准备再去拜访的第二位李老师,最终因为拍戏的忙碌,而没有得逞。与我们有了一面之交的李老师大名李道熙,另一位深藏记忆而素味谋面的李老师,大名李琼久。我期待有朝一日再返四川的五通桥,再次寻找两位李老师,赐教。    
    川话川菜    
    说起四川,绕来绕去又绕回来的,还是吃。只要想到四川,无论是四川的朋友,四川的街道,四川天空的颜色,四川拍戏的过去,穿绕其中的,都是四川的吃。吃是大事,能够因为吃而深深记住一个地方,是两者双方的荣幸。    
    四川话里常常有一个用词,叫“鲜的”,四川人可能没觉得有什么,对我这样的外地人,这个词太新鲜生动了。在一九八○年的峨眉电影制片厂的门口,有一个小吃大棚,可以喝茶,煮面条,还有四川的小吃。不拍戏的时候我常常去那儿喝茶,或者吃一种奇特的小吃:用肉汤泡煮莴苣叶子,放大量的胡椒和味精,大量!好吃极了,现在在北京的各处四川大吃、小吃店,都没有再看到、吃到那样过瘾的胡椒味精菜汤,建议恢复!在那个大棚,给我来冲茶的伙计常常呼号着“鲜开水来了!”,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开水怎么是“鲜”的开水呢?我只有归纳为四川话的新鲜生动。“鲜”的四川话。    
    “鲜”的四川话还有比较绝的,比如说臭,我们说“很臭”,一个四川人却是说“胖臭胖臭地”,我的理解是胖臭就是“很肥的臭”,表示那么的臭。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的理解完全南辕北辙了?根本不是这样两个字?但是我多次听到这样说,还是相信是这样“胖臭”的意思!    
    四川的麻辣火锅在我欲罢而不能停止地“麻辣”了二十年之后,终究吃坏了我脆弱的胃。现在有四川的观众、朋友谴责我在我们拍摄的电视剧里面对四川的宣传不够“帮忙”,你们一定要念及我几十年如一日对于四川饮食的帮忙,毕竟“影视”与“饮食”的发音还是雷同的,如果大家不理解在影视上我与四川的感情——所有感情的流露都需要机会——起码可以看在我与川菜的分上,理解那种恨不能朝夕相处的喜欢,以至于弄坏了胃。    
    帮忙弄坏了胃的,追根溯源还有麻婆豆腐。也是在四川拍电影的期间,在成都有一家“陈麻婆豆腐”,我去那儿就要一碗白米饭,上面盖一个鲜艳的麻婆豆腐,真是太香太好吃了!而且便宜,所有的川菜都便宜。麻婆豆腐吃在嘴里并不觉得怎么麻,怎么辣,就是香,我也不明白怎么这么香的东西还会把胃给弄坏!应该所有的四川人都知道,“陈麻婆豆腐”就是世界上一切麻婆豆腐的来源,祖宗。百年以前有一个姓陈的老婆婆,长有一脸的麻子,街坊邻居就叫她“陈麻婆”。陈麻婆可能也是千般万般地好,但是遗留下来几百年让我们还记得她的,是她做得的一个绝活:鲜艳的、有点麻、有点辣、有点鲜、有点咸的豆腐。这是麻婆豆腐的来历。四川还有一个源远流长、现在可能年轻人只知道吃却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取名的菜,是“宫保鸡丁”。这个菜的菜名来自与一个叫“丁宫保”的小官吏,他不似陈麻婆,因为从菜名上已经看不出此人的长相,不能说“他长的像宫保鸡丁”,而是宫保鸡丁是他延续至今的首创。此人爱吃花生,并且有个好习惯,不浪费——吃剩了的决不信手撸了扔掉,而是放煮到菜里。久而久之,一个中华名菜脱颖而出。


第四部分行走四川(5)

