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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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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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是真的,余为赵八郎,继承家业而为天子。”

  徽宗自称八郎,因为他是先帝的第八个儿子。听了他的话之后,李师师皱皱眉头,心想,这个人如果不是狂人就是骗子,所以就偷偷联络衙役,因为伪称天子可是大罪。很快地,开封府厅派了两百名兵士将妓院重重包围,出外察看发生什么事的高俅一看,马上对兵士队长大喝:

  “你们这些人竟敢妨碍主上之乐,是为不忠之罪!”

  看了高俅的脸后,兵士们立刻一哄而散,李师师这时才知他是真的天子,赶忙谢罪。

  徽宗笑着赦免了她,以后,他也对李师师长年宠爱有加。

  这则故事看起来是个笑话,但却透露了许多事情:像是徽宗的为人以及开封的奢华,这些都可看出当时社会的平和与安定。一名皇帝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能够变装在街上漫步,不管谁看了都会认为这是个太平治世,而这太平也应该永久持续……

  然而,金军人侵造成宋的一度灭亡,也不过是十年后的事情,宋的平和与繁荣,就像是站在深渊边缘一般,其灭亡之迅速,简直可以垂直落下来形容……

  ※       ※       ※

  黄河流域的春意尚浅,残存的冬季势力乘着冷风从西北杀来。

  “哇!这片大地的天空居然是黄色的!”

  子温哑然地望着。虽然他脑中有“黄土”的知识,但毕竟是初次见识到。在宋的全盛时期,这儿的街道,左右都布满了树木的凉荫,一片绿意,路面也相当整洁。而今,这块经过战乱的地方,原野,烧掉了!树木,砍倒了!水路中充满了尸体和泥泞,天地之间仿佛只有狂风,以及滚滚的黄尘。不过,梁红玉却似乎对这片贫瘠的土地仍充满了爱怜。

  “这把黄土染满了历史,沾满了自黄帝以来,数亿人的血汗、野心和勇气。子温,你爹年轻时也曾经通过此地喔!”

  梁红玉生于江南之地,从未到过北方;然而她的夫君却是生于黄河上游,以马为友在原野间奔驰长大的。他在十八岁时成为正式官军的一员,曾在二百步的距离之外一箭射下西夏的将军,也曾一个人进人二千贼军的根据地,说服其无条件投降……这个生于大陆西北的男儿,在转战万里之后,最后死于中国的东南角。

  生前,韩世忠从没对梁红玉说过“夫人不要多说话!”之类的话,不管任何事他都会跟她商量,征询她的意见,而名妓出身的梁红玉居然能有此般的军事知识,想来,也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红玉如果生为男儿的话,大概就能成为枢密使了吧!”

  “这个由你出任就好了!”

  “我是不行的!我的学问不足,和岳鹏举是不同的!”

  鹏举即是岳飞的字。岳飞算是很有学问的人,他甚至能够以诗作为上奏文。

  “那么,鹏举大人能成为枢密使吗?”

  “以他的才能和功绩来说是绰绰有余了!只不过,他树敌太多。”

  对于比自己年少的岳飞,韩世忠十分尊敬,只不过,这只造成了岳飞更加自负而已。结果,韩世忠和张俊成了枢密使,而岳飞只是个枢密副使,这件事给了岳飞很大的刺激,而他对宫廷人事的不满,也造成日后不幸的原因之一。

  明天终于要决一死战了!在会议解散之后,韩世忠对妻子说:

  “今晚是月圆夜,我们两人就散一下步吧!”

  韩世忠本来可是个和风流两字沾不上边的男人,梁红玉当然笑笑答应了。

  两人脱去甲胄后,便从军船搭乘小舟上陆。月光下,韩世忠在登小丘的途中吟了一首词:

  万里长江淘之不尽

  心怀壮丽秋色

  龙虎啸风云泣

  千古之恨如何雪

  对山河耿耿小沾襟

  韩世忠以朗朗的声音吟唱着,这可是叱咤百万大军的勇将之声喝!

  越过长江的暗流,可见点点的光球,这是对岸金军军船的密集灯火,此时韩世忠的心境,在《说岳通俗演义》中,是以“应如曾公、赤鳖构羹赋诗之心相似”来表现的。

  “结果,我是说活下来的话,当然,即使是明日战死我也没有遗憾!因为,我所选的男人带给我有意思的人生,再也没有比在月下听你这拙劣歌声更幸福的事了!”

  真要说遗憾的话,大概也只有子温了!在黄天荡之战时,年幼的子温尚托付于保姆,若有个万一,就不能看着他长大成人了。

  “不要担心!韩世忠和粱红玉的儿子,即使是双亲都不在,也一定能活得很好的!说不定对孩子来说,双亲还是一种麻烦呢!”

