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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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记-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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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而攻之的,可怜的乐珊,勿谓言之不预也。大卫。    
    12月11日    
      乐珊:明日中午,为我绝命之时,见报速回,尚可晤面,迟则永诀矣。大卫。    
    12月13日    
      乐珊:昨天中午,我毅然走到淡水河畔,徘徊了一会儿,又买了一瓶安眠药片,先吞下一片的四分之一,以示殉情之意。然后,我忽然想到,当我的死讯传入你耳朵的时候,你一定会芳心都碎,痛不欲生的。我爱你既是这般深刻,岂忍使你如此悲苦,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我决定收回成命了。现在,你不必再提心吊胆,尽可大大方方地回来了。大卫。    
    12月15日    
      徐大卫君鉴:仍请继续自杀,我不会悲苦的。赵乐珊。    
    12月16日    
      乐珊:你会悲苦的,我绝不自杀。大卫。    
    12月18日    
      徐大卫鉴:你从脚心到发梢都是毛病———胡说八道,冥顽不灵。你不自杀,我绝不回去。赵乐珊。    
    12月19日    
      乐珊:你的毛病比我多一倍。大卫。    
    12月21日    
      警告徐大卫启事:你这丧尽天良的东西,竟真的这样顶撞起我来了。忘记当初向我摇尾乞怜的时候了,你说我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可爱的女孩子,你发誓献出你的生命,为我牺牲,永不惹我烦恼,永不惹我生气。现在,言犹在耳,你却像疯狗似地瞪着眼珠,乱咬狂吠了。你原是一个活骗子,一切候法律裁决,勿再纠缠。赵乐珊。    
    12月22日    
      乐珊,亲爱的:你不妨走遍天涯打听打听,男人向女人求爱时的蜜语誓言,有几个算数的?他们当时确是真诚的,真诚得恨不得连心都挖出来,只是过了一阵,这些话就跟自行车打气的声音差不多了。然而,具有高尚品德的我———就是你的丈夫,却恰恰相反,我仍一本初衷,历久弥坚,随时准备为你牺牲的,你要是仍告状到底,那真辜负了我这个大好人,太使天下有良心的男人失望了。大卫。    
    12月24日    
      徐大卫鉴:你牺牲什么?每天下班,一进门就抓起报纸,像盖死人脸似地盖到你脸上,跟你说一百句,也不肯应一句。即令应一句,也仿佛要马上断气似的,有声无力,去跟你的鬼报纸结婚吧。赵乐珊。    
    


第三部分第十二节 广告战役(2)

    12月25日    
      乐珊:从上个星期起,我就知过必改,再不看报了。这两天我正在打听是谁发明报纸的,我一定扼住他的脖子,直扼到他七窍流血。我决心一下班就和你谈情说爱,并且像女人一样絮絮不休地报告在外面的见闻(包括不可避免地附带造一点别人的谣),这决心比石头还坚,你就是把报纸塞到我眼眶里我都不看。大卫。    
    12月27日    
      徐大卫鉴:你的罪恶,擢发难数,你从来不肯念及我一天劳苦,帮助我做一点家务。据我记忆所及,你根本没有烧过几次饭。洗碗和洗衣的次数,更少得可怕,我还没有见过像你这种比猪还懒的男人。赵乐珊。    
    12月28日    
      乐珊:我每天做饭、洗碗、和洗衣的次数,原都是依照你规定的呀。现在你既然认为少得可怕,我以后愿意自动调整为每天做两次饭,洗三次碗,除了洗我的内衣外,再加上洗你的内衣(假使我能够很荣幸地获得你允许的话)。不过,我必须向你提出一项    
    严重警告,就是,在你给我买一条新围裙之前,我是连一根手指都不会动的。大卫。    
    12月30日    
      徐大卫:你是一个性情暴躁、毫不知道体贴的野蛮人。连母亲都没有给过我难看,自从嫁了你这个既穷且臭,而又时常作伟大状的所谓作家之后,我就跳进了火坑。你根本不了解夫妻平等的真意,只一味声色俱厉地欺凌迫害我。好比:当我百忙中陪你上街的时候,你从没有一次是温和地等我洗完脸梳完头的;当我和朋友们在客厅中谈话时,你总是白痴似地坐在一旁,直打哈欠……我真愿意上帝保佑我从没有认识你。赵乐珊。    
    元月1日    
