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我的哲学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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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素]我的哲学的发展-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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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和离戏台的距离不同而有差异而已。这也跟照像底片一样,表明在每一个电影摄影机
里在每个瞬间发生一些事,这些事和戏台上的那些事紧密相连。这里和从前一样,也需
要一些来源不同的影响。如果在某个时候一个演员喊道:“侍从,你死吧!”而另一个
演员喊着说:“救命吧!
    杀人啦!”这都要被记录起来,因此,与二者相连的某件事一定是在每个电影摄影
机里发生。
    再举一个例:假定把一个演说同时用若干留声机记录下来。这些留声机器和原来的
演说并没有显著的相似之点。可是,运用适当的机械装置,它们可以产生和原来的演说
极相似的东西。但是这共同的东西的结构只能用相当抽象的语言来表达。广播是一个更
好的例子,来表明这同一历程。在收音机里,一个演说家和听他说话的人之间所发生的
事,在表面上同演说家所说的和听的人所听到的完全不相同。这里,我们又是有一个因
果连锁。在这个连锁里,开头和结尾是相似的,但是那些中间项目,就内在的性质来说,
好象完全是属于很不相同的种类。在这一个例子里,和在那个留声机器的例子里一样,
在那个整个的因果连锁里所保留的是一种不变的结构。
    这些不同的历程都纯粹属于物理学。我们不认为电影摄影机具有心灵。甚至即使制
造电影摄影机的人耍些聪明,使剧院包厢里的摄影机拍手叫好的时候,前排的摄影机却
嗤之以鼻,我们也不应认为那些摄影机具有心灵。这些物理上对知觉的比拟表明,在大
多数的地方和时间(如果不是在所有的地方和时间),一大堆重叠的事项正在发生,而
且很多这些事项在某一个地方和时间,由因果连锁和一个原来的事项相连结,这个原来
的事项因有某种多产的遗传,在很多不同的地方产生了和自己大致相似的后代。
    这些考虑使我们构成一个关于宇宙的哪种图形呢?我们的答案必须按照一些阶段来
进行,这些阶段因所做的分析的程度而有所不同。现在把“事项”当做基本的概念,我
认为暂时就够了。我对于每个“事项”的想法是,它占据一些时-空,它和无数别的事
项重叠,那别的事项部分而不整个占据同一部分时-空。想用点-瞬运算的数学家可以
用数理逻辑从重叠的事的集合里来构成点瞬,但那只是为达到他的技术上的目的,我们
可以暂时不管。在时-空的任何一小部分所发生的事,并非和别处所发生的事没有联系。
相反,如果一个底片可以拍摄某一个星体,那是因为在底片上正在发生一件事,那个底
片是由可以称为遗传的那种东西和那个星体相连结。而那个底譬如果照上了像,又是另
一后代的来源。数理物理学只是对于它所讲的事物的极其抽象的方面有兴趣。
    在数理物理学里,上面所说的各种历程好象是“能”所走的路径。那是因为数理物
理学是极其抽象,它的那个世界好象和我们的日常生活的世界很不相同。但是二者之不
同,与其说是实在的,不如说是表面的。假定你研究人口统计,列在项目里的那些人差
不多完全失去了记入人口普查以前的那些性格。但是在这一个例子里,因为抽象的历程
进行得还不很远,在想象中使它还原,我们觉得还不很困难。可是在那个数理物理学的
例子中,从抽象到具体的路程很长,而且很难,并且由于倦怠,我们很想在路上休息休
息,把一种具体的真实性赋予半抽象的东西,其实它是没有那种具体的真实性的。
    还有可能进一步加以分析。在这进一步的分析里,“事”已经不是最后的生的材料
了。但是,在现在的这个讨论里,我不想对此加以论列。
    我们已经知道,纯乎出于物理的原因,很多不同地方和时间的事,常能集为来自一
个祖先的若干家庭,就好象来自一个星的光向各方面放射一样。这样家庭的一枝向下传
的各代,随环境的不同,彼此有不同程度的类似。自星到我们大气的光所经的路程,其
