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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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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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沛水流的场所,也是风景绝佳的一个地方。

  “不管是黄天荡还是和尚原,凡是三个字的地名都对全军不吉!采石矶和杨林口也是三个字的、看来瓜州波也不是个好地方。”

  像这种迷信的声音,是不会传人亮的耳中,而被运到大本营内的,则是三百位被选人后宫的美女,以及供她们使用的物品、化妆品、衣物等。亮就在美女的环绕之下,在大本营中悠悠地看着金军与宋军之间的死斗。

  Ⅱ

  在采石矶、杨林口败北的金军指挥官们,并不像亮那样对人生感到乐观。

  让金军紧张的,是关于李显忠和杨沂中的情报,他们并不像虞允文及子温一样为无名的新人,他们是从四太子宗弼、岳飞、韩世忠等人的时代即于战场上生存战将级人物。他们的名字,自然让金军感到紧张。

  李显忠带着约两万的精锐与虞允文会合。正确来说,应该是一万九千八百零六人,之所以会有这么正确的数字,是出于《宋史》的记述,而这支精锐部队对金军自是很大的威胁。

  至于杨沂中这边,则是带着水军与虞允文会合,并在采石矶的高台上进行部队阅兵和水军的演习。在长江本流上集结的军船,也算是对金军的一种示威。他们在北岸的金军眼前以三百艘军船从上流到下流,如飞鸟般疾速、一丝不乱的操船之妙,让全军大开眼界。

  “看到那动作了吗?”

  金的将兵们窃窃私语着。宋的水军已足够使他们惊叹不已了!

  而唯一不觉吃惊的只有皇帝亮而已,他骑着装有黄金鞍的骏马,用着嘲笑的口吻:

  “这些只不过是纸船罢了!”

  他认为这些船在实战中是没有帮助的,真是非常自信和骄慢,然而这些话对兵士却不具任何勉励的作用。在水战方面,金军有相当的自卑感,即使是以前和武神般的四太子宗弼也在黄天荡之战中败于韩世忠,而且前些日子,金的水军才刚于东方海上被击灭不是吗?

  在人心惶惶之下,噩耗又再度传来,原来李显忠已经到达前线,军船在距扬州上游百里的地方渡过长江。

  金军遭到李显忠的快攻!在横山洞与李相遇的两万金军,几乎一下子就被击溃。在马上挥舞大刀的李显忠,将金的将军韦永寿一击毙命。而韦永寿的战友顿通将军,则被李显忠的部下射伤。他在集合了败兵之后,因不想被追究败战的责任,因而没有回到本营,反倒逃向北方。

  李显忠以几乎无人伤亡的情况下,从西切断了金军的补给之路。

  相继而来的凶报,让完颜亮也不禁皱眉,他曾在霸王庙中对项羽之灵立誓统一天下,如此的失败对他可不好受。再加上北方即位的雍势力不断强化,让亮十分激动,在大本营中集合了所有士官。

  “三天!”

  亮做了如此的宣告:“三天之内要成功渡过长江,否则,就将你们这些没用的脑袋丢到荒野!”

  在亮用力地踏着地板走进去之后,士官们黯然地交换一下眼神,要在三天内成功渡江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在北方的荒野,也许还能以全军自负的骑兵团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但是又不能骑马渡过长江,在水军被击灭的此时,军船的数量根本不足,就算分几次将士兵送上陆好了,但上陆的部队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一定会被歼灭!也就是犯了“兵力逐次投入”的大忌,只会造成更多的损害而已。而且,在看了前日宋军的演练之后,金的军船要想无事渡河也是不太可能的。

  “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定会被杀的!”

  亮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在采石矶败战后,生还的将兵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大家可是都亲眼看到了。

  “只有杀掉‘那个男人’了!”

  在憎恶和恐怖下,这是唯一的结论。不过,这可不是件随便能做的事,毕竟“那个男人”可是他们的国主,杀死天子可是大逆之罪。

  在无法决断的情况下,他们离开了大本营,但却听到了不该有的女子娇声。原来,亮带了后宫的女子乘车出外宴游,数十辆大车刚离开大本营。

  如雪片般的东西在士官们的面前飞舞着,仔细一看,这东西居然是金箔!是贴在那些女人车上而被强风吹下来的金箔!士官们的脑中不由得一阵反感——

  “给女人坐的车子就大手笔装饰金银珠玉,给渡河兵士的赏赐却只有一两黄金,我们的命还不如车子的装饰品呢!”

  “北方的东京留守已经即位为新天子,就算我们杀了‘那个男人’也不算是大逆不道了!”

  “正好趁这时候来显示我们对新天子的忠诚!”

  “新天子是仁慈的人,与其让‘那个男人’坐在王座上,还不如让位给新天子!”

