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这是他们的联名信。”
这些人是太有自信了，还是太蠢了，就这样信这两个人？显然郑泽忠更信前一种。
这些人比老狐狸还老狐狸，会这样就签了这联名信，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吧，如果不赌，那么郑济堂以后还怎么在鲁州立足，可是如果赌，那么郑济堂的这些大夫能胜吗？
郑泽忠扫了一眼郑济堂所有的大夫，最后视线却是落在叶玖身上。
“东家，跟他们比！”郑济堂的大夫们都愤愤然。
他们都是在鲁州颇有威望的大夫，哪个不是被人前呼后拥的，怎么受得了这样被人看扁，而且还是被这样两个其貌不扬的人看扁。
“但比之前，必须签生死约，生死各安天命，事后不得报复。不仅郑济堂的东家管事掌柜要签，参加的大夫也要签。”
想的倒是周到啊，如果不是郑家有靠山，恐怕早就被这些人啃得渣都不剩了吧。
一听到要签生死约，那些大夫沉默了。
竹竿子和侏儒露出一抹不削的笑容。
除了那些看热闹的小声嘀咕，郑济堂的人，不管是大夫还是伙计都保持着沉默。
“谁要退出现在就退出。”郑泽忠对着那几个大夫说道。
大夫们面面相觑，一个中年大夫最先往后退。
郑济堂怎么样管他什么事，他没必要为此搭上性命，大不了换一个东家。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一下子就有三个大夫站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拐角，殊不知他们的这种行为其实是最显眼的了，现在在郑济堂的人谁没见到他们的举动啊，别说郑济堂的伙计们了。连那些看热闹的都觉得他们丢人，心想要好好看清他们的脸，以后坚决不找他们看病，还得转告亲朋好友，一定不要找他们看病。
一共就五个大夫，现在除了叶玖只剩下两个似乎还没有表示，而其中一个还是之前百般嚣张差点被送进大牢的钟方田。
郑泽忠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装作没有见到那些人的举动。
钟方田什么表情也没有，就那样站在那里，好像说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倒让叶玖刮目相看了。但是他眼睛里的那小小的兴奋是什么意思？
“东家，如果比的话，我签。”叶玖笑着说道。
她说的是“如果比的话”，意思就是比不比她都跟郑济堂站在一边。
有了叶玖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郑泽忠和郑泽铭都踏实了许多。
“东家，我也签，虽然不敢肯定医术就比那二位强，但是我一定会拼尽全力，跟郑济堂共存亡。”钟方田说的好有豪气，简直就是荡气回肠。
叶玖都被震了下，不过是肉麻的。
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
郑泽铭嘴角抽了抽。他觉得他最近嘴角老抽筋啊！这是不是病？
另一个没有离开的大夫也站了出来表示愿意签生死约，就这样，郑济堂这边三个大夫，为了公平，郑泽忠让竹竿子和侏儒再找一个大夫。
比试定在三天后，地点郑济堂。
他们准备走的时候。郑泽忠补充了一句：“三日后，我在郑济堂恭候他们大驾。”恭候两个字咬的特别重，竹竿子和侏儒当然明白郑泽忠说的他们是谁，“我们会转告，不过来不来就不知道了。”
人群里的贺义涛带着梅香和柱子悄无声息的也离开了。
很快就到了三日后。天气好的没话说，郑济堂门外大片的空地挤满了人，有的还带了小马扎和水囊。
还有的拖家带口来看热闹，总之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有。
是什么给了你们这么大信心？敢这样宣传？郑泽忠不禁在心里想到。
叶玖也发现了今天的不同寻常，似乎人太多了点，就算消息出去了，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吧，这肯定是有人故意的！
郑泽忠看了下那些药铺派来的人，有和济堂的东家，玄仁堂东家，史家药铺的掌柜，还有几个不知名的药铺也派了人来，之前跟郑济堂平分秋色的华家老字号，没有见到华老爷子，只见到他的儿子，郑泽忠这才想起，似乎那张联名表里没有华老爷子的名字，只有他儿子华仲文的名字。
那些人，有的还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不敢看郑泽忠，有些则带着幸灾乐祸，还有的则有嫉妒愤恨。
人太多，没有进郑济堂，而是在郑济堂外面的空地上僻处一块很大的地方，摆上桌椅和茶点，在细节方面，郑济堂做的没有一点让人诟病的地方。
就在众位东家掌柜都坐下后，却有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来了。
“拜见大人。”
陈正邦红袍皂靴乌纱帽，后面跟着衙役，好不气派。
跪在地上的叶玖一眼就见到了陈正邦身后的那个胖衙役，不是陈娇娇是谁？