中所发生的事,变化很慢、很少。这就是为什么可以把这些事看做称为光子的单一实体
的行程。
    这个行程可以认为是不变的。但是当光到达我们大气的时候,它就会遇到越来越奇
怪的事。雾期或云彩可以把它挡住或改变。它可以碰到一瓶水,因此反射或折光,它可
以碰到一个底片,成了对天文学家有兴趣的一个黑点。最后,它可以偶然碰到一个人的
眼。这样的事发生的时候,其结果是非常复杂的。眼与脑之间发生一系列的事。这些事
是生理学家所研究的。这些事和外界的光子没有什么相似,正好象无线电波与演说家的
演说的不相似一样。最后,神经里起的变化(生理学家已经找了出来)达到脑里适当的
部位,然后,长着那个脑子的人终于看见了那个星。这不免使人纳闷,因为看见星好象
和生理学家在视神经里所发现的那些历程很不相同。
    可是,显然,若没有那些历程,那个人是不会看见那个星的。
    所以心和物之间看来是有一条鸿沟的,是有一种神秘性的。消除这种神秘性被认为
是有些不虔诚的。就我来说,我相信,其神秘性并不比无线电里电磁波变为声音的那种
神秘性更大。
    我认为,神秘性之所由起,是因为对物理世界的想法是错误的,是由于害怕把心灵
世界贬低到据认为是低一级的物质世界的水平。
    前面我们所讲的那个世界,完全是一个推论出来的世界。
    物理学所讲的那些实体我们是知觉不到的。而且,如果物理世界是由这些实体而成,
我们是看不见眼和视神经的。因为,如果相信物理学家所说的话,眼和视神经也同样是
由理论物理学家使我们熟悉的那些奇怪的、假设的实体而成的。可是,既然这些实体的
可信性是来自推论,人把这些实体只说明到能够加以推论的程度,没有必要认为电子、
质子、中子、介子、光子等等有经验的直接对象的那种简单的真实性。充其量它们只有
“伦敦”所具有的那种真实性。“伦敦”是一个用起来方便的字。但是用这个字所叙述
的每一件事实都可以不用这个字来说明,虽然说明得累赘一些。可是,伦敦与电子之间
有一个不同之处,而且这个不同之处是很重要的:伦敦所由构成的各部分我们都能看得
见。而且,我们对这些部分要比整体更有直接的认识。至于说到电子,我们是知觉不到
的。凡我们知道是它的成分的任何东西,我们都是知觉不到的。我们只知道它是一个假
定的实体,能供学理之用。就理论物理学而论,凡是能有这些用处的,就可以认做是电
子。它可以是简单的,也可以是复杂的。而且,如果是复杂的,它可以由任何成分而构
成,只要是能让得来的结构具备必要的性质。所有这一切,不但适用于无生物界,而且
也一样适用于眼睛、别的感官、神经和脑子。
    但是我们的世界不完全是一个推理的问题。有些东西不用询问科学家的意见,我们
就可以知道。如果你觉得太热或太冷,你可以完全觉得到这件事实,而不必询问物理学
家热与冷是怎么一回事。当你看见别人的面孔的时候,你有一个经验,这个经验是不容
怀疑的。但是这个经验并不是由看见理论物理学家所讲的那些东西而成。你看见别人的
眼睛,你相信他们也看见你的眼睛。就其为视觉上的东西,是属于世界的由推论而得的
那一部分,虽然这个推论由于镜子、像片和你的朋友的证明,是相当可靠的。推论出你
自己的眼睛是视觉上的东西,和物理学家推论出电子等,基本上是属于一类的。如果你
要否定物理学家的推论的可靠性,你就必须也否定你知道你有看得见的眼睛——用欧几
里德的话来说,这是荒谬的。
    所有不借推论我就觉得到的东西,我们都可以称之为“材料”,这包括所有觉察得
到的感觉——视觉、听觉、触觉,等等。常识以为有理由认为我们很多感觉是由我们体
外的原因所引起。常识不相信自己所处的那个屋子在合上眼或睡了觉的时候,就不存在
了。常识不相信常识中的妻子和孩子只是想象中的虚构。所有这些,我们都对常识表同
意。但是常识错误的地方是,它以为无生命的东西在本质上和所引起的知觉是相似的。
这样相信就和认为留声机器同它所发出的音乐相似是一样没有理由的,但是我所主要强
调的并不是物质世界和材料世界的不同。相反,我认为要紧的是要弄明白,可能有比物
理学初看所提示的更相近得多的类似。
    我想,把我的意见和莱布尼茨的比较一下,就更能把我的意见说得明白。莱布尼茨
认为,宇宙是由单子而成。每个单子是一个小的心灵,象镜子似地映照宇宙。这些单子
映照的精确性有程度的不同。最好的单子所照出的宇宙图形最不模糊。由于被亚里士多
德的主词——谓语的逻辑引错了路,莱布尼茨以为这些单子不互相影响,而且这些单子
之继续映照同一宇宙可以用预定的和谐来解释。他的学说的这一部分是完全不能使人接
