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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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飞行-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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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阿美拥抱着,互相拍着对方的后背。仿佛是一对失散多年的老友。他们脸上荡漾着笑容,灿烂得几乎能把他们的脸孔点燃。 
  “我的女孩怎么样?”他问,“正在为另一场鲁莽的冒险做准备?” 
  “一向如此。”她说着,解开头盔,将它扔到一边去,又摇着一头蓬乱的发卷,“保罗,这是我的朋友内森·黑勒,他是我这次演讲旅行途中的一人组保安队;内森,这位是保罗·门兹——他是使我创下飞行记录的幕后英雄。” 
  我已经隐约猜到他是谁了,于是我伸出手,对他说:“门兹先生,我已经听到你很多传闻了。” 
  阿美瞥了我一眼,似乎在猜测着那些传闻是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她从来没有对我提过门兹——我所知道的这个人的一切都来自C.P.。 
  “叫我保罗,”他说。当我们握手的时候,他的手显示出了他的力量,“而我会叫你内特……至于你听说的我的传闻,可能只有一半是真的。” 
  “嗯,至少,我听说你是好莱坞最棒的特技飞行员。”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我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悦,“实际上,”他说,“我并不是一个特技飞行员……我是一位准确无误的驾驶员,我那些特技表演是给傻瓜、孩子与外行人看的。” 
  阿美让三名机械师开走了她的维哥,然后她夹在我与门兹之间,我们慢慢向前面的机库走过去。门兹把手漫不经心地环在她的腰上,很难说这是代表着一种兄妹般的亲密还是别的什么。“你为我和我的宝贝想出了什么好点子?”她问门兹。 
  “安琪儿,圣路易斯州的那些男孩子已经为你扩充了燃料箱的容量,我要为你安装一个新的磁力非共振罗盘,还要提高拐弯时定向倾斜飞行的能力和转弯指示器的精密度,使用改良后的燃料与温度标准计,增加一个速度计和增大引擎的压力标准计。” 
  “就这些?”她嘲笑着问。 
  “不。我还打算让厄尼尔把普莱特和惠特尼再翻修一次。” 
  她向他皱起了眉头,“你真的认为有这个必要吗?在从圣路易斯到这里的路上,那个引擎就像小猫一样不停地喵喵叫,我费了很大劲才穿过劲风,在阿尔布奎基登陆时,它的表现就像是一辆妙不可言的赛车,你可以问问内森。” 
  我的看法,是飞机着陆时几乎吓得我魂飞魄散,但这也许与他们之间的关于技术问题的讨论无关。 
  我还没有说出我的看法,门兹已经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摇头了,“安全一些总是好的。对你来说,年轻的女士,我有一件新玩意儿要给你玩……” 
  现在,我们已经置身于洞穴般幽深的飞机库里了,金色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懒懒地照射进来。六架单翼飞机停放在遍地都是工具的机库里,其中包括一架类似于阿美的维哥的飞机,只是这架飞机漆成红色,并用白色油漆在机身一侧刷着“蜜月快车”的字样,此外还画了一颗被丘比特的爱之箭射穿的心。阿美早就对我说过她的维哥没有绰号(不像她著名的“友谊”号与林德伯格的“圣路易斯之魂”)因为G.P.认为给飞机取了绰号,就会削弱艾米莉·埃尔哈特的个性特征。 
  “这是你最新最棒的朋友,安琪儿,”门兹说着,从她身边走开,像马戏团领班一样向着舞台中心的奇怪东西打着手势,“盲目飞行训练器。” 
  另一架小小的红色飞机停在那里,这架飞机非常小,比孩子们在河景公园玩的旋转飞机大不了多少,它的双翼与机尾是白色的,机身上印着“联合空中服务社”几个字。这架方头方脑的训练器有一只没有玻璃的驾驶舱盖,直上直下如同一只旋转木马。 
  “你在开玩笑。”她说。 
  但他没有。 
  “安琪儿,只要你执迷不悟地让该死的吉皮哄骗你做那些长途飞行……” 
  “G.P.没有哄骗我做任何事。”她坚定地说。 
  “好吧,那么,如果你坚持向自己证明你就是报纸中的那个艾米莉·埃尔哈特,你最好多一些见鬼的训练。” 
  “我已经做过很多盲目飞行训练了,”她傲慢地说,“无论怎样,我不喜欢那几个字眼。” 
  “那就称呼它为仪器飞行,或者,死亡计算——死亡会是你的归宿,如果你不面对现实,不了解在那些上帝才晓得的鬼天气里,只有依靠精密的罗盘指示的方向才能死里逃生的话。” 
  “让我们称它为零视界飞行吧。” 
  “很好,这些都无关紧要,但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安琪儿,你那漂亮的屁股要坐在这红色的锡罐里。” 
  他开玩笑似的在她漂亮的屁股上拍了两下,她大笑着说:“好吧,好吧,你这个恶魔。” 
  这时,有人清了清喉咙。 
  事实上,应该说有人清了清她的喉咙,因为这是一个女人发出的声音,这个女人长着红发碧眼,鼻子小巧迷人,嘴唇丰满红润,皮肤如同鲜奶油,体形胜过机场上任何一架飞机。 
  “多么温馨的一幕。”她说,她的声凋很高,有一种西南部的界音。 
  这是她身上最没有吸引力的东西。她踌躇着站在机库人口,娇小的身材投下了长长的身影。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白底圆点的蝉翼纱上衣,双臂裸露着,在胸前交叠起来;她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一条腿上,虽然她的两条腿——由那漂亮的尼龙丝袜和优美的脚踝判断——是值得一看的。 
  “玛特尔,”阿美说,声音中透着暖意,笑容也很温暖,“看见你多么令人高兴!” 
