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叹了口气，把他抱进怀里，轻轻在背后拍着，“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我的小命就这样保住了，从那以后进了祈月阁当值，吃得好喝得好睡得也好。
我还是坚持不要和男人那个！
可是，每当我想起那个午后，少爷像个孩子似的伏在那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人怀里尽情哭泣，慢慢睡去的情景，总是觉得——其实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以很美丽的。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我是不是也……
小麻花，救救我啊！！
25
那次私自出宫的大事件之后，胤灵王立刻下令不再接受每年进贡的美少年。
他把苏三安排在祈月阁里，不为别的，只是安心。
那日，他与不老仙、无忌相约蜀山一战，正斗得畅快淋漓之时，收到飞鸽传书书影身陷贼窝，三魂吓去七魄。
火速回宫，见到的就是那样一幅情景。
他质问他，虽然知道他已经不会说话了。
他却用他爱到魂牵梦萦的眸子回答……迷惑……不解……
不！不是这样！
他曾经施于他的暴虐和痛楚，并不是为了把他变成只能用身体换取生存的弱者。
不要这样看着他……
很久以前，他已经知道错了，错得离谱。
虽然被吓得不轻，冷傲天却也有几分窃喜。
这是君书影回到九灵宫以来，所做出的最大的反应。
往日里，他总是如此沉寂，即使被围绕在人群中，也过着只有一个人的生活。
他无法靠近他。
摸着他，抱着他，吻他侵入他，身体片刻的贴近根本不能改变任何东西。
书影无条件接受了所有的人，却把那颗残破的心高高束起，放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多少次，他捏着他的肩，大声吼，“你的心呢？……你的心呢你的心？！！……”
他轻合双唇，看着他，眼中的神采像风雨中快要熄灭的灯。
这样的反应迫得他发狂。
可他又能拿他如何？凌虐他吗？……爱人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折腾，而自己……在那样明了对他的爱之后，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最后，仍是……无可奈何。
就这样，两人互相折磨却又抚慰着。转眼，又是一年元宵节。
天蒙蒙亮，书影起了身，取了许多白纸来，席地而坐，如往年一样折着。
他折得那样虔诚，以至于每根手指都有些颤抖，好几次对不准纸的边缘。
他的神情静默，仿佛世间万物种种，于他只剩下眼前的一堆白花。
一年之中，只有这一天，他可以为家人做些什么，即使靠近他们，也不会被厌恶。
于是，他开始喜欢这一天。
一年之中，三百六十四天他是一个活着的死人，一个刑囚于世的罪人。但是这一天，是他的节日，他可以活的节日。
他不出声地歌唱，坐在原地舞蹈，用自己的方式，庆祝这一天。
当白色的小纸花开始覆盖地上同一种颜色的皮毛时，外面传来丫头们的戏闹声。
“知道吗？大殿的院子里，那些桃花开了！！真邪乎，这大雪天里，居然开得那么盛！！”
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书影突然停止了动作，快步走到墙边，推开窗户张望。
真的！桃花开了！！
翠儿端着热水进来，只见自家主子面带惊喜，疯了似的冲出去。
“少爷！！你去哪里？……少爷！鞋！穿鞋！”
他再也听不见别人的话，赤脚奔进大雪地里。
是了！！是桃花开了！！
粉色的凝脂花瓣，在这本该苍茫一片的天空下，奇迹般绽放着。
北风袭来，飘摇零落，带着淡淡甜味，如梦似幻，欲假还真。
他站住了，看着一树芬芳，高兴地像个孩子跳来跳去，笑声溢满了天地之间。
就是这个味道！
8岁那年的冬天，院子里的桃花也是这样开着。
那一年，夏家妹妹来家里过年，阿姨带好多自己做的梨膏糖，甜甜的，一股子梨香味……
那一年，哥哥们也都在家，爹爹买了好多烟花……
那一年，一家人在桃树下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夏家妹妹的梨膏糖掉在地上，可惜得都哭了，他把自己的让出来，二哥又把自己的让给他，大哥不许，把自己的和二哥的两块分成三份，一人一份，说他们兄弟永远一条心……