      乐珊,贤惠的妻:恭贺新禧,求求你马上回来,别再打广告仗啦。我的最后一套内衣裤都送进当铺啦。你说我是混蛋,是野蛮人,我照例承认不误,请不必再构思别的什么罪名。你再去查查《辞海》吧,凡是坏字眼儿,然后再加一千倍———总够形容我该死的程度,总够你开心了吧,那都是我应得的。以后即令你化妆化三个小时,我也会高高兴兴,一点也不唉声叹气的。不过我实在没有办法在你和朋友们聊天的时候表现得使你满意,我张嘴并不是打哈欠,而正是想插几句———却总插不进去,我真愿意上帝保佑我所遇到的女人全都是没舌头的。大卫。    
    元月3日    
      徐大卫:以后一个月给我多少家常零用?赵乐珊。    
    元月4日    
      乐珊:我不敢擅自变更你的规定,仍拟依照老办法———全部薪饷。速归。大卫。    
    元月6日    
      徐大卫:你的稿费收入干什么?赵乐珊。    
    元月8日    
      乐珊:也拟依照老办法,缴你一半。速归。大卫。    
    元月11日    
      乐珊,太太,我的老爷,天底下最懂事的马当母:怎么又发了脾气,这些日子的广告费要逼出命案了,拿房契作抵押,报馆才肯记账。求求你快点归来,千言万语,报上登不完,也不便登,新年过得惨,惨!大卫泣拜。    
    元月13日    
      徐大卫:我不要看你的嘴脸,我只要弄清楚你要那一半稿费干什么?赵乐珊。    
    元月14日    
      乐珊:你的心和狼的心是一个模子浇出来的了。你明明知道我急得发疯,却硬是最快也得隔一天才答复我,并且每次都连姓写上去,称我“君”,使我“鉴”,好像你是什么大人物,非如此不足以过瘾,不足以表示派头似的。稿费缴你一半,我很早就不满    
    意这个比例,我愿借此机会提出:一俟你回来,我每月都极其愉快地把所有的稿费缴你十分之九。剩下的十分之一,留我买烟,如果查出我有私房钱,你有权把热茶泼到我的脸上,或者是大哭大闹表演上吊,使我痛苦得巴不得没有出娘胎。大卫。    
    元月16日    
      徐大卫君:你去跟你的烟结婚吧。赵乐珊。    
    元月17日    
      乐珊:我的智能真高,一下子就明白你对我的爱情,真是无微不至的了。吸烟不但容易得癌症,而且消耗外汇,任何一个像我这样标准的哲人,都应该猛省的。我已决心戒绝,并坚持着把那十分之一的稿费,也缴给你。看上帝分上,该回来了吧。大卫。    
    元月19日    
      大卫:诉讼已撤回,即旋,稍安毋躁。乐珊。    
    元月25日    
      乐珊:我的天,我这些日子从早到晚,一直站在门口,盼望你的倩影。我想我该多么幸福,多么骄傲,经过两个月的谆谆教诲,出走的羔羊终于驾返了。谁知道,我盼望到的不是你,而是———一个报馆收账员,你的广告费原来没付一文,叫他向我来要了,我决定不给。我用拳头打自己的胸脯,我诅咒我自从和你结婚以来的厄运。正在那个收账员口呆目瞪、疑心我要发羊痫风之际,又来了六七个獐头鼠目的家伙,你买的尼龙料子、丝袜、镯子、外套、皮大衣……还有你这些时住旅馆吃餐厅的账单,全都来啦。至亲爱的乐珊,打铃(darling),心肝,我愿向你叩头如捣蒜,你还是留在外头,和我离婚吧———我都答应了,真的。可怜可怜我这把骨头吧,我是死定了,十殿阎王在那里写请帖了。徐大卫惶悚顿首。    
    元月28日    
      大卫:钱付了吗?你真好,明天下午四时,我和几个朋友一同回家,痛饮一杯,庆祝我们的团圆。你的妻,珊。    
    元月29日    
      乐珊,我敬畏的太太:我张开颤抖的双臂欢迎你。你那命中注定准倒一辈子霉的丈夫,大卫。    
    2月17日    
      新闻箴言纪事报馆与三星旅社公司置产启事:兹联合向徐大卫先生购买房屋一栋,坐落隆克市西大街810巷2号,如有产权纠纷情事,均由徐先生自理,本馆与本公司概不负责,特此声明。    
    2月25日    
      徐大卫、赵乐珊启事:自即日起搬到隆克市东单巷临11号之6,新宅很小,又因为是大杂院,也很乱,亲友有事相商,最好写信。不过,如蒙驾临,我们可以告诉你一点心得,那就是,夫妻们闹架,千万别一拍屁股就走,尤其是,千万别乱登广告———那玩意会坑死人的。    
    


第四部分第十三节 护花记

    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轮到小职员去负责干点什么事情,大人物总要来一段比一列火车还要长的训话。我在一家私人侦探社当差,每逢老板接受了什么委托,或是派定了什么人之后,不能免俗的,他照样都有一番致词———以尽他当头目的神圣天职。现在,经过半小时,连一句话也没入耳的疲劳轰炸后,从他的动作上,我看出已近尾声了。    
