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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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纠缠-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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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纠缠》


 第一章

手机屏幕在桌面亮起时,他蹙了蹙眉。

红木大方桌,寥寥几人落座,精致繁复的花纹,蜿蜒边沿桌腿,曾用粗糙的指腹一遍遍摩挲,包浆早已光亮如镜。

他看得到坚硬笔头落桌面的影子,隔着一点虚空的气体,忽因重力坠下一颗墨滴。

助手小田来帮忙,手里是洁白的浆纸。

他一把推开。

仍去看那亮个不停的屏幕。

像是两方角力,互相推搡着,谁也不肯先行低头。于是等待着,心中绷紧着,直到一方先行唱罢,他扯一扯僵硬的嘴角,戏言你也不过如此。

屏幕竟又一次亮起。

第二通电话了。

第三通。

胶着空气里有人先笑起来,苍老的声线,克制着岁月过快走过的脚步,说得尽量清脆一点,要像个年轻人,“好了,凯蒂都等急了。”

他颔首,拖过笔尖,“是的,爸爸。”写下端端正正三个大字:杜咸熙。

就在“男方”的后头,红封16K的瓦楞纸,淡色脉络下是干玫瑰花瓣,上书楷体大字:订婚函。

要昭告天下,如同旧时君主登基……或是驾崩。

终在喧闹繁琐的仪式里结束,他取手机,思忖许久,终是拨那个号码。

无人接听。

还是在医院里见到了打电话的人。

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窝在洁白的被褥里,像是一张薄得快要碎裂的纸张。

徐安柏冲他眨眼,也或许只是该眨一眨眼,不多的交流,她移开视线,看不见眼白,通红一片,她眼睛里,有眼泪潺潺。

黄珊依旧不修边幅,穿一件黑的深不见底的钟罩衫,头埋在厚实的围巾里,没有脖子,她从外面来,带着一冬天的寒气,声音嘶哑,“杜先生,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表情寡淡。

为什么现在才来?

为什么他会要来?

“Amber差点因为哮喘而——”她扼住下巴,还是望不到脖子,只有瞪得老大的眼睛,惊骇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接电话,Amber当时很危险。”

心里有一万种的思绪、语言,交织在一起,过于急于说出来,反倒一张嘴就忘了开场白。

等待许久。

为了这一刻。

战栗,密密麻麻,传至每一个指尖。

积蓄了半天的时间来平缓,安抚进躁动的神经,然后他嘴角突然荡开笑意。白色的衬衫领子挺括,抵住他的下巴,刺拉拉的痒,索性解开了,连同精致的黑色领结。

袖口的黑色袖扣冰冷刺骨,划过锋利的一道光线。

他维持着这动作,在日暮阳光以最后一丝暖意斜射进玻璃窗的同时,声音冷若冰霜地冻结起这矛盾的时光。

“或许这样以后她就知道,生死关头,该打的第一个电话不应是我。”

身体被人一阵猛摇。

徐安柏自一场噩梦中醒来,双手还紧紧缠着脖子。

她摘下黑色眼罩,纤细的丝带划过她满头的汗,几滴擦过她饱满的额头落在手背上。

视线里是黄珊,裹着一条姜黄色的长围巾,几乎紧紧包起半个脑袋。

一脸紧张,手心去贴她的额头,“Amber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整个头等舱都听得到你乱喊。”

果然还是一场噩梦啊。

徐安柏拿手掩一掩鬓发,冲舱内仍旧看她的几个人淡淡地看几眼。

妆容有些花开的空姐自身边匆匆过,被拦下了,徐安柏抬头看她,说:“帮我来一杯牛奶,谢谢了。”再挤出几抹笑容,更礼貌了。

她始终学不会关注旁人的感受,因为成长的关系。

自小学会的是如果旁人愿意帮你,不必开口也会达成,如果旁人有意忽略你,紧紧贴上也无济于事。

教会她这句话的是个美丽纤瘦的女人,可她后来为了一个男人死死纠缠了差不多半个世界,终于郁郁而终。

只是步入社会,情况大有不同,你不开口,别人如何知道?

因而尽管她的心里多有不屑,面上总还是淡淡的,要做出弱势者的姿态。

于是,空姐送来牛奶的时候,她又浅笑着加了一句谢谢。

黄珊拨弄着小型算盘,敲敲打打,这是她的爱好,喜欢听钱自指尖一点点增加或者减少,算是无聊人生里的一点调剂。

她说:“一下飞机先去见个导演,千求万求才让你参加这次晚宴,不过钞票受罪,免不了要替他抗下单子。”

徐安柏自牛奶杯中抬头,玩笑的口吻,“啊,年近三十还要做回老本行捞钱。”

“哪有三十,才二十四,”黄珊瞄她一眼,“你这种年纪正是发力的好时候。”

不过心里非常清楚她十四岁便已经出道,然而始终徘徊圈内,没有大红。

荒废尽的那几年,实在算得上可惜。

黄珊又说:“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徐安柏两眼一翻,望她,带一点诧异,“你知道我的目的。”

