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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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龙吟-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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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晴终于哭了出来,哽咽道:“苏旷,你这个混帐东西,睁一下眼睛有这么费力么?”
  “晴儿。”凤曦和拉住她的手,低声劝慰。
  龙晴哭得更加嚎啕:“你死在这儿,我们谁也不管你,没纸烧也没酒喝,姓苏的你想想清楚,给我醒过来!”
  这样大肆威胁的,倒也少见。凤曦和心内苦笑,苏旷若真是听见,恐怕又会被气死过去。
  只是……苏旷干涩的唇真的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串声响。
  “你说什么?”龙晴大喜过望,附耳过去。
  铁敖与凤曦和也一起捏紧了拳头。
  这一回,苏旷的声音稍微清楚了些,他断断续续地道:“晴儿……你亲我……亲我一口……我……就……睁开眼……”
  “无赖!”龙晴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凤曦和大喜,将浓浓一碗老参汤又喂进苏旷口中,苏旷苍白的面颊上隐隐透出一丝血色来,但身躯依旧冰冷。
  “苏旷”,凤曦和大声喊:“醒醒,不能睡过去——睁眼看看我们!”
  苏旷哼哼唧唧:“不亲……就不睁……”
  龙晴被他气得满脸绯红,看了凤曦和一眼,恼道:“死流氓。”
  凤曦和又好气,又好笑,忽然搂过龙晴,用力一吻,怒道:“罢罢!让这畜生占次便宜!”
  屋内一群男人都嘿嘿笑了起来,连铁敖也摇了摇头。
  龙晴的脸已经胀得通红,俯下身,在苏旷额角轻轻啄了一下。
  几乎就在同时,苏旷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线,虚弱,但明亮清澈,他看看龙晴,又看看凤曦和,露出一个苍白之极的微笑:“小……小气鬼……”
  “五爷!”萧飒忽然一甩门帘走了进来,看见苏旷,欲言又止。
  凤曦和走了出去,低声问:“怎么回事?”
  萧飒连忙回禀:“五爷,我奉命前去滋扰北庭军后防……但是,好像出事了。”
  凤曦和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是扎疆缅有动作?”
  “是,五爷英明。”萧飒定定神:“北国军,拔营南下了。”
  “慕-孝-和!”凤曦和咬牙道:“你玩火自焚!”
  本来就没有一国之君甘愿做一枚小小的筹码,人人都在等待后发制人,渔翁得利,而北国军终于窥到这个机会,动手了。
  “五爷?”萧飒等着凤曦和的令下。
  凤曦和摆了摆手:“依照原计划行事,北庭军不动,我们不动,北庭军若是北上抗敌,就把两万匹军马给楚天河送过去。”
  “是!”萧飒抱拳,一躬身,就要退下。
  “等等。”凤曦和一把扣住他的肩头,看着他的眼睛:“萧飒,咱们几个老兄弟如今就剩下你我,记得顾惜自己一点……还有个小姑娘在等着你呢。”
  “什么小姑娘?”萧飒惊愕,脸却不争气地红了一红。
  凤曦和轻轻砸了一拳:“你小子还跟我装蒜,晶晶是个好姑娘,她……该跟你说了吧?”
  素来精明干练的萧飒嘴角顿时漾起一丝傻笑:“嘿嘿。”
  “瞧你那傻样,去吧。”凤曦和拍了拍他的肩,看着这个多年与共的兄弟慢慢走远,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他们好像慢慢都有了些变化,变得怕死,变得多心,变得……柔软起来了。
  他嘴里说着萧飒,但是如果有人看见他,必然也会哈哈一笑——瞧你那傻样儿。
  好久没有去达里湖看天鹅了……凤曦和轻轻叹口气,一切结束,要好好和晴儿商量商量,以后,我们怎么办。
  凤曦和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用“我们”替代了那个飞扬跋扈的“我”。
  烽烟又起。
  人倦,马乏,缺衣,少粮,即将到来的严寒从遥远的极北裹来了死亡——楚天河是明白北国军的处境的,大雪一下,原本尚可支撑对峙的牧草所剩无几,北国军远道来伐,北庭军后继无力,两边都已经无法再等,只有胜的一方才能在这块严酷的平原上取得生存的机会。
  一场雪,是足以扭转战场上的局面的。
  仅仅是一次小试牛刀,双方都小心翼翼,不用精锐之师出战,但强弱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些羸弱的北庭之军,显然已经在拼命,那些热血铮铮的汉子,渐渐变成了白雪之茔的尸骨,只是多半人倒下的时候,总会抱住身边一个敌人同归于尽,扼喉,插眼,一刀穿过敌我两人的身体,如最亲密的情人搂抱在一起,但原因却是仇恨。
  “大人……”楚天河声音低沉:“收兵吧,不能让兄弟们死绝了。”
  没有哭喊,甚至没有咒骂,只剥下同伴的衣甲,杀死受伤的战马,蘸着雪水霍霍地磨刀。
  一堆一堆的火,锅里的积雪慢慢融化,冒出白雾来——每人每天的口粮已经减到八两,对于这群汉子来说,吃上一顿饱饭,早就是奢望中的奢望。
  “元帅——”楚天河经行之处,士卒将官齐刷刷的站立,却偏偏在此时,狂风将帐篷吹成两个外凸的圆弧,像是要把它拔地而起,没有人去拉,在元帅面前,绝没有人赶动摇军威。
  哗啦啦——帐篷终于被彻底掀翻,连带着撞翻了后面一口大铁锅,只有仅剩的一角深深钉埋在地下,被偌大的风帆一分一分向外拔。
  楚天河一个健步冲上,拉起帐篷,左右连忙一起动手,将帐篷拉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楚天河看了看腐朽的木楔和铁钉。
  “元帅……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补给了。”终于有一名主簿鼓起勇气:“两千多面军帐多少都有损坏,眼看以后风越来越大,恐怕要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没有营帐,没有粮草,没有兵刃,又能做什么打算?