  “本来‘那个男人’就是个先帝的篡夺者,这一次把他杀了,也是他的报应,不能责怪任何人的!”

  “没错,这就是自作自受!”

  “对,我们没有罪!是他追我们的!”

  “没错,打倒狼主!”

  所谓的狼主,拍的是像狼一样凶恶的君主。不管怎样,将兵们已经决定了!

  依据最有力的将军完颜元直的决定,就在这一夜,最后的结局即将来到。

  十一月二十七日深夜,完颜元直以麾下的兵力包围了亮的居所。

  他身为浙西道兵马都统制,除了手下可动员的五万兵力外,其他的将军们也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不!反而应该说是乐意一同抹杀“狼主”。

  当他们闯进去时,女官们立刻惨叫起来,结果,就被因此而大怒的兵士一刀毙命,喷出的鲜血在墙壁和地板上描出了一道道的红线。冲进内室将大床的绢帐掀开的士官一共有三个,其一为纳哈干、其一为鲁补,而从床上起身的亮则以严厉的眼光瞪着漫人者:

  “你们在干什么!余可是天子!”

  在威严的叱咤下,纳哈干和鲁补怯懦了,但第三名男子则大胆地嘲弄着:

  “天子?你做过哪一件像天子的事吗?你只不过是位弑逆先帝的篡夺者罢了!”

  “什么!你说余为篡夺者?”

  “为了守国救民,一定要杀了你!”

  在叫嚷的同时,男子举剑向前。亮则一边大叫一边伸出右手想要拿起床头的宝剑。只要有剑在手,他就有可斩两、三人的自信,只不过,他的动作慢了一点点,那是因为十年以上沉溺于美色和暴饮暴食,导致他的反应跟老人一样慢。

  亮的右腋被男子的剑深深划过,剑尖再度刺进亮的上半身,从左侧腰骨上划出体外。在异样的呻吟声中,亮的身体随之硬直。就在此时,纳哈干和鲁补在下腹部和右颈又补刺了一剑。当剑拔出后,热血染红了绢制的帐幕,看来就像大朵的桩花一般。

  在亮床上的两名半裸女官,本来就吓得半死,现在却因亮的身体压在她们身上而重回意识,在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后,她们再度昏迷。

  “狼主已经快死了!”

  鲁补冲出帐外大叫着。帐外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其中还夹杂着:“要怎么处理狼主的尸体?就把它烧了好了卜……”等等的声音。至于唯一一个还留在帐中的男子,则在奄奄一息的亮的耳边说:

  “你知道四太子一族的遗恨吗?”

  听到这句话时,濒死的男子眼睛再度弹开,他微弱的声音从充满血泡的黑唇中发出:

  “你……你的名字是?”

  “萧遮巴!”

  他一面回答,一面笑起来。

  “其实那是假名啦!给我名字的人现在应该是在东京辽阳府才对。我的本名是黑蛮龙,是受四太子恩惠的人。”

  未对此做出任何反应的亮满口鲜血地笑着说:

  “你们这些蛮人!依中国的礼法,要杀天子,是不能流血而要用毒的……”

  喷着血泡的亮就这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早已忘了他弑逆熙宗皇帝时用的也是剑。

  完颜亮在弑逆熙宗皇帝后即位十二年,享年四十岁,死时被废除帝位,原本是要给他海陵王的称号,但后来还是将他废为庶人。虽然他的传记在《金史》上还是“海陵记”,但其他历史的著作,则多称他为“废帝亮”,而非“海陵”。

  亮是在岳飞死后二十年被杀的,也是在隋炀帝被杀的五百四十三年之后。他仰慕炀帝的荣华和才能,也希望能和他一样,结果,最后都同样被部下所杀。

  Ⅲ

  传到宋军的报告十分地紧急——

  “全军开始往北方移动了!”

  最初的报告只有这样。虞允文和子温无法立刻作出任何决定,如果派宋兵进河攻击的话,也许会中金兵的反转攻势也说不定!再怎么说,金兵都还有三十万以上的兵力。

  不过,接着海州魏胜的战者也到了。

  “包围海州城的金军已经开始北归,连物资都置于地上,看来似乎是相当紧急的样子,一定是发生了巨变!”

  在接到报告后,子温如此推出。

  虞允文、杨沂中、还有子温乘了军船渡过长江于北岸上陆。同行的兵士只有三百人,但并无任何危险。随着道路前进,只见金军到处散落的武器、食粮、资材……等。进了扬州城中,见到涂黑的府厅墙壁之后,不由感到吃惊。此时,一名男子出现,看他的服装像是宋人,但他说话的腔调却像是契丹人。

  “韩彦直是哪一位官人呢?”

