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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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山中来-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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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身子都麻木了,可却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害怕极了,后悔极了,怎么会往林子里逃呢,草坡下就是那条山路嘛,如果是在山路上,就不会迷路了……啊?等一等,那是什么?林子里好象有人声?!我蓦地坐直了身子,是有人来了?但好象又什么都听不见,难道是我的幻觉?我侧耳倾听,四周好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这样的静寂与黑暗中,我居然产生幻觉了,根本没有人来,我万般失望地弯下背,又将身子蜷紧了。 
    “喂——,喂——” 
    不!不!这只是我的幻觉,老天,别再折磨我了。我低下头,想捂住耳朵。 
    “喂——,丫头,你在哪儿,在不在林子里?”我猛地抬起头,这一会儿,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过来。这不是我的幻觉,因为已能清楚地听出来,是他!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他在林子里,他来救我了!! 
    “小丫头,你在不在?答应一声!”声音越来越近了,仿佛就在附近。 
    “我,我在这里……”我叫了起来,声音却小得可怜。 
    但是他还是听见了。“好,你别乱走动,等我过来找你!”他在黑暗中不知什么地方对我喊道。 
    我想答应一声,但绷紧的神经忽然松懈了,“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哭声倒比呼救声大多了。 
    过了一会儿,我的眼前忽然亮了,那是从不远的地方照过来的一束光。终于可以看见四周的东西了,这种感受并不比盲人重见光明时的感受逊色。 
    我很快便看见了他,他几大步奔到我跟前,手里握着一个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中,透过朦胧泪眼,依然能看清他脸上焦急万分的神色。 
    感到自己终于得救,我哭得更凶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哭,也不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哭成那样有多丢脸,反正就是想哭。 
    他站在那里,半天都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又好象是松了口气,说道:“走吧,别哭啦。” 
    我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望着他。他的脸孔在暗淡的电筒光下看起来并不象我想象地那么狰狞,可我刚才一见到他就吓得转身跑呢,想到他那一夜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的情形,觉得他一定是个歹徒,可现在,他究竟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呢? 
    他见我怔怔地望住他,不哭也不说话,忽然有些不自在的转过身去,又有些不耐烦地粗声说道:“还不走么?电筒的电量快要用完了,到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一惊,慌忙站起身,可再也不想什么都看不见了。脚一着地,我“哎哟”一声便弯下了腰,我忘记脚已经扭伤了,那一下痛得我不禁叫了出来。 
    “怎么啦?”电筒光向我照射过来,“你受伤了吗?” 
    看见我蹲下身抚着脚踝,他转身凑近也蹲下了,并伸手过来象是要查看我伤在哪儿。微光中,我看见了他的手,他的手好大,象蒲扇一般,骨骼突出,手背上竟然还长着又黑又长的茸毛。我倒吸了一口气,慌忙向后一缩,生怕他碰到了我,但却忘了自己是蹲着的,不由得一下子坐在地上。 
    见我如此,他眉头一蹙,眼神阴沉而又恼怒,样子霎时变得凶狠起来,我浑身紧张,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他就这样瞪着我,但一会儿,他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嘲讽。 
    “怎么?当我是豺狼猛虎,会吃掉你么?既然这么怕我,看样子你更情愿待在这黑漆漆的林子里,早知如此,就不用来找你了。”他转身走开,电筒光也背了过去,我身前顿时变得黑暗起来。 
    我大急,冲口叫道:“谁说我怕你了!” 