      “记住,”果然,他开始作结论了,“亚果,”他说,“你的任务是一天两次到德记企业公司,陪同他们的出纳员去银行提款和存款。出纳员的生命、金钱的安全以及本社的信誉,都在你的身上。我当然不希望你太紧张。但我要提醒你,你必须严密地戒备,从他们付出巨金为这么渺小的事情聘请保镖看来,情况可能并不简单。好吧,祝你顺利,再见。”    
      老板的巨掌握住我的手,拼命地一面捏一面晃,我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接着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像一个铁锤在敲打,锁骨似乎都要被他打断。我赶忙告退,告退的速度和一只中了枪弹的兔子一样,惟恐他再有什么友谊,或再有什么亲热的表示。    
      天下事再没有比这个工作更惬意的了。我只每天上午八点半到公司,护送出纳员去银行提款;下午三点,再护送他把现金存进去。其他时间,大可以到街上溜达溜达,或许好运气降临到我头上,能请到一位漂亮小姐看一场电影,也说不定。    
      到了德记企业公司,我昂然进去,这个公司堂皇得像白金汉宫,里面尽是些我所不懂的奇怪的产品。我摸到二楼,又曲折回环地摸了一阵,才算被一个穿西服的年轻人发觉,把我领到经理室。    
      经理胖得可怕,我想,如果把他放到油锅里,恐怕很难捞到他的骨头。我向他说明了来意,他的胖手伸出来了,我心里一跳,幸好他比我的老板文明得多。    
      “欢迎你,蔡先生。”他说。    
      “谢谢你,老板。”    
      “最好不要叫我老板,”他说,“我们这里只有经理。我想你已经知道你的工作了,我们被近来社会上的抢劫案子弄得心惊胆战,所以不得不请你们帮忙。”    
      “是的,老———经理。”    
      他按了一下铃。    
      “我马上介绍我们的出纳主任跟你见面。”    
      经理先生肚子庞大得足可以放上一张桌子,那位出纳主任一定也会有同样的福气。我不由得咽起唾沫来,我想,要是整天和这群浑身都是肥肉的动物打交道,将来总有一天恶心死的。    
      门开了,走进来一位窈窕身材的年轻女郎。    
      我心里喊:“可惜,她不是出纳主任。当然,她不是,她如果是的话,我宁愿不要薪水。”    
      经理先生费了很大劲才挤出他的座位。    
      “让我为两位介绍,这位蔡亚果先生,我们新请的保镖。这位张幼云小姐,我们公司的出纳主任。”    
      像触了电似地一震,迫不及待地,我握住了她那连风吹都会融化了的玉手,好像握住一团海绵一样,我正计划着加上另一只手以表示我的敬慕,她的玉手却缩回去了。    
      以后说了些什么话,我都不知道了,脑筋里乱哄哄的。我只顾看她,等到我的神智恢复清醒的时候,我发现我已随她走进她的办公室。我继续打量她,她顶多不会超过三十岁,比任何一张画上的美人儿还要美。我敢发誓,我不但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纵是听说过也没有,而她竟然掌握着公司的金钱大权,一切都显得不可思议。我不得不诅咒命运,一定是谁在和我开玩笑,再不然,我现在正躺在板床上做粉红色的梦呢。这样,忽然之间,我的手指感觉一阵剧痛,我跳起来。原来夹着的纸烟只剩下一点点屁股了,我慌忙把它扔到地板上,看它衰弱地冒着烟,就又赶紧地重新抓到手里……    
      “很抱歉,”她笑道,“我是不抽烟的,所以没有准备烟碟。你如果不介意的话,用脚踏灭吧。”    
      “我要向她求婚。”我立刻打定神圣的主意。    
      “蔡先生,”她说,“以后要麻烦你陪我一起去银行了,我将永远感激你,这工作是多么单调啊。”    
      “是的,啊,不,小姐。”    
      “现在是九点钟,你如果已经走马上任的话,我们就动身,好吗?”    
      我霍地站起来,把手按到手枪套上,按得潇洒而熟练,好像美国西部武打片上第一流牛仔,又在她那高贵的地板上来回走了两趟,以示视枪战如儿戏。然后,我们并肩走进电梯,她身上的香味迎面扑来,我的胸脯就挺得更凶猛,姿势也就更英武了。    
      “银行离这里很近,步行不到五分钟,你有什么吩咐吗?”    
      “你把钞票顶到头上都没关系,只要靠近我就可以了,”我说,“能找到像我这样的保镖,算是你们公司的运气。”    
      她睁大了美丽的眼睛,眼睛里闪着惊疑的光。我有点不高兴,就滔滔不绝地向她提起当年的种种神奇事迹,以证明我这个人一向只说老实话,从不知道吹牛。她起初仍然持着保留态度,可是挡不住我从电梯说到银行,又从银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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