  在辽被金灭了之后,数万的契丹族努力地从金的支配下脱离而亡命至宋。宋除了保护他们之外,也将他们利用在外交和军事之上,像是与金国内的联络即是。看来,他就是这类的人物之一。从他手中接过书简后,子温看了一下发信人的名字。

  “啊!黑蛮龙还健在呢!”

  子温很高兴。在与金军的战争中,子温也手刃了好几名的金兵,然而,在敌阵中还有这样的知己,生于此时代下,子温的心情也十分矛盾。

  在大致看了一下信件之后,子温都快停止呼吸了!连忙告诉杨沂中和虞允文:

  “金主完颜亮已经被杀,金军也已经依序归国了!”

  “……也就是说,我军已经胜利了……”老将杨沂中喃喃地自我订正着:“不!应该说是全国的暴君自败于战了……管他的,反正对本朝来说都是件喜事!”

  “刘三相公的预言果然实现了!”

  虞允文看着府厅里那片被涂得黑鸦鸦的墙壁,刘约曾在上面写下“完颜亮死于此”六个字。的确,完颜亮确是死于扬州,就算有六十万大军也守护不了他的生命。

  “虽有六十万全军,但站在完颜亮这边的应该一个也没有吧!”

  这样一想,子温反倒同情完颜亮的孤独,但立刻又为自己的天真摇摇头。该同情的应该是那些不想战斗却被赶上战场的兵士,而更应同情的则是被暴君国欺压的大宋人民才对!

  “在英雄的美学下殉死的只是他一个人就好了!此时如果我们再追敌的话,只是造成更多的流血而已,还不如巡回一下、安抚民心来得重要。”

  杨沂中下了决断。古来即有“归师勿用”的话,若是对急忙回归故乡的军队攻击的话,可能会受到必死的反击而造成大的损害。身经百战的杨沂中当然明了这一点,于是就在李显忠形式上追击金兵过了淮河之后,未受任何追击地回返了。

  当亮的讣报传至开封时,引起了当地将兵的叛乱,而代替亮留守在开封的长子光英则被叛乱军所杀。十二岁的光英,自小聪明,深受亮的喜爱。

  “余将把天下在光英十八岁时让予他,以后就可过着自早到晚游乐的生活,余要尽享人生之乐。”

  亮虽这么说过,但现在一切都化为乌有。光英对父亲的行为曾深自伤心,也许他的气质更近于世宗而非其父。

  开封、燕京……所有的机要之地都已在世宗支持者的支配下,于很短的时间内,建立起新天子的威权,只要再平定契丹族的叛乱。国内即无内忧。在亮死后,他的残党几乎再也不存在了。

  当子温回到健康时,“杨国夫人”梁红玉差不多已做好回老家的准备。

  “在你爹死了之后,我以为再也没有出世的机会,这一回,还算是满有趣的呢!”

  “您不准备出席庆功实了吗?”

  “已经够了!先前的舞剑让我腰痛到现在,年纪大了,还是回家睡觉最好了!”

  “那我送您回去吧!”

  “有这种闲暇的话,还不如去看看妻子。有妻室的人是不能老赖在父母身边的。”

  乘着驴马,梁红玉回到了西湖畔的小屋。说是腰痛,其实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姿势可是坐得比任何人都来得挺呢!

  梁红玉走了,金军也走了,吴磷也回到四川……全部应该就此结束了,但其实并不然。在胜利的同时,宋宫廷中的主战论也因此而沸腾。

  在这一年中,钦宗皇帝的死讯好不容易终于能够公开了!朝廷除了深表哀悼之外,至今一直被称为“靖康帝”的赵桓也得到了“钦宗恭文顺德仁孝皇帝”的谥号。许多历史典故将钦宗的卒年记为西元一一六一年,就是依《宋史》的记载而来。至于《金史》上,则明记钦宗殁于西元一一五六年六月。

  战后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第二年,也就是绍兴三十二年(西元一一六二年)二月,高宗来到了建康府,犒赏对金战争中具有贡献的将军。几乎没有功绩的叶义问,则希望辞官谢罪,高宗答应了,对于叶的失败也不再提起。

  这一年是闰年,因此有两次二月,在同二月的时候传来了刘倚的死讯,让子温相当悲伤。朝廷依他生前的功绩,给了他开府仪同三司的名誉及地位,还有武穆公的谥号。只不过,这些都是形式,被称为“刘三相公”的晚景可说是相当地不堪。

  在葬仪尚未结束时,金军对海州城展开攻击,但被魏胜所击退。

  六月,高宗让位成为上皇,皇太子则即位成为孝宗皇帝。即位之后,以张浚为首的主战派立刻主张对金出兵,而年轻的新天子似乎也很赞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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