    “不怕,那就别罗嗦,快走!”他沉着声音,也不停下来,继续向前走去。 
    走就走,谁怕谁!我瞪着他的背影,嘴里嘟哝着,费力地站起身跟着他走去。可是我的脚伤得很厉害,几乎挨不得地,走一步便钻心地痛,我咬着嘴唇不叫出声音来,扶着树干一步一步地挪着。看着他在前面大步走着,只一会儿就将我甩得老远,我心里又恨又急,眼泪不争气地又要掉下来。 
    他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住了,接着一转身便向我走过来,我也停下来,扶住树干,看着他走近,不知他又要做什么。他走到我跟前,看看我的脚,又冷冷地瞟了我一眼,便转身半蹲下弯着背,说道:“上来吧,象你这样子,一辈子也休想走出去。” 
    原来他要背我走,可是……我望着他宽大异常的后背,心里犹豫着。他见我没有动静,忽然转过身,将我双手一抄,也不知怎么的,我整个人就已经伏在他背上了,速度之快,让我来不及惊叫。我回过神来,挣扎着要跳下地去。 
    “别乱动!否则我就把你扔在这儿不管了。”他低声喝道。 
    我不敢再动了,心里又十分不甘心受他的威胁。 
    “拿好电筒!”他命令道,将电筒塞进我手里,然后大步地向前走去。 
    我不得不将电筒拿好为他照着前行的路,伏在他背上,感觉很异样,身体绷得紧紧的,有些害怕,又有些羞涩。想着他对我又冷又硬的态度,我赌气不想和他说话,他也不说话,背负着我,却象是我不存在似的,轻巧而快速地走着。 
    可是慢慢的,我的身体开始放松下来,最初的害怕与羞涩也渐渐消失。他的背宽厚有力而又温暖,让我有一种不得不承认的安全感,觉得只要伏在他的背上,不管是在哪儿,也不管他会将我背到何处去,都不会感到害怕。我的身体不再发冷了,手脚也暖和起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安定与宁静,那种不甘不愿的感觉早就不知丢到哪棵树上去了。 
    树林里寂静地不得了,除了他踏在草丛里的悉嗦声和脚底偶尔发出的枯枝折断的声音,再也没任何响动。这树林里没有昆虫动物吗?还是它们都睡着了?我在他背上轻轻地试着调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他好象没有感觉到,继续往前迅速地走。 
    看着他的后脑,我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他脚下有十分之一秒的不易察觉地停顿,他的头微微侧了一下:“这林子很大,没来过的人会迷路的。” 
    我心里忽然就有些生气,便冲口而出:“那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找我,明知我会迷路,故意要让我害怕吗?”如果他一开始就追上我,我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狼狈样子。 
    他停住了脚步,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我该来救你么?是你自己要跑的,可没人逼你。” 
    “怎么没有?”我有时是任性而又不讲理的,“如果不是看到你,我怎么会吓的跑掉?谁让你那天晚上……” 
    “别说了……”他粗鲁地打断了我,声音变得有些异样,“那天晚上是个误会,我……我说过,我不是坏人,不管你信不信。” 
    他的背有些僵硬起来,继续往前走去,他走得更快了,几乎是在小跑一样。他是坏人吗?不,其实我心里早就不把他当做坏人了,我甚至很感激他,感激他来救了我,没有让我在林子里害怕得要死掉。 
    “大哥,谢谢你!”我伏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感到脸和耳根忽然发起烫来,我的脸一定涨红了,还好他看不见。 
    他的肩轻微动了一下,背上的肌肉柔软了,我伏在他背上,清楚地感觉到这些变化,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这一刻,我才发觉自己好疲倦啊,浑身的力量都消失了,脚也不觉得疼了,身体处于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 
    他的呼吸有节奏地在我耳边轻轻荡着,鼻间尽是他发际颈中带着微微汗味的浓郁的男人气息,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全和舒适。浓浓的悃意开始层层袭来,沉重得让我睁不开眼。怎么走了那么久还没有出林子呢,难道我竟跑了这么远的路吗?我迷迷糊糊地想着,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感觉到身体微微一动,我惊醒了过来,一阵恍惚,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我从山中来(七)   文 / 绿蝶               
    “你醒了?”一个温柔的女性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我侧过头去,那位大嫂正带着满脸关切俯头注视着我。我慌忙坐起身,这才发觉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 
    “你别慌,别慌!”大嫂伸手过来扶我,语气里带着安慰,“再躺一会儿吧,你一定悃极了,我当家的背你回来时,你在他背上睡得可沉呢。” 
    我的脸一阵发烫,让一个陌生人背着,居然还睡着了,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一时间,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尴尬。可是……等一等,那大嫂说什么,“当家的”?这是什么意思,那个人……那个人是她丈夫吗? 
    我愕然抬起头,盯着我面前的这位妇人。她脸色苍白,很瘦削,皮肤干涩而无光泽,眼旁唇边都有着细细的皱纹,怎么看都象是四十多岁了,可那位大哥顶多三十岁出头,他们竟是夫妻吗?真是无法想象。 
    我心里一阵迷惘,游目四望,发现这是一间并不太大但却是纯粹用木头搭建起来的房子。门窗、四壁、横梁和屋顶全是原木拼接的,很原始,很粗糙,有的原木甚至连树皮都未剥去。我注意到身下的这张床都是原木拼制而成的,挂着一幅已经有些褪色的蓝色碎花布帐子,床的里面,那个小男孩儿小天,侧躺在那儿,面朝着里面,睡得正香。 
    我转过头,看见大嫂一直在注视着我,便问她:“大嫂,现在是什么时候啦?” 