  “元帅!干脆咱们吃饱了拼了它娘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年轻的校尉喊道。
  现在就要拼命了么?中军尚未交锋,就要因为几面帐篷将自己立于败地?楚天河沉下脸:“胡闹!妄论军情,给我打二十军棍!”
  那年轻的校尉普通跪倒:“将军哪,打我不要紧,一条命也不要紧,可是——朝廷是不是不要咱们了!”
  朝廷是不是不要我们了?这句问话恶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窝上。
  楚天河昔日旧部总喜欢喊他一声将军,这个年轻人似乎还不过而立,但是好像已经跟了自己十年了吧……
  军法如铁,没有人争辩,更没有人求情,噼啪的棍棒落在皮肉之上——平日里二十军棍倒也没什么,但是此刻,北庭军缺医少药,八成的伤兵都已注定看不见明年的春天。
  楚天河终于怒不可遏,一把扯住慕孝和,推到帐篷的角落:“慕大人,你和扎疆缅,到底是怎么约的?”
  “笑话”,慕孝和拂去楚天河的手:“楚帅说话要留心,我什么时候和敌酋有过私约?”
  “好好!”楚天河咬着牙:“那大人你远道而来,总得给北庭军一条活路吧,至少你得给我弄三个月的粮食来!”
  慕孝和目中冰冷,摇头。
  “两个月?”
  “一个月?”
  “半个月!”楚天河被激怒了:“半个月的粮草都没有,你叫我打什么仗!”
  慕孝和叹了口气:“楚帅太不了解关内的形势了——如今皇上和洛阳王争夺兵权,哪个肯把粮草战马拱手让给外人?”
  “外人?”楚天河一声惨笑。
  慕孝和拍了拍他的肩:“楚帅,随我回关内固守吧,此处非久留之地。”
  楚天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我把千里疆土让给北国蛮子?”
  “诶——”慕孝和摇头:“你看天寒地冻的,我们一旦撤出去,北国军也是后继发力,只要守住中原门户,他们自然会乖乖回去,你我休养生息,有什么不好?”
  “自然是好,从此北庭军就姓了慕了!”楚天河咆哮。
  慕孝和冷笑:“你宁可北庭军变成一堆死尸也不肯与老夫合作么?”
  “我肯”,慕孝和一喜,楚天河却又接着道:“只是慕大人,你忘了这千里方圆还有多少子民吧?我可以退,他们怎么退?我一国之将,把自己的子民拱手让给外敌,还有脸苟活下去么?”
  慕孝和又笑:“你怕什么?凤曦和他们不是口口声声替天行道么?你瞧他们兵强马壮,转眼就是大患,倒不如,把这块硬骨头留给扎疆缅来啃。”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们哪儿不去,留在我们后面,本来就是要占便宜的,既然如此,楚帅你放聪明些,来个一石二鸟,岂不最好?”
  楚天河面上神情,不是不动容的。
  “楚帅”,慕孝和趁热打铁:“你总不至于为了几个马匪,要牺牲自家兄弟吧?”
  沉默,还是沉默,慕孝和看着楚天河,等他说出那句话来。
  楚天河忽然一脚踢翻桌案:“退兵之事,万万不可!”他一把摘去头盔,露出一头苍白而直立的乱发来:“慕大人,凤曦和若要自保,早就投靠了北国军,我一节武夫,食君之禄,总不能输给一个马匪!”
  慕孝和冷笑一声:“匹夫之勇,岂足成大事?”
  楚天河几乎是大喝给自己听:“我北庭军将士,二十年不离塞北,保一地太平,总不能朝中内乱,我就做了缩头乌龟——也罢!大人的荣华富贵,楚某不敢耽误——明日一早,大人请回吧!”
  慕孝和皱眉:“你这是抗旨?”
  楚天河直视他:“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好一个匹夫不可夺志。”一个身影忽然走了进来,大门洞开。
  楚天河惊道:“莫先生?”
  莫无微微一笑:“楚元帅,铁敖和凤曦和部下萧飒求见。”
  楚天河一奇:“他既然走了,何必回来?”
