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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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官- 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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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派不可怕,但被他们缠上却很麻烦。毕竟被人家指着鼻子骂“汉奸、卖国贼”的滋味不好受。丁昊南显然不想引火烧身,这才做出了暂时搁置的决定。

口水仗现在还控制在学术范围之内,如果这时候把田文建调到社科院,无疑表明了省政府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让Z派过过嘴瘾倒也没什么,毕竟骂是骂不死人的,更何况对田文建来说这未尝不是件好事,不是有句老话叫“不遭人忌是庸才”吗?因此而扬名立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赵维明权衡了一番后,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给丁昊南递上根香烟,一边呵呵笑道:“田文建的课现在是江大的潮课,场场爆满,受欢迎的很呐。他讲的内容许多大学的BBS上都有转载,从网上甚至还能搜到视频。丁省长,有时间的话您可以看看,的确有点意思。”

“哦,能把枯燥的哲学讲成这样,还真是件稀罕事啊。恩……等有了时间,我一定研究研究。”

…………

领导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第二天下午四点,丁昊南刚送走卫生部专家组,王秘书就拿着一张刻录好的光盘迎了上来,微笑着汇报道:“老板,田教授的授课视频整理出来了,一节不拉,您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丁昊南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一边钻进黑色的奥迪,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道:“小王,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

领导的日程安排,王秘书是烂熟于心,连笔记本都不用看,便脱口而出道:“晚上六点,省工商联有个晚宴。刘主席一个星期前就给您发了请柬,昨天上午还专门跑了一趟办公厅。”

刘主席是民主人士,曾担任过一届江城市副市长。而今天的晚宴则是企业家们的聚会,无非是想借这个机会向省政府讨个说法,要求省里因抗击非典采取的一些措施而给他们造成的损失提供点补偿。

两个月的冰冻期,让J省经济陷入了停滞。再加上巨额的疾控支出,省财政已经是捉襟见肘。囊中羞涩的丁昊南可不想触这个霉头,但关于非典期间民营企业员工工资、房租水电等补偿措施,省委省政府早就有言在先,这时候赖账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去不合适,不去更不合适。丁昊南沉思了片刻,干脆打了个太极拳,似笑非笑地说道:“给刘主席打个电话,就说我今晚有接待任务,实在抽不开身,请吴副省长代为出席。措辞婉转点,多说几句好话。”

“是,老板。”

“对了,帮我给云云电话,让她早点回来。这段时间光忙着抗击非典了,一家人都没时间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省委大院里有几个别墅群。最早的一个别墅群,建于解放前,只有九套房子。解放后,这个别墅群成了省委高级领导的住所。当初规定,只有省委常委才有资格住进别墅。

七十年代以前,这项规定执行得很好,丝毫没有走样。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省委常委几十年间换来换去,也就那么几个人。哪怕这个走了那个来了,人数始终相对固定。

改革开放以来,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一批老干部退下来,进了顾问委员会。人不在位了,级别却在,肯定不能让他们搬出别墅。因此,新上来的常委就住不上别墅了。为了解决这一迫在眉睫的问题,省委便又修了一个别墅群。

可没过几年,这个别墅群又是人满为患。关键在于有些领导人虽然下来了,待遇却没有改变。甚至有些人,退位之前是副省级,退位时往上升了半级,享受正省级待遇。而这个待遇其中极其重要一项,就是住别墅,因此不得不修了第三个别墅群。

如此一来,退位领导和在位领导,待遇上便没有了区别。那些在位领导,心里便有些不爽。为了解决这一问题,省委办公厅又想了个办法,在位常委,除了享受单独别墅之外,还在江城大酒店享受一套单独的办公室用房。

江城大酒店是省委招待所,除了几幢大楼外还有一个别墅群。这个别墅群有个统一的名称,叫八号楼。八号楼不是一幢楼,而是一组别墅,省委的几个主要领导,在这里各有一幢别墅。中央首长来检查工作,也安排住在这里居住。

江城大酒店后门和省委大院相通,侧门则与人民公园相通。丁昊南与往常一样,在离人民公园五百米的一个小巷边就下了车,闲庭信步在公园里转了一圈,跟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却格外矍铄的老人下了一盘棋后,才意犹未尽的沿环绕在假山边的小径,经侧门回到了八号楼。

作为正部级高官,丁昊南是有保卫级别的。别看他孤身一人在公园里转悠,秘书小王和保卫处丁副处长却远远的跟在他身后。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八号楼的侧门里,才若无其事的原路返回。

“爸,你火急火燎的让我回来,你自己却总是迟到,该不会是又在公园跟人下棋了吧?”

