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女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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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绘--女人香-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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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示意孙玉挂断电话,“玉姐,麻烦你对宁经理说声,说我家里有急事,要请长假,行吗?你说,他肯定会答应,不扣我的钱。还有,玉姐,不要把我住院的事对别人说,好吗?对了,医药费我出院后,一定还给你。玉姐,你相信我吗?”陈平说到后面,都结结巴巴了,这几个“吗”字的确绕口得紧。    
    听到最后一句话,孙玉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医药费?    
    他居然还想着还她医药费?    
    他居然还问她是否相信他这点?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没有原来那个已死去的他百分之一精明。这也是,虽然长得像,但毕竟不是一个人。说算是同一个人,也是会变的。    
    眨眨眼,比老母鸡变鸭还变得快。    
    孙玉黯然神伤,这么多年来她忙忙碌碌,也不知道改变了多少,现在的她却也不是原来的所能好所能想像,心里突突一抖,一丝久违的柔情情无声息地从心底伸出,挤开被世事锤打成冰凉的血糊糊的外痂,吐出绿色的气息,刹那间就已如潮水般淹没了头顶,浑身一颤,僵住,目光锁在陈平这张脸上就挪不开了。女人啊,总是轻易就被一些莫名其妙没来由的感觉所控制,再强的女强女,也不例外。陈平嘴唇上那圈细小的耸毛在阳光的映耀下金光闪闪,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纯洁的天使。可惜,心动了的女人有几个还能保持清醒--知道所谓的天使是没有生殖器的?    
    “阿平。”孙玉换了个称呼,也许这个称呼能让她心里更好过点,“没事,我会打电话对他说。你放心,我更不会让别人知道。还有,钱的事情不要再提,玉姐还会没这点钱?你再提那句话,就是对玉姐脸上吐口水了。阿平,昨夜真对不起,希望你不要生气。玉姐有难处,你能体谅玉姐吗?”孙玉的声音哽咽起来。陈平埋下头,不想让孙玉看见他眼睛里正闪动的泪光,他又何尝不觉得委屈?阿平?陈平记得在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也是这样叫他的,后来随着他一天天长大就再也听不到了。穷,真是一种罪过。而钱,却可以把世间万物打扮得美丽动人。陈平的目光落在孙玉扶住床头柜的手上,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但食指上那枚晶莹璀璨的钻戒更漂亮。他眯起眼,眼睛被光芒刺疼。    
    数学家们用数字解释世界,并建构起各种各样的模型。据说,爱,也在里面,并可用诸多量化指标,譬如美貌、财产、地位、年龄等祥加计算。那么,在得出计算结果之后,是否可将其折算成钞票?    
    爱是商品。现在这个社会是一个发达的商品社会。必须正视爱是商品。也只有正视这点,并深深理解这点的人,才不会为爱所惑,为爱所困,内心保持宁静,手上才会多出一根用来保持身体平衡的杠杆,从容行走。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一个女人的五官、身高、衣饰、学识、谈吐、出身等,这些都是爱的具体而微,同时也还是商品,是可以按一定规则计算并支出某种形式的成本加以购买。所以越来越多的女人清醒地认识到这点,并学会待价而沽。    
    是这样吗?    
    陈平在大学里学的虽是广告设计,但经济课还是选修几门。这一刹那,他显然糊涂了。他皱起眉,突然又是一阵凛凛寒意,猛回头,瞟向窗外,玻璃窗外赫然出现一张肮脏的蓬头污面的男人的脸庞。男人咧嘴白森森的牙齿,在笑,冲他笑,并且挤出一张张鬼脸。陈平差点惊呼出声,孙玉扬头,也瞥见了,转身,开门。病房侧边是护士的值班室,陈平听见孙玉不无愤怒的声音,“这里是高级病房,你们是怎么搞的?”    