  说着,梁红玉笑了,而一旁的子温则是一脸认真,对他来说,母亲的存在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Ⅱ

  在距开封约二十里的地点,梁红玉母子俩在一处酒肆前停下来休息及午餐,在叫了饭菜之后,一旁正在用餐的老人突然张着他的红眼说:

  “您的孩子看来似乎身体健康,可别被朝廷的差人看到了!”说完,老人随即闭口,梁红玉和子温也迅速吃完结帐离开。

  更近开封时,人马的往来也逐渐增多,眼下可见不少人列队等着受检通关,也有不少载运着木材、石材的车辆,在通过之后带起滚滚的沙尘。

  “好像是在做大规模的工程,或是准备大规模的出兵吧!最怕的是两者都有!”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权力者常做的事,他们要以此在万人之前确认其权势。

  此时的金国正在不断地征召二十岁到五十岁的男子,一半用来打战,一半则用来大兴土木工程。至于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及妇女,则忙着筹措租税,和武器的制造。每户都需缴千钱的税,以及十支的箭。

  农家的牛也被征用,有些用来运送军需品,有些则是皮被用来制造皮革或箭筒,肉则被用于食用。这些都是无偿地被征收。马也是一样,为了战争,完颜亮从全国征集了五十六万匹马。

  “要说战争的话,辽已经被灭、与宋的和谈成立,而西夏则为附属,那又何来战争的对手呢了?”

  金的官员和民众充满了不安,但又不能公然批判,只有互相低声耳语。

  “听说金主是继隋炀帝以来的暴君。”

  子温忽然想到高宗的话。的确,完颜亮和隋炀帝是有几分相似。首先,是即帝位的道义问题。完颜亮是杀了他的堂兄熙宗而继位的;隋炀帝则是用计将本为皇太子的兄长拉下。即位后又立刻将他杀害,甚至还逆杀卧病在床的父皇。

  此外,隋炀帝和完颜亮都有好大喜功、浪费、性好女色、富有才能、充满自信……等特点;另外,他们都是生于北方,但却相当倾慕南方的人。完颜亮在即位后,即舍弃金建国以来的首都上京会宁府,而将首都迁至燕京(就是后世的北京)。

  “虽然学得很像,但是隋与金的国力却大不相同!”

  炀帝即位时,隋可是历史上相当富庶的国家之一。隋结束了南北朝的战乱,和平满布天下,国库中也装满了财宝。即使炀帝在建设了大运河、广建了数百座豪华的离宫、以数万人的车队数度出巡、花了大量珠宝在无数的美女身上后,国库依然有余,甚至还得以两度减税。

  反观金国,虽然在和宋定下和平条约后,金每年可以获得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然而,这样的岁贡却不足以成为国家财政的全部。

  为什么呢?因为当初金兵恣意破坏、掠夺,致使黄河流域的生产力相当低下;接着,熙宗、完颜亮连着两代的失政,也都压迫着金的国库。

  初期以治世闻名的君主,末期却变成暴君的例子并不少见,只不过,连着两代都是这样,倒是不常见。

  金人要想统治人数较多的汉民族当然不容易,更何况,汉人的文化又较高、经济又较丰,这些都把征服者给比了下去。他们的征服之所以能够成功,主要还是趁着中华帝国的腐败之际,一战而胜,占领了繁荣的都市和肥沃的田园,而后方才发现,到底是要如这土地上的人民一般来进行统治好呢?还是如同自己原来的部族一般生活好呢?

  这个问题确实难以论断。

  最好的方法是在行政技术上任用汉人官僚,由他们来进行实务。

  全国初期就是这样成功的,由北方边境的汉族知识分子协力治国;而待进入中原,单单的山林野夫已经无法管理广大众民了!

  不过,新兴的金王朝倒是出了不少有能之士,他们从改革国家制度着手,让原先简单的部族国家摇身一变而成为中华帝国的正统王朝。大太子宗干就是实行这个大事业的人员之一。他是二太子宗望和四太子宗弼的兄长,也是太祖皇帝的长男,由于他的母亲并非正式的妃子,因而没有继承帝位的资格,但他并不怨恨,反而以国家为重出任宰相。他和另一名汉人,也就是辅助他的大臣韩企先,立下了金的大部分国家制度。只不过这分功绩,在十年的混乱和失政之后,完全复归于无。

  “古来大兵大役者未以民怨沸腾而丧国身亡者无。”

  这是清代史家赵翼的记载。自古以来,发动大规模战争的权力者,最后多是因为引起人民的怒火而使国家和自己灭亡的。但为何这些当权者却又不断地重复这样的愚行呢?赵翼笔下的怒气历历可见:权力者是不会从历史中学会教训的!