  阿美伸出双臂,向那个女人走去。 
  门兹对着我耳语了一句:“她是我的妻子。” 
  “你是一个幸运的男人。” 
  “幸运有很多种。” 
  艾米莉·埃尔哈特拥抱了玛特尔·门兹,后者那冷冰冰的态度看起来突然融化了,她接受了阿美的拥抱,井给予了回报。 
  当她们两个人手挽手向我们走来时,我仍在试图弄清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玛特尔的高跟鞋敲打着水泥地面,回声在天花板很高的机库里听起来如同枪声。现在,玛特尔脸上挂着笑靥,虽然没有露出牙齿,但同样令人眼花缭乱。 
  “看到你丈夫为我安排的那些令人头痛的课程了吗?”阿美对玛特尔说,这两个女人——现在已经是亲密朋友了——正站在那架小小的红飞机旁边,向里面窥视着。玛特尔踮着脚尖,在那件薄薄的蝉翼纱上衣下面,她那丰满的屁股就如同两只成熟了的甜瓜,即使我欣赏阿美那种男孩子般的潇洒美,我也认为门兹实在不必要离开家门,去寻找别的女人的漂亮屁股来拍。 
  不久,我们来到联合集散站的太空之屋,漂亮精致的亚麻台布铺在桌子上,飞机备忘录与笨重的牧场风格的家具点缀着整个房间;啾啾鸣叫着的笼中的鸟儿们丧失了飞翔的能力,开始变得饶舌起来,整壁墙的玻璃窗外面是没有尽头的跑道,在那里,联合机场中的大型飞机在起起落落。当黄昏黯淡成傍晚之后,探照灯把跑道照耀得如同白昼。 
  门兹坐在他妻子身边,正对着阿美,我挨着阿美,对面是门兹太太,她是如此漂亮,我立刻在心中创作了一首暧昧的打油诗给她,使用“欲望”作为诗中的妙语。 
  那个自命不凡的门兹,晚餐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在高谈阔论,并不时被自己的笑话惹得哈哈大笑,但他大多数的谈话内容都是在教导他的明星学生。 
  “你知道你有把引擎推到极点的倾向。”他对阿美说,我们已经吃完了晚餐——每个人都点了一份新鲜的海味,非常鲜美——门兹正在喝第三杯挂着霜花的马提尼酒。 
  “当然,”阿美说,手中仍然是一杯永远不变的可可茶,“额外的马力是为顶风预备的。” 
  “这没法飞行,”他有些生气地说,“在生死攸关的长途飞行中使用这个策略是愚蠢而危险的。” 
  玛特尔·门兹在整个晚餐期间几乎什么都没有说,她注视着她的丈夫,倾听着别人的谈话,似乎她是一个偷听者。然而,看起来保罗与阿美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双绿眼睛里的匕首般的光芒。 
  “听着,”他对阿美说,“当这次墨西哥飞行结束的时候,你何不把维哥留给我呢?我可以把它排上用场,而你也可以赚一小笔钱,安琪儿。” 
  每次他唤阿美作“安琪儿”时,门兹太太那已竖起的眉头间便又多了一道皱纹。 
  阿美考虑着门兹的提议,然后耸了耸肩,“我看不出为什么不。现在生意怎么样?” 
  “你知道飞行——上上下下,”他为自己的俏皮话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最大一笔收人来自好莱坞的工作,但是当天气恶劣,演出时间延迟的时候,我就去开蜜月快车。” 
  玛特尔——最后,她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用那双瞪大的眼睛盯住我,“这是保罗开始起步的地方,也是他最不招人喜欢的地方。” 
  门兹喝了一口马提尼,对我说:“别听她的,内特,自从简·哈洛在一九三三年的那次飞行表演赛上吻了我以后,她就一直这样。”然后他对她说,“宝贝,好莱坞就是那个样子,拥抱与亲吻并不意味着别的事情,它们就像人们握手一样单纯。” 
  “上星期,他让赛西儿·B·狄梅尔坐在他的飞机里,”她继续对我说,“我恐怕那次飞行有超出亲吻与拥抱之外的行为。” 
  这时门兹对我说:“去问问她,她是否不打算让我独自一个人去道格拉斯·菲尔班克斯了。” 
  当丈夫与妻子要通过第三者来对话时,这通常不是一场婚姻的好预兆。 
  突然门兹太太的语气中流露出令人怀疑的教养她问:“艾米莉,当你在镇上时,你住在哪里?” 