胖衙役陈娇娇，用她那双小眼睛拼命逡巡着，好不容易才在一群大人里找到她的身影。
差点就要冲叶玖挥手了，还好陈正邦及时咳嗽了声，制止了陈娇娇那不靠谱的举动。
陈正邦来了，自然最上首的位置就由他来坐了。
那要些药铺的东家掌柜们很纳闷，他们怎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这位大人要来？
真是失算啊失算，他这是要站在哪边啊？
“大人，我前日得到一幅顾恺之的画作，听闻大人在书画上颇有造诣，想起大人过府一赏。”
“好啊。”陈正邦显得很高兴，还不着痕迹看了眼身后宝贝闺女。
意思是说，喜欢吗？
见陈正邦一口答应了，玄仁堂的东家松了口气，这算是贿赂成功了吧？
其他药铺的老板也是当仁不让，但在心里却骂玄仁堂的东家老狐狸，谁不知道陈正邦最喜搜集名字画，其原因鲁州人都知道，他有一个爱画的女儿，而他又是宠女儿宠的没边的主，这马屁拍的，还真是到位，只是可苦了他们了，字画别人送了，他们送什么既让这位高兴，还又不能说是送。
送钱肯定高兴啊？
那简直是找抽，谁敢在这众目睽睽下送钱给知府，真是闲日子过得太惬意了。
“你怎么来了？”等陈正邦到来的风波终于平息，胖衙役和叶玖又有意往一起凑，当然两人就说上话了。
陈娇娇翻白眼，“这么大的事情，我不是从你嘴里知道的，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来了？”
叶玖嘿嘿干笑两声，她还真忘记通知陈娇娇了。
“你一定要赢啊，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你赢！要是敢输，要你好看。”陈娇娇斜睨着叶玖，目露凶光。
叶玖反应过来，陈正邦真是不放过一点赚钱的机会啊！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让我也买点啊，虽然钱不多，但好歹也是白来的不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叶玖一脸肉疼。
陈娇娇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娇嗔道：“真是不害臊，你肯定你能赢？”说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
“刚刚是谁让我一定要赢的，人家有自信吧，你又不信，活该输死你。”叶玖鄙视。
“你敢！必须赢！”
叶玖笑了笑没跟陈娇娇再继续斗嘴。
比赛规则定下来了，由郑济堂和这边的药铺联盟每边派三个人，一对一比试三场，胜出两场的就算赢了。
至于比什么，就是当场选人，说出他们的病症，并且开出药方，到谁谁说不出就算输。
这里这么多人，找病人还不是件容易的事，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估计人人都有。
裁判就是这里所有的大夫，当然这个所有也包括那些没有参加药铺联盟的，也不是郑济堂的，只要是大夫都有资格提出质疑，这次的比试绝对公开公正公平。
叶玖作为郑济堂的大夫当然已经站到队伍当中，而这样的规则一出，似乎她的优势就没有了。
快死的病人她能治，可是这里哪有什么快死的病人给她治，而且这个规则考的就是大夫的积累，以叶玖的年纪，她就算得到邵志涌的真传毕竟接触的病人有限，很有可能就有没有见过的病例，而郑济堂除了钟方田是个老大夫，另一个也很年轻。
再看竹竿子和侏儒，年纪绝对不会低于不惑，另外找的那个大夫更是鲁州很有些名气的华家老字号的坐堂大夫——孙大夫。
郑泽忠不禁有些担心，更疑惑的是这两个人是哪里来的？以前从未见过，哪怕听说，毕竟这两个人太有特点了。
而且既然能被药铺联盟推出来，那医术定是不弱的，而且他们似乎都没有把叶玖放在眼里。
☆、第一百零一章 比试开始
比试开始，第一场是由郑济堂这边的年轻大夫和侏儒比试。
两人报上姓名，侏儒姓朱名一儒，年轻大夫叫沈达。
两人各选五个病人给对方诊断，先诊断的人将诊断结果当场公布，再由另一个人诊断，若结果相同便过关，若意见不同，便由两边再派出大夫确认。
两张桌子的两侧分别坐着郑济堂的沈达和朱一儒。
围观的百姓都很踊跃，这次选中的人不但可以得到免费诊治，药也是免费的，多少看不起病的人都巴望着能被选上，更何况这次的比试几乎聚集了鲁州所有的大夫。
朱一儒先选中了一位花甲老人给年轻大夫诊断。
老人面上一喜，脸上的皱纹更加深了几分，看他的穿着便知家中穷困，恐是无钱去看病。
沈达不慌不忙将三根手指搭上老人的脉搏。
只是片刻功夫，沈达就收回了手：“老人家是否有喘疾？”
“是啊，整宿折腾的没法入睡啊。”老人露出痛苦的神色。
“胃者六腑之海，其气下行，阳明脉逆，不得从其道，故不得卧而息有音也，四磨汤、七气汤，皆治阳明之气逆。”沈达说着看了朱一儒一眼，下笔开方。
“老人家请到那边再由那位大夫与你切脉。”沈达开过方子后，让老人又去了朱一儒那边。
朱一儒得出的结论与沈达一样，所用药物也是如此，所以年轻大夫过关。
郑济堂这边都是一喜，发出欢呼声。
“这个沈达不错。”郑泽忠忍不住赞了声。