    萝卜连锅汤    
    丁宫保、陈麻婆是四川的两大名人,只是现在吃着源于他们的名菜,却不大清楚他们来头、典历的人,大有所在。麻、辣代表了川菜的基本特色,“不麻不辣”似乎已经是一件与四川无关的、其他地域的吃事。但是其实呢,好吃的、不辣的、著名的、川菜也有,被我念念记住的,有甜、咸烧白——是两道不同口味的菜,烧白是肥肉,一种做成甜的,一种做成咸的;还有章茶鸭,还有萝卜连锅汤。    
    从我这儿“进口”的四川菜,有两个重要渠道,一个是四川本地,我年幼参加大串联的时候、年轻时代在四川拍电影的时候亲历亲为;另一个渠道是在北京,因为前者的原因开始关注川菜了,竟然在北京挖掘了重大发现。    
    先铺一点小历史:解放前有一家“金城银行”,老板周作民在北京西单的西绒线胡同做有一个家,置了一个大大的、典型北京特色的三进(也好像是四进)四合宅院。解放后不知道周作民的去向了,他留下在西绒线胡同的大宅院,成为“四川饭店”,郭沫若题写的字。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到七十年代初,我在山西插队种地。每每回北京,饥肠辘辘馋虫造反,都要纠集几个同学找地方撮饭,或者炸酱面或者涮羊肉或者烤鸭。有一次我想到了四川又联想到“四川饭店”,就约了在京探亲的几个“馋嘴协会”的同学前往。“四川饭店”在西绒线胡同里面十分抢眼,磨砖对缝的青砖外墙,大红朱漆门,在那个年代却是食客冷落,只有“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们大大咧咧、有一日无一日地无所谓哪儿都敢去。大家凑了十几块钱,就可以点四、五个菜,若干瓶几毛钱一瓶的啤酒,和一个汤。我完全是出于经济核算、多点一个菜的考虑,点了萝卜连锅汤。没有想到就为自己的记忆点出了一道不忘的名菜。    
    酒过若干巡,杯盘几尽狼藉,农村与城市、农民与工人的讨论也已经三番五次,这时上“萝卜连锅汤”。比较沉默的服务员穿着全中国统一的白色帆布工作服,端上了一只不太大的砂锅。砂锅的中心位置,在乳白色浓厚的香汤荡漾间,堆放着一方豆腐形状的、白色萝卜。伸出筷子,原来“豆腐状”由无数薄片萝卜组成,萝卜已经清炖成为透明,看似“白色”,是因为切成薄片状的萝卜,每两片之间,都夹着一片同样切得飞薄、同样大小形状的肥肉片。送入口中,在啤酒余味的陪送下,萝卜的清淳,薄肥肉的肉感……哎呀!    
    这道“名菜”成为我们那个年代几次在四川饭店解馋的“必修菜”。八十年代之后,四川菜渐渐在各地、在北京多起来,我由此到处流窜吃饭,但是一直没有再觅见过萝卜连锅汤。九十年代处在回味中又寻去四川饭店,同样没有了这道菜,而且其他的菜质也大大减弱。本世纪开始,心头一热再去四川饭店,索性失去了进门的资格:四川饭店虽然还是磨砖对缝的青砖外墙,大红朱漆门,但是已经改良成为一家高级的会员制俱乐部,非会员免进吃饭等等一切。    
    由此我想到我的行业:拍电视剧。好东西与时间的付出成正比。《天龙八部》拍摄结束后在后期发现许多戏没有拍好,原本应该是香喷喷糯口的薄片萝卜夹薄片肥肉,被切成了粗糙的大块儿。我们花了很多的时间、资金,重新将演员邀集起来,将最重要的一些戏补拍了,后期制作也延长了近三个月,做出现在大家看到的《天龙八部》。


第五部分运城“大”麦田

    二○○四年五月十日,我们的《民工》(原《葵花朵朵》)终于在山西运城开拍。在从北京赴山西的高速公路上,不断接到各路报纸的“娱记”们满怀疑虑打来的电话:怎么《神雕侠侣》不拍了?又改拍《民工》了?    
    《神雕》是“神雕”,《民工》是“民工”,这是两班人马在做的两件不同的事情,就像曾经一度的《射雕英雄传》与《激情燃烧的岁月》、《天龙八部》与《青衣》一样,于同年先后开工。《民工》在上一年还是曾用名《葵花朵朵》,春节之后就完成了剧本,原来打算在二○○三年的五月开机,二○○四年应该是收获成果的,结果“非典”突然降临。当“非典”终于远去的时候,连“打麦的季节”也过去了。这样,《民工》成为了二○○四年进入镜头的故事。    
    我们的《民工》开拍的第一场,就是故事主人公一家人在青青的麦田劳作。我们将这一场选在山西的运城。运城是山西的农业大区,太行山下一块难得的平原,黄河弯曲而过,土地的用水、气候都适宜种做小麦。早晨我们离开北京的时候北京还是二十几度的气温,而在运城的大麦田,一个真正的、灼人的夏天已经燃燃开始,气温高达三十五度。这是利于小麦生长、灌浆、成熟的温度,再有将近二十天,一到五月底,割麦的季节就到了,青青的麦田成为黄甸甸的麦田,我们《民工》的演员将与农民兄弟姐妹一起,收割小麦。    
    我是在二十世纪的六十年代,在山西插队的时候闻名运城的小麦的。那时我们日常吃的都是玉米面,高粱面,而在运城地区插队的同学一旦与我们遇着,总是骄傲又炫耀地说,他们“天天吃白面”。我们插队的原平,一人一年才分到七八斤麦子,“天天吃白面”真太不可思议,又太让我们羡慕了!进入八十年代,我进了山西话剧院才第一次到运城演出,果然伙食大大好于山西其他的地方,而且“白面点心”供应充足,极大满足了我当时二十多年的向往和羡慕。    
    八十年代中期,拍摄山西电视台的电视剧,我作为演员第二次到过运城。    
    拍摄《民工》是第三次进入运城。时光已经将种种事物改变,白面馒头举国皆是,反而是当初让我们“困难面对”的小米,高粱面,成为了价格高昂的好东西。宽畅的高速公路在黄土沟壑、大山里外蜿蜒穿梭,从太原到运城再不是曾经必需的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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