    男人被穿白大褂的人迅速拖走了,手舞足蹈,呜哇哇地叫。    
    是个疯子,还是个乞丐,老婆跟人跑了,并拐走了他所有的财产。陈平从窗外护士们的交谈中听见了几丝不屑与鄙夷,心里蓦然一片寂静。    
    此刻,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阿平,咱们不住这。换医院!”孙玉回来,气啉啉地说,“高级病房竟然也让乞丐跑来,这种管理太不像话。”    
    不了,这挺好的。可以让人变成哲学家。哦,不仅是这,是所有的医院。噢,你嗅到了福尔马林的药水味吗?淡淡的,比白玉兰的花还要香。陈平在心底轻轻说道,仰脸,凝视孙玉,“玉姐,不了,麻烦你了。”    
    他没有告诉孙玉他在想什么,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第三章女人香(26)

    26    
    男友走了。门被拉上,咯吱一声,锁发出呻吟。    
    屋子里很热,夹在写字台上的那台小电风扇嗡嗡地旋转不休。光线昏暗,整个屋子只靠床墙壁约米许高处有扇一尺见的小窗。高楼大厦的影子从那里跃入,傲慢地打量着这个逼仄狭小的房间,漫不经心地吐出口唾沫,便即迅速缩回身。笨头笨脑从旧货市场买来的几件家俱,尽管被女主人用粉红墙纸粘得甚为干净,此刻,也羞惭地低头不语。写字台上的电视机没关,这也是从二手市场买来的,十五英寸,二百元,当时为买它,李璐没少下决心。    
    屏幕上有群蜷曲的影子,跪在祭台下,像堆灰雾,被嘶哑的管风琴声掀动,不时地,发出咿咿哦哦断断续续的祈祷声。祭台上排列着几十支银烛盏,一束束火苗就在上面不安地跳动。这是一些想寻找灵魂的人吧。他们跪着,等待施舍,但上帝只会赏给他们更大的卑微。    
    宗教是虔诚的,或能洗净心灵,但在某种意义上,也催眠了心。    
    汗密密地渗出皮肤,一粒一粒,粘在一块。李璐没动,痴痴地望着这个曾给她带来许多欢乐的电视机。它确实太旧了,没过一会儿,画面闪动,居然跳到另一个频道,这回出现的是几个去乡村充当志愿者的年轻人的故事。故事不无矫情,也很虚假,女主角倒不像是去教书的,整天与从城里来的男人搞三角恋爱关系,并在一大堆孩子窥视的目光下裸露身体扮演出水芙蓉。生活是苦难的。女主角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竟然还耀武扬威地穿起超短裙,不被那些娶不到老婆的青壮山民轮奸简直就是咄咄怪事。    
    李璐叹口气,折回目光。    
    男友走前趴在她耳边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见。没有涟漪的水,是安静的,在那里可以仔细凝视自己的容颜,并从那颗忧伤的眼里察觉这个世界的实质。一个瞎子或聋子总能比普通人更能触摸到悲欢离合等单词的背后。当然,这仅仅是或许。何况目遇之所成的色,耳闻之所成的声,这声色两字又是几人所能堪得破?堪破了,也就无所住,无所着,也就是佛,也就不再是人了。    
    天色渐渐冥暗,正对玻璃窗的那堵墙壁上生出一小滩红毛,那应该是夕阳,红色变淡,往前跳,红橙黄绿蓝靛紫,终至黑乎乎一团。    
    李璐起身下床拉亮灯。黑暗一下子就被赶出屋外,她长长吁出口气,坐下,随手关掉无聊的电视,墙壁上贴着墙纸是湛蓝色的,上面有几粒水珠,被灯光涂上层金黄色的声音,像星星,像特别冷的夜里所看到的星星。    
    天穹中,月亮只有一个,星星倒是有无数。    
    一只蛾不知从哪钻出,笨拙地,惊恐地,用翅膀拼命拍打灯光。    
    它是刚从茧里飞出的爱情吗?    
    它毕竟还织成过一个茧。李璐目光迷离,微笑,嘴里发苦。灯盏摇晃,倾斜出灰暗的光,突地一下,灭了。    
    人死如灯灭,灯熄了,灯盏在不在,又有多大意义可言?人怎么活,都是活,为何不干脆让自己稍心安理得些?    
    屋子里的一切正迅速浸入黑暗中,它们互相遗弃,像一群小猫各自缩回安全的角落,沉默不语。李璐茫然地望,窗外灯光隐约,很苦,顺着脸庞往下淌,滴到舌尖,发麻。不远处那家男主人与女主人又开始疯狂追打,这是他们每天必演的一幕肥皂剧。常住这里的人都已看腻了,就连好奇的孩子也没一个肯从自家门后探出头来瞅瞅。真腻啊,心都是慌的。    
    李璐拧开台灯,摇摇开水瓶,倒了杯水。水里浮着漂白粉味,就像一把毛刷粗糙地刷过咽喉,牙龈也疼。李璐皱起眉头,喝了几口,肚内愈是火烧得厉害,干脆一闭眼,仰脖,一咕噜把水全倒入嗓子眼,再难喝的水也得喝。城市里可没有甘甜免费的山泉。当然,李璐并不是喝不起纯净水太空水蒸馏水,但瓶装水每瓶得一块二,每天少喝点就算三瓶,一个月也得一百出头。    
    一百块钱足够让一个山里的姑娘,急忙陪起笑脸,赶紧脱光衣服,并在额头刻下婊子这两个字,让城里的男人拗开她的身体。这个行情,李璐还是知道的,而事实上,在山里面,一个青壮后生从年头忙到年尾,若能赚上千把块钱,就足以令四周邻居眼红羡慕。    
    能省就省点吧。    