刚走进八号楼,就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跑了出来,一边接过他手上的公文包,一边撅着小嘴埋怨道。

此时此刻的丁昊南,再也不是那威严无比的省部级高官,而是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呵呵笑道:“没日没夜的忙了近两个月,你还不让我过过棋瘾?”

云云抬起头来,笑问道:“那你赢了还是输了?”

“唉……别提了。都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才两个月没下,这棋力就明显下降,要不是老家伙有意让着我,今天这两盘都得输。”

“跟爷爷一样都是臭棋篓子,还偏偏都好这一口。”

云云冲别墅里正在做饭的母亲喊了声,然后接着说道:“爸,其实你也不用非得在公园下棋。家里和办公室里又不是没有电脑,上网下还不是一样?”

“你个丫头片子,这不是要我不务正业吗?”丁昊南乐了,捏了捏的鼻子,开怀大笑道:“再说网上下棋那有面对面带劲?这跟喝酒一样,要的就是那个气氛。”

“回来了?先去洗手,饭马上就好。”说话间,一个气质不凡的中年妇女,围着碎花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丁昊南的妻子古玉玲,市一中的高三语文老师,去年底才刚刚调过来的。从私生活的角度上来看,丁昊南绝对称得上是官员的楷模。这么多年来,二人一直相敬如宾,不像其他官员那样有着乱七八糟的花边新闻。

家庭和睦的另一面就是平淡,丁昊南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脱去外套,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玉玲,学校现在才开课,不影响今年的高考吧?”

来J省上任前,丁昊南曾担任过另一个教育大省的常务副省长。有此一问,并不令人意外。古玉玲摇了摇头,一边收拾着餐桌,一边笑问道:“老丁,你问的是高考成绩吧?”

“你啊,就是得理不让人。”丁昊南放下毛巾,回过头来问道:“怎么着,作为J省人民政府的省长,我就不能关心下教育问题?”

“能,您这么大领导,有什么不能问的?不过问你也得去问李厅长,而不是问我这个教书匠。”

自己的妻子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高三老师那么简单,而是D省有名的特级教师,甚至还一连四年参加过D省高考语文出题。要不是为了这个家,打死古玉玲也不会离开之前工作的那所国家级重点中学,跑这儿来当老师。

丁昊南哪能不明白妻子的心思,一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一边循循善诱地说道:“玉玲,我知道你放不下,也知道你对J省的教育现状不满。但反过来看,这何尝不是你大展宏图的机会?如果你能像以前那样,每年都能给北大和清华输送几个优秀生源,那不是比留在D省更有意义?”

对于古玉玲这个堪称应试教育的“专家”而言,教育是个庞大的系统工程,必须从根子上抓起。见丁昊南讲起了大道理,立马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亏你还担任过分管教育的副省长,这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问题吗?吃饭”

外面是老爸说了算,一进家门可就是老妈做主了,谁让她是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呢?从小到大不知道挨了多少批评,一直以来跟爸爸特别亲的云云,吐了吐舌头,给他送上道爱莫能助的笑容后,捧起饭碗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这倒让丁昊南想起了点什么,突然笑道:“谁说J省的教育不行的?先吃饭,等吃完饭我让你们见识见识J省教育界的风采。”

颇为自负的古玉玲,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放眼整个J省,除了江大还有什么?别看江大也是985高校,可跟北大清华能比吗?”

对田文建的授课方式,有所耳闻的丁昊南干脆站了起来,从公文包里掏出光盘,一边塞进客厅里的DVD,一边不无得意地笑道:“现在下定义还为时过早,等看完了之后你就明白什么是素质教育了。来……咱们边吃边看。”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圣人张巡?食人张巡?

第二百六十八章 圣人张巡?食人张巡?

别具一格的授课方式,两难又不失趣味性的议题,犀利而不失幽默的言词……田大教授那“杀人、救人、食人”的三部曲,让丁昊南一家佩服得五体投地,连餐桌上的残羹剩饭都忘了收拾。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同样是欣赏,但则重点却不尽相同。

刚看到第三讲“女王诉达德利和史蒂芬斯案”时,古玉玲这个自认为出类拔萃的教育工作者,禁不住地感叹道:“这么严肃的话题,都能做到寓教于乐,一点都不枯燥。自始至终都没有灌输什么理论,而是循循善诱的引导学生们去反思。太精彩了,太精彩了,没想到江大还有水平这么高的教授。”