“除那以外。”

“哦,那再没有。”

黄珊顶讨厌她假笑时的面孔,眉梢微微一点上翘,声音里头含着蜜糖似的娇嗔,男人都爱吃这一套,但她不同,她是女人。

黄珊扁扁嘴,手指几乎戳到她的眉心,“约法三章,你不许见他。”

知道她说的是谁,徐安柏面不改色,“好的,我不见他。”

偏偏晚饭时分就见到他。

他是座上宾,和名义做东的大导演一同坐靠窗的上座。

落地窗开了一半,浅黄色的棉麻窗帘绑在墙面,无数流苏与薄纱交织,吹拂起一拨又一拨的浪。

后头是绵延辽阔的蔚蓝大海,海风咸涩,涛声阵阵。

没人抽烟,他独独点了一支,食指与中指间夹好,只是许久未动,灰烬堆成一长条,锁在猩红色一点的前头。

没有掉落。

黄珊起先一惊,是有些始料未及,然而随后就镇定下来,不看他,只是去奉承导演,又冲徐安柏挥一挥手,“喏,这就是我们家Amber。”

徐安柏亲眼看到那胖男人揽过黄珊的腰,望她的时候还带着一种色眯眯的神色。

一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光看他的眼睛就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徐安柏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但寒光闪闪的那把刀可不是这大名鼎鼎的导演——她还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是杜咸熙。

杜咸熙让她惶惶。

更要命的是,自他的眼里看不出他的心。

又或者,这个男人是没有心的。

她还能想到那天夜晚发生的一切,连鼻腔里的消毒水味、他身上甜糯香滑的香水味,都还清晰如昨。

他站在病床前,像是一尊蔑视苍生的神。

他的的确确用那种随意而寡淡的口吻说过那句话。

“或许这样以后她就知道,生死关头,该打的第一个电话不应是我。”

那时候,他当真是想要她死的。

灰烬终于是断了。

他这才想起来抽烟一样,但只慢悠悠吸了一口,掐灭在烟灰缸里。

胖导演将脸调向他,眉飞色舞,“哈,杜老弟,你今晚不仅有口福,还有眼福,Amber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美女,她要称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哎哟,你这么多年都去哪儿了。”他又看徐安柏,“快过来给我们杜总点烟,这个人你可是不常能看见的,千万要先把他照顾好。”

黄珊是准备拦的,徐安柏丢了个眼色,手在她肩头拍了两拍。

前一秒还是赔笑,后一秒就要点烟了,徐安柏在心里头自说自话,她这身价降得可真快。

橘色火苗,腾的跃起。

杜咸熙微微倾身,嘴里叼着雪白的烟,凑近那火。

徐安柏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蓦地屏住呼吸。

不能呼吸。

不是不敢。

她没什么好怕他的。

他皮肤依旧白净,睫毛很长,眼睛深邃,笔挺的如同雕刻过的鼻梁,还有那红色的嘴唇,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沟……因为接近完美,所以很不真实。

有时候会想他会不会是一只吸血鬼,很想往那嘴里看一看,会不会在微笑之后露出长长的尖锐的牙——

他忽然掀起眼皮子望她,似笑非笑的,头微微往后仰了仰,说:“麻烦徐小姐了。”

徐安柏站直了身子。

杜咸熙正一手展着深红色的桌布,指尖轻轻敲打着节奏。

“好久不见,徐小姐依旧光彩照人。”

谁都没想到杜咸熙要补上这一句。

胖导演都惊得放开了黄珊,弯去杜咸熙一头,“原来杜老弟也认识Amber呀?”

杜咸熙倒不说话了。

说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徐安柏想。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是成功引起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不动声色地让人腹诽他和这小演员间是否有过什么过去。

于是说熟得很,或是不过是见过几次,都只是苍白的几句诡辩。

人们注意的焦点全不在这上头了,横竖他们是有过交涉的。

胖导演有点自讨没趣地笑起来,“哎哟,新电影里头人都满了,现在又来个美人Amber,这叫我是添一个,还是为她专门准备个本子呢。”

说得黄珊心尖都直跳,手往包里伸过去,想打一打小算盘。

打小算盘的倒还不止她一个人。

曲终人散,杜咸熙一路走在偌大的别墅里,一路脱了外套、马甲,再扯开紧紧缠了他一晚的领带。

走去吧台倒了一杯葡萄酒,仰面一口气饮尽了。

隐隐听到门铃响起来。

被一早吩咐过的仆欧很利落地过来回禀,杜咸熙点了点头,听脚步声也已经穿过后门步入厅堂外的大门了。

他松了几颗衬衫扣子,踱步去开那扇暗红色的门,人就站在后头目光平视前头。

一瞬间,长过一万年。

这面红色的大门有什么可看的?