    发呆,继续发呆,唇角浮起笑容,往下撇,似就要摔在地上,心里却反而更为恍惚,好像都空了,所有的事情全变成一缕缕气体,不知道在何时已然挥发殆尽。李璐从桌上拿起小方镜子,贴在脸上,蓦然一惊,低头,解开钥匙,塞入锁眼,拧,匆匆拉开抽屉,翻起一叠笔记本,手往抽屉里伸,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瞬间,笑起来,勾手,从抽屉夹层里取出一张暗红色的存单,打开,看,闭上眼,再睁,又看。    
    折子上有十万块钱,这是她所有的积蓄。十万块钱在李璐所出生的家乡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惜在这个城市里光市郊的房子也得三千块钱一平方。    
    眼帘微颤,一丝悸动的喜悦忍不住爬出心坎,这就是奋斗几年的结果,不管它是脏还是干净,至少它沾满汗水。几个阿拉伯数字正骄傲地笑。它们有理由骄傲。李璐把存折放在脸上紧紧贴着,一张原本死灰色的脸刹那间就已明亮生动起来。孤身一人在这城市里飘荡了这么久,是要回家去看看。很久很久都没与家里联系了。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    
    李璐喃喃自语,跳起来,奔到床上,手不停地抖,打开录音机,弯腰从床底拖出个纸箱,翻出一盒磁带,塞入。    
    歌声嘶哑,轰鸣,忽而低沉下去,紧接着猛然发出一阵嘈杂的声响,咔叽几声,终于流畅了,轻轻撞击着小屋里的每一样东西。    
    花开总让少年哭,弄湿春天几多处,柔情原是稀罕物。    
    想来此刻已糊涂,问声君心意何如,此生已有这多错误。红尘从来都是苦,生死之间棘疾路,更有名利似粪土。我心虽然很清楚,偏有冷风吹寒露,此身还在其中沉浮。影伶仃独自起舞,不知世上谁人不会孤独。邀明月共把花数,可笑纷纭红尘太多仓促。流云拂来暗香疏啊人已渐恍惚,天地因此模糊哪时光归虚无。莫要争赢输啊,世界好大雾,平常心里有根明烛。    
    睫毛湿了,泪水滑至唇边,一抖,便被舌头迅速舔干。那只吵吵嚷嚷的飞蛾已经不见了踪迹。李璐从桌上拿起笔,铺开纸。    
    “阿宁,我走了。我想家了。你若想我,就来找我。还有,你床底下的那只史努比,我也带走了。”    
    字迹工工整整。    
    宁愿收到李璐的辞职信后没多想什么,虽不无惋惜,却暗自吐出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该走的也总是会走。不过,他心中亦不无失望,为何她连见面说一声再见,都不肯?她到底遇上什么?算了,很多事弄清谜底,也乏味都很,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选择,强求不得。    
    宁愿并未被李璐的事情困扰太久,他实在高兴,整个人被一片澄清透明浸泡着,走在路上,都会情不自禁乐出声。    
    那天晚上,从江边回来,他与吴非就很自然地相拥上了床,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做那事。不是不想,是很想,想得要命,可俩人似乎都在不约而同地克制,而这反而带来一种妙不可言的愉悦感。就这样相拥,紧紧拥抱,脸贴着脸,胸贴着胸,四肢交缠,再也分不出你我。黑色长发逗引着灼热的心跳,甜蜜的芳香诱惑着坚硬却似要炸开的欲望。时间分分秒秒地流,身体就像被注入一种透明清洁的液体,闪光,仿佛能感受到一切,甚至感受到屋外的风正像孩子的手指般轻轻滑过每一张美丽的脸庞。那些微妙的颤抖,花儿般在两个年轻身体之间悄悄盛开,整个房间里绽出难以言语的香。    
    宁愿与吴非的感情每日俱增。    
    他的眼里也确实容不下别的女人。每天他都要抱她,使劲地抱,似乎要把她一直抱入心里,就像一个初解风情的男人,又恨不得把自己熔化在她的身体里。这种感觉与她奶油般的乳房无关,与她宝石般的眼睛无关,与她仰扬顿挫优美动人的曲线无关,真的,与这些所能看得见的东西统统毫无关系。    
    爱就是这样的么?    
    火热而又潮湿,并且无怨无悔。吴非弓起身子,紧绷绷的,喘息,眼里溢出清水一样的光泽,舌头舔着牙齿,往上翘,抵达上腭,咂出甘泉,然后歪头细心喂入宁愿嘴里。爱,真是无限美好。    
    在梳妆台边开放的玫瑰眨着眼,花瓣盈盈坠下,落入旁边的鱼缸,踮起,几只金鱼扭尾,摇翅,团团地旋转着身子,身上,那些白、蓝、红相间的细纹如同一丛明亮的火焰。水面泡沫冒起。    
    


第三章女人香(27)

    27    
    水从河道流过。不管河底淤泥积得多厚,水面依旧波光鳞鳞。是鱼鳞。不可以吃,得拿刀片慢慢刮去。    
    水晶娱乐宫的生意一如往昔般红火,令林雪嘻笑颜开的是,李花这块取得了惊人成绩,远远超过当初预计。或许人们一向太低估低收入人群对性的消费能力。他们比有钱人更渴望。    
    李花做了几件事,一是提供上门服务,不仅在网上广为宣传,还不时上街派发名片,甚至把相应介绍通过广告派发公司投递到各小区各单元各住户;二是明码示价,以低于街头行情三分之一的折扣来做,每个小姐按质论价,标上等级,客人只要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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