那一年，爹爹说他有三个好儿子，一个贤内助……
那一年……
他回忆，一丝一毫的片段也不放过，脸上是无尽的幸福笑容。
冷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寒缠。
抬眼看去，这四周哪还有人？
左侧右转，前后观望……仿佛那只是好梦一场，梦醒，除了皑皑白雪，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漫天的雪花飘起，他的笑意渐渐敛去，怔怔对着桃花林。
梦已成空，心已成空……
老天啊，为何独独只留下了他的躯壳，连悲伤都奢侈地浮游于世？
是自以为是的仁慈，还是冷面无情的残酷……
一柄梅花纸伞遮去了他头顶的风雪，转身，那人静静站在身后。
书影看着他，毫无表情看着。
“出门要穿鞋，会冷。”他说，手里拎着一双裹着貂皮的小靴。
书影没有动作。
清澈的双目平静如无波的湖面，慢慢地，泪水自他的眼中滑出，一颗一颗，从漠然的脸庞滴落……仿佛那是多年以前就淤积在人偶眼窝的白雪，如今，化了。
那人扔掉鞋子，温热的手指爬上他冰冷的面孔，抹去泪，一颗一颗。
“他们不会来接你。就是来了，你也不可以跟着去……因为我不会允许。”他说道，紧紧抓着他的手。
风舞枝头，纸伞摇曳，桃花在飘，雪花在飘……
这一天，冷傲天弃宫中事务于不顾，和君书影相对而坐，折了一日纸花。
傍晚，才将它们掩埋在那一片桃花林下。
冷傲天捂着书影冰凉的手指，两人一同看着泛红的日头下落，霞光四起。
那一刻，万籁俱寂，尤胜有声。
深夜里，冷傲天处理完宫里耽误下的事，匆匆回到祈月阁，犹豫着进了书影的卧房。
床榻上，爱人睡得正熟，只有这时，他会放下心灵的重负，秀气的脸上方显出一点点恬静。而这一点点难得的恬静总是让他看得感动又心痛，久久不能平复。
冷傲天将他踢开的被角重新盖好，在床沿坐下。
他看着睡梦中的他，一看就是大半宿，也不做什么，只是看着想着，偶尔轻不可闻地叹息几声。
“我爱你，影，我真的爱你……可我不能告诉你，我不能冒着杀死你的危险把它说出来，我怕……没有想到，这辈子我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末了，他亲亲他光洁的额头，低声说道。
放下卷起的纱帘，他最后看了看他，出去了。
屋门合起的刹那，书影浓密的眼睫微动，嘴角痛苦地紧抿着。
他怎可能不知道……初见他那一头白发时就已经明了。
只是……为何要说，在他只是活着就耗尽所有力气，心里没有任何空间摆放爱与恨的今天……为什么……
如果是十年之前……十年之前……
一夜无眠，于是天刚亮，他便起了身，赤脚踏到地上，突然想起昨日冷傲天的话，又坐回去把鞋穿好。
推门而出，踢到一个酒壶。
微侧脸，眼角瞥见那人正呆坐在环廊上，想来也是一宿未合眼。
书影不动声色，继续迈步走进院子里。
“如果……”
他走着，那人在身后说道。
“如果我让你离开这里，你会不会高兴一些……”
他猛然停住脚步。
“我是说真的，后天，不，明天……明天就走，再也别回来。”
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样的心情，书影慢慢转过身，看着他。
侍从忙碌着，把必要的用品搬上蓝底白花门帘的素雅马车。
他静静坐在一旁看着。
他知道，那个人也在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他。
没有觉得快乐，他却笑了。
2个月后
君书影在京城落脚，施舍钱财与人救急，无意中成了一家绸缎庄的当家。
不知是不是苦尽甘来，自从他接收，这亏得不见本的小店竟一点点兴隆起来。
苏三古灵精怪的，在经商方面却有惊人天赋，又有悦儿伴着，不至于失了分寸，两人常常忙得不见人影。
他早习惯了一个人，只是午夜梦回，看着床前无人的轻纱，偶尔也会觉得寂寞。
就在他决定和他相忘在岁月里的时候，他听到传言，九灵宫覆灭了，武林至尊的胤灵王不知所踪。
也有人说，亲眼见他在众路英雄好汉的威逼下，引刀自绝。
不可能，九灵宫有多强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可是……他同意把自己送出来，一定有原因的……
莫非……
书影一阵心惊，不敢再想。
他死了……他竟然死了……
书影浑浑噩噩走在街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十五日了，他放出去的信鸽，没有一只回来。舒大哥，花涧月还有小皓……完全……完全没有音信。