不等丁昊南开口,云云便指着电视屏幕,兴高采烈地说道:“妈,你看看人家这上课氛围,没人玩手机,还能自由发表言论,不用按照课本照读答案,有自己的思考,比我们学校的哲学课强多了。”

丁昊南关注的则不是这些,而是默默的将电视里田大教授所讲的内容,与Z派对他疯狂的攻击进行比对。想知道田文建所讲的内容有没有出格,以及Z派大佬们对他的指责能不能站得住角。

按照Z派的逻辑,田文建对功利主义和多数暴*的批判,就是反对少数服从多数,就是恶毒攻击伟大的社会主义制度。从这个角度上来看,Z派的指责虽然有着牵强附会之嫌,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但他们似乎忘了田文建的专业本来就是道德哲学(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lun理学)和心理学哲学,他不讲这些还能讲什么?再说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副教授,并不是什么政治人物,也没有任何政治影响力,纯属学术研究,跟“恶毒攻击伟大的社会主义制度”能扯得上边吗?

就在丁昊南啼笑皆非,正琢磨着大学也不是一块净土,为了抬高自己而不择手段的贬低同行之时,电视里田大教授的第三讲“食人的道德”,让他意识到田文建为什么犯众怒了。

按照田大博士一贯的风格,第三讲同样举了两个两难的例子。一是“女王诉达德利和史蒂芬斯案”,二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张巡守城”。

女王诉达德利和史蒂芬斯案”是19世纪一则有名的案例,三个道德高尚的人遇到海难后为了生存,将一个因生病而即将去世的17岁孤儿吃了,并在海难后的第二十三天获救。这个事实清楚、惨绝人寰的食人案,众多法学家却为此争论不休,直到现在还有许多人认为,达德利和史蒂芬斯等人的行为是不得已而为之,应该获得女王的赦免。

毫无疑问,不管讲台下的学生还是电视机前的丁昊南一家,都认为达德利和史蒂芬斯是不道德的,不应该获得英国女王的赦免。

但田大教授所举的第二个同样是吃人,而且是吃了三万多人的例子,却让所有人对自己之前所坚持的原则感觉迷茫。要知道安史之乱时的张巡,可堪比岳飞的民族英雄,而这个事件基本上是被中国史学家一致称赞的。

闽侯古渡口那座造型奇特的“三圣公庙”, 《三晋历史人物》、《唐书》、《新唐书》和《资治通鉴》的论述,以及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发行的《张巡守城》连环画,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导致死亡人数远远超出整个二战,高达七千万的太平天国起义,其正义性都要受到质疑。

人性、理性……

鲁迅先生都曾说过:无情之人并非真丈夫。丁昊南赫然发现,按照田大教授引申出来的某些观点,省委省政府组织的所有“英模事迹报告会”都是反人性的。尽管他并没有直言不讳的指出,但他却用他的方式,让你禁不住的去想,去反思,去质疑。

想到这些,丁昊南蓦地站了起来,跑进书房打开电脑,浏览起号称Z派大本营的网站来。

“……张巡的睢阳保卫战,其意义远远超出保卫一座城池,而在于保卫国家的立国根本。倘若没有这场惨烈而英勇的抵抗,国家将不可能在短短8年内结束动乱,而可能导致全国范围内的彻底动乱,届时,人食人的现象,将是全国范围内的,还可能只是三万口么?不,那将是数百万上千万的人面临人食人的悲惨境地。相比较,保卫战中牺牲的3万人又算得了什么……”

“睢阳保卫战,张巡成就的不只是一座英雄的城,而是用几万条生命,赢得了大唐帝国喘息一口气的宝贵时间。睢阳保卫战载入史册,张巡名垂汗青,这责任和义务在历史的掌握中,而不是在后人的掌握中乃至后人的评判中……”

“那些以为张巡在保卫战中只是保卫一座城池、一城百姓生命的理解,是肤浅和罪恶的。由此可见,‘江大美狗’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与那些走资派相比,‘江大汉奸’的用心更为险恶,不但试图玷污一代英雄的盛名,甚至还企图摧毁中华民族的价值观。因为按照他那种价值观评价,张巡的执着和努力就可能是罪恶的,这种结论是对民族文化的巨大损害,应该引以为戒。”

………

一个个知名学者“忧国忧民”的评论,让丁昊南意识到田大教授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在他哭笑不得之时,云云端正一杯泡好的茶走了进来,不无好奇地问道:“爸,讲得正带劲呢,你怎么不看了?”

“你的偶像好像有麻烦了。”丁昊南接过茶杯,轻轻的呷了一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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