  金国的治安因此不断恶化,叛乱四起,在南边,有汉民族的农民起义反抗官吏;而在北边,则有契丹族的反叛。契丹,就是以前北方的辽国,在西元一一二五年为金所灭亡。同年,全军也侵人宋国国境,于是,短短两、三年间,辽、北宋两个大国就被新兴的金所灭了。

  不过,王朝虽然被灭了,土地上的人民并没有因此消失。

  本来,中国农民都是温和而忍耐的,但如果欺人太甚的话,就会揭竿而起,直到撂倒侵略者为止。在金以前的辽在侵略之时也是十分暴虐,在“打草间”之中将抵抗者全部杀掉,想要以恐怖支配一切。可是,农民的抵抗却不曾稍歇,入侵者虽然一杀再杀,农民们依然踏着家族及同志的尸体与辽军对抗。最后,辽太宗终于害怕了,命令全军撤退后才止息。

  “哼!早知道中国是这么难治的国家,谁还要特地跑来?北方的旷野生活还更愉快!”

  之后,太宗引军北归,却于途中暴毙。官方对外宣称是病死,但以其四十六岁的壮年,当可能有其他死因才是。顺便一提,被称为“太宗”的皇帝,在唐、宋、辽、金、元、清各王朝均是第二代的皇帝,此外则没有称做“太宗”的例子。

  一百九十年后,金人入侵了中国,腐败的大宋官军只有踉跄逃走的分。而在充满杀戮、掠夺的风暴之中,民众们又再度站起来了!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能够拯救国家危机的人,他们拿了武器,前往这个人的所在。

  这个人就是留守在东京的宗泽。

  Ⅲ

  全军大举侵入宋境是在宣和七年(西元一一一五年),这是宗泽六十七岁时的事情。他原是科举出身的文官,之前主要是担任地方知事之类的小官。

  虽说他在民间的人气很旺,但在中央政府的评价却不高,就在他即将以一介清官终老晚年时,他的人生以及大宋帝国的命运竟出现了激烈的变化。

  以军事力量强行占领开封、并支配了整个黄河流域的金,把宋的皇族—一加以囚禁。正当徽宗的九男——康王赵构,准备要接受金军的叫阵,从阵营中出头之前,遇到了宗泽。宗泽说服了康王不要出头,并带着他离开了金军的势力范围,在南方即位成为大家帝国的第十代天子,亦称高宗皇帝。

  宗泽此举确实改变了历史,如果康王不这么做的话,那么,他就会和他父亲徽宗及兄长钦宗一样成为五国城的虏国,而不会成为高宗皇帝。而如果没有能够即帝位的人物,来就只有解体灭亡一途了!

  宗泽正确的判断可说是救了宋朝。

  对高宗来说,宗泽是个大恩人。即位的高宗当然是渡过长江来到了安全的场所避难,不过,江北的广大地域可不能就这样让它完全落人金军的掌握。于是,防卫这个地域、指挥宋军的任务,高宗就指名由宗泽来担任。宗泽就这样出任了东京留守,负责黄河和长江之间广大地域的政治和军事权。

  虽然宗泽的地位很高,但实际上相当辛苦,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他必须阻挡如怒涛般南下的金军,而不管是集结兵士、统整、训练、实战指挥、补给安排、修补城壁,甚至安排救出从战火中逃出的人民……等事情,全都落在他这个近七十岁的老人身上。

  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敌军手中将开封夺回。而后,虽然四太子宗弼曾经领军再度前来攻击,却被宗泽击退。他的防守滴水不漏,四太子毫无对策,只能带着多数伤兵撤退。

  “宗爷爷!”

  这是金军对宗泽的称呼。所谓的爷爷,是“长者”、“大人”之类的尊称。即使是敌军,都对宗泽的才能与人格称赞不已。

  开封周边的民众和义勇兵们都集结到宗泽的思前。在他们同中,皇帝和大臣们只会躲在宫殿中享乐,真正站在最前线作战的却是老迈的宗泽。他会得到民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宗泽麾下的兵力将近二十万,其中还有解元、成闵等韩世忠的部将以及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岳飞。岳飞本来是在武将王彦手下,但后来就投效宗泽的阵营。

  宗泽一见到骁勇善战的岳飞,自是十分欣赏,想要正式传授孙子、吴子兵法给他,哪知,岳飞只看了一眼就还给他。

  “运用之妙在于一心。”

  岳飞认为,与其空谈理论,还不如加以实践,训练临场反应。不然,如果被敌人偷袭,哪来的时间考虑兵书上的阵形?

  真是自大的家伙!宗泽倒没有这样想,他反而欣赏岳飞的气概。

  心想,这个青年将来必会肩负宋的国运,所以便任命他为部统制的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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