受的。只是由于外界的因果性的活动施加于我们,我们才反照世界(如果我们真反照世
界的话)。但是他的学说还有一些别的方面是和我所主张的学说相合的。其中一个最重
要的方面是关于空间的。莱布尼茨认为(虽然关于这一点他从来没有说得很清楚)有两
种空间。一种空间是在每个单子的私的世界里。单子把材料加以分析和排列,在材料以
外不假定有任何东西,就能知道这个世界。可是也还有另一种空间。莱布尼茨说,每个
单子从它自己的观点来反照世界。观点的不同有类乎透视的不同。整堆观点的安排就给
了我们另一种空间。这种空间不同于每个单子私世界里的空间。在这个公共的空间里,
每个单子占据一个点,不然至少也占据一个很小的部位。虽然在偏私的世界里有一个私
的空间,这个空间从偏私的观点来说,是极大的。当单子放在别的单子中间的时候,这
个极大就缩成一个极小的针尖。每个单子的材料世界中的空间,我们可以称为“私”空
间;由不同单子的不同观点而成的空间,可以称为“物理”空间。就单子正确反照世界
来说,私空间的几何性质是和物理空间的性质相似的。
    这种说法的大部分可以不加改变地用来例证我所主张的学说。在我的知觉里有空间。
在物理学里也有空间。据我和莱布尼茨来看,我的知觉里的整个空间只占物理空间的一
个极小的部位。可是,我的学说和莱布尼茨的学说之间有一个重要的差别。这个差别是
和对因果的看法的不同有关,也和相对论所引起的后果有关。我想,物理世界中的时-
空秩序是和因果有密切关系的。这又和物理程序的不可逆性有密切关系。在古典物理学
里,事事都是可逆转的。如果你用和以前一样的速度使物质的每一小块向回动,宇宙的
整个历史就要向回展开。现代物理学自热力学的第二定律出发,不但在热力学里已经放
弃了以上的这种看法,在别处也已经放弃了这种看法。放射性的原子是能分解的,是不
会再使它们自己聚到一起的。一般说来,物理世界里的历程都有某种方向。这种方向使
因与果之间有了区别,这种区别是古典力学里所没有的。我认为物理世界里的时-空秩
序是包含这种有方向性的因果的。正是根据这个理由,我有一种主张,这种主张是会使
所有别的哲学家们吃惊的,即,人的思想是在人的脑袋里。一个星发出的光经过介乎中
间的空间,使视神经发生变动,最后在脑里发生一件事。我所主张的是,在脑里发生的
那件事·是一个视觉。事实上我主张,脑是由思想而成——我用“思想”这个字眼是用
其最广泛的意义,和笛卡尔的用法是一样的。对这一点,大家会回答道:“胡说!我可
以用显微镜看见脑子,并且,我知道脑子并不是由思想而成,而是由物质而成,就和桌、
椅是由物质而成一样。”这纯粹是错误。
    你看脑子的时候,你在显微镜里所见到的是你私世界的一部分。你所说你正在观看
的是从脑子起始的一个漫长的因果历程在你身内引起的结果。无疑,你所正在观看的脑
是物理世界的一部分,但这并不是你经验中的材料的那个脑,那个脑是物理的脑引起的
一个遥远的结果。如果象我所主张的那样,物理时-空中的事能通过因果关系而知其在
什么地方,那么,在眼和通向脑的神经中的事发生以后你才有的那个知觉,其位置一定
是在你的脑中。我可以引用一九五六年四月的《心》杂志中H.哈逊先生的一起文章的
题目来说明我和多数哲学家意见不同之点。他的题目是《为什么我们不能见到或观察
“在我们的脑袋里”发生什么事》。我所主张的是,我们能看到或观察在我们的脑袋里
发生什么事。我并且主张,在任何别的地方,我们什么也看不到,也观察不到。
    我们由另一条路也可以得到同样的结果。我们前边讲到底片给繁星的天空的一部分
拍了照的时候,我们知道,这包含底片上发生了很多事,即,对所能拍摄到的每个物件,
至少都有一件事发生。我推知,在时-空的每一小的地方,都有极多的重叠的事,这每
一件事都由一条因果线连到某一较早的时间的来源去,虽然是在极微的较早的时间。把
一个敏感的仪器(比如说,一个底片)放在任何地方,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它是“知
觉”到这些因果线所从来的那些物件。除非该仪器是一副人的脑子,我们是不用“知觉
到”这个字眼的。但是那是因为,活的脑子所在的地方对那里发生的事有某些特殊关系,
其中最重要的是记忆。凡这些特殊关系存在的地方,我们就说有一个感受者。我们把
“心”说成是事的集合,这些事借记忆连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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