    “已经夜里十一点过了。” 
    “那我……大哥背着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到,一把你放在床上,他就出去了,我转过头,就看你醒了。” 
    我想起跑进树林时天还没黑,现在却已经这么晚了,自己瞎折腾了一晚上,害得这一家人也不得安宁,心里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大嫂,真对不起,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大嫂坐在床边,脸上挂着淡淡的、宽容的微笑:“妹子,你别客气,只是……为什么一见到我当家的,你扭头就跑呢?他人长得粗,可心眼很好呢。” 
    我的脸又开始发烫,不知该怎么说好。 
    大嫂见我说不出什么来,又笑了,她拉过我的手,轻轻拍着:“你真的不用怕他,长生虽然……哦,我们家姓毕,我当家的叫长生,他虽然生得又黑又粗,可是绝不是坏人。”她的手凉凉的,皮肤也有些粗糙,可是却让我心里感到好温暖,她叫我“妹子”,让我觉得她好象是我一个久未见面的亲人。 
    “对了,长生说你的脚扭伤了,疼吗?”她仍然拉着我的手,透着那种自然流露出来的关心。 
    见我摇了摇头,她又说道:“你一定口渴了吧,我给你倒点水喝。”她站起身去给我倒水,这时我才发现她不但很瘦,身材也很矮小。 
    趁这机会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屋内的东西很多,但却不杂乱。床边有一个很旧的木质已经发黑了的长桌,挨墙放着,桌上点了一盏汽灯这小屋孤零零地伫立在山野间,想必是用不上电的房间里的照明全靠它了。桌子上还散乱地放着一些小学生用的课本、铅笔头,一只很大的已经掉了几处瓷的白色搪瓷杯子。再过去就是一个土制的灶台,农村里常见的那种,灶台上只有几样很简陋的炊具。 
    门开在正对床的那面墙上,旁边就是一扇窗户,门后挂着衣服、围裙、毛巾什么的。在门与床中间的地上,摆放了一张矮矮的小方桌,小方桌旁有几个大概二十公分高的小板凳,想必这是一个饭桌。床的另一边,挨着墙堆放了两个木箱子,箱子旁是一个用得很旧了的矮柜,柜上摆放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光线昏暗,看不清楚是些什么。墙上挂着一把长长的猎枪,还随意挂着一张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皮。 
    大嫂在灶台上拿起一个竹编外壳的保温瓶,倒了些水在一个土陶碗里,正准备给我端来,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那位大哥从门外走了进来,我看见门外正有着清朗的月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到门内的地上和小方桌上。他手里拿着一把什么,象是青草、树枝之类的。关上门,他向我瞟了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方桌旁的小板凳上,摆弄起他手上的树枝草叶来。 
    大嫂将碗递给我,示意我喝水,我喝了一口,才觉得自己真是渴得厉害了。加上那水回味甘甜,我一口气就将一碗水喝完了,还想再请大嫂帮我盛一碗,忽然听到那大哥低声说道: 
    “姐,你看看她的脚,再给她上点药吧。” 
    大嫂接过我手里的碗,看了看我,又对着他说道:“还是你来吧,我弄不来这些。”说着便微笑着走开,边走边又说道:“你们都还没吃晚饭呢,我给你们下点儿面吧!” 
    那大哥看了大嫂一眼,又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会儿,便站起身向我走过来。我一直在注意着他,看到他犹豫的神情,我知道在树林我的举动一定让他很尴尬,也很气恼,所以他一定在想,不知道一番好意会不会又遭到我的拒绝。 
    他走到床边坐下,又看了我一眼,问道:“是右脚吧?” 
    看我点了点头,他又问道:“我看一下,你不介意吧?” 
    我又摇了摇头。此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自己正处在一个很奇妙的状况下,一开始,我坚信不移地认为面前这个人是个心怀不轨,让人惧怕的恶人,可是这个恶人却在树林里救了我,又把我背回他的家,现在又要为我受伤的脚上药,这还是个恶人吗?不,他在我心中的狰狞形象已慢慢地转变,可是这种转变让我心里产生了一个很奇怪的,说不清楚的感受。 
    他帮我脱掉了袜子,动作很轻,然后手在我的脚踝处轻轻地捏、按,我又一次注意到他的大手,没有看错,他的手背真的长着又黑又长的茸毛,这样一双大手只须轻轻一捏就能捏断我的脚脖子,可是这会儿,我感到的只是很轻柔的动作。 
    我觉得脚踝某处在按捏下微微一痛,脚不由得便缩了一下,他没有放手,问道:“这里疼吗?”说完,又轻轻捏了一下。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他松开手,就着灯光在他拿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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