叶玖也是今天才知道年轻大夫叫沈达，实在是她在郑济堂待的时间不多，而且都是给人看了病就走，跟其他大夫都没有什么交集的。
接着沈达选了一个异常瘦弱的年轻男子，
“喉咙肿痛闭塞，为风痰郁火。热毒上攻之症，去风痰，解热毒，可用牛蒡汤。”朱一儒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废话，开完方就交由沈达再诊断。
沈达切完脉，点点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这回轮到药铺联盟欢呼了。
气势明显比之前郑济堂高了许多，人多就是好啊。
就这样几个来回，依旧没有特殊情况出现。
今天要选择的最后一组病人了，人群里的人都有些拥挤，希望能被选上。
郑济堂和药铺联盟气氛都紧张的很，同时也见识到了两人的医术确实了得，能够这么迅速得出结论。不是每个大夫都能做到的，加上沈达的年纪，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还是朱一儒先选，他在人群里逡巡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沈达脸上。伸手一指，“我就选你。”
沈达一愣，随即有些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又没有规定参加比试的人不可以被选。”朱一儒很无赖地说道，接着便是咄咄逼人，“还是说沈大夫连自己的病都不知道？那又如何给别人看病？”
“我……”沈达面露羞色，不知怎么说好。
郑泽忠皱眉，这个朱一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说为什么沈达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朱大夫。这样不好吧，虽然没有说参加比试的人不可以被选，但也没有说参加比试的人可以被选，还是换一个病人吧。”
“郑东家，既然开始没有规定那就从下一场再规定吧，这场既然朱大夫已经选择了沈大夫。那就请沈大夫说出自己有何病症吧，或者沈大夫很有自信自己没有任何病。”华家老字号的华应生说道。
“是啊。”其他药铺东家掌柜也纷纷附和。
郑济堂现在是孤掌难鸣。
叶玖直觉的如果按照朱一儒的话继续下去，这场比试恐生变故。
再次看了眼沈达的脸色，叶玖突然脸色古怪起来，同时暗道一声不好。
郑泽忠看向陈正邦。谁知陈正邦根本没有看向这边，而是和他的师爷说着话。
暗骂一声老狐狸，看来陈正邦是指不上了，看沈达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郑泽忠就有预感不能让朱一儒得逞。
叶玖扯了扯郑泽忠的衣摆，郑泽忠微低了身子，叶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郑泽忠一脸凝重。
如果真如叶玖所说，沈达可能有隐曲之疾，那这场比试郑济堂必输无疑。
隐曲之疾，是个男人都不敢在这种场合公开的，那代表着他下边不行，根本不会有孩子，谁会受得了那样的羞辱。
“沈大夫，你有隐曲之疾，我说的可对？”朱一儒来到沈达身边，踮着脚在他耳边说道，谁让别人坐着都比他站着高呢。
他根本不给郑泽忠时间去打断，他要先摧毁沈达心理防线。
见沈达不说话，朱一儒露出一抹奸笑：“既然沈大夫不能确认自己的病，那我可要当众宣布让大家来判断了。”
“不要！”沈达面色惨白。
“沈达！”郑泽忠冲他摇头。
“对不起东家。”沈达站起身，面向所有人：“我输了。”说完就惭愧地低下头。
郑泽忠无奈地叹了口气，真的让叶玖说中了，沈达果然有隐曲之疾。
朱一儒得意的笑了，缓步走向药铺联盟那边。
不知怎么的，叶玖想起了那日斗鸡场胜利的黑毛，也是这德行。
只是沈达这“红毛”已经一蹶不振了。
第一天的比试以药铺联盟胜利告终。
陈娇娇跟随陈正邦离开了，她穿着衙役的衣服，不好单独和郑济堂的人见面，但是走时还是悄悄给了叶玖一个加油的手势。
郑济堂的上到掌柜下到伙计都无精打采，这样不明不白的就输了实在让人费解。
明明就差一步就有可能赢，再不济也是平手，怎么会自己认输呢？
除了叶玖和郑泽忠，别的人都暗地里骂沈达，尽管他是个大夫。平常伙计是不敢这样的，但是这个时候，大家伙都忘记了身份，如果有人提醒说沈达是大夫，注意点说话，甚至有人会嘲讽的更厉害。
这场比试的输赢关系到郑济堂的每一个人，他们怎么能不急！离开了郑济堂，他们要怎么生活？家里大大小小都指着他们拿银子回去呢。
对此郑泽忠和郑泽铭也没有说什么，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而且沈达的情况又不能公开，如果他们贸然呵斥伙计们，恐会失了人心。
沈达回了郑济堂就钻进房间没出来过。
其实郑泽忠并不怪沈达，如果是他，他可能也会这样做，毕竟如果在那种场合说出了他有那种病，那他以后也没办法做人了。
不过也没有心情去安慰他，他现在自己都还需要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