他从最初的忐忑不安渐渐变为绝望。
他摇摇晃晃走着，迎面撞着了好几个人，也不觉得痛。
没有人能够杀死他，除非他自愿……
他死了……死了……
冷风袭过，他猛然站住脚步。
……死了？……死了……
什么东西从湿润的眼角流下来，他用手接住，是泪珠，如露水般晶亮。
为他所流，为自己所流的泪……因为，永远……都不能相爱……
站在闹市口，眼泪开了闸一般狂飙下来。
“呜……”他快速用手掌抹去，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再抹再涌……
对从崩塌的屏障里倾泻而出的悲伤束手无策，对无法改变现状的自己痛恨不已，他蹲了下来，低着头，用双手掩藏那不停流出的眼泪，去还是忍不住发出哀恸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围观的人们从好奇变为惊讶，又从惊讶变为无视。
最后，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站在他面前强。
书影捂着脸，抬头用红肿的眼睛看向他。那人正以同样专注的眼神看着他。
两人相视无言，是非因缘，恍如隔世……
终于，那人摘下黑色披风的帽子，对他伸出一只手。
雪白的长发在风中摇曳，绝世的容貌如天神下凡，引得路人一片惊叹。
书影看着他，泪水再一次涌出……
“出什么事了？”道路口集结的人实在太多了，以至于靖南王的马也过不去，只能下来察看，“你……你？！！恩人，是你！”
他一眼看见君书影，惊喜万分，“我一直在找你，多谢你当日施舍银两给我救急！”
书影迷惑地看着他，实在想不起来眼前这个贵气的高大男子是谁。
“你忘记了？当日你还叫我小心，莫要让你那个好色的主子瞧见真面目……”
“好色？”冷傲天抬了抬眉。
“你说他特别喜欢十三、四岁的美貌男童，十分变态。”
“变态？”咬紧牙关从缝里挤出两个字，冷傲天的拳头紧了。
君书影一身冷汗，不等朱璟的下一句话出口，一把抓起冷傲天的手，抬腿就跑。
“喂！！等等，你叫什么名字？……”朱璟叫着，没人搭理。
“他不认识你哎……”一个甜甜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宝儿……”
“说！！你是不是想认识那个白头发的美人，故意搭讪！！”
“你在质问我？……”朱璟不驯地挑起眉毛反问。
“质问？是啊，我算什么，哪儿有资格质问堂堂的靖南王爷？”宝儿一改先前的嚣张，一脸落寞，“要质问也是靖南王妃的事，接着还有侧妃殿下，西厢夫人，再不就是外面的莺莺燕燕，我嘛，算什么东西……”
“宝儿！”他一阵心痛，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爹帮我选了好几个媳妇人选，有几个还真的是美人呢！！”宝儿看看他，突然狡黠一笑，“不过草民家的事自然也与王爷您无关……放心，喜酒一定会请您喝的。”
“宝、宝儿……”背后一冷，他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绸缎庄内院厢房里。
君书影、冷傲天面对面坐着，没有言语。
桌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素菜面，谈不上好吃，因为是书影下厨做的，冷傲天吃得格外香。
“我想了很久，觉得你在那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所以才把你送出来，花了点时间解散了九灵宫。处理好后面的杂事，马不停蹄来找你……我不是狄飞宇，不像他那般懦弱，要了就要到底……”
“我决定退出江湖，你要有心理准备，我会一直缠着你，生生世世缠着你。”
书影低垂着头，听他说话，不可思议的，不安渐渐被平复。
冷傲天见他没有反应，心里有些底气不足，干脆也不多说，埋头吃面。
吃完面，抬头看天色不早，他站起身，“今夜我约了无忌和不老仙做最后的决战，是时候去了。”
决战？！
书影一把扯住从眼前走过的那个身影的衣角。
“书影？……”
他很强，他是他见过的最强的高手。
可是，是人都会有失手的时候，如果这一次……不！他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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