  莫无的手向外一指:“红山凤五送来良马两万匹,还请大人过目。”
  楚天河喜出望外,大步向外走去,经过莫无的时候,莫无忽然低声道:“大人,莫忘了我与老铁来此间的目的——三军,还是可以夺帅的。”
  楚天河大笑,拉着莫无的手一起走出,只留下慕孝和一人在帐里——听得外面欢呼声震天,凤曦和的马,送得正是时候。
  两万匹良马,配上千石军粮,红山马匪的富余,实在令人眼红。
  以凤曦和之力,这已经是全部,虽然不足以支撑北庭军打一场耗时良久的大仗,也无疑是救命的粮草。
  “大人,元帅”,萧飒拱手道:“奉五爷之命,助北庭将士一臂之力,萧某与贡格尔草原共存亡。”
  楚天河点了点头,不再顾忌身后慕孝和的态度:“三军听令!”
  声震山野的一声应命。
  “饱食战饭,好生休息,明晨起兵,不斩了扎疆缅的人头,誓不回营——”楚天河拔刀一声长吼。
  千里雪原,荡漾着无数声回响:
  “誓不回营……”
  “誓不回营……”
  “誓不回营……”
  那一夜,并没有多少人能安稳入睡,年长的将士磨着刀,调养着状态;年轻的将士熟悉着新拨下来的战马。
  汗臭味儿,马粪的气息,火焰将尽的黑烟……无数种种混合为军营特有的气息。明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这批大好男儿不知有多少要倒卧在这片冰冷的土地,而在千里之外的中原,也将要有无数妇人的哭声在无尽个夜晚呜咽不息。
  寒夜,不知哪营有号角吹响,或许在缓缓低诉这片古老大地的回忆,这千里牧野,埋藏着的是焦土,是鲜血,是出塞少年的梦想,是游牧之王的野心,千年来兵火从未断绝,无尽悲歌和呐喊化为绝唱,不绝于征人耳畔。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人未还,人未还,多少白骨埋青山。
  诀别出塞,才见那千里浩荡,却不知几许头颅换得足下寸土?待到来年开春,每一株牧草,都是汲着战士的热血长成。
  是夜,连营叠帐,枕戈尽是男儿。
  只是漫长的夜,终于过去,号角声声,震破厮杀的黎明。
  三军上马,寒刃之光,胜于东升的太阳。
  “出战!”楚天河亲手敲响了牛皮的战鼓,如潮大军齐出。
  这种野战可能是最原始的战斗之一,没有地利的屏障,唯有刀和刀,马与马,肌肉和肌肉的交锋。
  众军之中,一飙快马电般驰出,目标正是北国军中黑色的王旗,马上的骑士一柄长刀左冲右突,转眼之间,已是孤军深入。
  楚天河遥望着那个背影,心中却是一沉——铁敖,莫无、凤曦和、苏旷、方丹峰、龙晴……中原武林多少才俊,若是可以并肩杀敌,又何愁不夺敌军主帅?
  泱泱中华,百万大军,若可以齐心协力,又何愁不能逼迫北国鞑虏不敢南下半步?
  只是为什么总在战争开始之前,他们已纷纷受伤倒下?
  抑或是,那北方的鹰之国度,总在阴冷地瞥着时机,趁着南人内耗之机南下?
  “老铁……拜托了……”楚天河握紧了手中钢刀。
  马上的骑士,正是铁敖。
  借着前锋将士的掩护与一冲之力,黑纛的王旗已在望,铁敖见离扎疆缅还有三十丈之遥,喝了声:“老莫!”
  莫无自马腹之下一跃而出,足尖点过一人肩侧,横空之掠,这一掠借足下人之力,足足有七八丈,落下之际,他手中剑斜斜扫过,身边三五具尸首横在地上。
  他二人都知,在千军万马之中,单人的武功实在微不足道,若不能以快打快奏出奇效,只怕要白白死在此地。
  莫无一声吼,一剑劈倒一个持枪的士兵,喊道:“老铁——走!”
  这一套行动,二人已经演练多遍,铁敖与莫无几乎同时跃起,铁敖跃到莫无方位之时,莫无倒持长枪,铁敖足尖正点在长枪之颠上,莫无左手猛一用力,长枪托起铁敖,用力向上一送——而铁敖足下之力亦将长枪直刺入地,莫无一手持着枪柄,身形围着枪尖滴溜溜转了一圈,落入人群之中。
  堂堂中原第一剑客,却只能如莽汉一般血战,他知道力竭之时,就是毙命之刻,也不在顾惜体力,只顾大开杀戒——混杀之中,他眼睛一扫,似乎有个身着北国军军服的少年从身边经过,匆匆也向着王旗奔去。
  只是情势危急,不容得多想,刺杀扎疆缅的重任,只能由铁敖一人担当了。
  铁敖借莫无的真力又是一跃,这一跃力道何等之大,直扑扎疆缅。
  无数盾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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