  “我还没有安排这件事,”阿美说,“也许住在大使馆……” 
  “胡说,”玛特尔说,“大使馆离这儿很远,我们有很多房间,同我们住一起吧。” 
  “哦,”阿美说,“我不想再次打扰。” 
  再次?她以前曾经同门兹夫妇一起住过? 
  “哦,你必须住我们这儿,”玛特尔说,“我不会碍手碍脚的……我明天下午离开这里,去还拉斯看望我妈妈。” 
  “好吧……”阿美看了一眼门兹,“……如果这不会把你撵走。” 
  “根本不会。”玛特尔说。 
  “今天晚上我们有机会好好聊聊天了,”门兹说着,拍了拍阿美的手,“你知道在这个圈子里事情有多么混乱……我同克莱伦斯一起研究航空图,他也会同我们一起工作的。” 
  克莱伦斯·威廉姆斯,阿美后来对我解释说,是一位退休的海军领航员,自从阿美独自飞越过大西洋以后,他一直在帮忙准备她的长途飞行航空图。 
  阿美探询似地望着玛特尔,“如果这真的不打扰……” 
  “别傻了,”玛特尔说,“我想要你来。” 
  她举起了自己的结着霜花的马提尼酒杯,向她的客人祝酒,而她的微笑却结着霜。 

  

第六章 爱如潮水



  象牙色的月光黯淡了,在雄伟的维杜戈山脉的映衬下,朗曼汽车旅馆的粉红色土坯房显得渺小而谦恭。在这充满异域情调的氛围里,我开始怀念在芝加哥,在伊利诺斯州的那些单纯的快乐时光。旅馆旁边的氖气灯招牌散射着红色的光辉,我把泰瑞普兰开到贰号停车场,展开顶蓬,以免天气预报中关于下雨的预报是正确的。我勉强将车挤在那一排排汽车中,然后熄了火。 
  我决定就此罢手,于这行的女人要么互相睡觉,要么拿着手枪到处乱舞,这足以把一个来自美国中西部的小伙子送回到女孩是女孩、男孩是男孩,而手枪主要是由警察与罪犯掌握的地方。而且,我想要的工作不是同一个把妻子送到致命的威胁之中又雇我来保护她的男人打交道,也不是同一位认为在着陆时坠毁她的飞机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的飞行员一起飞行。 
  说实话,这项工作的报酬是丰厚的,而我已在这些天中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我现在打算把它们聚拢起来,带着回家。我想象着自己坐在火车上那小小的包厢内床边的情景,于是使用床头茶几上的电话给自己预订了车票,车票是明天下午两点四十五分的统一太平洋号卧铺。 
  我开始打点明天的行装,牙刷、牙膏、木梳、头油、换洗的衣服……我的提箱装满了,它敞开着躺在床尾,如同两片张开的蛤壳,斯必德·格瑞菲克像珍珠一样藏在衣服当中,九毫米口径的手枪也藏在那里。 
  我像克拉克·盖博在《一夜风流》中那样赤裸着上身(门兹是今夜风流了),躺在粉红色床单上面,翻阅着《银幕趣事》杂志,这本杂志上大多是笑话和漂亮女孩的照片,我从来没想过去阅读普鲁斯特。这间小屋的家具是牧场风格的,粉色的墙壁上挂着镶框的仙人掌或驴子的图片,唯一一件让人看得人眼的东西,就是床边的柜形收音机。我把收音机的音量开得很大,希望它能淹没我的思绪,道森兄弟正在演唱那首主题歌《迷失在雾中》,那是《罗斯维特旅馆的花房》中的音乐。这时有人敲我的门。 
  我没有披上睡袍,因为我没有;我也没有穿上裤子,因为我猜测这有可能是旅馆的经理来要求我把收音机关上,毕竟,窗户是开着的,风吹了进来,鼓起了印第安风格的黄绿图案的窗帘。我一边从床上爬下来,一边关上了收音机,我想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正如普鲁斯特所说的:我一无所知。 
  “什么事?”我隔着紧闭的房门问。 
  “是我” 
  阿美的声音。 
  我把门打开一条缝,看到她那张可爱的、饱经风霜的有些浮肿的脸孔,像一个初生婴儿那样呆板,灰蓝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头深黄色的发卷显得比以往更凌乱了。 
  我问她:“你到这里做什么?” 
  “让我进去。”她说。 
  “我没有穿衣服。” 
  “我也没有。” 
  我把门开大些,看到她并非如此,至少不确切:她仍然穿着门兹的粟色条纹睡衣,下面是一条粗蓝布裤子,短短的,露着脚踝。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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