他忽地去提她的下巴,呼吸急促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徐安柏只是略略晃了晃身子,没有挣扎。

 第二章

徐安柏一直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哪一处地方招惹过杜咸熙这个人。

只是时间太久,跨越又太过漫长,所以时常背抵住床板,双眼瞪大了望向天花板,缠绵反复一整个漫长夜晚。

依旧是想不起分毫。

她十四岁就跟在黄珊后头打天下,十六岁就认识杜咸熙。

初见是在一个灯火摇晃衣香鬓影缠绕的酒会,济济人潮涌进银色装点的宴会大厅。

黄珊是去搜寻猎物的,找到一切可投奔的人,徐安柏则是专心去吃的,被数不清的珍馐和美酒吸引。

彼时她们一个是不入流的经纪人,一个是不入流的小嫩模,在深不见底的娱乐圈里冲过来冲过去,像是两只紧紧抱团的小虾米。

微不足道都不足以形容她们俩在这汪洋大海中的卑微地位。

徐安柏吃得不亦乐乎,她深知这世上最好的永远是食物,不会说话,听不懂人话,还能永不背叛地填饱肚子,毫无怨言。

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伙伴?

忽然就有男人在她跟前坐下,面带微笑的,一脸餍足,仿佛见到她便足够唤起一副极佳的心情,他说:“呐,哪有女孩子吃得下这么多?”

抬头看他,第一眼关注的就是那双深黑的眼睛,吸纳光线的黑洞一般,可也知道这人并不会是只有这么简单。

他精致的衣着,奢华的品牌,修剪的一丝不苟的指甲,和掌控自如的表情,无一不出卖着他。

对精英,徐安柏本能地避开。

不理他,原本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尽管没有底气,没有资本,但她的眼里始终放不下旁人。

直到被他的手按住自己的,他阻止她吃得太快太多,他说:“好了,小孩子不应该吃这么多,我叫杜咸熙,你呢,叫什么?”

徐安柏一把把他推开了,他始料未及,因而身体猛然间撞上椅子后背,已经竭力维持在一种可控的状态内,还是有人往他这头来看。

自然就包括着保护他的那一些。他使一个眼色,让人退后,身边的女孩子已经抓了一个蛋糕边吃边走开。

他在盥洗室前的水池前遇见正呕吐的徐安柏,对方以一种惊愕的神情紧紧盯着他,她满脸是一片凌乱之后新拍上的水,头发撒乱着,几缕粘上额角。

杜咸熙自作主张地帮她去擦脸,她这才怔怔地冲他说第一句话,“你是谁?”

他笑起来,“刚刚说过呀,我叫杜咸熙,你呢?”

我是徐安柏,徐,安,柏,

不是你口中朝三暮四的那种女人。

徐安柏这样介绍过她自己。

杜咸熙花了很大的力量才将她追到手,而徐安柏只用花很小的力量就能钻进娱乐圈里当红小花旦的队伍里。

这个圈子里,许多人靠着运气一炮而红,许多人因为绯闻常传常有,但更多的人,用几乎一生的事业来等一个好角色好时机好宣传,希望艰难完成一次化蛹成蝶的蜕变。

而徐安柏是另一小拨的幸运儿,因为傍上一个杜咸熙式的男人,一夜之间便能脱胎换骨。

当年还为此闹过许许多多的不愉快,尽管甘心被他牢牢掌控在手心,却无法承认这是一种虚伪的充满金钱虚荣的交易。

徐安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说出那些话的。

杜咸熙只是揉揉她的脑袋,“不要用‘你’,我从没说过。”

他还是在回避重点。

徐安柏竭力撇清着自己,他却正将所有的注意力转到她反反复复的神经性贪食症上。

规定好三餐的时间与定量,让人关注起她几乎所有的时间。

没有他陪伴在旁的时间。

十六岁的徐安柏专心谈起一场处处受拘束的恋爱,二十岁的杜咸熙却还要在家族企业学习,他已经接过父亲手里的一点股份,在整个公司上下拥有强大的话语权。

杜咸熙说,如果说生活教给了他什么东西,那一定是不要害怕,一往无前地往下走。

但他偏偏害怕过徐安柏跑来告诉他,“我的体重又轻了。”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来治好她的痼疾,医生开的最重要的一味方子就是:不要让她离开你。

他在她十八周岁生日当晚对她说:“我要给你一个礼物,让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他的礼物却是拆开她。

纯棉的灰色床单,她手足无措地躺在上头。白色的丝巾捂住了眼睛,已经不耐烦地想要揭开来了额。

“是什么东西要我躺在这儿才能拿?”

他已经压下来了,带着粗噶的呼吸,没有回复,只是很用力地吻她。

直到彼此喘息连连,她身子柔软如水,涎液粘黏滴洒皮肤,他用气息不稳地声音,问:“知不知道我最爱你哪儿?”

“眼睛。”非常自信。

她有一对琥珀色的眼睛,漂亮的像是两颗晶莹的玻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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